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些天也很郁闷,眼看着自己这么些日子不去北静王府,薄菡那里也没有个动静,那意思竟像是要随他去了,气得暗骂了无数次这个死没良心的,有了新欢就立刻把旧爱抛在脑后。自己这才和他好了几天啊?这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太快了。

贾环一度曾咬牙切齿,信誓旦旦地说要和薄菡算账,可是如今连面都见不到,这个帐却如何算法?但要是让他装没事人再去登王府的门,贾环可也实在做不到。

在学中和金荣等人厮混了数日,实在是没了心情,干脆抱病在家中呆着,每日里就找借口进园中乱转,这一日撞到宝玉说赖大家的请老主子们并些亲贵去他家新园子玩呢,老太太带着薛姨妈及众姐妹,那边府里的珍大爷并贾蓉等人都去。

贾环暗恨,几乎阖府上下的人全都要去凑的热闹,竟无一人记得来叫他,脾气发作,拉着宝玉硬要跟上,宝玉没法,只得带他同去。

贾母,王夫人等见贾环跟在宝玉身后也不以为意,到赖大花园中坐了半日。那花园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颇有几处动人的所在。

外面大厅上,薛蟠,贾珍,贾赦,贾蓉并几个近族的都来了,赖大家中还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和几个大家子弟作陪,其中一个柳湘莲,生得十分美貌,又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薛蟠以前会过他一次,误以为这也是个风月中人,念念不忘的,要伺机和他相交。

如今在赖大的席上遇见了就心痒难耐起来,待柳湘莲串了两出戏下来后就移席和他一处坐了,问长问短,说东道西。柳湘莲心中十分不快,就要走人。

他和赖大之子赖尚荣交好,起身去和赖尚荣打个招呼,便要先走。

怎奈赖尚荣死也不放,说道,“宝二叔进门就吩咐我了,让我嘱咐你散席的时候先别走,他还有话说呢,你即一定要去,等我去叫他出来,你两个见了再走,剩下的就与我无干了。”说着就派人进去找宝玉,

薛蟠不意柳湘莲起身就走,还在纳闷,以为他是解手去了,自己还后悔怎地没有反应快点跟上同去,正等得心焦,忽见贾环从里面女眷坐的厅里贼眉鼠脑地溜出来,立时上去一把抓住,“环兄弟也来了啊,怎不过来和哥哥我说说话。”

贾环前些日心情不好,火气偏大,就因着香怜和玉爱的事情,与薛蟠顶碰过一次,最近正在躲他,却还被抓个正着,只好小心赔笑道,“弟弟我刚看到薛大哥哥和一个好俊俏的公子在谈笑,就没好过来打扰,那位公子呢?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也不说多陪薛大哥哥一会儿。”

薛蟠一贯的没心没肺,近来对香,玉两个也不是很上心,此时见贾环陪着小心也就对前事不再介怀,哼道,“你个没见识的,刚和我说话的那个俊俏人就是柳湘莲公子,怎么样,你哥哥我的眼光不错吧?”

贾环刚在女眷那边坐得无聊,本要偷偷溜去他那铺子看看的,心想许久没去,也该查查顶替钱保儿的那人做得如何,铺子的生意虽小他可也舍不得不要。

这时见薛蟠愿意和他说话,倒不忙走了,坐下来好奇道,“薛大哥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听说那位柳公子素日里和宝玉,冯紫英几个交情不错,都夸他性情爽侠,酷爱眠花宿柳,舞刀弄剑的,不像是此道中人啊,薛大哥你是怎么把他弄上手的?”

薛蟠语塞,支吾道,“今儿才刚和他坐到一处,亲近不到一盏茶功夫呢。不过我二人很是投缘,凭本公子的本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贾环将信将疑,暗道那位柳公子向来都是和宝玉几个交情好的,一来是不好此道,二来是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有心留下来看个热闹,便笑道,“那他人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该不是怕了哥哥的本事躲了吧?”

