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门主不要动怒,这对策嘛,一定会有的。家父一定会想办法,一定。”

“等你父王想出办法来,恐怕我的脑袋已经挂在城门上了!”冷玉堂把手中茶盏放在红木几案上,身子往后依靠,慵懒的闭上了眼睛。

萧晟见状不敢再多说话,只是跪坐在他的对面,默默地等。

半晌,冷玉堂终于开口:“我要一个人。”

“一个人?”萧晟出乎意料,他今天不应该要太医院的宫廷供奉,要长期给宫里送药吗?

冷玉堂不说话,只是伸手沾着杯中残茶,在散发着暗哑光泽的红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北,静,王,妃。”

水溶今天一直心神不定。朝堂之上皇上几次问话,他回答的都不是所以,明显就是在应付。退朝后,皇上有意留下他细谈,他却以家中有事为由,婉拒皇上。

“表兄,到底什么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御书房中左右无人,皇上纳闷的看着水溶。

“皇上恕罪,臣的家事而已,不敢劳皇上操心。”

“哎呀,你去吧,赶快把家事平复了,明儿再来。哎——我告诉你啊,明儿你若是还这个状态,我就把你发到江渐去视察民情。”皇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是,臣告退。”水溶急匆匆离了御书房便往家赶。

皇上却失笑道:“这到底是什么家事,能让一贯冷静的北静王如此心神不定?”

“皇上,奴才去打听打听?”边上的太监李德禄讨好的笑问。

“去,滚一边去,朕的爱臣,朕还不知道吗?北静王府的家事不是你等狗奴才瞎掺合的事情。”

“是,奴才该死。”李德禄讪笑着,并不离开,只是小声嘟囔道:“还不就是北静王妃的事情,这不正好合了皇上您的心思吗?”

“你说什么?!”皇上陡然变了脸,转身来冷冷的看着李德禄。

“啊?”李德禄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才该死,万岁爷饶命!奴才该死,万岁爷饶命啊!”

“你狗奴才的确该死,朕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可以开染坊了!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看你以后还胡说不胡说!”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进来,拉起老太监李德禄就往外走。

李德禄心中明白,二十板子不过是略施惩戒罢了。这跟那次皇上从北静王府回来,一听外边一个小太监议论北静王妃容貌的话,立刻杖毙,要好多了。

自己这是犯得哪门子糊涂啊,只顾着说笑话,一时忘了皇上的忌讳。皇上面前,那是不容许任何人说出‘北静王妃’四个字的,这可是要脑袋的事情。

水溶匆忙回府,却听家人说王妃出门,尚未回来。再问王妃去了何处,下人无一人知晓。水溶便有些闷闷不乐,进书房后,告诉水祥,今日所有的公务全都等明天再说,有人来访,只说王爷不在家,叫他们明儿再来。

水祥看着自家王爷这副丢了魂儿的模样,哪敢多问。忙答应着出去,关好房门,嘱咐四个小丫头在门口听候传唤。

水溶真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午饭都没好好用,在书房闷坐着,便想起那日清晨黛玉衣衫未换,发髻未绾,一脸憔悴来劝解自己的样子。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把她压倒在身下的感觉。

烦闷!水溶一翻身,干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从心中描画黛玉的容颜。可是才半日不见,她的模样好像变得模糊起来,她的五官是什么样子?她的衣着发髻又是什么样子?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难以勾画,唯有心底深处那一抹幽香仿佛已经印入灵魂。

原来上朝议事也好,在书房处理公文接见外省官员也好,他知道她一直在那里等他,能够感觉到她的等待。

不行,等她回来,要好好地看看她,还要画一幅像挂在这里。要随时都能看见她才行。嗯,还是别让她出去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呢,让她铺子里那些管事来王府回话好了。想到这里水溶又暗骂自己没用,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出去嘛!

