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么了?难道是本宫亲手做的酸梅汤不合胃口?”

我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酸梅汤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在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豁出去的时候。御花园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我只觉得一道黑影闪电般从眼前掠过,认出那是几个月不见的玄衣将军时,那碗令我苦恼不已的酸梅汤已经被打翻在了地上,犹如雪碧倒在地上般泛起了呲呲的泡泡。

我目瞪口呆。这哪里是酸梅汤,分明是硫酸汤才对……

“汪汪汪!”玄衣将军站在石桌上一个华丽丽的转身,威风凌凌地对着苏皇后咆哮了起来。

几个月不见,玄衣将军,你又英俊了。

我望着在秦睿那边调养得圆滚滚肥嘟嘟的玄衣将军,突然间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苏樱,你在做什么?”

我正烦恼着这事情该怎么善后,身后却传来了一个令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声音,我蓦地回头,果然正对上了郭天奇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不是吧,下药抓个现行,皇后娘娘,您的运气也未免太衰了些吧?好吧,我承认我此刻的心理活动明显有幸灾乐祸之嫌。

苏皇后扑通一声跪在郭天奇脚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是,皇后娘娘因为行为不端被罚俸一年,禁闭三月。而我带着几个月不见的玄衣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凯旋晴好宫。

流言这种东西果然是越传越离谱的,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宫中不仅有了皇嗣有天地鬼神护佑的传言,甚至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皇嗣天赋异禀,连飞禽走兽都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于他。

其实玄衣将军能发现那碗酸梅汤有问题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玄衣将军是太平公主的宠物。从小跟着秦茵在宫里长大,对那些不好的气味自然是有些分辨力的。

玄衣将军是流言里的走兽,而飞禽,估计很少有人能想到。

大家都知道,这个时代的鸟类因为生活环境优越少有人打扰,因此不像后世的鸟类那样怕人。

而前几天,刚好有一只笨喜鹊不偏不倚正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赶快去买彩票……

看那只笨喜鹊呆头呆脑酒气熏天的样子,估计是到哪里偷吃酒糟喝醉了。

更为侥幸的是,当时刚好有一队小宫人排着队行色匆匆地从晴好宫门口经过,而那一幕刚好落入了她们的眼中。

亲身经历了这一连串诡异事件,再回忆起史书上那些不解之谜,我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原来历史,有时候恰恰正是由无数个类似的侥幸构成的。

一回到晴好宫,女医魏国夫人立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为我进行了一番检查。检查完毕,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公主知道为什么陛下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里吗?”

“原来是夫人你!”我一声惊呼,然而看魏国夫人脸上的表情却怎么都不像是在邀功。

她摇了摇头,接着给出了更为惊悚的答案:“不是臣妾,是皇后娘娘。刚刚公主走后臣妾接到一封密信,说皇后娘娘想对公主肚里的孩子不利,要臣妾去找陛下。那封信所用的信纸染着皇后宫中才有的淡淡熏草香。”

“她?为什么?”

我现在才想起,苏皇后白天的反应的确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她根本没必要用那种一泼到地上就能让人看出破绽的药。而找到一张没有香味的信纸也绝不是一件难事。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淑太后的脸,我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估计是老妖婆让她来试探我。得不到郭天奇的宠爱,她现在在后宫所能依靠的就只有淑太后一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她跟淑太后已经是一根稻草上的蚂蚱。这种事情她不做不行,然而她要是真的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她必定难辞其咎,所以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既向老妖婆表明她是她那一边的,同时也向我表明,她对我没有恶意。

想起眼前这位正是将我逼到眼前这幅状况的始作俑者,我冷冷地扫了魏国夫人一眼,苦笑道:“夫人,我可以相信你吗?”

“如果不是臣妾泄露了公主的身份,公主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定陵也不会……”听到我的话,魏国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脚下,霎时涕泪横流,“臣妾自知罪孽深重。”

我没料到我简单的一句话竟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一软,慌忙安慰道:“夫人,你不必自责,定陵的大火与你无关。”

见她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我斟酌了片刻,终于决定将一部分事实告诉她。毕竟多一分助力多一分逃出去的机会,反正只要不把核心的秘密告诉她也不怕她再出卖我。

“我知道夫人是为了救睿儿才不得已泄露了我的身份,可是夫人,你可知道淑太后打算如何处置我?”

