昨天晚上他虽然没克制住,但也收了力度,没欺负得太狠。没想到这会儿她连句话都羞于开口。

  酒店的叫餐服务来得很快,此刻服务生正好将餐车推到别墅间的门口,摁响了门铃。林棉见阙清言替她拉拢窗帘,调高暖气的温度,离开的时候关上了卧室的门,给她留足了时间适应。

  床头叠了干净的衣服,林棉冷静平复了会儿,慢慢爬起来,坐在床边换下睡衣。

  睡衣还是昨晚阙清言给她穿上的。

  给她穿完睡衣后,他好像还给她揉腰了…

  记忆一点点清晰回笼,多年睡人的夙愿达成,林棉一颗心活蹦乱跳,精神亢奋得只想重新缩回被窝滚几圈。

  阙清言拿着玻璃杯进主卧的时候,刚巧瞥到前一刻还睡得乖软温顺的人,这一刻只穿了件长袖内衣在抱着被角打滚,白皙纤长的腿蹭在床单上,脖颈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暧昧吻痕。

  始作俑者步伐一顿,眸色渐深。

  “外面在下雪,露天的行程要往后推一天。”阙清言将蜂蜜茶搁在床头柜上,撑下身和林棉对视,垂眸道,“附近还有室内滑雪场和温泉,等你不那么难受了,我们可以去逛一圈。”

  顿了顿,问:“要先起来吃早餐吗?”

  “嗯。”林棉任阙清言揽腰把自己抱在床边,已经没有了刚醒时的扭捏。她应声,亮着眼眸搂上对方的脖子,不忘小声表白了句,“就算只是和你在酒店里看一天雪…都可以的。”

  声音拖了点喑哑软糯的鼻音。

  昨天晚上的性冷淡刚翻过篇,清晨还能挨挨蹭蹭地跟人说情话。阙清言修长的指腹抚过林棉光滑温软的后腰皮肤,开口问:“我是不是会错意了?”

  “其实你比起想吃早餐,”他略一沉吟,尾音低沉地接了下去,“更想要我?”

  终于记起来撩拨一时爽哭晕在床上的林棉:“…”

  几秒后,林棉顶着张滚烫的脸,乖乖闭嘴坐好在床边,没敢再上赶着撩拨人。

  室内暖气开得足,阙清言拉开卧室落地窗的窗帘,在一片清亮晨光中,倾过身给林棉扣毛衣的纽扣,简略提了家宴的事。

  阙家家宴就在下周,又是临近年关,阙母宋冉华早几周前就已经开始张罗着准备了起来。到时候家宴上会来的人不少,虽然大多是走形式凑个趣,但胜在热闹。

  林棉愣怔了片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阙清言打的那个电话,问:“下周就去吗?”

  如果去了阙家家宴,一定会见到阙父和阙母。

  在此之前,林棉不是没有见过阙父阙母,但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上一次见阙母宋冉华,也是在几个月前的生日宴上,那次还阴差阳错地在阙清言面前被挑明了身份。

  林棉心跳猝然快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要见家长了?!!

  “只是吃一顿饭,不是什么太正式的场合。”阙清言道,“如果你觉得太突兀,没有适应过来,我们可以不去。”

  “我没有不想去,我就是…”林棉猝不及防,心里有些手足无措,解释道,“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思忖片刻,又突然戚戚然补了句,“要不要…先对一下口供?”

  要是到时候阙父阙母真问起来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总不能当着众人面说,她是帮着许小彤骗阙清言,还不要脸地倒追了他那么久,才成功拐到人的吧?