水溶就这样躺在书房的地上,想东想西,时而担心黛玉吃不好喝不好,时而担心黛玉在外边会不会遇到坏人,再不就是骂水安这个狗奴才不把黛玉的行踪告诉下人,又暗恨秋茉这死丫头也不知留个信儿。直到夕阳西下,门外有丫头轻声说道:“王妃回来了。”他的心中的那些乱七八糟一下子消失,想要跳起来到门前去迎她,却又硬硬的忍下这个冲动。依然躺在地上,装作睡着的样子。

黛玉回府后,依然心有余悸。不知那个黑衣人是谁,他又为什么会突然抓住自己。幸好一进门便听说水溶回来了,所以便急匆匆的赶来书房。

进门后黛玉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正在纳闷,偶然低头发现水溶四平八稳的躺在地上,于是心中便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疾走几步上前去,趴在水溶的身上轻声的哭起来。

水溶原本还想让黛玉心疼心疼自己,说些可心的话儿,却没想到她一进门便抱着自己哭,于是忙坐起身来,扶起黛玉的肩膀,着急的问道:“玉儿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水溶如此紧张的一问,黛玉便觉得心中更加委屈,那眼泪儿珍珠断线似的往下落。

“哎呀,到底怎么回事嘛!遇到什么麻烦了?”水溶更加着急,转头唤人。

秋茉和晴雯听见叫人,忙进来看时,却看见水溶坐在地上,黛玉趴在他怀里哭。一时间俩丫头也愣住了。

“你们下去吧。没事了。”黛玉听见丫头进来,便止住了眼泪,从水溶怀里挣脱出来,坐正了身子。

秋茉和晴雯不敢离去,只看着水溶。水溶摆手,二人才出门去,关好房门。

水溶再三追问,黛玉方把遇到一个黑衣人的事情说了出来,想到自己的披风还被那人抓过,于是又急忙将衣衫解下,扔到一边。

“玉儿,你可看清楚那人的特征?”水溶心中十分的生气,这种登徒子最好以后别出现,否则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只是觉得那人好冷,看到他,我…有些害怕。”

“不怕,都道是邪不压正。我们不怕,以后你有事,就让你那些老家人来府中回话好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叫人在后面的院子里另收拾房屋给他们居住。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嘛!你都是我的王妃了,还跟我分什么彼此?”

“这个…不大好吧,毕竟他们是生意人,随随便便的出入王府,对王爷的影响不好。”黛玉想水溶此时正掌管着户部和礼部的事情,府中本来就忙得很,两部的大小官员隔三差五的便会来府上见水溶,若是让那些人时不时的进来,定然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府上原来不就有些生意?索性都是要你操心的,你就一起管着好了。我如今越发的忙了,水安再能干也是下人,你这个当家主母不管,又让谁管呢?是不是?”水溶拿着黛玉的帕子,把她的眼泪拭干,又笑道:“不过不许太累了,你身子虽然无碍了,但因先天就弱,是不能太过劳累的。为夫今儿在宫里见到轻庐了,明儿他再来给你请脉,顺便看看婧琪。你可不许再出去了,知道吗?”

“瞧你说的这话,倒好像是我天天往外跑似的,我不就出去了这一次嘛!”黛玉又不服气起来,推开水溶,转身背向着他。

“你可知道,你这一次,我已经六神无主了。今儿上朝,皇上问的什么我可是全没听见,下朝后皇上一再追问呢。”水溶哪里还管得了那些,伸手把黛玉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如此说来,妾身连累王爷受皇上责难了?”黛玉撅起小嘴,哼了一声,“王爷自己心神不定,到怪起别人来!”

