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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衙门里,听人嘀咕说昨日太子大婚时,二殿下竟在喜宴上喝醉了,独自出了宫,后来也不知去了哪儿。孟景春脑海里立时浮现昨夜二殿下那一张略显凄苦的脸,以及陈庭方那淡到清寡的神情,想想都觉得不像是真的……

这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二殿下倾慕魏府千金已久,如今见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皇嫂,实在心痛非常。

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说魏府千金藏于深闺多年,除了爹娘兄弟和府中下人,谁也未瞧见过她模样,又哪里能和二殿下有什么私情。

孟景春听着一笑了之,坊间编排是很厉害的,她亲身经历甚有体会,白说黑,黑变白,是非逻辑不分,实在很容易坏人名声,教有心之人给留意了去,大做文章。

何况她也没这闲空理会这些事。这一日,她回去得早,想着先睡一觉再去伙房,没料衣服还未来得及换,门口便响起敲门声。

孟景春起先以为是伙房的人又来分东西了,打开门却是被吓一大跳。门口站了四人,均是她在书院时的同窗!

那四人拎着行李背着书箱,风尘仆仆的样子。孟景春有些咋舌:“你、你们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其中一个书生道:“问了会馆的人,说你如今搬到官舍住了,便一路问过来的。”

“哦。”孟景春心说补眠计划又算是泡汤了,便道,“你们远道而来,我也没甚好招呼的。若不嫌弃,这官舍附近倒是有酒肆,给各位接风洗尘罢。”

那四人自然开心,孟景春暗自摸摸袖袋里装的钱袋子,只可怜了孔方兄。

她摸摸鼻子,便领着那四人往酒肆去。

席间那四人喝得开心,与孟景春说了许多家乡的事情,又讲自她高中了探花后,书院里新进的后生就越发多了,连夫子都神气起来。

又说她既然已做了京官,必定是前途无量云云,日后定不要忘了帮衬。

孟景春强打着精神,已很是疲乏,却还得应付这场面上的同窗情谊。

从前在书院,她想少一些麻烦,大多时候都是避着旁人。因此孟景春对书院同窗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若非母亲一定要她去,她是不愿和那些人溷在一块儿念书的。

可她是出了名的逆来顺受,长得瘦瘦小小,免不得受人欺负。母亲过世后她便拼了命一门心思地想要考出来,这样便有理由回京城了。她对京城的记忆已是很单薄,许多事都已随着这十多年的漫长时光渐渐消失殆尽。十一年前,她趴在竹床上翻父亲的诊病札子,许多字还识不得。母亲那时身子不好,坐在一旁看着她,却仍是神态优雅,不急不忙地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

她闷头灌了自己一杯酒,也未留意身边四人在热闹地讨论什么。

末了,孟景春问他四人为何到京城来,他四人这才说是到京城来投师做学问的。孟景春应了一声,看时候不早,便起身与堂内小二结账。

她结完账,刚想开口说先行一步,改日再聚。一位同窗却说:“今日尚不够尽兴,孟贤弟与我们许久不见,不如秉烛夜谈,聊个痛快!”

孟景春暗暗蹙了眉,琢磨了半晌,拒绝的话已是到了嘴边:“我明日一早便得去衙门,恐怕……不能奉陪。”

那没脑子的却说:“孟兄实在不够意思,这是做了京官,便摆出姿态来不愿与我等来往了?”

纵然孟景春伶牙俐齿,现下却疲乏得实在没有精力与之辩驳。

那四人坚持说要回孟景春官舍,还说给她带了些家乡的土产要替她拿过去。走时,还顺道从酒肆拿了一坛子酒和些许吃食。

孟景春实在无法,便由得他们去。

一群人在屋里铺了席子,坐在地上吃吃喝喝很是开心,孟景春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觉得头痛得很。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那四人喝得东倒西歪,屋子里满是酒气。

孟景春自杯盘狼藉的席子上起身,脑子里嗡嗡嗡地直响。再看一眼屋内,实在没法睡觉,连席子都给铺地上了,床上只剩个床板子。何况这帮人打鼾磨牙说梦话,教人如何睡?

她心一横,从柜子里拖了条毯子出来,便悄悄出了门。今夜天不好,让人觉着气闷。孟景春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沈英门口,犹豫了半天,伸手敲了门。

一下,两下,三下,她声音略哑地唤了一声:“相爷……”

等了会儿,却没人来开门。孟景春依然傻站着,却也不再敲门了。她想沈英应是睡了,那就算了罢。

然就在她打算回去时,屋内的灯却忽然亮了。

她抬眼一瞧,沈英已是开了门,着一身中单,神情慵散。

孟景春不知所措地低了头,裹着毯子道:“扰着相爷休息了……下官实在……”

沈英声音中带着倦意:“何事?”

