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云大人关心。那本宫就失陪了。”

“王妃请自便,明日下官会来给王妃请脉。”云轻庐离座,对着黛玉深施一礼,算是恭送王妃之礼。

黛玉感激的点头,离座后转到屏风之后,从静韵堂后门回静雅堂休息。

紫鹃没有回自己房里,而是被黛玉留在了东暖阁。好歹东暖阁屋子宽敞,小丫头们从边上伺候,也不显得拥挤。黛玉也可以随时过来瞧她。

“主子…奴婢…对不住您。”紫鹃的额头上缠着白布,脸色也苍白憔悴,头发也简单的绾住,穿一身家常松花色的裙袄,歪在东暖阁的矮榻上,连连自责。

“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傻?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又如何自处?”黛玉看着紫鹃这副模样,又心疼又心焦。

“主子放心,奴婢没事。倒是累主子担惊受怕的,奴婢万死莫赎。主子的脸色差得很,不要再为奴婢的事情劳心,请主子快去歇息,奴婢好歹也心安些。”紫鹃说着,又喊晴雯道:“青儿,你死哪里去了?还不快服侍主子去歇着?”

晴雯端着托盘应声而入,海棠花式黑漆托盘上,是两碗参汤。

“自古以来,只有你一个人心疼主子,我们都是吃白饭的呢,自己都这副德行了,还不消停 一点,这样大呼小叫的惹人厌。”晴雯把托盘放到高几上,端了一碗参汤给黛玉,又陪笑道:“主子,奴婢知道您不爱喝这个,可云太医说了,这个每日两次,必不可少,不然他又要给主子开药方子吃药了。主子,您就心疼心疼奴婢,快趁热喝了吧。奴婢可不想蹲茶炉子煎药去。”

黛玉失笑,只得接过参汤:“这屋子里,就数着你最是磨牙。你看紫鹃都这副模样,你还不给她一点好气。”

“她是自作自受。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用得着寻死觅活的?”晴雯瞪了紫鹃一眼,把另一碗参汤端给她喝,想想当时那副情景,她都要吓死了!此时还心有余悸。只是害怕是没用的,一定要好好地说这蹄子才行。这会子王爷走了,她又这副模样,主子跟前真真是打了饥荒。

“让你一个人服侍主子,我心中却是不安。”紫鹃不好意思的笑笑。等黛玉把参汤喝完,她才敢喝。做奴婢的,凡是都不能在主子前头。

“秋茉送走了婧琪,也该没什么事了。你放心,她回来就好了。”

“嗯,这府上的奴才好像都很怕她。”晴雯点头,她是见识过秋茉的威风的。秋茉一句话,从来不用重复第二遍,包括水安在内,那些奴才们全都服服帖帖。

那是一种习惯性的惧怕,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黛玉也感觉到了,原也猜想过秋茉同水溶的关系,只是后来发现,秋茉看水溶的时候,眼睛纯净的如秋水一般,一丝杂质也没有。黛玉是深陷爱河之人,这种事情看看就明白,所以倒越发看重秋茉。

用了参汤之后,晴雯劝黛玉回房歇着。黛玉也觉得自己身体不支,安慰了紫鹃两句,便回自己的卧室,歪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秋茉和太妃跟前的两个嬷嬷一起把大姑娘送到云轻庐的医馆里,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是午时用饭的时间。秋茉在北静王府书房里伺候了四五年,和云轻庐算是老熟人了。向来同他说话,也算是随便的。因看今日云轻庐神情有些恍惚,且医馆并不忙,他也没什么事做,于是转身跟那两个嬷嬷说:“两位大娘请先回去,我上火了,这几天嗓子疼的厉害,找云大人讨几粒丸药吃,回头我自己回府。”

两个嬷嬷也不多话,只答应着,坐着来时的车回府跟王妃回话。

云轻庐便斜着眼睛看了看秋茉,笑道:“你神清气爽,哪有上火的样子?别蒙我,有事快说。”

“哎,云大人这几天忙的很啊。见了谁都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样子,好像大家都欠了你八百大钱似的。”秋茉笑着看着云轻庐,转到他的眼前,又盯着他半晌,突然开口问道:“瞧你这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胡说!”云轻庐瞪了秋茉一眼,转身进屋。

“原来我是胡说?好吧好吧。”秋茉也不生气,而是跟着云轻庐一起进屋,进屋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哎!既然这样,那我就别多嘴了。只是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不想现在就回去。”

“你不回去,王妃那里怎么办?”云轻庐皱起眉头,看着秋茉不满的说道,“你们王爷前脚走,你后脚就偷懒?小心王爷回来,我告你的状。”

“好啊,你去告啊。你告我偷懒,我就告你暗恋王妃。”秋茉一语惊人,把云轻庐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胡说!”半晌之后,云轻庐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前两步拉起秋茉便往外扯,“你给我出去,别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你这个疯丫头想是要死了!你活腻歪了是不是?那也别拉上我陪葬!”