“你这小东西没良心,为夫心神不定,还不是担心你呀?”水溶捏着黛玉的尖下颔宠溺的笑笑,旋即起身,把她也拉起来,“咱们回房去吧,这地上虽然铺着毯子,但终究还是凉的。”

所有的担心和消沉,都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时消失,水溶又恢复了正常状态。给太妃请安回来后,水溶抽了个空叫了水安来,问清楚了琼花烂醉如泥上所见那人的形容样貌,又安排自己的手下去查此人的底细。

第二日水溶上朝,不想称病在家休养多日不上朝的忠顺王爷今儿也上朝了。且在朝会上,好像是故意一样,总是跟水溶唱反调。尤其反对水溶刚刚拟定的治水方案,说水溶是劳民伤财不算,还质疑水溶是否在治水工程中捞取油水。

水溶怒不可遏,皇上也很生气,但忠顺王爷是三朝元老,又是皇室宗亲,在朝廷中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皇上平时也都让他三分,此时更不好和水溶一起反驳他。毕竟他所反对的事情,对他自己来说毫无半点好处。他口口声声为了国计民生着想,言辞虽然激烈,但言语十分严谨,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皇上就是想发怒,也没办法当着朝中重臣喝斥他。

于是只好退朝,退朝后皇上留下水溶和忠顺王爷二人到御书房继续商议。

“萧王爷,依着你的意思,这南方水患该如何治理?要知道如今已经进入春耕时节,昨日八百里加急奏报,澜江在江浙一带出现了桃花汛。你可知道江浙一带向来被称为朝廷的粮仓。如果今年的春耕耽误了,对朝廷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面前一老一少两个王爷。

对于水溶,皇上是知道的。虽然水溶一直闲散在家,对朝中政事漠不关心,但此人大才,为人光明磊落,且正是青年鼎盛时期,又是皇室宗亲,做起事来行事方便,地方官没有人敢为难他,且他素来雷厉风行,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一些沉疴杂症到了他的手中,还真的能够快刀斩乱麻。

“回皇上的话,老臣以为,这治水工程,耗费巨大,自皇上即位以来,年年治水,但年年水患不断。这两年我们用在治水上的银子,已经够多了!治水治水,这都成了某些官员发家致富的捷径了。这两年国库空虚,幸好没有战事,若边疆有个风吹草动,皇上又把银子都用去治水,一旦调兵,便会危及社稷江山。还望皇上三思!”

忠顺王爷的话说的句句诚恳,说到动情之处,甚至留下几滴浑浊的眼泪,让皇上也无话可说。

水溶明白,这几年来朝中的某些官员,借着治水工程没少捞钱,所以做起来的工程都是些豆腐渣,根本挡不住洪水的冲击。年年治水,劳民伤财却没有什么效果,正是皇上最头疼的事情。

只是这个老王爷实在有些狗眼看人低,那些官员贪污治水款项并不代表水溶也会贪污,他凭什么一口否认水溶的治水方案,并且极力反对水溶督办治水工程?于是水溶淡淡一笑,起身离座,对着皇上躬身施礼,又对着忠顺王爷说道:“小王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指教。”

“北静王向来恃才傲物,想不到也有向老夫请教之理。”

“圣人曰:君子不耻下问。小王年轻,向王爷请教问题,也在情理之中。请问王爷如何得知水溶也会贪污治水工程银两?难道王爷有水溶贪污的证据?亦或王爷熟知原来治水工程中那些贪污受贿之事,想来给小王提个醒儿?”斗嘴皮子?我水溶可不一定会输给你,朝堂之上,不过是看在年岁尚让你几分而已。老东西,跟我倚老卖老?

“你…真是狂妄!”忠顺老王爷有些气结,这个水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跟老子这样说话?老子不杀一杀你的威风,你也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别再斗嘴了!再这样,朕每人赏三十板子,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吵!”皇上也十分的郁闷,只好拍着桌子叫停。

三十板子?水溶淡笑,三十板子算什么?只是那把老骨头恐怕连十下也受不了,就该去见阎王爷了,看他那副滥身板吧,还整日在家吃喝嫖赌,他那身子,恐怕早就被掏空了吧。

“皇上恕罪,臣无状。”想归想,水溶可是明白,皇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水溶,你的治水方案朕准了。从今年起,朕最头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给朕办好这件事,便是大功一件。”皇上的主意其实早就定了,只是忠顺王爷今日的反常让他感到奇怪而已。这个老王爷从来都是老谋深算躲在暗处,今日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站出来说话呢?

