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十几年,还没像今晚这么为难过。

水溶却不在乎,反正这里都是黛玉的家人,这面子也不会丢到哪里去。就这一招,还是刚才下楼梯的时候想起来的。水溶还真是佩服自己,如今在朝堂之上磨练的性子竟然用到这里来了,别说,若是自己今天真的从淬华斋的大门走出去,只怕下次回来将更加难办。索性,还是坚持到底吧。

黛玉站在楼梯口,把下面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真是没想到,一个亲王竟然可以耍这样的无赖。不过这无赖耍的黛玉心中有几分温暖,刚刚的气也消了大半。又想到这男人一定是下了朝便赶来了,晚饭定是没吃,每回他回来都跟饿狼似的,今儿为着这事儿,让他饿了这许久,心中还真是不忍。于是又沉声说道:“睡就睡罢了,这板凳睡上去估计比凉榻还舒服,只是林湛你们走的时候把吃的都收起来,别晚上再招了耗子。”说完,黛玉气呼呼的转身回屋。

林湛忙用手掩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好家伙!堂堂天朝亲王,被主子骂成耗子,还真是天下奇谈。好吧好吧,为了不把这大耗子给饿着,林湛摆手,让小厮出去定了一桌子酒席,干脆今晚上自己也别走了。真让王爷看门,赶明儿主子还不得把自己剁吧剁吧喂狗去?

黛玉回房后,紫鹃等人便把刚热好的饭菜也端进来,王爷没走,主子这气瞧着也消了几分,好歹要劝着她吃一点吧。不然漫漫长夜,可怎么熬呢?

紫鹃和素心晴雯,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黛玉,黛玉的心思便活泛了一点,吃了半碗粥,便要茶漱口。

紫鹃便长出了一口气,能吃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刚生了一肚子气,若是吃多了,反倒不好,反正这里有风炉,这粥一直用瓦罐温着,待会儿主子的气儿再小些,再让她吃点。

紫鹃和素心晴雯三个人也倒替着用饭。便听见下边有人送饭菜来,知道是林湛叫了酒菜在下边招待水溶,几个人心中也偷偷地笑。

水溶躺在长凳上,原本看不见黛玉是吃不下饭的,这会儿刚跟她吵完架,心中正有几分懊恼,又听说她吃了半碗粥,知道她气消了些,自己也才觉得饿、闻到饭菜的香味,不觉睁开了眼睛。林湛便过来躬身施礼:“王爷,好歹也吃点东西吧?这人是铁,饭是钢啊。”

“嗯,有道理,人是铁饭是刚嘛。”水溶点了点头,抬手拉住林湛,从长凳上坐起来。看见那边接待顾客用的条桌上摆满了饭菜,肚子便忍不住咕咕的叫起来。

“来,王爷快请坐。”林湛陪着笑脸,把水溶让到上位,自己坐在下首相陪。

“多谢多谢,哎!原本还以为本王今晚真的要做耗子呢,不想竟然成了猫。”水溶笑笑,伸手拿起筷子,先往口中送了一块清蒸鲑鱼。

“那是我们主子提点奴才呢,奴才能听不出来?奴才若真是饿着了王爷,明儿奴才就是被埋到乱坟岗子上去了。”林湛冲着水溶笑,眼睛里透着得意之气。

“嗯——不会!你家主子顶多把你剁吧剁吧喂狗。”水溶摇摇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还是王爷了解我家主子的脾气。哈哈…”林湛偷笑,不敢让上面的人听见。

“说说,你们家主子小时候就这么霸道吗?”水溶冲着林湛眨眨眼睛,他听说林湛是林家的世仆,小时候跟王沐辉义气给林如海当书童。自然也知道黛玉小时候的事情。

“嘿,王爷问奴才算是问着了…”林湛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快说说呀。”