薛蟠脸上有些挂不住,借着酒劲,起身乱嚷乱叫,“小柳儿呢?谁放了小柳儿走了?”

正巧柳湘莲在书房里和宝玉说好了话,正往大门处走,远远的听到,顿时火星乱蹦,恨不得一拳打死,碍着赖尚荣的情面,不好在他家里闹事,忍了又忍。

薛蟠见他出来了,如获至宝,忙上前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哪里去了,害得哥哥我好等。”

柳湘莲道,“喝多了酒的,头晕,随意去走走就来。”一转眼看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个少年,锦衣玉带,生得也白净细嫩,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那神气不怎么招人喜欢,正一脸兴味盎然地盯着自己和薛蟠看,气质倒和薛蟠挺登对,心中更加不喜,忍气问道“这位是?”

薛蟠看贾环恁不识趣,坐在那里不让地方,白他一眼,敷衍道,“这个就宝玉那弟弟,我姨丈的三儿子,叫贾环的。”

柳湘莲知道宝玉有个庶出的弟弟,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在家中并不讨喜,此时一看果然和传闻的差不多,看宝玉的面子点头为礼,“原来是贾三公子。”

贾环就是要看个热闹的,因此得了薛蟠的白眼也不肯走,起身笑道,“柳公子你好,我在家里听宝玉哥哥一提起你来就赞不绝口,今天有幸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个,英俊,英俊潇洒。”

柳湘莲虽不喜他,但听他冲着自己说客气话也只好受了,“贾三公子谬赞了,柳某实不敢当。”

薛蟠见贾环不识趣,硬要夹在两人中间碍事,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四顾一看,忽然喜道,“环兄弟,姨妈的丫头找你呢,还不赶紧进去。”

贾环抬头,果见彩云站在门口冲他招手,只得将薛蟠和柳湘莲的热闹先放一放,起身随彩云进去见王夫人。

半路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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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遇袭 王夫人叫贾环过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老太太出来玩了这大半日有些困乏了,准备带着女眷们先回去,她临走前要再嘱咐嘱咐宝玉和贾环兄弟两个,不可多吃了酒生事,再玩上一会子就赶紧家去。

贾环答应了,再出来,就发现薛蟠和柳湘莲二人已经不知所踪,抓过赖府里伺候的小厮一问,说是两人才刚商量着一起走了,隐约听说是要往北门外头一处什么地方去。

贾环穷极无聊,十分想看看薛蟠夸下海口之后,到底能不能把柳湘莲搞上手,在他看来,那位柳公子人品相貌都高出薛大哥哥数倍,估计薛蟠九成降服不住他,定会铩羽而归。

薛蟠最近才因香、玉二人的事情和他口角过,现在两人表面看着没事,其实内里还是互有些怨懑,所以薛蟠讨好柳公子被拒的热闹,贾环是一定要看的,于是带着钱槐往北门方向一路快马加鞭追了下去。

贾环揣测得不错,柳湘莲是十分看不上薛蟠,今日被他挑衅得火大了,决意找个无人处打他一顿出气。

因此上假意敷衍,哄得薛蟠不带随从,只身一人和他去到城外,至一处无人的苇塘,便不再客气,一把将薛蟠掀翻在地,拳打脚踢,最后用马鞭结结实实抽了一顿,方才住手。

薛蟠先还乱叫,“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后来被打得受不住了,这才连连讨饶。

柳湘莲逼他服软说了好话,又硬压着喝了两口苇塘里的泥水,总算是出尽胸中恶气,这才抛下薛蟠,牵马认镫而去。

一路往回走,心中忖度,薛家势大,自己今天图着一时痛快,打了他们家的大公子,薛蟠素有个呆霸王的名号,可见是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的,他们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看来需要出门躲一段时日了。

正在想着要往哪里去躲才好,就见前面有一堆人纠缠着,连吵带闹,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条路很是偏僻,没什么人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伙大吵大闹的就很显突兀。