“我疯了?我活腻歪了?呵呵…”秋茉不气不恼,只是淡淡的笑笑,一甩手挣开云轻庐的手,抬手摁住他心脏的位置,轻声问道:“那你这里为何跳的这样快?你自己听听,它就要蹦出来了。”

“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云轻庐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秋茉,慌张的背过身去。

“怕了?慌了?”秋茉依然微笑着,走了几步,转到云轻庐的面前,一双明净的眼睛看着云轻庐,倒把云轻庐看的不敢直视她,反而仰头看着一边的天空。

“你是皇上的专属御医,平日里太妃的身体抱恙你都不会轻易到王府走动。可如今王妃稍有头疼脑热,你都会屁颠屁颠的跑去,又是诊脉,又是煎熬汤药,那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恐我们这些下人有一丝不慎。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云轻庐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为了什么自己能说清楚吗?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他可以说,因为他跟北静王是莫逆之交,北静王的事情就是他云轻庐的事情;或者,他也可以给自己说,那是皇上的暗示,皇上关心北静王妃,要时刻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又碍于君臣礼仪不能时常探视,只有靠自己这个御医知道她的消息。

可是王爷也好,皇上也好,这些都盖不住云轻庐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那就是,天下人都可不救,唯有这个女子一定要安然无恙。

云轻庐的沉默不语,让秋茉的悲伤迅猛延伸。她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泪水,透过泪光她再看云轻庐时,他的面孔那样模糊不清,那样遥不可及。

“我知道,在原来的时候,你的心中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在你心中十几年抹不去,后来她死了你更是无限缅怀她,我不能跟一个死去的人争,于是我等。可是我等了这么久,又等来了什么?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可以爱这个人。她不是你能爱的,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爱上她,你注定无路可退。”

“秋茉,是我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姑娘,我一直都辜负了你。可是你别把这件事情牵扯到别人身上,这是你我二人的事情,与王妃无关。王爷和我是莫逆之交,老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我云轻庐再不是人,也不敢对王妃存非分之想。”云轻庐苦笑,更何况王妃心中唯有王爷,他们伉俪情深恩爱有加,心中眼中哪里还能再看到别人?

“那你带我走吧。王爷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离开王府。我们走的远远地,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开医馆治病救人,做你喜欢的事情。我纺线织布,换银钱来养活咱们二人。如何?”

“呵呵…”云轻庐笑了,这个小丫头实在可怜,只是这不是自己要的那条路。

“你笑什么?你笑我无知?还是不相信王爷会放我们走?”

“秋茉,我云轻庐不是那种只求温饱之辈。我们在一起不合适,对不起…”

“那你求的是什么?你不是说你最讨厌那些尔虞我诈的官场吗?”

“是的,我是不喜欢官场的黑暗丑陋,但我要做天下名医。天下名医你懂吗?那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要攻破世间的疑难杂症,还要把我今生所学著写医术,留给后人。”云轻庐看着蓝蓝的天空,春日的正午,阳光灿烂,大地回暖,人们穿一身夹袍便可被这阳光烤的浑身暖暖的。

“好…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不会纠缠你。”秋茉的脸苍白了许多,眼神中带着无助的哀伤。她慢慢转身离开。

秋茉回府,晴雯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便悄声的问她怎么回事。秋茉只淡淡的说了一声:“身上乏得很,替我在王妃面前告个假,今晚就不进去服侍了。”

“乏了就好好歇息。王妃也睡着呢,这会子也不用人伺候,晚上我值夜就是了。”晴雯给她倒了热茶,看着她躺下,方转身出去伺候黛玉。

黛玉晚饭时方睡醒,醒来之后脸色红了很多。晚饭吃了点粥,太妃使人过来瞧了她,又说了太妃许多安慰的话,嘱咐黛玉好好保养身体,家中诸事交给管家即可。又说今日王爷出门,家中见了血光,太妃怕对王爷不利,明天便要进佛堂虔心礼佛,为水溶祈祷消灾。

黛玉也不能说什么,只说些客套话而已。

太妃的人刚走,晴雯正要服侍黛玉歇息,水安家的却来了。

“王妃,王爷有书信回来,特嘱咐书童务必今晚交到王妃手中。”水安家的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这么快就有书信回来?”黛玉纳闷,询问的目光看着水安家的。

“是啊,奴才也猜不透是为了什么,王妃莫急,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水安家的忙回道。

黛玉点头,转身从炕柜的小匣子里拿出一把精致的裁纸刀,那信封轻轻地划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绵帛纸来,展开看时,真是水溶潇洒俊逸的行草书:

玉儿吾妻:

夫奉皇命,南去督水,无奈与妻新婚而别。一路出京,心情寂寥,春日胜景,无心顾暇。心中唯念吾妻,孤影对月,凄冷夜深,落寞之情可如为夫一般?