“王爷,您先说您能给奴才什么好处,奴才再说。不然的话,将来我们主子知道这事,奴才是要被主子骂死的。”林湛摇摇头,装模作样。

“啧啧,你这狗奴才,敲起本王的竹杠来啦?你有种!”水溶抬手,拿筷子敲了一下林湛的脑门。

“这没办法,我们主子说了,没好处的事儿以后不许咱们干。若是主子她知道奴才我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就把她小时候的事儿说给了王爷,她一定会骂小的不长记性。王爷您见谅吧。”林湛说着,便下手抓了一只鸡腿,大口朵颐。

“喂!那个给我留着!好家伙,这可是五芳斋的烤鸡!”水溶伸手,把另一只鸡腿抓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先霸占住。

“哎,王爷啊王爷,想不到您被我家主子整的这么惨。”林湛摇头,轻声哼起了小曲儿,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像足了小人。

“好吧好吧,等云轻庐回来,我让这小子把他医馆的所有的用药,都给你们淬华斋。要知道这京城多少大户人家都在暗暗的打听云轻庐的医馆用哪家药铺的药。这可是你的活招牌。”

“成交!”林湛把手中没吃完的鸡腿往桌上一放,大手也拍在桌子上。

“林掌柜!”楼梯口传来晴雯的声音,“主子叫你说话小声点,再乱嚷嚷,就叫你滚出去。”

“得涞,奴才知道了。”林湛对着晴雯挥挥手,连连点头。

水溶看着林湛拿可笑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这个玉儿,把家人给管成这个样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可他又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林湛在他王爷面前演的一出戏而已。

林湛不傻,自家主子一个弱女子,能得他一个王爷如此看待,也算是不容易。可若是一味的较真,把这个男人逼急了,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这男人三妻四妾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王爷有了新欢,主子连生气都不行,还得装作大大方方的接受。所以呢,自家还是乖巧些,把王爷逗乐了,回头主子回了王府,这王爷还能多疼她几分。

再说薛蟠的案子,经过皇上御批,同意了李丞相的处置方案。薛氏祖先免去“紫薇舍人”的封号,所有牵涉皇商的店铺一律查封,交户部清点帐目,银钱财务务必交割清楚,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茶匙。薛蟠因身带人命案,判斩监侯,送刑部死牢,秋后问斩。诰命淑人王氏一案,因证据不足,当堂释放,因薛蟠等人曾借住荣国府,王氏总有失察之罪,夺去诰命之封。贾政官降一级,在家闭门自省。贤德妃贾氏私自出宫毒害大理寺罪犯一事,因查无实证,仍搬回凤藻宫,听候太后处置。

这天,王夫人从监牢里被放回家,元春从宫监里回到了凤藻宫,而薛蟠却从待罪的牢房迁入了刑部死牢。

薛姨妈痛彻心扉,哭的晕死过去几回。宝钗只好强撑着自己不倒下,生意没有了,所有的店铺都被查封,她把自己的金银首饰拿出一部分来,连夜典当了,给薛姨妈请大夫煎药。

薛家老宅里,灯火昏黄,大部分家人都自寻活路去了,留下来的唯有一个老管家,还有莺儿,和薛姨妈的两个丫头同喜,同贵。

几十年的老房子里,处处都是阴暗的角落,墙壁上有的地方墙皮已经脱落,又得地方因为下雨潮湿长了苔藓,斑斑驳驳。处处都散发着一种霉烂的气味。宝钗闻不惯这个气味,总是时不时的打一声喷嚏,莺儿便以为她病了,劝她明儿趁着大夫来时,也让大夫瞧瞧。

宝钗摇摇头,从母亲的身边走开,来到院子里看炉子上煎的草药。一切都无法挽回,拿着全部家当去打点的薛蝌也没了消息。宝钗的心落到了最低的谷底。

“咚咚咚。”三声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几分诡异。

宝钗心头一紧,这个时候,谁还会来这里?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姑娘,开不开门?”老管家佝偻着身子在边上问道。

“去开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薛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怕谁再来踹上一脚。