柳湘莲自恃武艺过人,也不怕,并不躲避,径直纵马凑到近前看是怎么回事,只见有四五个打扮差不多的人,硬抓着一个小公子就要走,那小公子大呼小叫地不肯就范,旁边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那小公子的随从,也在又叫又跳地让他们放人,可惜势孤力单,不顶什么事。

柳湘莲暗道,这可奇了,此处就在京城边上,竟然就有光天化日之下敢抢人的,更有意思的是,这伙人不是强抢民女,却是抢个小少爷,当真有趣,只是被抢的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细细辨认了一下,猛一拍手,这不是刚才在赖家的酒宴上才见过的宝玉的兄弟吗!这可救他不救?

只听贾环还在嚷嚷,“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赶紧放开我,凭什么我不想去就动手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抓着他的一人道,“贾公子,奴才们这次肯定要带你回去的,不然没法跟主子交代,劝你还是别叫了,不然一会儿还得堵上你的嘴,你自己难过不是。”

贾环大怒,“呸,放开我,我就不去!”一回头,看见了柳湘莲骑马正过来,连忙大叫,“柳公子,柳公子,快救救我!”

柳湘莲今日打了人的,身上有官司,本不欲多事,可是贾环那边已经看见他了,连声呼救,他看在和宝玉的交情上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双腿一夹马腹,冲了过来,抡起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打向那几人,一边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般明目张胆地就敢劫贾家的公子!”

那几人没想到半路还冲出个打抱不平的来,其人来势汹汹,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没两下就每人都挨了几鞭,心知带不走贾环了,互相使个眼色,连叫罢手。

柳湘莲以一敌四其实是没什么胜算,只凭着刚上来的一股子猛劲威慑住几人,听他们叫罢手,也就见好就收,停了手。

那领头的也不啰嗦,对贾环道,“既是贾公子的朋友来了,那我们也不敢多勉强贾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贾公子见谅,只是贾公子你乖乖和我们去一趟岂不是大家都便易,这回硬不去只怕主子真要生气了。”

贾环怒道,“连拦路打劫的事都做出来了我怕他生气?你们识相的就赶紧走!”

那人不再多说,一拱手,带着余下三人翻身上马而去。

贾环待他们走远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呦,我的妈啊!”

柳湘莲救了人也不便立刻就走,只好下马过来,“三公子没事吧?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抓你?”

贾环伸袖子擦擦汗,拉着钱槐站起身来,“他们是北静王府的侍卫,这是要抓我去…唉,多亏了柳公子仗义,柳公子不是和薛大哥哥一起出来的吗,薛大哥人呢?”

柳湘莲脸一沉,心知自己打了薛蟠的事情迟早被众人知道,所以也不隐瞒,哼了一声道,“你那薛大哥哥,有眼无珠,竟敢把我看成那般调笑取乐的人,我没轻饶了他,他现在前头苇塘的泥池子里躺着叫娘呢!”

“啊?”贾环吓得一瞪眼,“你把他给打啦!”

柳湘莲傲然点头,“不错,那人早就该教训了,怎样?贾三公子有意见不成?”

“没有,没有,柳公子你随意,高兴打就打吧,”贾环使劲摆手,暗道你这么厉害我哪敢有意见啊,况且柳湘莲才救了他,他还欠着人家人情呢。

看看自己和钱槐都滚得乱七八糟,衣衫不整,这样子也没法回家,柳湘莲刚在泥潭里收拾了薛蟠,身上也溅了不少泥,便道,“今天真是多谢柳公子了,我在城里有个下处,柳公子要是不嫌弃就随我去歇歇,换换衣裳?”