  虽然都是事实…

  “不需要对口供。”阙清言看得出林棉的紧张。他在床边半蹲下身,托起林棉的脚踝替她穿袜子,淡然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承认。如果我们真的有——”

  阙清言停顿,将“口供”两个字接了下去:“如果我们真的有口供不一致的地方,剩下的交给我来就可以。对于修补证词口供存在的漏洞,我比较有经验。”

  “…”

  从林棉的角度往下看,落地窗外的光色映照着男人英隽的五官轮廓,一路刷过他深邃的眉眼与修挺的鼻梁,最终停在托着她脚踝的分明指骨上。

  像浩瀚冰天雪地里的一汪温泉,冷感的沉稳矜敛下是性感的体贴温柔,稍一靠近就能熨帖得心尖滚烫。

  “阙清言,”林棉心跳怦然作响,轻声道,“我想去的。”

  “我想了解你,想认识你的朋友,想知道你的家人。”这些都已经完成了。她蜷了下手指,用了最郑重的语气,才认真道,“我想参与你的人生。”

  一瞬寂静。

  阙清言停了动作抬眼看林棉,微眯起双眸,顿了片刻,一笑问,“还难受吗?”

  “…”

  林棉噌的一下红了脸,没深究这句话的意思,默默自我感觉了下,磕巴道:“还,还好…”

  十五分钟后,林棉被阙清言解开毛衣开衫的纽扣抵进床里,情话全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竭力压抑着散乱的细小喘息,溃不成军地想。

  不惹了,再也不惹了.

  Y市的大雪连着下了几天,计划表上的行程多数从露天改成了室内。所幸小镇上还在举办一场冬季艺术展,在泡温泉和室内滑雪的间隙,能抽空去逛一圈。

  临行的前一晚上,雪正好下停了。

  别墅房的二楼是露天观星台,视野开阔,停雪的晚上正好能看见漫天星辰。当晚在楼下泡过温泉后,林棉随手套了件毛衣,拿着手机上二楼,给林母打了个电话。

  过几天就要去阙家家宴,虽然阙清言说只是吃一顿饭,但林棉知道他有意在安抚她的紧张。而她这两天一直在想,要怎么找一个合适的时间主动和林母提起来阙清言的事。

  林棉心里挣扎了下,思忖片刻,还是没直接开口。

  这么重要的事,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另一边,阮丽淑接到女儿的电话,心里当然知道女儿为什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约见面。她没有深问,惯常嘘寒问暖的询问后,才温声道:“大后天妈妈出差回来,下午到家,正好也有东西要交给你。”

  刚挂完电话,林棉抱着手机在原地杵了会儿,刚想下楼,身后传来步伐沉稳的脚步声。略一停顿后,温暖舒适的毛毯自身后裹了上来。

  阙清言连着毛毯将人抱在怀里,俯身贴附过来,试了试林棉侧脸的温度。

  “刚才…我在给我妈妈打电话,”林棉压着雀跃往后蹭了蹭,深吸了口气,小声坦白,“她还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很久了,我之前没有告诉她。”

  阙清言应了一声。

  之前林棉和林母说,是她对阙清言一厢情愿。这些林棉不好意思和阙清言说,只提了三天后她下午要回林宅的事。

  三天后的当晚就是阙家家宴。两件事赶巧凑在一起,林棉想了想,继续道:“下午我去见完我妈妈以后,回公寓来找你应该还来得及。”

  她没有提让阙清言见林母。

  还没和林母把两人的事说清楚前,林棉揣着一颗安放不定的心,总是心有忐忑。

  林母从小宠女儿,把林棉捧手心里护得好好的,基本没说过几句苛责的话。林棉不确定,要是让自己妈妈知道她和阙清言在一起了,是不是会对这段她倒追来的感情颇有微词。

  在两人之间的感情里,林棉总是直白坦然的一方,没有过丝毫扭捏的情态。但一旦跳脱出私人感情,在面对外界种种因素时,她有时会有些迟疑不定。

  她太喜欢阙清言,太想珍惜这段感情,担心未知变数太多,担心…

  “不用回公寓找我,我会来接你。”

  林棉还在斟酌着要怎么解释她的小心思,头顶就响起了阙清言的声音。他语调低沉,平静地把话接了下去:“我说过,以后我们会发展成更亲密的关系,在此期间,你会不可避免地面临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会有很多,小到家庭问题,大到人生抉择。”阙清言修长的指骨轻抵上林棉温软的下颚,示意她抬头看,道,“但你不用怕往前跨一步,因为我会在你身后。”

  眼前的夜空星汉璀璨。林棉挨着身后的阙清言,隔了层绒软的毯子,依稀能听到对方沉缓有力的心跳声。

  她心跳鼓噪,胸腔里的小跳羚早就开始打鸡血般满场乱窜,在自己一声比一声强烈的心跳声中听他道:

  “棉棉,我是你的退路。”.