想为夫与玉儿成婚日浅,但情深似海。夫早有心志,今生今世,非玉儿之手不执。卧榻之侧,非玉儿不容。

此次离京,母命难违,不得已带潘氏离家。实非溶心所愿。因此出京之后,将其留于城外别院之中。家人不解其意,为夫窃以为不足为外人道。只告知玉儿一人,只盼卿能知溶心。

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乃吾与玉儿今生之志,夫时刻谨记,想玉儿亦然。

停笔沉思,如见玉儿娇颜。嘱吾妻务必保重身体,待为夫归来,共话相思情长。

夫溶亲笔 。

黛玉读此书信,先是苦涩,后知水溶把潘氏留在城外别院,只带属官和书童上路,苦涩之中又带着几分欣慰,暗叹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果然记得自己的话。又看到下面水溶毫不避讳,直抒对自己的思念之苦,欣慰中又有些酸楚。那眼泪便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打湿了信纸,把那飞龙走凤的墨迹洇化。

“主子,怎么啦?您怎么哭啦?”晴雯不解,王爷刚离家半日,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啊,想来顶多二人也就是说说相思之苦,可主子如此伤心,必定有她的缘故。

“没什么,水安家的,你告诉你总管,明儿一早派个可靠地人,送些银两到城外的别院,告诉看护家院的人,要好生照顾潘姨娘,不许有任何闪失。”

“什么?”晴雯奇怪的看着水安家的,水安家的也不解的看看晴雯,又疑惑的看着黛玉。

“王爷没有带潘姨娘走,把她留在了城外别院。王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也不是我们能胡乱猜测的,只是这事不许让太妃知道,免得又生闲气。你们记住了?”黛玉正色道。

“是,奴才记下了。”水安家的和晴雯忙福身答应。

水安家的便告退出去,自去跟她男人商议明日之事。晴雯则服侍黛玉换了衣裳躺倒床上。

“你别出去了,就睡我身边吧,跟我做个伴。”黛玉看着晴雯收拾杯盏,轻声说道。

“是,主子放心,奴婢把这些收拾出去,就进来伺候。主子这会儿赶奴婢出去,奴婢也不出去。原来夜里有王爷伺候主子,这会儿王爷不在,端茶倒水的,便只好由奴婢来了。”晴雯一边说着,又对着黛玉坏笑。

“你这死蹄子,一天不骂你你就皮痒。还不快换了衣服来睡觉。”黛玉啐了一声,转身朝里,闭上眼睛不再多话。

蝶舞长空 第10章 陷情网甘愿自伤

晚春的清晨,一丝凉意透过窗纱吹进云轻庐的房门,感觉到一丝冷意,他翻了个身,想拥着被子继续睡。却听见外边小童敲门:“老爷,老爷!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误了进宫的时辰了。”

云轻庐昨夜给一个脖子上长了肿瘤的人动了刀子,割下一个鹅蛋大小的肿块,因为部位要紧,云轻庐的心里也十分紧张。忙活了大半夜累得要死,偏偏还要早起进宫给皇上请脉。

“知道啦,这才什么时辰嘛!明明天还没亮。皇上这个时候还在早朝,去那么早做什么?”郁闷的很,云轻庐睁开眼睛看看,屋子里没有讨厌的阳光,便以为时间还早,闭上眼睛准备再眯一会儿。

“老爷,真的晚了。今天是下雨天啊,你等不到阳光照到您房间里了!”小童大声叫门,并开始敲门。若是晚了给皇上诊脉的时辰,皇上等急了,自家老爷的命可就没有了。

什么?下雨天?该死的老天爷!

