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孟景春腹中倒是安静得很,就算到了月份,小家伙也是偶尔动一动,踢人的力度也小得多。她觉着腹中是个小姑娘,沈英则更是开心。

一日,孟景春坐在椅子里晒太阳,这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得人周身都舒展开来,她偏头问沈英:“就这般想要女儿?”

沈英亦是坐在院子里鼓捣一堆木料,打算趁天气好,先将小床做出来。

“是啊,女儿贴心,儿子闹腾,将来还会吵架,还要娶媳妇,甚烦。”他这话刚说完,只见乳娘领着阿树已经走到了这边。阿树如今会走路了,走得却是歪歪扭扭,摇摇晃晃随时都要倒过去一般。

阿树走到沈英旁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袍子,死命地拽他。沈英弯着腰,瞥他一眼:“你要什么?”

阿树也不说话,就是揪着他袍子不松手。沈英停下手中活计,两只手举高,蹲下来道:“爹爹手脏,要什么去找娘亲。”

阿树鼓鼓腮帮子,不理他,陡然间松了手,蹭蹭蹭地就往孟景春那边跑,结果一不留神,直接摔了。小家伙开始没有反应,过了会儿回过神才大哭起来。沈英也不去扶他,奶娘要去抱,沈英却道:“男孩子摔个跟头算什么,别理他。”

阿树有些气呼呼地站起来,靠到孟景春腿边扭捏撒娇,鼻涕眼泪全蹭她衣服上了。孟景春抬手揉揉他脑袋,又掉头看一眼沈英,啧啧打趣道:“这喜新厌旧的劲儿真是”

沈英却不理她这打趣,重新拿过木工尺,随口说了一声:“也就你惯着他,将来要吃苦头的。男孩子不能娇养,早晚惯出毛病来。”

阿树虽然不能全然听懂,却也扭头忿忿看了沈英一眼。

沈英注意到小家伙投过来的怨愤眼神,不由笑了,搁下手中工具,也顾不得手脏,大步走过去揉揉他满是眼泪的小脸,末了将他扛起来:“行了,闹什么别扭,爹爹带你出去买吃的。”

阿树坐在他肩上,扭回头看看孟景春,咯咯笑了起来。

孟景春朝他摆摆手,腹中另一只小家伙却不轻不重地踹了她一脚。

冬日越发深,这般时日过得当真是太惬意了。

时日过得不紧不慢,距沈英递辞官折子也已是将近十月过去,上头却始终没有个说法。沈英并不着急,朝中流言却一直不断。

这日严学中到访,沈英恰在看书,见他来了,约莫猜到是什么事。

严学中自然亦不希望他辞官回乡,沈英却道:“当初考功名做官,为的并非荣华富贵,这些年该体悟的皆已体悟,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在这个位置,兴许还有旁的地方可以容身施展抱负。何况现下朝中人才辈出,陛下实在不必怕后继无人而不肯准奏。”

严学中乃皇上心腹,沈英今日将话讲到这程度,该表示的意思也该都能传达了。

他起身便要送客,书房的门却被敲响了。乳娘急匆匆道:“相爷,夫人恐是要生了!”

沈英一愣,连忙开门出去:“我立时去找产婆,你多看护着。”

严学中见状,与他一道行至门口,刚要告辞,西边却匆匆来了匹马。严学中一偏头,只见是府中牛管事,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般天气,牛管事却出了一头汗,他擦擦汗赶紧道:“姑爷,大小姐快生了,您赶紧回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焕焕:我是哥哥。回甘:你做梦,我是姐姐

☆、【九三】姑奶奶

如此一来,两边竟赶在了同一日生产,均是热热闹闹,顾不上其他。

孟景春生了个女儿,沈英自然是一早便想好了名字,抱着小女儿微笑道:“不如叫回甘罢。”孟景春闻言想了会儿,觉得甚好,自然没有意见。又听闻沈时苓这会儿也在生孩子,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长姐那里如何了。”

此时沈时苓也已是产下一子,府里上上下下都高兴得不得了。由是头胎,沈时苓吃了不少苦头,生完之后可谓累得不想再说一句话。严学中抱着孩子激动非常地站在床边问沈时苓名字,沈时苓这回却懒了,难得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了严学中:“你看着办罢。”

于是沈时苓这儿子,便由严学中敲定了名字,只单名一个“焕”字。

严学中自觉是倒插门女婿,便让孩子跟着沈时苓姓了。遂小儿便唤作沈焕。

沈时苓事后听闻沈英家的小女儿也是同日出生,立刻问他要生辰八字,沈英忙道:“你不要胡来,你们家那个也是沈姓。”

沈时苓道:“胡说什么呢?我就看看你们家闺女是哪个时辰生的,总要定个长幼罢?”