  回到B市的第二天晚上,林棉接到了柏佳依的电话。

  “沈彦闻?”接电话的时候,林棉正和阙清言在逛超市,她闻言思索了半天,软声问,“是沈家的人?”

  柏佳依磨牙道:“是沈渣男他哥。”

  自从上回沈公子开始莫名收心对柏大小姐穷追不舍后,后者烦不胜烦地又请了私人侦探,想查查渣男到底磕错了什么药,这一查就查到了沈彦闻身上。

  沈家有两个儿子,沈彦舟是小公子,大儿子才是沈彦闻。

  沈彦闻早年就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和自己浪荡风流的弟弟不一样,是个在生意场上拿权的狠角色。此次两家商业联姻,和柏家生意合作往来的是沈彦闻,以沈家名义联姻的是沈彦舟。

  自从柏大小姐和沈公子私底下把婚离了以后,两家的生意尚未中断。沈彦闻需要一份关系牢靠的合作,于是冻了沈公子所有的经济来源,后者苦求无果,只能顺着他哥的意思去重新追回柏大小姐。

  沈彦闻和阙家有来往,又和阙清言是交好。柏佳依打电话来,是想来借个人情,问问沈彦闻的事。

  “他就在我旁边,”林棉抬眼看身旁的阙清言,问,“你要不要直接问他?”

  柏佳依捕捉到了电话那头细微的嘈杂声,迟疑问:“棉宝,你们现在在外面吗?”

  “我们在逛超市。”

  从Y市回来以后,林棉光明正大地,堂而皇之地,搬进了阙清言的公寓。今天两人出来,除了买阙家家宴上要带的上门礼外,还挑了些日常用品。

  长夜漫漫。柏佳依没再提沈彦闻的事,末了摇头一叹,评价道:“棉宝,我现在给你打个电话,都觉得自己能有亿千瓦。”

  回公寓的车里,林棉难得乖顺地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车缓缓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来,阙清言侧过脸看她:“怎么了?”

  林棉巴巴地回望他,诚实道:“我有点…紧张。”

  明晚的阙家家宴,她现在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她的神色实在看起来太忐忑。阙清言扣开储物层,递了瓶水给林棉,失笑:“不用这么紧张。在家宴上,你理应比谁都要理直气壮。”

  林棉听得茫然,直到隔日,才真正明白了这句“理直气壮”是什么意思。

  隔日,林母阮丽淑从临市回B市,让司机把林棉接回了林宅。

  林宅地处近郊,自从阮丽淑从阔太太转成职场女强人后,就很少会回来住,林棉则回来得更少。现今家里上下只有一个阿姨在打理,见到两人回来,忙不迭地去厨房准备茶点。

  阮丽淑带着林棉上楼,应了声,又道:“兰姐,下午还有客人要来,点心照着多准备一份吧。”

  还有客人要来?

  二楼书房里,阿姨将精致的茶点摆在瓷碟中端了上来。阮丽淑泡了花茶,将茶杯连同点心碟一起推给林棉,笑睨道:“妈妈以为你们俩今天是一起过来的,清言他今天很忙吗?”

  清言…

  愣怔半晌,林棉抿了抿唇,愕然着小声道:“您…您已经知道了?”