云轻庐翻身起床,走到门前拉开门闩,果然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还带着几丝沁人的雨丝。

“老爷,快更衣,快!”小童匆忙进屋,找出云轻庐的官袍便上前给他更衣,另一个小童则背着药箱,焦急的等在一边。

“哎呀,这儿,这儿…快点。”云轻庐拿过皇上赏的金镶玉怀表打开一看,时辰已过,如果朝会不忙,皇上这会儿应该下朝了。

其实诊脉不诊脉的倒没什么要紧,皇上才二十三岁,正值青春壮年,身体好着呢。可云轻庐心里清楚皇上急的是什么。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

云轻庐匆忙进宫,直奔御书房。

而皇上已经散朝后,又用了早点,正在书房中批阅奏折。

李德禄进去通报后,云轻庐被召见。进御书房,云轻庐知道今天自己来的迟了,哪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准备三跪九叩,行大礼参拜圣驾。谁知刚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还没呼出口。便听头上的人冷声说道:“罢了,你要气死朕吗?”

“呃?臣今天迟到了,臣罪该万死…”

“知道迟到了还罗里吧嗦的做什么?”皇上把手中朱笔一扔,气愤的站起身来。背转过去。

“是,臣…”

“直说,她怎么样?”

“不好。”云轻庐心中一松,皇上只要开口问起这话,那就说明自己今天迟到的事情算是过去了。哎呀,伴君如伴虎,云轻庐今儿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在平日,皇上哪有如此严厉的跟自己说过话?顶多也就是给个冷眼神而已。

“怎么不好?”

“原本身子就弱,后天调养不当,已经大亏。幸好臣用万岁赏赐的千年雪莲配以名贵药材,连用十日把她调养好,若静养一段时日,便可如常人一般。但经过昨天一事,恐怕有功亏一篑的可能。”

“该死!”皇上猛然转身,攥紧的拳头一下子擂到龙案上,只听“咚”的一声,沉檀木的龙案轻微的晃了晃。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轻庐哪敢隐瞒,便把自己听到的话如实说了一遍,然后又道:“离别的悲伤,突变的惊吓,还有担忧,牵挂,以及心中的委屈,这些东西一起袭来,确如刚出箭的嫩兰花遭到了暴风雨的袭击。”

“哎!”皇上剑眉紧锁,沉思良久,终于又问:“你还有几分把握?”

“医者只能医人的身体,不能医心。皇上明鉴,臣不敢说有几分把握,只能全力以赴。”

“你的意思是,让水溶回来?”

“万岁圣明!”

“圣明?…圣明!…”皇上冷笑几声,开始在御书房来回的踱步,且越走越快,越走越慌乱。走了十几个来回,又猛然站住,对着云轻庐吼道:“朕就是因为这‘圣明’二字,才会受这等煎熬之苦。”

“万岁乃英明之主,心系天下苍生,是古往今来的好皇帝。”云轻庐知道这话并不能让皇上开心,但此时他只能说这个,他总不能说:皇上,您真是太苦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女子也都是您的,您想要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样说,云轻庐岂不成了禽兽?

“够了!”果然,如此中听的颂圣之词,却是拍到了马腿上,“朕不需要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词语,想听这些的话,朕完全可以招翰林院大学士写上百篇颂圣的文章,他们的文采比你可好多了。”

“是,臣愚昧,万岁恕罪。”云轻庐心里那个冤啊。你老人家害相思之苦,总拿着我开涮做什么?

“朕要见她!”皇上想了又想,终于鼓出这句话。

“不行。”云轻庐想也不想,张口拒绝。

“你说什么?”

“陛下,臣说,不行。”云轻庐放缓了语调,但却加重了语气。

“你信不信朕把你千刀万剐?”

“但在万岁爷把臣千刀万剐之前,臣还是要说,她现在不宜四处走动,不宜大悲大喜,若是见了万岁爷必受惊慌乱,如果陛下再说上几句不该说的话,她便会万劫不复。陛下明鉴,总之她需要静养,不要任何人打扰。”云轻庐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赌定了皇上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是他走进了她的心里?”皇上突然间变得无助起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坐在龙椅上,以手掩面,不再多说一个字。

“皇上保重龙体,江山为重。臣去万寿宫给太后请脉,然后就去北静王府。”云轻庐也很无奈,但却无话可说。黛玉的心里如今只有水溶,如果皇上或者任何另外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对她来说都是灾难而已。

皇上摆摆手,示意云轻庐可以下去了。但始终没有抬起头,没有让云轻庐看见他的龙颜。

云轻庐出了御书房便去万寿宫,原想着赶紧的跟太后诊脉,看病情如何,用不用调换汤药之类的,忙完了好去看黛玉。谁知进了万寿宫,却又一次被为难。

“云太医,哀家这病到底还有没有的治了?”太后端坐在万寿榻上,虽然精神不大好,但说话的声音却还算响亮。云轻庐心中一愣,这不过是寻常小病,老人上了年纪,吃了点生冷食物,闹闹肚子罢了,怎么会扯上有治没治这么严重的事情上来?