不过刚才水溶的那句话倒是提醒了皇上。因为往年负责治水工程的官员,差不多都是忠顺王爷举荐的。有的即便不是他举荐,也是他的门生举荐。思来想去,好像那些人都跟忠顺王府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难道今年这一条财路断了,忠顺王爷坐不住了?

皇上暗中观察许久,总也不敢妄下断论。但还是当机立断,给水溶下了圣旨。

蝶舞长空 第04章 静雅堂夫妇同心

皇上旨意一下,水溶便更加忙碌了。他呈给皇上的治水方案只是一个雏形,很多细节尚且还没敲定,但此时已经是桃花汛期,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按照原来的旧路子,先把长江沿岸水患防备薄弱的地方的百姓迁移出来,等汛期过去之后,再重新安置。可这样一折腾,又需要安置银子。国库如今财政吃紧,能挤出来的那点银子,真是捉襟见肘。

一夜未眠,直到丫头们进来熄灭烛火,水溶直起腰身,看看对面两个属官已经疲惫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便悄声起身,慢慢的出了房门。

“王爷,您要不要先睡会儿?这会儿离早饭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水祥也是一夜未睡,这几天只要水溶不回房,他便一直在书房里伺候着,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

“嗯,我回房去看看。用过早饭再来,里面他们两个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了,回头醒了,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一日。”水溶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姜黄色长袍往静雅堂走去。

黛玉还没睡醒,这几天她也很辛苦。绸缎庄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对方在暗中,自己在明处。黛玉无法从绸缎庄一家店铺着手,只能从大处落笔,想办法把林家这四家店铺重新展开一个新的局面,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黛玉也要有一个全新的计划。

水溶进房门后,紫鹃已经醒来。水溶不回房的时候,都是紫鹃陪在黛玉房里。

“王爷早安。”紫鹃上前,接过水溶脱下来的外衣,“王爷轻声些,王妃刚睡了两个时辰。”

“怎么这么晚睡?你们就不知道劝劝她?”

“奴婢怎么不劝?那也要主子听我们的才行。”紫鹃无奈的笑笑,若是平常琐事,黛玉自然是会听紫鹃等人劝的,可是关系到林家的家业,丫头们说话可就没什么分量了。

“嗯,你去吧。”水溶摆手遣退紫鹃,自己上床,躺在黛玉身边,头一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香甜一觉,醒来时已经过了辰时。水溶翻了个身,身边早就没了黛玉的身影,于是没了睡意,便起身下床。

“王爷醒了?”黛玉听见动静从外边进来,立在门口微笑着。

“你越发不乖了,竟然敢在为夫睡着的时候偷偷跑掉。”水溶也不急着穿衣服,便上前拉着黛玉,作势吻她。

“闪开。”黛玉推开他,转身走到窗下的矮炕前,“快洗漱了吃饭,我还有正事同你商量。”

“什么正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家中的事情你做主就是了。外头的事情若是有什么困难,叫水安拿着我的名帖去办就好。朝廷里那些官员,还多少都能买我一点账的。”水溶说着话,丫头们便端着洗脸水进来,服侍他梳洗换衣。

“既然同你商量,自然不是小事。这些日子,家中的事情可有一样烦你?”黛玉给了水溶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别处。

“嗯,王妃贤淑,家中之事料理的井井有条,为夫的确省心的很。”水溶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好像都没过问过家中之事,而水安等人,也很久没来烦他了。

“传饭吧。”黛玉看水溶已经收拾好了,便吩咐传饭。

早饭更比原来的精致一些,且都是水溶爱吃的东西,只看一眼,水溶便已经心花怒放。

“玉儿,有心了。”心中被温暖填满,几日的劳累也化为无形。水溶看看端坐在自己对面的妻子,脸上的笑容如阳春阳光一般温暖明媚。

“王爷客气什么,你我夫妻一体,原本就应该互敬互爱。”黛玉笑笑,先动手给水溶夹菜。

水溶一愣,拿着汤匙的手一松,银质汤匙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清脆的一声响,便滚到了地上。