我嘿嘿一笑,继续说道:“那个老妖婆打算将我跟睿儿丢到一起制造乱伦的场面,然后再让郭天奇抓个正着。孕妇,乱伦,这老妖婆的想象力真是令我难以置信。”

听完我的话,魏国夫人已经怔怔地失了神,我慌忙趁热打铁:“如果让这一切发生,那么睿儿将会比我先死,所以这一次,就算只是为了救睿儿的命你必须帮我。”

可能是睿儿这个词牵动了她的神经,魏国夫人朝我深深一拜,信誓旦旦道:“臣妾听候公主差遣,万死不辞!如有违背,愿永堕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我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面对一个传说中能跟鬼神交流的人发下这样的毒誓需要怎样的勇气,我再不相信她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事先画好了龙尾巴玉形状的纸。这张纸我曾经拿给李进让他去调查过,只可惜一无所获。所以,我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解开龙尾玉之谜的关键在皇宫里。

“夫人可曾见过这样一块玉?”

我其实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想她请教的,没想到的是,刚一接过那张画了龙尾玉的纸,魏国夫人的手便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钥匙!”她丢下手中的那张纸,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钥匙在公主手中?”

“钥匙?”

“对!这块龙尾玉便是密室的钥匙。”

魏国夫人的眼中忽然闪烁起前所未有的光彩,她死死地抓着我的手,目光灼灼:“公主知道臣妾为什么留在宫中吗?因为臣妾奉了先帝密诏留在宫中守护密室。既然钥匙在公主手中,那么臣妾求公主带着睿皇孙从密室中的密道逃出去!”

密室啊!密道啊!没想到这种东西果然存在。我被一连串的惊喜冲击得有些不知所措,顿时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

端起桌上的茶碗递给魏国夫人让她定定神,我拉着她坐下听她娓娓道起秦茵她老爹暗中修建密室的经过。

原来老爷子对天下大势还是有那么点判断力的,估计是料到了亡国的可能,于是未雨绸缪地派人将原来祖宗们留下的密道扩建成了密室,然后用蚂蚁搬家的方法一点点将宫中的财物转移到了密室之中。用魏国夫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进可以由密道入宫行刺皇帝以图复国,退可以凭密室中的财物保后世子孙富贵。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郭天奇他老爹占领皇宫后郁闷地发现金碧辉煌的皇宫其实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原因。

仔细打量着魏国夫人从贴身衣物中拿出来的皇宫密道分布图,我兴奋地发现秦茵她老爹已经犹如鼹鼠一般把整个皇宫底下给挖了个遍,除了大的可怕的密室,地下密道的复杂程度更是堪比抗日战争时我军地道战时的战场。

“陛下将密道的出口改在了定陵的地宫。”魏国夫人指着地图耐心跟我解释。

然而,我的脑海中出现的,却全然是另一幅景象。

估计是为了逃跑或者是刺杀的时候方便,出口只有一个,但皇宫的入口却有很多。晴好宫,芙蓉宫,皇后宫,甚至皇帝寝宫几乎每个重要的位置秦茵她老爹都设了入口。我的手指比着地图上晴好宫跟芙蓉宫之间的距离,嘴里发出一阵嘿嘿的奸笑。

太后娘娘,您就自求多福吧……

20100704

第46章第四十六章离宫

我无法让定陵那些死去的姐妹们复活,但在走之前整整那个老妖婆却还是办得到的。于是,我便每夜跑到芙蓉宫入口处学着恐怖片里的女鬼用假声嘤嘤夜哭。

我算准了位置,除非老妖婆喝了脑白金每晚一觉睡到大天亮,不然她就一定能听到我的哭声。亏心事做多了的人自然怕鬼敲门,我之前那一吓估计已经在老妖婆心中埋下了恐惧的种子,不由得她不怕。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几天,便开始有女巫悄悄出入太后的芙蓉宫。我不为所动,依旧每夜雷打不动跑去骚扰老妖婆。如此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老妖婆果然现出了崩溃的迹象,动不动便责打宫人,芙蓉宫那边一片鸡飞狗跳。

我听着老妖婆每夜的惊声尖叫,想象着她夜不能寐,噩梦连连的表情,心中快慰无双。感叹苍天有眼,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老妖婆连每日基本的八小时睡眠都保证不了,精神不济,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实施她那个惊世骇俗的陷害计划。

为了给郭子隽一个确凿无疑的身份,我调整了我的逃跑计划,决定在宫里生下他。我的计划是在生郭子隽的时候假装难产,然后以见最后一面的借口叫来秦睿,然后带着他一起从密道离开。

后世史书记载,郭子隽出生之时有霓虹现于槐京上空,光芒万丈,犹如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

我原以为后世史书的记载不过是美化,没想到竟是真的。

郭子隽出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过天晴,天空中竟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彩虹,映着满天的红霞真像极了一条横空出世的巨龙。凑巧的是,晴好宫刚好处于观赏彩虹的极佳位置。如此难得一见的奇景我当然不想错过,听到婉儿的惊呼急急奔出去的结果是,我啪的一声摔倒了,而且不偏不倚刚好是正面朝下。