破旧的大门吱嘎一声被老人打开,外边站着一个黑衣人,修长的身材,披着长长的斗篷,斗篷上的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脸,在这夏夜中一声不响,犹如鬼魅一般。

“呃——”老管家虽说上了年纪,但还是被这人身上冰冷的气息给吓了一跳。

“你们家姑娘在吗?”黑衣人看着老人惊恐的面容,丝毫不在乎,沉声问道。

“在…在。”

“管家,是谁?”宝钗听着声音有异,便回身问道。

冷玉堂推开老管家,径自走向院子里,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小院,是薛家的先祖尚未发迹时居住的地方。多年没有修缮,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让宝钗这样的美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的确有些暴殄天物,但这在冷玉堂的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

想想吧,娇艳欲滴的美人一身素净的绸缎衣衫,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这种鲜明的对比,不也是一种美吗?

“冷门主?”宝钗有些惊讶,想不到自己搬到了这种地方他也能找来。

“几日不见,你憔悴了不少。”冷玉堂冰冷的眸子中闪着得意的目光,仿佛看见了意见保存了千年的精致瓷器终于在自己面前打碎一般,那种快感无可比拟。

“多谢冷门主关心。”宝钗冷笑,自始至终这个人就没拿出一两银子来帮自己,此时此景,面对此人,怎一个恨字了得?

“不客气。”冷玉堂丝毫不介意宝钗眼睛里充满恨意的目光,仿佛她越恨他,他就越开心似的。

“宝钗今非昔比,对冷门主已经毫无用处,请冷门主离开吧。”

“谁说你对我毫无用处?有没有用处,只能由我决定,不是吗?”冷玉堂淡淡一笑,抬手捏住了宝钗的下巴。

“那也请冷门主看看时候,我母亲卧病在床,尚在昏迷之中,我虽然不孝,但作为女儿,在这种时候也无法同别人寻欢作乐。”宝钗冷冷的扭过脸,想要从冷玉堂的手中挣脱。但冷玉堂手上略一用力,便把她的下巴捏在手中,让她的脸又转向了他。

“没关系,我有好消息可以让你提起精神来,同我同欢。”冷玉堂魅笑一声,一双眼睛盯着宝钗水汪汪的大眼睛,慢慢的说道:“如果我把你家原来的铺子都交给你,你会不会给我打点的比林氏的生意更好?”

宝钗一听此话立刻愣住,继而又苦笑:“冷门主说什么笑话,我们家的生意都被官府查封,你又不是皇上,凭你一句话,就全部交给我了吗?”

“哈哈…皇上就是万能的吗?如果皇上也万能,为什么他这次不赶尽杀绝?反而只让你们薛家顶了罪?”冷玉堂不屑的笑道。

“哼,还不是你害的?若不是我被休出贾府的大门,我们薛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连舅舅家都闭门部件,我们如今都成了落水狗!”宝钗恨恨的看着冷玉堂,一切仇恨的源头,都在这个可怕的男人身上。如今自己一无所有,还怕他做什么?

“哈哈…”冷玉堂开心的笑着,逗弄着面前的花猫,“怎么会是我害的呢?如今我又被你害的得了相思病,又是谁害的?”冷玉堂不是什么调情高手,他向来喜欢直来直往,对于女人总是要有就有,做完就扔,如今能对宝钗说这个话,也算是难得的了。

“你——”宝钗的心目中冷玉堂就是一个禽兽一般的人,所以这句话也让她感到意外,让她的心砰然动了一下。

“好了,废话少说。一个月后,我把你们家原来的铺子都交到你的手上,并且给你一成的股份,不过你要让我看得见你的诚意哦?”

“你要我怎么做?”宝钗开始考虑冷玉堂的话。不管怎样,只要能把原来的铺子拿回来,宝钗便有本事让薛家复兴!