柳湘莲看他一眼,“你这般小的年纪就在城里另有住处?不必了,你那儿的衣裳我也穿不上,还是回自己家去吧。”

贾环现在不敢独自在这僻静小道上走,看他要离开,连忙跟上,厚了脸皮赔笑道,“那柳公子能不能把我带上,让我去你那里换换衣裳啊,刚才那几个人既然能在半路上劫我,搞不好也会在我那下处安排了人手,我现在去怕不太安全。”

柳湘莲不好赶他,只好随他跟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你说刚才那几人是北静王府的人?怎么可能,三公子你搞错了吧?”39、柳兄(上) ...

柳湘莲听贾环说劫他的人是北静王府的,直觉他是搞错了,立刻反驳,“北静王府的人抓你做什么?贾府不是和那边的关系不错吗?而且那位北静王爷我也曾随着众人拜见过一次,端地是儒雅谦和,品貌似仙,怎会做这种荒唐事?”

说到这里看看贾环,心道就你这样的,上门拜见,人家王爷只怕还懒得搭理呢。

贾环知道薄菡在外的声誉甚好,素有贤王的美誉,自己和人说他的坏话肯定没几个信的,叹道,“柳大哥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了,只是,只是…唉…”

薄菡怎么会忽然发怒了呢,竟然派了这几人在半路拦着,见面就让自己赶紧去北静王府,稍一拒绝,他们竟然就动手了。

难道说是自己最近都没去探望他,把他给得罪狠了?问题是这些日子也没见他派人传话叫自己过去啊,而且他不是正和那个什么琪官打得火热吗?上次去见他,明明是他没得空,自己也没乱说话,就是忍气吞声走了而已,这可是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呢?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苦笑道,“我前些日子不小心得罪了北静王,他大概是还没消气儿呢。”

柳湘莲直皱眉头,今天真是不走运之极,得罪了薛家就已经很让人头疼,需要出去避祸了,这可好,一个多事,又无缘无故地牵涉到得罪北静王的事情里,这个贾三公子胆子也太大了些,连当朝王爷都敢得罪,“你干什么了,北静王那么礼贤下士的人你也能得罪了?”

“他礼贤下士个屁!”贾环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别看那人表面斯文,全都是装出来的,我看北静王和薛蟠那厮也没什么两样,厚颜好色,男女不忌,仗着自己有权势又生得俊俏,看到个稍微漂亮点的就要勾搭,他奶奶的,沾便宜不说,还经常要欺负人,前些日子哄着我和他好,其实根本就是在戏弄人,这些天看我不乐意理他了,就使出这等下作手段,个黑了心肠的东西…”

柳湘莲停下来看他,“停!停!停!你做梦呢吧你?北静王水溶可是公认的风流潇洒,多情王爷,就算他好男风那也是风雅不落俗套,岂是那薛家呆霸王可比的,倾慕他的人多着呢,王爷挑都挑不过来,怎用得着和你使这手!”

上下打量贾环一番,“该不会是你也倾慕王爷,厚颜前去巴结,王爷看不上你,你多方纠缠这才惹恼了王爷?所以派人来收拾你?早知是这样,我决不能趟了这摊浑水啊!”

贾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昏过去,“我骗你做什么!没见那些人是要硬抓我回去,不是赶我走。要是我把北静王惹烦了,他直接派人来打我一顿就是,何必再辛苦把我捉回去。”

柳湘莲还是不信,“那也难说,说不定是想抓你回去,当面打着解气呢?”

贾环郁闷,闭上嘴不愿再和这没脑子,只知看表面文章的人多说。

柳湘莲看他鼓着脸,气哼哼的,偏还不肯走,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觉着奇怪,“你怎么还跟着我?”