孟景春声音很低:“今日来了家乡的几位同窗,已是喝醉了睡在隔壁,下官实在没地方睡觉……便想着是否能在相爷这里打个地铺……”

沈英倦极,已近子时,夜风里竟有凉意。沈英见她可怜兮兮地裹着个毯子站在外头,心中竟觉不忍。本还想着多问几句,却只说了一句:“进来罢。”

孟景春这才松一口气,看了眼书房道:“相爷去睡罢,下官去书房睡了。”

沈英毕竟长居此地十多年,即便是与孟景春那儿同样的屋子,里头却打理得要比孟景春那屋舒服得多。孟景春上回来借东西的时候,看到相爷这里如此舒适,还琢磨着等哪一日有余钱了,也要将自己的屋子打理得舒适宜居,而不是回家倒头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床。

书房虽然小,但地板上铺着蔺草席,软垫与矮桌摆在正中,厚厚的书堆满了架子,壁龛里放了花儿,布置得很雅。

而孟景春那房子里,书房至今都是闲置的,只有张笨重老旧的木头桌子。

对比方能显出差别,但孟景春此时却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些,脱了鞋子便拖着疲惫的身体直接进去睡了。

她卷着毯子在蔺草席上躺下来,耳根终于清净,便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刚闭上眼,却听脚步声,她睁开眼,外面昏暗的灯光照进来,沈英抱着一床被子不急不忙走了进来。

孟景春连忙坐起来,沈英将被子丢给她,只淡淡说了一句:“地板太硬,垫着睡罢。”

孟景春忙点点头,说:“相爷不必顾下官,快去歇着罢。”

沈英转身正要走,却忽又偏过头来看她一眼,道:“你打算穿着这身官袍睡?”

☆、【一二】做了不大好的梦

孟景春忙说:“本来怕受凉的。”她又连忙催促道:“相爷快去睡罢,下官心里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沈英又看看她,这才走了。

孟景春铺完被子便和衣而睡,四下万籁阒寂,她很快便去会周公了。

沈英回到卧房再次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本来睡得就浅,被人吵醒再这么折腾一番,即便倦极,也很难入睡。

半夜忽打起雷来,须臾间便下起了大雨。沈英辗转反侧,终是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得厉害。

他下了床,披了件外袍走到后院门口,轻轻推开门,混着水汽的夜风便瞬时涌了进来,有着惊人的凉意。屋内烛火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光线明明暗暗,最后终是灭了。他置身这黑漆漆的雨夜之中,满世界只有雨声。

这已是在京城独居的第十一个年头。对身边的变化渐渐熟视无睹,好奇心即将消失殆尽,一切还是老样子。

雨势没有转小的意思,他头痛稍稍缓解,便关上了门,回屋重新点上灯,偏过头去便是书房,也不知那小子睡得如何。

沈英光着脚走进去,借着外面的昏昧灯光,却瞧见孟景春和衣趴在蔺草席上睡着,连毯子都不知被踹去了哪里,用来当褥子的棉被也皱在一旁。这是什么糟糕的睡相?!

沈英本想踹她起来,最终却只是俯身将地上那团皱巴巴的棉被铺好,又拖过那被踹到矮桌底下的薄毯子,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将孟景春抱回到棉被上,再替她盖上毯子。当真是同个孩子一样,比他预料中还轻,这般小的人,又何必在朝中趟这浑水。

然沈英到底嫉妒这美好年纪,躺下便能入睡且能睡得同猪一样任凭打雷下雨都不醒,这时候想必将她丢进护城河她恐怕都醒不过来罢。

那日皇上问起说隔壁终有人来住,是否觉得热闹些?自然是的。不仅热闹了,竟还让他养成了坏习惯。每晚回来时都得瞧一瞧隔壁是否回来了,若是没有亮灯,便要想一想近来大理寺是否又接了什么大案子。

真是……

沈英直起身,不禁暗嘲,对别人上心便算了,竟对这样一个大理寺八品小吏上了心,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正要出去,刚刚才转过身,孟景春翻了个身就又滚到蔺草席上了,他俯身又将她挪到棉被上,孟景春不知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忽地就伸手搭住了他的脚。

带着凉意的触感让沈英愣了一下,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孟景春的手从他脚踝上挪开,心中却是细细碎碎地起了一些波澜。触感柔软骨骼纤细,又有些凉,竟像是……女子的手。

他蓦地回过神,将孟景春颇不老实的两只手都裹进毯子里,瞧她仍是穿着一身累赘的官袍睡着,心想这小子真是古怪,官袍又不舒服,这如何能睡得着。空气中浮动着隐约酒气,嗅着教人有些迷醉,还当真是个酒鬼,也不知喝了多少。