“今晚,你要好好地取悦我。”冷魅的一笑,冷玉堂抬手把宝钗抱起,向屋子里走去。

这段时间低落的生活,消磨了宝钗原有的自尊,再加上冷玉堂刚才那些话,的确点燃了她的激情,二人进屋只好,房门被冷玉堂一脚踢上,她紧紧的攀附在冷玉堂身上,只在冷玉堂为她脱下裤子的时候,分开一下。冷玉堂啃咬着宝钗,宝钗也试着撕咬着他,很快,两个人的脖子和身上就出现了吻痕。

冷玉堂急切的把手伸入宝钗的衣服里,拉掉了她的内衣肚兜,揉搓着她胸前的柔软,又把嘴凑过去,伸出舌头,轻舔宝钗的尖端。下身也在宝钗的腿上重重的碾蹭,好像提醒宝钗,这里需要安慰。

宝钗轻笑了一下,眼梢都挂着万种风情。她伸手,解开冷玉堂的汗巾子,血点子似的大红裤子便褪到了地上,掏出他的硕大,紧紧抓住,然后用手上下的橹动。她从小就看过有关这些的书,所以若说取悦男人,她并非一窍不通。原来的时候不曾这样,一是因为,他们在一起都直奔主题,因为,冷玉堂喜欢激烈的,器官的交媾。二是因为,宝钗从来都没甘心把自己交给他。

冷玉堂把宝钗挤在墙壁和自己中间,拽起宝钗的内裤,就想冲进来。她扭动着身体不配合他,她今天有些高兴,情致也算是很高,总是忍不住想逗弄他。她伸手握住冷玉堂的下体,从后至前,从柔软处到坚挺处,一点点的,细捻慢弄的挑逗着它,却让他更觉得没着落,内心的渴求好像已经控制不住了。

冷玉堂看着宝钗跪下,面对着他,伸出舌头,轻舔着他。冷玉堂觉得自己要涨爆了,欲求不满的低喊。捏开她的嘴,就冲了进去。

这可超出了宝钗的预计,她只想逗逗冷玉堂的。她原来看过一些图画,上面便有这种方法,刚才也是想讨好他。但始终觉得有点恶心,但是想到图画中那些女的还很享受的表情,她觉得真不理解。原来的时候冷玉堂幸好也没有这样特殊的喜好,并不要求她。

现在,冷玉堂在没有铺垫的情况下,就这么直接的进来了,宝钗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顶得她无法呼吸,冷玉堂也一样不是很舒服,宝钗没有经验,她的牙咬到他了。冷玉堂虽然有过类似的经验,但都是被人服侍,那些妓院里调教出来的妓女都经过老鸨们的特殊训练,而此时的宝钗却不知道这种方式到底应该怎么样。

索性,宝钗的口里湿湿暖暖的,能让冷玉堂稍稍止渴。这个两个人的新尝试也让彼此都很激动。

宝钗调整自己头部的角度,不让冷玉堂太过深入她的喉咙,无意间,舌头碰到了冷玉堂,他便低吼着:“对,就是这样。”

柔滑的卷起的舌尖,讨好的舔弄着嘴里的他,“该死!藏好你的牙齿。”在又被刺痛后,冷玉堂低声诅咒。

她腾出手,照着冷玉堂的屁股给了他一下,打得好大声,意思是不要太过挑剔,目前这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最大限度了。但相反冷玉堂却被她的举动弄得更热血沸腾了,只觉得宝钗的舔弄太过敷衍,根本就不止痒。他搬正她的头,也不管她是否容纳得下,就按照自己的节奏律动起来。

跪在地上的美人“嗯,嗯”的挣扎,却越挣扎,越让她深入,宝钗觉得喉咙一阵阵的紧,除了窒息还有呕吐的感觉。但就是这种反射性的紧窒,带给冷玉堂越超乎寻常的满足,他低吼了一声,从她嘴里拔了出来,弄了她一脸。