贾环现在有求于人,虽然气愤无比,却也还是不敢自己走,不得已,央求道,“我说的话你不信就算了,我想着也没几个人能信,可是刚才半道上有人劫我可是真的,麻烦柳大哥你发发善心,好人做到底,带我进城,再去你那里收拾收拾,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也不敢回家的。”

柳湘莲自认倒霉,无故得罪了北静王不说,还惹上个厚脸皮的,甩都甩不掉,此人比薛蟠不同,并没有冒犯自己,也不好抬手就打,只得任贾环跟回家中,命个丫鬟帮他收拾收拾。

贾环也不怕人家嫌烦,让那丫头把自己的外衣拿去洗洗,再用烧红的烫斗熨烫好了,他立等着穿。

柳湘莲自去收拾了一通,准备连夜就走,过来一看,贾环正大刺刺地坐在客房里喝茶呢,他们家的小丫头正在一旁埋头给烫着衣服。

又气又笑,“你倒不客气啊,还挺会想主意的,这烫好了再穿是看不出你和人争斗过了。”

贾环得意一笑,“这个我有经验。”

以前在薄菡那边衣服滚得乱七八糟没法穿时就是叫了北静王府的丫鬟们来给现洗一下烫好再穿,回家绝对看不出来。

贾环每次穿着中衣在房中等衣服出不去时,薄菡都要笑话他,不过笑完也能记得让人拿自己的衣服来给贾环披披,免得他只能坐在屋里发呆。

摇摇头暗骂自己,怎么又想起那个黑心种子来了,因看柳湘莲穿着外头的衣服,还披着一领斗篷,是个要出门的模样,就问道,“柳大哥这是又要出门?那小弟一会儿就自己走了,今日多承柳大哥的情,过两日请你喝酒,今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一定这个尽力。”

柳湘莲白他一眼,“你还真是宽心,得罪了北静王跟没事人似的,我可不行,今儿个一时生气,打了你那薛大哥哥,他岂能善罢甘休,我这是要出去躲一段日子,我近日正好想要出门游历个一年半载的,干脆现在就走了吧。你那顿酒先记着,等我回来再说。”

贾环恍然,“是该躲躲,不然薛大哥闹起来也是麻烦。”羡慕道,“柳大哥无拘无束,当真令人羡煞,我得罪人就算想躲,也不可能像你这样说走就走,唉,不是我心宽,我这是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柳湘莲对他自己说的那段与北静王之间的恩怨始终将信将疑,说道,“万一王爷派人去你家中问罪,那不用等他动手,我估计你爹政老爷就得先处置了你。”

贾环愁苦,“可不是嘛,不过他那人挺好面子的,应该不会把这事闹到我家里去,我最近就老实待在家中,打死也不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能出门实在是麻烦。”

柳湘莲见他年纪小小,猫腻倒挺多,先是惹人劫道,后又听说他城中还另有住处,现在又念叨要在外面办事情,奇道,“你这么大点人,哪来那么多事,老实在家里念书,没事调戏个丫头什么的不就行了吗?宝玉是你的兄长也没见他这么多事,竟然还在外面有住处?你哪来的银子置办的?”

贾环道,“柳大哥,我看你豪侠过人,今天又救了我,我才告诉你的,这你可不要给我说漏了,我家中是没人知道的,我如今是在外面做着点生意。”

柳湘莲听他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很是好奇,干脆坐下细问,“你们贾家家大业大的还缺钱,用得着你这么小的就出来自谋生路?”

“那倒不是,只是我们家虽有钱,却轮不到我做主,除了吃穿没问题,其它想干点什么都难,况且我也没宝玉那么伶俐俊秀,在家里不怎么招人待见,因此我觉着还是自谋出路的为好,日后他们若是能想着我是最好,若是不想着我,我自己也能过,况且我还有个娘要供养呢。”

“还有娘要供养?”