“怎么?王爷傻了?”黛玉巧笑着,看了一眼边上的丫头。紫鹃忙上前,拾起汤匙拿下去,秋茉另换了一个干净的拿过来。

“玉儿,玉儿…”水溶惊喜的看着黛玉,也不顾丫头们还在身边,便伸手把黛玉的手握在掌中,痴迷的看着她脸上动人的笑容,急切的说道:“玉儿,你再说一遍,快,再说一遍…”

“说什么?”黛玉脸上一红,手被他握在掌心里,被攥的紧紧的,他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汗,滑腻腻的,让人心中不安。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快啊,玉儿!”

“”我说…王爷不必客气…

“对,后面那句…”水溶万般期待的看着黛玉。

“我们夫妻一体,原本就该互敬互爱…”黛玉的声音小下去,脸也羞得更红。头也低得很低。

“玉儿!”水溶激动之余,突然放开黛玉的手,从矮炕上跳下来,转身把黛玉抱在怀里,哈哈的笑着,在屋子里转圈。

秋茉紫鹃等四个丫头站在一边也忘了躲出去,各自拿着帕子捂着嘴,先是偷偷的笑,然后慢慢的放开了声音笑起来。

“哎呀,你快放我下来!快呀,放我下来!”黛玉被这种晕眩的感觉吓坏了,只好紧紧地搂着水溶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连声叫停。

水溶终于笑够了,慢慢停下来,坐在矮炕上,把黛玉困在自己怀中,感慨的说道:“玉儿,你可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的好苦。”

“你等我这句话?你为什么等呢?我可是还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呢。”黛玉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起身。

“玉儿别气,是我不好,为夫的,改了还不行吗?”水溶贴着黛玉的耳朵,轻声说道。

“去,没正经的,你饿不饿?不饿我叫人把饭菜都收拾下去了?!”

“别,别别别,为夫饿呀,”水溶坏笑一声,轻咬了一下她娇嫩的耳垂,“我都好几天都没碰你了,能不饿吗?”

“你——”黛玉彻底被激怒,抬手拧住他的腮,怒目而视。

“玉儿,玉儿——”水溶彻底投降,“放手,放手…”

幸好丫头们反应过来的早,在他们旋转的时候便躲了出去。黛玉从水溶怀中挣脱出来,在他对面坐好,不再多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吃早饭。

水溶见她开始吃饭,便不再说玩笑话。夫妻二人用完早饭,丫头们收拾利索端上茶来。黛玉便对众人说:“你们都去吃饭吧,这会子这里不用你们伺候。看雪雁吃了饭没有,叫她进来伺候就好了。”

四个丫头答应着下去,黛玉便正色问水溶道:“王爷这几日,可是为了治水上银钱吃紧的事情忧心?”

“玉儿果然是我的贤内助。连这个都知道?”水溶再次对黛玉刮目相看,平日看黛玉总是懒懒的,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不知她却对自己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我一个妇道人家,论理是不该对府中的外事插嘴,更不该过问王爷的公务。”黛玉浅笑,低头吃茶。

“玉儿,咱们两个可不许说这样的话。这夫妻一体你刚才也说了。我又不是皇上,咱们还要搞什么后宫不干政那一套?玉儿有话尽管说,今日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不知王爷还差多少银子?”黛玉抬头,明净清澈的目光看着水溶。

“至少还要三十万两。”水溶摇头,“新春伊始,去年的灾荒之地需要安抚,还需要官府筹备春耕用的春耕器械和种子等东西安置逃荒的灾民,帮他们重建家园。南面,西面,北面虽然大致平定,但那些番邦胡人依然会时不时的骚扰我边境百姓,军队不能没有军饷。还有东瀛诸岛,从去年起,也有些不轨的迹象。如今皇上把户部和礼部的事情都丢给我,分明是给了我一个烂摊子啊。你说,这治水的款项,我连个讨要的人都没有,我跟皇上说,皇上还是要我自己去想办法。”水溶摇头,长叹一声。

“王爷,妾身倒是有个办法。”黛玉轻笑。

“哦?玉儿有办法?快说说。”水溶听黛玉这样说,立刻来了精神。

“据说王爷的治水方略主要并不是针对长江,而是针对黄河的?”