她跌坐在潮湿的地面上,不断地干呕,这样做比真的做还要辛苦,宝钗有些脱力,用力撑着身子,大口的喘息。

冷玉堂却没有因此满足,他一把抱起她,摁倒穿上,便要从后面进入。

“唔——我要累死了。”她扭动身子挣扎着。

而他却压着她,寻找着入口,“没关系,你歇着,马上就好。”好字还没说完,他便一挺而入。做到后来,就算是宝钗这样的人,都有了骂人的冲动。

蝶舞长空 第34章 少年图霸虔拜师

子詹一身便装,带着同样一身家常丫头装份的宝琴和随从装份的四个大内侍卫一清早便出现北静王府的门口。

北静王府看门的家人看见这位小公子气宇非凡,身边的丫头和随从虽然衣着简单却容貌出众,就算是最后面的那个随从也十分英俊潇洒。所以丝毫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回话:“这位小公子,我们王爷不在家。”

“不在家?怎么可能?说好了今儿我来拜访的呀。”子詹的眉毛一挑,神情跟皇上还真有几分相似。

看门的老农奴神情恍惚了一下,好像是明白了这位小公子的身份,忙上前陪笑道:“小公子里面请,王爷不在家,我们老太妃在,老奴这就去回太妃。”

“不用了,你告诉我王爷去了哪里,我自己找去。”子詹十分的不满,皇叔也太不讲信用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这个…”老家人有些为难,他当然知道王爷去了淬华斋,但是要说让皇子亲自去寻王爷,这有些说不过去。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最烦你们这些说话吞吞吐吐的奴才。”子詹的臭脾气一下子被激起来,立刻冲着家人瞪起了眼睛。

“啊,小公子恕罪,我们王爷昨晚去了淬华斋,这会儿应该还在那儿。”老家奴说完之后,觉得不妥,又补上一句:“即便没在那儿,那儿的掌柜的也一定知道王爷去了哪里。”

“淬华斋?”子詹对身后的人瞥了一眼:“你们谁知道?”

“奴婢知道。”宝琴福身回答。

“走。”子詹一摇头,转身就走。

淬华斋里,一大清早伙计们都来了,里里外外的正在收拾卫生。今天是单日,水溶不用上朝,至于子詹那小子,爱咋咋地吧。水溶的心一横,索性还在这里耗着。

黛玉在楼上的凉榻上睡了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总是惦念着楼下的人到底是如何睡得,一个晚上醒了五六次,但又不愿就这么下去看他。心里也煎熬的很。丫头们都打地铺,反正楼板都是实木的,如今又是初夏,倒也不怎么受罪。只是可怜了水溶和林湛,因水溶不肯随林湛去后院睡觉,索性林湛就叫人抬了一张湘妃竹做的摇椅来给水溶,自己便趴在桌子上随便对付了一夜。

子詹进淬华斋的大门的时候,水溶还躺在摇椅上打瞌睡,店里的伙计们进进出出打扫卫生,好像一点也不妨碍他休息。

“王叔好清闲!”子詹站在水溶身边,抱着臂膀,像个小大人似的审视着水溶。嗯,王叔看起来很疲倦,昨晚定是没睡好,可听宝琴说这里是王婶陪嫁过来的店铺,王叔就算是跟王婶举案齐眉,也用不着替她看店吧?

“来人!”水溶没睁开眼睛,但却开口唤人。

“奴才在。”林湛一步也未曾离开,听见水溶唤人,忙上前来伺候。

“把《论语》找来,给这小家伙。”水溶依然躺在摇椅上。

“王叔,《论语》我已经读过了。”

“是吗?那你背给我听,错了一个字,罚你把错的那篇抄十遍。”

“好,请王叔出题。”

“出什么题?从头开始背,一直背到最后。”

“啊?!”子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水溶。

林湛果然拿了一本论语过来,奇怪的看着这个趾高气昂的叫水溶王叔的小孩,心想,这是水溶的侄子?怎么长的一点也不像啊?