“是啊,我娘是个小妾,老爷百年后她还不就只能指着我这个儿子了。”

“哦,”柳湘莲点头,这个有钱也做不得主的话早上好像也听宝玉说过,看来贾府的公子虽然贵重,但也自有其不自由的地方。40、柳兄(下)

柳湘莲看看贾环的小模样,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也算有些担待,并不依仗着贾府的财势,知道自己做些事业,日后还要供养母亲。

收起了一丝轻视之心,“看不出啊,环兄弟小小年纪就能自立门户了,却不知都在做些什么生意?我最近也想寻个生计,免得在家中坐吃山空,可总也不得其法。”

贾环听柳湘莲赞他,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运气好,正好得了个供军需的差事,给西北军中供些帐篷麻袋车辕什么的,这两天货有点供不上了,京城周边能搜罗的地方我们也都派人搜罗了一遍,所以想找两个稳妥的人带银子往南边去采买,我那娘舅已经帮我挑了几个人,本打算明儿就去看看的,这下不能出门可麻烦了。”

柳湘莲听得嘴都合不拢了,上下看贾环,“你不是又在吹牛了吧,下午还说北静王爷和你是相好呢,这会儿你又供上军需了,那是个多大的肥缺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抢不到,以前是被神武将军和军处的众人分成很多小股均分的,最近说是有个赵掌柜的,不知有什么后台,一口吞了一大块去,就是你说的那些帐篷麻袋什么的,既是他都吞了,你又上哪儿领的差事啊?”

贾环一天之内被人质疑了两次瞎吹牛,面子上很有些下不来,怒道,“你少看不起人,那赵掌柜,赵国栋就是我娘舅,我不好自己出面去做,所以派他去,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一转念,忽然道,“柳大哥你刚说要出去躲一阵子,还想要找些营生来做?哎呀,这不是正好吗?”

跳起身来,围着柳湘莲转了两圈,“赵国栋找来的人第一不知能不能干,第二我也不太放心,万一他们半道有什么闪失,我可就要血本无归了,不若柳大哥帮忙走这一遭,酬金咱们好商量。”

柳湘莲睁大眼睛,“你说真的?”看看贾环那样子实在不像是说笑,遂试探道,“都说赵掌柜的身后有个大靠山,竟难道是你不成,你又是攀着哪位贵人了?”

贾环知道不漏点底给他,他肯定不能信了自己,如今机会难得,这柳湘莲人既仗义,武功又高,更难得的是正好想要寻个营生做做,让他带着几个懂行的伙计去走这一趟是再合适不过了,拼着自己到时多分他些好处,定能保得此次去收货的安全。

于是道,“不瞒柳大哥说,兄弟我和郦大将军有些交情,这个差事就是蒙他照顾得来的,空口无凭,你若是愿意,咱们这就去赵老板那里走一遭,今天就把这事敲定了。”

“这个…”柳湘莲听他又把镇国将军郦柏给搬出来了,颇有些不能相信,不过,话说回来,贾环此议要是真的,那对他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出门在外,怎样都是游历,若能顺势做些事情,一来增长见识,二来还能挣些银两,他这些年坐吃山空的,确实需要寻些营生贴补家用了。

贾环见他迟疑,赶紧再加把劲儿,“柳大哥,你这么仗义的人,要是能答应这事可就是帮了兄弟我的大忙了,兄弟这里先谢过了!”说罢深深一躬。

柳湘莲心道,他要是吹牛,那到了赵老板那里就立见分晓,去看看也亏不了什么,便点头道,“也好,那就随你去赵老板处看看。”

贾环大喜,等衣服烫好了,穿上就和柳湘莲去找赵国栋,待到打消了柳湘莲的疑惑,再细细商定由他帮忙跑这一趟,带多少人手去,走什么路线,大概需要多久,几时能回来,乃至回来后红利如何分法。

抬头一看,天色大晚,叫声不好,只来得及喊一声,“柳大哥一路多多小心,兄弟我最近出不来门,就不去送你了,咱们等你回来再聚啊。”拉了钱槐就往家跑。

紧赶慢赶地到了家,立时就有小厮过来叫他,说是老爷找好几次了,让赶紧去书房,只得立刻往贾政的书房去,一路上打定主意,不论贾政怎样问,自己都要咬紧牙关说是在赖府待到了现在,因下午喝了点酒头晕,就找地方睡了一觉,所以回来晚了。

到了书房一看,发现宝玉也在,心里微微奇怪,难道宝玉也在外面厮混了一圈,回来晚了?被老爹一起抓来教训?