屋外雨声依旧,沈英已没有了睡意,便自书架上取了本书,点了矮桌上的灯台,看书打发时间。

一支蜡烛燃至一半,外面的更鼓声已是响了。沈英自蔺草席上起身,屋子里清晰可闻的只有孟景春绵长又规律的呼吸声,这家伙仍不知世间岁月地酣睡着,后半夜竟睡得非常老实,再也没乱动过。

沈英揉了揉睛明穴,略觉酸痛,又俯身将矮桌上的灯台吹灭,搁下书走了出去。

洗漱整理一番,外面天仍旧暗着,他穿好朝服取过伞便出了门。

雨势渐小,天色渐明,孟景春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大约是没有枕头,故而脖子也疼。再想想,似乎她做了些什么不大好的梦……她猛地坐起来,一看四周才想起来昨晚竟是到沈英这里借宿来了。

孟景春连忙爬起来,拍了拍官袍上睡出的褶子。屋外虽已天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却还是昏昏暗暗的。孟景春赤着脚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想着要不要给沈英留个字条,言一番感谢之辞。

左思右想,她裁了张纸,很是节约地写了“蒙相爷招待,下官感激不尽”,便将其压在镇纸下。

之后又将被子叠好,端端正正放在矮桌旁,这才抱着毯子出了书房,穿上鞋子左右瞧了瞧,唉,这才似人住的地方嘛。

她开了门,一股阴惨惨的春末夏初味道漫布整个天地,让人打不起精神来。仔仔细细替沈英锁好门,她回到自己屋子,去后院洗了把脸,随后喊醒地上睡得乱七八糟的那四个家伙,到伙房拿了一盒子牡丹饼,便匆匆忙忙往衙门赶去。

徐正达上朝未归,衙门里连个头都没有,孟景春边吃着牡丹糕边誊昨日未写完的卷宗。她快吃完时,一个同僚凑上来,酸溜溜地道:“今日早上我去伙房咋没吃着牡丹糕啊,还说是给相爷留的,怎么的你也吃着啦?”

孟景春愣了一下,张口便是瞎话:“伙房的人说放久了便不好吃,这多下来的就被我要来了。”

“哦……”同僚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还以为是你住相爷隔壁,这才得了便宜呢。这么些天住下来,相爷隔壁住得舒心不?”

孟景春心说过得可不好了,她昨夜都开始做些不太好的实在说不出口的梦了。但她说出口却是:“与相爷不熟,无甚来往,住谁隔壁不是一样。”

同僚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徐正达脸色极差,匆匆忙忙走了进来。孟景春一瞧,心说坏了,徐正达这模样铁定是摊上事了。

那同僚已是转过去埋头做事,孟景春亦是低头认真誊着手里的卷宗。

徐正达背着手将大堂看了一圈,末了说:“孟景春,出来一趟。”

孟景春心中哀嚎一声,搁下笔就跟着出去了。

到了走廊里,徐正达瞥了瞥四下,忽地止住步子,转过身来。孟景春脚下步子倏地停住,立在原地等着他发话。

徐正达瞧瞧她,没由来地问了一句:“算盘会打么?”

孟景春认为能者多劳,徐正达这般问定是有事要丢给她,可她实在不想接,便开口道:“不……”

一个“会”字还没说得出口,徐正达阴惨惨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孟景春又回道:“会一点儿。”

“不会也无妨,你脑子聪明,想必学得很快。”他顿了一顿,“能看懂账册么?”

至此,孟景春已明白无论她答会与不会都是没用的,因为徐正达已是铁了心地要扔一件事给她,且这事不会省心到哪里去。

孟景春便道:“徐大人想必有事交代,不妨直说,下官好好听着。”

徐正达瞧她伶俐至此,便也将话挑开了说:“计省有个案子要核审,事关重大不宜宣扬,我需找个副手。”

只需个副手?徐正达这回倒是有担待了,想来这事是硬压在他头上的,推也推不掉。

孟景春的话也往好听里说:“承蒙徐大人看得起,有事吩咐下官便是。”

徐正达便道:“计省户部司的人已是在等着了,你现下便收拾了东西去计省一趟。”

孟景春竟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大理寺评事跑去计省待着,怎么说都不合规矩。

她暗吸一口气,低了头道:“下官知道了,这便过去。”她说罢便进去收拾了桌子,将剩下的几份案卷锁进矮柜里,提着书匣便往计省去了。

计省衙门与政事堂一般,皆是寻常人不易进的地方。政事堂乃宰相议政办公之处,中书门下若有争论,事务不能决者,入政事堂复议后上呈至皇帝裁定。计省亦是院深门高,下设三司,掌管举国税收、各地进贡及衣粮盐茶等事务,不得有丝毫疏忽差错。

两个衙门,仅一墙之隔。孟景春头一回过来,守门小吏问了好些话,最终遣了一人去里头寻度支主事出来。

孟景春便又在门外等了许久,一位姓杨的主事出来后,孟景春与他说自己是大理寺过来的,杨主事便同守门小吏打了招呼,带孟景春进去。

计省墙高路窄,一路清清冷冷让人生畏。杨主事走在前头,问她道:“事情的大概,徐少卿同你说了么?”