怀胎已满十月,估计郭子隽同学把这当成了他娘召唤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信号,于是便挣扎着开始在我的体内蠕动。

幸亏史官没有看到这历史性的一幕。如果他们知道英明神武,冠盖古今的一代英主其实是被他老娘一跤摔出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来不及在脑海中YY史官可能的表情,我已被随之而来的阵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虽然曾无数次在电影电视小说中看到过分娩的镜头,但亲身经历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生孩子的痛苦比失去肢体还要厉害,我深以为然。

为了让难产的过程显得合情合理,我曾经跟魏国夫人详细地研究过生孩子的整个过程,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霎时欲哭无泪。

按照事先的安排,替我接生的没有意外果然是魏国夫人,我们早已在一起演练好了难产所有的注意事项,甚至包括尖叫声的高低起伏。可惜一上阵所有的一切全被我忘到了九霄云外,我只是听从自己的本能不停地尖叫尖叫再尖叫,其声惨烈无比。在外面听来估计比杀猪还要恐怖。

可怕的疼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在受尽了折磨之后一声清脆的儿啼终于响彻了晴好宫上空。

“遭了!秦妃娘娘大出血了!”随着儿啼响起的,是魏国夫人的尖叫。

魏国夫人的演技还真不错,惊慌失措的表情十分到位,她的身体竟由于惊慌不住地颤抖着,甚至于还差点把郭子隽摔到地上。

害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九死一生,伸手摸到被褥上冰冷的血液才放下心来。如果那是我的血必然是温热的,不可能如此冰冷,所以那只能是魏国夫人事先准备好的狗血。

狗血啊狗血,没想到我竟有机会洒一次真正的狗血,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

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

“秦茵!秦茵!”果然,听到我大出血的消息,郭天奇不顾宫人阻拦疯了一般冲了进来。只见他顶了个熊猫般浓重的黑眼圈,双眼通红犹如某种爱吃胡萝卜的啮齿类小动物,身体因为紧张微微颤抖着,连那双一贯锐气逼人的黑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秦茵的记忆中,就算秦茵她老爹宣布要杀了他祭旗时他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见他这样我的心底忽然浮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内疚之感。那种感觉如此沉重,以至于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本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可惜手抬到一半却终于没有勇气抚上去。

郭天奇见状,慌忙一把抓住了我无力垂下的手,紧紧捏在手心。

“陛下!陛下!是个小皇子!”小宫人献宝般将依旧在哭嚎不止的郭子隽递到郭天奇面前。

“让开!”郭天奇伸手一挥,竟差点将可怜的小家伙挥到地上。

小家伙受了惊吓,哭嚎声越发惊天动地。

我忍不住一声惊呼,他这才伸手接过孩子递到我的跟前。

后世史书中那位英明神武,冠盖古今的皇帝陛下,此刻不过是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小小的,丑丑的,乍一眼看去仿佛一只被剥了皮的小动物,身上皱成一团,此刻正闭着眼睛死命地哭嚎着,小手小脚拼命乱蹬,仿佛正在大声地抗议着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我与后世史书上那位皇帝陛下唯一一次见面。

我小心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脸,一瞬间竟觉得一股异样的柔情涌上心头,想起自己即将执行的计划竟觉得有几分不忍。

“替我好好照顾他……”我抬头望了一眼一脸憔悴的郭天奇,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模模糊糊中我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不……这孩子由你自己来照顾,我不管,我不会管他……”模糊中我看不到郭天奇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守了一夜,他的声音已经哑掉,又干又涩,恍惚间竟还有几分歇斯底里。

“对不起……”

我低下头,咬了咬牙,良久才终于再度开口:“陛下,我想见睿儿最后一面。”

“不!”

郭天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一个孩子般用力地摇头。

“阿红……”

我抬起泪眼望他,他犹豫了良久,终于有气无力地吩咐宫人宣秦睿入殿。

秦睿来的时候带了玄衣将军。玄衣将军本想跟着进来,可惜被人拦在了外面,我只能远远地听到它不安的狂吠。

秦睿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似乎以为我真的到了弥留之际,冲入殿内,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姑姑便已泣不成声。

“阿红,我想跟睿儿单独说几句话。”

“不!我不走,我要陪在你身边!”郭天奇闻言竟用力抓紧了我的手,那力量令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手骨即将被捏断。

“阿红,我答应你,等你回来我依然会好好的,所以,请让我跟睿儿单独说几句话。”

“真的?”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眼中现出异样的神采。

我用力地点头,努力让自己望向他的目光显得真诚。我没想到,自己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如此残忍的谎言。