  在回来之前,林棉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斟酌了一系列的措辞。

  如果林母真的不赞成两人间这段感情,甚至是持反对态度的话,她可以循序渐进地来。对方是她唯一的至亲,林棉怎么都不会为此和自己深爱的妈妈闹,但也不会因为林母的反对,就对这段感情有所妥协。

  可这样下来,母女间的关系一定会不如从前。

  这些林棉想到了,阙清言也能想到。

  所以阙清言在这场本该是母女间的拉锯战中,悄无声息地接过了林棉手里的绳头。阮丽淑了解自己女儿外柔内刚的脾性,硬逼只会适得其反,她再有意见,也只能选择阙清言这个突破口。

  因此如果阮丽淑不支持两人间的感情,所有的反对与阻截,只会提前落到阙清言身上。而所有潜在的问题与隐患,他可以在林棉不知情的情况下,或多或少地化解掉一部分。

  所幸几次见面下来,阮丽淑对阙清言越来越满意,倒没有什么反对的。

  阮丽淑回想两人最后一次约见的时候,对方草拟了一份协议给她代为转交。

  “棉棉,之前妈妈说有东西要给你。”阮丽淑拉开红木桌的抽屉,拿出一份档案袋来,一笑,“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商量着做决定,妈妈也不多管了。”

  档案袋里是一份婚前协议书。

  协议将离婚后的财产分割权给了林棉,已经签上了字,只等林棉签字后做公证,即刻能生效。

  阙清言大可以把协议书在私底下直接给林棉,之所以拟给阮丽淑代为转交,是想向林母表明态度。

  在阮丽淑这个生意人面前,有的放矢,坦明了自己全部的诚意与真心。

  林棉没打开档案袋,显然还处在刚才的对话中,没缓过神来。

  阙清言提前见过自己妈妈,还不止一次。

  可他一次都没告诉过自己。

  一开始茫然与被蒙在鼓里的懊恼无措逐渐淡下去后,更多的是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庆幸与酸涩,连同心脏一起酸酸胀胀地绷紧了。

  林棉倏然红了眼眶,紧抿着唇,使劲憋下去了汹涌而来的泪意。

  这段时间以来在她心里时隐时现的惴惴不安逐渐烟消云散。

  林棉总下意识地觉得,她暗恋阙清言这么多年,对他的喜欢一定是多过他的喜欢的。却没想到,其实对方早把一颗完完整整的真心交给了自己.

  临近黄昏的时候,阙清言给林棉打了电话。

  林母还有一些话要和阙清言说,林棉等在二楼卧室里,自娱自乐地翻出本以前的漫画书,窝在床边打发时间。

  “太太还在茶厅里跟人聊天,估计这会儿该出来了。”阿姨端了茶点敲门进来,躬身把瓷盘放在靠近床头的矮桌上,笑着补了句,“外面雪下得大,等等小姐你们开车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林棉软声道了谢,等阿姨出门后,放下漫画书来到了露台。

  这么多年,露台的白漆栏杆已经翻修过很多遍。外面正下着大雪,林棉扒着栏杆往下看,眼睫上沾了雪粒,她的视线穿过露台后的花园,正好看见从茶厅里远远走出来的男人。

  林棉呵着白气回想了遍。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也是这么一个下雪天。也是在露台上。

  林棉心跳得很快,攥着栏杆的手蹭了点雪,不着四六地又在脑中补了句。

  说不定还是同一个日期。

  阙清言沿着茶厅的小道走进花园,仰头抬眸,正巧对上二楼露台上林棉亮晶晶的目光。

  对视半晌,林棉压抑着心里那点蹦跶着的欢悦,趴在栏杆上问:“阙清言,我下来给你拿把伞好不好?”

  隔着不远的距离,阙清言驻足在原地,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来,应了一声。

  “我很快就下来了,”小姑娘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期待与希冀逐渐重合,认真道,“你要等我。”

  …

  五分钟后,林棉下楼来找阙清言,怀里除了抱着把伞,还拎了大大小小数个礼盒。

  礼盒都是林母嘱咐着要带的上门礼,林棉拎了一些下楼,剩下的还有一堆在楼上没拿下来。

  本来在她脑内的小剧场里,应该只是浪漫地送把伞的。

  林棉艰难地把礼盒放在脚边,抬眼看阙清言,不好意思道:“还有一些没拿…是不是带得太多了?”

  眼前这些,加上之前买的,堆起来都能塞满整个后备箱。知道的,是去参加家宴…

  林棉红着脸默默想。

  不知道的…以为是去提亲的。

  阙清言接过林棉手里的伞,搁在一旁,淡然道:“还差一样。”

  林棉闻言愣了一瞬。

  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