“太后放心,这只是一点小毛病,不过是吃了点冷东西罢了。几副汤药就好,没什么大碍。”

“可哀家怎么觉得,这几天身上倒越发的没力气了呢?晚上还睡不好,总是梦见先帝爷,哎!”

“太后多梦,身体疲惫,应该是气血虚弱的表现。不过这跟心情也有极大的关系。太后为国为民忧思甚重。还要多保重凤体,劳逸结合才是我等万民之福。”云轻庐说着,把诊脉的手从太后的手腕上拿开,又接着劝道:“如今春暖花开,气候好了起来,且春雨如酥,太后很该到御花园走动走动,舒活舒活筋骨。心情舒畅了,身子自然也好了。”

“嗯,你的话很有道理。”太后微笑,又轻叹一声,“果然出去走动走动,这病就能好了,那感情好。哀家最厌烦喝那些苦药汤子。既然云太医也说今儿的雨下的好,那索性哀家就做一回东,请你同哀家一起,到御花园赏雨中之花如何?”

“这…”云轻庐暗暗叫苦,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只是太后的懿旨,连皇上都要依从,自己又哪敢说半个不字?

“怎么?皇上那边还有事?”

“啊,不,微臣刚才从皇上的御书房来,皇上龙体很好,并无任何不妥。”

“那不就结了?张德喜?御花园的听雨轩摆宴,叫人到各宫的主子那里说一声,就说哀家要散心,请她们都过来陪哀家一起乐一乐。这长天拔日的,总闷在宫里,别连她们都闷出病来。”

“是。”老太监张德喜应声出去,太后也喜笑颜开的站起身来,对着云轻庐笑道:“走吧,瞧你那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莫不是哀家耽误了你的好事?这春风细雨的,不该不是打算去会你的情人去吧?”

太后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云轻庐,云轻庐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后是老狐狸啊。云轻庐的心中忐忑不安,只怕自己往北静王府跑的事情,太后知道了吧?细细思忖,太后怕是知道了皇上默许自己去北静王府走动的原因。所以今儿才会在水溶离开之际,把云轻庐留在了御花园。

其目的,无非是警告云轻庐一下,或者说,是让皇上冷静的思索一次。

几位妃嫔总是清闲的,太后一声召唤便扭着柔软的腰肢带着吃喝的东西来到太后设宴的听雨轩。

众人给太后请安见礼毕,云轻庐又给各位后宫主子见礼。

云轻庐的名字大家都是听说过的,但他是皇上的专属御医,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上和太后之外,没有人可以请得起他,哪怕是皇上新进宠爱的谨贵人也不行。

“哟,云太医的名头如雷贯耳,锦华原来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儿,没想到这么年轻?云太医行医几年了?”谨贵人妩媚一笑,却有倾国倾城之容颜,只是脂粉气太浓,目光也带着几分犀利,云轻庐心中哀叹,后宫真是炼狱,这样一个美人儿竟然给锻造的如此模样,真真是辜负了天然造化之功。怪不得皇上会深深地迷恋那个人。

“下官小时候体弱多病,不过是药罐子里长大的,记事起便跟草药打交道,所以熟知千百味草药的脾性罢了,真正行医治病,却没有几年的光景。”云轻庐微微低头,看着对面女人们的裙角,心中默默地祈祷有人能来救场。

“谨妹妹如此关心云太医?”贤德妃元春淡淡一笑,看着听雨轩外细密的雨丝。

“呃…”感觉到自己的话的确有些不妥,谨贵人的脸上一白,不露痕迹的瞪了元妃一眼,又对边上的容贵妃,缓缓起身,对着太后深深福下,陪笑道:“太后和姐姐们不知道,臣妾有个弟弟,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吃了多少人参鹿茸的总也不见好。臣妾听闻云太医医术高明,想着能听云太医只言片语,或许能学到那么一点珍贵的医术也不一定。臣妾放肆了,求母后降罪。”

“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担心你娘家弟弟的身体,也是人之常情。”太后看了一眼蹲福在地上的谨贵人,淡然摆手,眼睛也看着外边的雨丝,不待谨贵人起身,便对边上的元妃说道:“听,这雨声越发的细密了。”

“是啊,俗话说,春雨贵如油,看来今年一定有好收成呢。”元春忙陪笑道。

“嗯,哀家如今什么都不盼,就是盼着百姓们能有好收成啊。”太后轻叹一声,轻轻点头。

哎呀,这皇上怎么还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