过了一会儿,贾政被小厮请了进来,从袖中拿出个帖子。

捻须微笑,说道,“今儿下午,北静王爷派人送了个帖子来,说他王府里近日来聚了一批海上名士,各个都博学广识,如能一起谈谈说说,学问定当日进矣,王爷想到宝玉虽素来才思敏捷,但多时滞于家中,少有和人切磋的时候,学识上不免有些闭门造车之弊,晚辈后生,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有此机会,就邀你去同聚一番,让顺带将环儿也带去。”

宝玉听说,知道贾政是觉得北静王爷这般看重自家的儿子,觉得面上有光,所以难得给他们个笑脸,因此笑道,“这可承蒙王爷厚爱了,竟还下个帖子来,这我们如何敢当。”

贾政也觉得北静王此举郑重了些,心中有些惶恐,加之是有益于宝玉学业的事情,也颇为感激,遂使劲嘱咐了宝玉一番,让他不可辜负了王爷的美意,定当借此机会,向众名士认真请教。

宝玉答应了,贾环在一边只是叫苦连天,大着胆子道,“这个宝玉哥哥去比较合适,我看我就不用去了吧,万一因学问不佳被人耻笑,岂不是要丢了老爷的脸?”

贾政一声呵斥,“我把你个不思上进的奴才!难得北静王爷有此美意,你沾你兄长的光,被人捎带叫去,如何还敢说这种话,王爷下帖子来请,我都不敢推拒的,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还敢推三阻四!你不是也去过几次北静王府的吗,怎能怯懦至此,既是这样,趁早打死了干净,省得出去给我丢脸。”

贾环不敢再说,宝玉在一边也不敢吭声,只得诺诺地应了,一起退了出来,暗道薄菡这次行事很有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劲头,武的不行立刻又改来文的了,这可怎么办,明天定要牢牢跟着宝玉,千万不可落了单。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实在是不踏实。

其实今天在路上遇到的北静王府的那几人若是好好地请他,说不定他就跟着去了,毕竟贾环生气归生气,但王爷的身份摆在那儿,没有可能硬是去和薄菡撕破脸,且还惦记着要伺机算账,所以不会一下子就闹翻的。

谁知那几个王府的侍卫颇为急躁,看来是得了什么嘱咐,要不择手段地把他弄回去,才说了几句,见他推脱不想去,竟忽然就动起手来,贾环这就有点紧张了,想不明白薄菡为什么会暴躁至此。 41、不走运的北静王

第二日,贾环就十分想装个病赖在家中不去北静王府涉险,不想被他爹贾政一眼识破,竟然屈尊自己来到小儿子的房中,痛骂了一顿,立时就要让小厮把大棍子,粗粗的绳索拿来,那意思是你也不用起床了,我这就直接开打。

吓得贾环的病立时好转,爬起身来,连声保证立刻就穿衣和宝玉出门,贾政被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气得胡须直翘,碍于他还得去拜见北静王,所以只好把这顿打记下,准备等贾环回来后再收拾他。

薄菡是非常生气的,没想到贾环有了新欢之后竟敢彻底把自己抛在了一旁,再没来找过他。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本来还硬忍着,想先别要大动干戈,免得闹得失了面子,好像自己离不得那混小子,而人家却不肯把自己当一回事似的。

咬牙切齿地计划着等忍到贾环自己再来王府时再收拾他。

谁知此无赖小子无比干脆,直接就再不登门了,很让薄菡有了种被弃的错觉,这个恨啊。

这天实在忍不住了,叫过几个侍卫来厉声嘱咐了一番,让他们去把贾三公子立刻带到王府来,那人要是不愿来,就不必客气,捆也要把人捆来。

于是就有了贾环半路被劫的那一出,可惜薄菡不走运,眼看着人就要抓来了,却被半路冒出来的柳湘莲给坏了好事。

几个王府侍卫硬着头皮回去向王爷禀明了路劫贾公子却功败垂成的经过。

薄菡现在有点草木皆兵,听说是半路杀出一个英俊公子救了贾环,心里就更不自在了,暗自寻思难道贾环除了家学里的那什么香怜,玉爱两人,在外面还另外又勾搭了一个会武的?真是小看这小子了,桃花开得可真旺啊!