“还没有。”

杨主事不再说话,在前面不急不忙地走着,孟景春忽听得隔壁墙边传来的声音,便竖起耳朵听着。

隔壁一人说:“上回给你的安神药吃着也没用了?”

另一人却回:“老毛病了,吃不吃皆是一样。”

“还是多歇息才好,这般熬下去,身子会垮的。”

“我有数。”稳稳沉沉的声音。

聊天声越发小,孟景春再走了一阵,便听不见隔墙的声音了。她记性好,竟能听出其中一人是太医院张之青,另一个不仔细听也知道是谁。

沈英竟一直睡不好么?她想起昨日半夜跑去打搅他,也不知后来他睡得如何,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本是阳关道,往前走着走着便是孤栈天梯,稍有不慎,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想来,相爷也是极辛苦的。

孟景春低头跟着杨主事拐过了弯。高墙那边的张之青淡淡开口:“你独身太久,身旁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别过得太敷衍了。”

沈英却也只浅浅回了一句:“知道了。”

张之青今日本是过来给门下省一位老臣诊病,瞧见沈英脸色差极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沈英却仍旧是好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有分寸的老样子。

张之青还有其他事,瞧他这模样,也只好暗自叹口气,正要作别时,沈英却忽然喊住他。

“还有事么?”

沈英虽还是一如往常的淡然神色,问出的话却令张之青心里咯噔了一下。沈英问他:“那一日你替孟景春诊病,没有察觉其他异处么?”

张之青话到嘴边犹豫再三,回的是:“医者容不得失误,若不能确信,是不好乱说的。”

沈英神色有些微变化,却仍显得漠然。他道:“知道了。”

☆、【一三】难揣

张之青知沈英素来敏锐,即便方才他自己未明说,沈英也已是猜得八/九不离十。孟景春若当真是女儿身,便是朝中大事,不仅礼部会被问责,春闱主考等一众考官,甚至连一些没什么干系的地方官员都会受到牵连。

若当真是这样,孟景春胆子也忒大了!明摆着欺君,这还得了?

这也是张之青不敢说的地方。朝堂耳目太多,不是他一介太医院医官能乱说的。装作不知道,别去瞎捅这层纸,对他而言无疑是明智的。然今日沈英却将这事情提出来了,想必沈英心中已是起疑,只是在他这里求个确定而已,也不知沈英会如何处理。

张之青蹙蹙眉,也不说太多,便作别沈英,背着药箱匆匆走了。

沈英倒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隔壁衙门里的孟景春此时却很是头大,度支主事杨大人将一大箱子的日言簿摆到了她面前,道:“去年至今年三月的日言簿均在这儿了。”

杨主事所说这日言簿,乃去年幽州水利工事账簿,每一日度支均记录在薄,工部账房拟录,最后报至计省户部司审核。

孟景春至此已大约知道是什么事情,面前这一堆日言簿兴许是核下来与年薄对不上,又或者是与账库的银子对不上了。

但杨主事立即同她泼了一盆凉水,他道:“计省核下来,账簿中所言,与库银无出入。”

孟景春懵了,心说你对下来库银是无误的不就行了吗?你寻什么茬呀?这不是没事做嘛!

杨主事又道:“账虽无出入,但幽州水利工事中却存着问题。今日早朝上有人参了工部一本,道这工事中有人中饱私囊,私挪官银。”

“……”

杨主事一副见惯了大风浪的样子,语气淡淡继续说道:“账面这些东西,越是做得漂亮无误,便越是蹊跷,望孟大人核审时候勿被这漂亮账面给蒙了眼。”

他说话客客气气的,却教孟景春心里直打鼓。

孟景春犹豫着问了一句:“下官想多问一句,今日殿上是哪位大人上的奏本?”

杨主事眉眼平淡:“御史台出的面,算是寻常弹劾。”

“可有指名道姓说参的是哪位大人?”

“没有。”

“可……有证据?”

“有往来书信为证,但那信恐是书吏代书,没法辨认是何人所写。”

“有无印信?”

“没有。”

孟景春暗吸一口气。这便是徐正达口中的事关重大不宜宣扬?好一只老狐狸,将御史台日常弹劾硬生生给妖魔化他这是什么意思?再说御史台那帮子人,拿个字迹没法辨别也无印信的书信就敢当证据上呈,连最起码的职业操守都没有。

杨主事不知她在腹诽什么,只接着同她道:“然今日在殿上,陛下却将这本子给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