“是,长江两岸多是水田,且长江一年四季流水量起伏虽然也不小,但总比黄河要好。黄河流经北方诸省,冬天时河面结冰,春暖花开时,凌汛更加严重。”水溶点头。

“妾身略微了解了一下王爷的治河方略,是否有一点,王爷要在盛夏黄河水流最大的时候,开堤放水?”

“是,因为这一点,皇上曾经质疑过这个方略。说修好的大堤又无缘无故的凿开,这不是前功尽弃,劳民伤财嘛。后来还是为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跟他说通的。”

“凿开大堤跟水患是不同的。妾身想,王爷凿开大堤,放出河水,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河堤被洪水冲毁的,是不是?”

“玉儿聪明,比那些朝中大臣们强多了。黄河之水一般是泥沙。为夫有计划的凿开河堤,放出河水,不仅仅可以缓解河水泛滥无节制的冲毁河堤。冲出河堤的洪水突然间倾斜到平原之上,水流势必减缓,如此水中泥沙沉淀,待潮汛过去,便可以留下大片耕田。这样的土地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良田,但却也很难得了。”

“嗯,妾身也是这样想的。”黛玉微微一笑,转身看着悄然进屋的雪雁,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嗯,主子,给。”雪雁轻身一福,把手中的紫檀木匣子递给了黛玉。

“王爷,这个给你,你拿去用吧。算是妾身借给你的。”

“借给我?”水溶不解,接过匣子打开看时,却是整整齐齐的一匣子银票,水溶拿出两张看时,都是皇家钱庄的龙头银票,且面值最小的也是一千两。这不是北静王府的银票,水溶最近虽然不管家,可家底还是有数的,这一匣子银票可不是小数目。于是奇怪的问道:“玉儿,你哪里来的这些银票?”

“这是妾身的嫁妆。妾身一共有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这里是一半,十五万两。这十五万两是借给王爷的,以后王爷有了这笔钱,还是要还给妾身的。”黛玉轻笑。

“哦!这样啊。这个主意倒是好的。只是为夫也正在想,那些朝中各级官员们,平日里在荣华富贵窝里享受了这么久,也该出点血了。原本打算叫他们捐赠的。这些银两玉儿还是自己留着吧,这钱到了公中,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还给玉儿。”水溶轻叹,朝廷的国库是个无底洞啊。自己一个大男人,拿着妻子的嫁妆往里贴,还有什么脸面?况且黛玉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都没动这笔钱,心中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而水溶又于心何忍,把她辛辛苦苦留下来的钱拿去为朝廷做贡献?

“呵呵,王爷别急,妾身的话还没说完呢。”黛玉又笑,不过她却没接着说,只是看了看身边的雪雁。

雪雁便上前笑道:“王爷,这银子我们主子也不是白白的借给王爷用,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我们主子是想着,等王爷在黄河岸边造出千顷耕田,可否把那田地折合官价,卖给我们?这样连本带利,王爷只有用那新增的土地来换,不就好了?王爷说去让那些官老爷们捐赠,自然,只要皇上发话,他们好歹也要捐赠一些,或者千两,或者几百两,可究竟能捐多少呢?那些人王爷还不知道?有好事自然都是红了眼的往前扑,这种事,恐怕没几个往前凑的吧?”

雪雁的话其实没有说完,但剩下的不用再说了。水溶何等聪明,会看不出黛玉给他指的这条路?那些地可以卖给黛玉,自然也可以卖给别人。何不用这个做筹码,向朝廷的那些大小官员伸手呢?

“嗯,这倒也是个好办法,只是那黄河泥沙淤积出来的土地依然是在黄河边上,每年都有水灾的隐患,玉儿要那样的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