再顾不得颜面问题,屈尊降贵地直接给贾府下了个帖子,要请贾政的两个儿子来王府和众人一起讲学,这般正式的邀约,谅贾政绝不敢驳了自己的面子。

果然,去送帖子的人回话说,贾老爷十分欣喜感激,拜上王爷,说道承蒙王爷厚爱,实是愧不敢当,明日两个犬子一定来赴王爷之约。

得了这个准信,薄菡心里总算舒服了点,就等着第二日贾环来好好收拾他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北静王难堪,绝对要揭了这小子的皮。

用了一晚上来思量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那个臭小子,务必要把他治得服服帖帖,以后不敢再随意去偷人才行。折腾到三更天方才睡下,第二日兴兴头头,专等着人来了。

等来等去,只把宝玉等了来,贾环竟然没到,气得薄菡对着宝玉都快没好脸色了,寒暄了几句就问,“环儿呢,本王不是嘱咐政公让他一起来的吗?”

宝玉也有点说不清怎么回事,含笑解释道,“本是一起出来的,可是环儿半路被人找去了,我这正要和王爷道个失礼呢。”

“被人找去了?什么人?”薄菡大皱眉头,这也太放肆无礼了,竟敢因着别人半路找他,就推了自己一早定好的事情。不由对宝玉冷下脸来,犹豫着要不要发做。

宝玉也知此说法太失礼,连忙接着解释,“是这样的,我和环儿出门没多久就被两个人给拦住了,环儿一见他们就叫我停下,说是有要紧事情,怕是不能一起来拜望王爷了,要我代他向您赔罪,我想着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如此失礼啊,才要教训他两句的,谁知那两人拿了个令牌给我看,竟是内廷禁卫军的令牌,这我就不敢拦着了,环儿还道此事有些牵连,不可对其它人提起,连我家老爷也不能说,唉,我这就是怕王爷您误会,所以才据实以告,万望王爷海涵。”

薄菡一愣,“内廷禁卫军?那是皇上贴身的护军,找环儿做什么?”

宝玉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今天才第一次知道环儿有和他们打交道。”

薄菡愕然,想到郢德皇兄上次曾因贾环的事情笑话过自己,当时以为是郦柏那厮多嘴,如今看来恐怕其中另有些缘故也未可知啊。

这个火就发不出来了,心里却是有些惶然起来,若是那人…若是那人也…自己却如何争得过?

贾环委实不知自己这次算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一心不想去北静王府,果然就心想事成,在最后关头被上次郢德派来找他的那两个禁卫军拦住了,要他立时去宫中见驾。

可是北静王府虽说暂时不用去了,但去宫中见皇上一样是个危险的事情。

他至今也没搞明白,郢德上次把自己叫去说了一通话是想要干什么,那回原打算去请教薄菡一下的,结果因为琪官的意外,也没请教成,就给不了了之,不想这么快就又被叫去了。

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两人到了宫中,又被带到上回去过一次的西苑暖阁。

郢德前些天和朝中几个老臣斗智斗勇,硬是压下了他们的非议,提拔了两个他亲信的年轻大臣。今早旨意终于颁了下去,他也总算是能放心了不少,觉得费了这几日的心,实在有些累得慌,就准备待在西苑暖阁放松放松,休息一日。

于是贾环这个郢德眼里逗乐的人才就又被招进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