“背不出就去一边背。“水溶脚上轻轻用力,摇椅便慢慢的摇起来。

子詹无奈,夺过林湛手中的《论语》,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去读书。朗朗的读书声从屋子里响起,引得店里的伙计们纷纷侧目——这孩子,读书的样子如此专注,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殊不知,多年以后这间淬华斋药铺被子詹的后人重新修建,成了天朝读书人进京科考时,入考场之前的训话之地。当那些主考官们站在这间一代圣君曾经读过书的屋子里,对着莘莘学子训话的时候,又哪里知道这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趣事?

水溶依然打瞌睡,黛玉起身后简单的洗漱一下,林湛家的一早便送来了换洗的衣服。虽然不及黛玉来时穿的华贵,但也是上等纱罗裁制的夏衫。丫头们也梳洗毕便端上早饭来。黛玉到底气不顺,也没怎么吃,依然闷坐在屋子里。

“主子,楼下来了一个小孩子,在读书呢,你听…”素心从外边进来,没有关房门,让下面的读书声传了进来,朗朗的读书声好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黛玉心头的浓雾。

“嗯,这读书声真好,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爹爹在一起的时光。”黛玉微微一笑,眼前便是自己小时候的幸福场景。

那里一家人在一起,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母亲的目光总是那么暖暖的看着父亲,父亲又总是在母亲轻声咳嗽的时候走过去给她捶捶后背。

那里多好,没有一丝不快。

想到不快,黛玉之依稀记得,母亲总是在父亲不在的时候轻叹,问她为什么,她说很遗憾,不能给自己再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那时黛玉还小,不是很明白母亲的话,今日总算明白了。不能给心爱的人留下香火,是一个女人终身的遗憾。

母亲便是带着这样一个遗憾离开的人世,必死前都攥着黛玉的手,轻声叹息:“玉儿,你如果是个男儿该多好?”

男儿。

黛玉轻叹一声,微风吹来觉得脸上凉凉的,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泪流满面。

“主子,您又伤心了。王爷可是在楼下坐了一夜,这会儿还没精神呢,要不,奴婢请他上来,您再说说王爷?”紫鹃知道,只有黛玉冲着水溶发泄一通,心情才能更好受些。

“罢了,叫他上来也是吵架。”黛玉摇头。

“那主子为何又哭了呢?您哭的这么伤心,奴婢瞧着都心里酸酸的。”紫鹃坐在黛玉跟前,这次黛玉的生气不同以往,以往是赌气,这次好像是伤心。

“紫鹃,你说他到底是为什么?”

“主子,奴婢也说不好,只是奴婢觉得,王爷对您是真心的,没有一丝掺假,您想想,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肯为主子做到如此地步。若非真心,他又是为了什么?”

“若说他是真心,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孩子?你说我百年之后,除了孩子,还有什么能够留在这个世上?”

“主子怎么能这么说,王爷不是说了嘛?主子现在身体弱,应该是想等主子的身子好了之后,再…”

“紫鹃,我的身子好了不是吗?”

“这个…”紫鹃也想不明白,主子明明已经停了药,为什么还不行呢?

黛玉见紫鹃不语,又默默地回过头去,外边的读书声再次传来,清清朗朗,珠圆玉润的声音,叫人听着十分的舒服。

“紫鹃,把我平时吃的龙井茶沏一碗,给楼下读书的那孩子送去。”黛玉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忍。这孩子读了大半个时辰了吧?如此一丝不苟,倒真是叫人心疼。

可黛玉哪里知道,子詹此时正一边读,一边审视着摇椅上的水溶。他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水溶这是怎么了。

紫鹃端着一个海棠花式果漆托盘下楼来,上面是刚刚泡的香茶,一共三盏。

一盏端给了水溶,这是紫鹃的私心,虽然黛玉没吩咐,但下来送茶,怎么能少得了自家男主子呢?

一盏给读书的小少爷,这可是正主儿,不可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