他抬头,淡淡扫了一眼秦睿,终于起身,依依不舍地松开了紧抓着我的手。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如果没有意外,这便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了吧。

“睿儿,我们走……”我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睁开眼睛时终于能够平静地对秦睿说出这句话。

秦睿哭得正起劲,听到这句话立刻泪眼朦胧地抬头望我,表情惊愕莫名。

“殿下,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跟着公主走便是。”魏国夫人止住了秦睿快到嘴边的问话,小心翼翼地过来扶我起身。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为这一刻的到来做准备,虽然艰难万分,但终于还是成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秦睿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一瞬间竟似忘了哭泣。

魏国夫人曾以产妇畏风为由在门口树了个巨大的屏风,除非有人故意监视,不然绝对不用担心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情景。饶是如此,我依旧不敢耽搁半分,拿出龙尾巴玉便插入了隐在床下的钥匙孔之中。

刚刚还严丝合缝的床板迅速悄无声息地向墙内移去,露出一条漆黑深邃的台阶甬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魏国夫人的搀扶下颤抖着迈入了密道之内。

“睿儿……”我小声地唤了一声,示意秦睿赶快跟上。

不知是由于过分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秦睿竟一脚绊在了床前装热水的铜盆之上,幸亏魏国夫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才没有一头栽入密道之内。可惜那铜盆却已被他撞翻,随着咣当一声巨响,铜盆里的热水已流了满地。

“秦茵!”

我听到门外传来郭天奇的惊呼,暗道不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的密道。只听“咔哒”一声眼前的光线迅速消失,黑暗瞬间包裹了密道内的一切。

“秦茵!秦茵!你在哪里?”几乎在同一瞬间,黑暗中响起了郭天奇撕心裂肺的尖叫,其音如裂帛,闻之令人肝肠寸断。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任泪水无声流淌。

害怕发出的响动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我们三人保持着刚刚迈入密道时的姿势一动都不敢一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后来才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上面的响动实在是太大了。

婴儿的啼哭声,宫女的尖叫声,器物碰撞的乒乓声,来去匆匆的脚步声乱作一团,那混乱的架势堪比兵荒马乱的战场。

不知是因为生产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还是由于刚刚过于紧张,我只觉得上面混乱的响动忽然间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恍惚间竟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我咬紧了牙关想要坚持住,奈何身体却软软地使不上力气。

“秦茵,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了的,你明明答应了的……”失去意识在最后一刻,我只听到这句话不住地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一遍又一遍,经久不散。

第47章第四十七章故地重游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躺在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

床上张着浅灰色的帐幔,没有精致的花纹,只有一块块连成了片的不明污渍,借着明亮的天光可以清晰地望见不远处的窗棱上蒙着浅浅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混合了草药后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

秦睿趴在床头睡得正香,不远处的窗边,一身普通市井民妇打扮的魏国夫人正专心致志地熬着药。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没想到只是微微碰了碰那帐幔,空气中便瞬间弥漫起了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我猝不及防,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可怜的秦睿正处于喷嚏喷射范围之内,等到我舒舒服服地打完喷嚏睁开眼睛,秦睿那光洁的额头上已多了一层亮晶晶的不明粘液。

我心下大囧,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消灭犯罪证据,可惜才刚伸出手来,就正对上了一双蓦地睁开了的明亮黑瞳,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我,里面是迅速放大的惊喜。

“姑姑!”他嘴角微弯,表情霎时间仿佛一个刚刚得到了期盼已久玩具的孩子。

“这里是哪里?”我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伸手便想替他擦去额头的口水。

我原以为自己这个动作自然至极,没想到我的手指刚刚触到秦睿的额头,他那张因为少见阳光而略显苍白的脸便刹那间涨了个通红。

“禀公主,这里是惜春楼。”秦睿没有回答我,回答我的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惜春楼?!”

这个名字刚穿来那一会我就有所耳闻,不仅如此而且还曾荣幸地成为过其中一员。要不是侥幸遇到韩染跟驸马司马景在那边抬杠,我说不定至今还无缘得见郭天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地方是我成为秦茵后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愿意再度出现在这里。

我闻言大惊,尚未从莫名置身妓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抬头,却在门口看到了李进的脸。

连我都可以出现在惜春楼,在惜春楼这种地方看到李进自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问题是,此刻的李进一身盛装打扮,穿金戴银,仿佛恨不得在脸上贴上“我是财主”这四个大字。

“李进,你……你这是……”我呆呆地望着他,眼神有些发直。按秦茵的记忆,李进的品味应当不至于如此糟糕才对。

“这身打扮有问题吗?”见我用这种眼神望着他,李进的脸色微微一沉,而后狠狠地瞪了瞪身旁随从模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