沈英自觉有理,但以防沈时苓讹他,便道:“你家的生辰八字也写出来,我们对一对。”

沈时苓自信满满地拿过纸笔写下来,说好了你那个也摊开看看罢。

两张生辰八字贴一摆,你家是未时三刻,我家也是未时三刻,沈英立时抢先一步道:“未时三刻是产婆替孩子洗完澡才记的时辰,所以还是我们家早。”

沈时苓说:“行啊,就算洗澡用了一刻钟罢,你们家往前推一推,未时二刻,有本事以后说亲合八字的时候也用未时二刻。”

沈英忙将台上那纸条拖过来揉成一团,施施然起了身:“这个你便用不着管了,侄女将来说亲事,尚不必让姑姑操心的,所以我们回甘便是阿姊了。”

沈时苓没料到这人这般不要脸,话也懒得与他说,便去跟孟景春商量。孟景春却无所谓得很,听沈时苓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末了也只很公道地讲了一句:“看孩子们将来自己的意思罢。”

遂这个千古难题,便暂且被搁置下了。

秋色正浓,恰逢两家孩子办百日宴,因能请的宾客差不多都是同一拨,故而便凑在一块儿过了。沈时苓嫌弃菽园地方小,连桌子都摆不开,又说沈英小家子气,便索性请他们一家四口到城西沈宅一起过百日宴。

沈英闻言略是不满,这宅子还是我名下的,你住得跟自己的一般,不大好罢。沈时苓当即便拍了银票给他:“多少钱我都买了,你这个钻钱眼里的小气鬼,哦对了,你眼下连俸禄也停了,家里是否已穷得没有买米钱了?”

孟景春在一旁牵着阿树的手,闻言浅笑道:“还好还好,相爷有做木工的潜质,恐怕将来做个手艺人也是饿不死的。”

沈英则抱着小女儿回甘,腾出一只手来,正要将那银票收回去,沈时苓道:“地契不给就要拿银票么?你太不懂做生意的规矩了罢?”

沈英立时转过身,蹲下来对阿树道:“爹爹早上给你的信封呢?”

阿树眼下已能听懂许多话,也能零零碎碎说不少了,他虽然对沈英重女轻男有些许不满意,但爹爹的话还是听的。一双小手挪进夹领里,摸半天摸出个折成方块的小信封来,双手捧着递给沈英。

沈英很是受用,一时间非常得意。瞧瞧我儿子都能做正经事了,你儿子还在吃奶。他起身单手将那信封拆开,迅速瞥一眼发现不对劲,慌忙又塞回给阿树,与沈时苓道:“改天再说。”

这么一来,沈时苓反倒对阿树手上那信封里的东西好奇疯了。她趁沈英抱着回甘之时,迅速蹲下来,揉揉阿树的脸,塞了块糖过去,便换回了他手里抓着的信封。

迅速展开一看,也是一张地契,不是沈宅亦不是菽园。沈时苓大喝一声:“你小子如今厉害呀,这是要金屋藏娇不成?买这么贵的一处宅子!快老实交代是要藏哪个小娇娇?”

沈英忙要抢过来,却碍于怀中抱着回甘而战斗力锐减。

沈时苓捏着那一纸地契到孟景春面前:“小孟你知道这事儿么?”

孟景春蹙蹙眉,看清那上面字样,装模作样看着沈英哀怨道:“相爷喜新厌旧的毛病果然是真的……这便要置办新宅子娶新妇了不成……”

沈英急死了,说:“哪有的事!”

孟景春没能演得下去,忽然就哈哈笑了场。她自沈时苓手中拿过那地契,又看了看,很是冷静道:“看样子相爷是打算给女儿备嫁妆了,这未雨绸缪得实在令人”

沈时苓觉着没劲,瞥了一眼沈英道:“你别现在得了女儿跟宝贝似的,总有一日得成女儿奴。指不定回甘长成大姑娘后立刻嫌弃你了,看你到时去哪里后悔。”她蹲下来抱了抱阿树:“阿树啊,你爹爹不喜欢你,你便跟着姑姑罢?今日在府里和弟弟玩,不要走了。”

阿树摇摇头,很是天真地回道:“弟弟笨,不好玩……”他说着便揪住孟景春衣角:“阿树有娘亲……”

孟景春赶紧将他抱起来,一脸歉意对沈时苓道:“小孩子乱讲、长姐……”

沈时苓当然知道是小孩子乱讲,便又揉揉阿树的脸,与孟景春道:“那边宴席已是备得差不多了,先过去罢。”

她说完便先走了,阿树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将头埋在娘亲颈窝里,一声不吭。

孟景春顺了顺他后背,揉揉他脑袋,语声温和道:“弟弟只不过现下不会说话,你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能说他笨呢?”

阿树将头埋得更低,半天才露出两只眼睛来,老老实实道:“阿树错了,往后再也不说了。”

沈英瞧见,便说:“你快点下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让娘亲抱着,娘亲不累的么?”

阿树怕被爹爹看不起,虽然很舍不得,只好挣了几下,示意孟景春放他下来。孟景春淡笑笑,将他放下来,将手伸过去给他牵着,又偏头对沈英道:“才这么小的孩子你又是何必。下回你再凶他,我可要翻脸的。”

阿树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沈英瞧那小家伙的得瑟劲,板着脸很是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小家伙立时缩了缩脖子,拽着孟景春的手更紧了。

一场百日宴来了不少人,宗亭带了两块长命锁,一人送一块很是公正。

除此之外,宗亭还带了许多吃的给阿树。阿树十分聪明,接过包袱,抬头便喊宗亭“舅公公”,听得宗亭心花怒放,立时将小家伙扛到了肩上。

宗亭笑道:“阿树啊,你这般喊,你爹爹恐怕要更不待见你了。”

一旁的沈英黑着张脸,抱着回甘便往里头去了。

待严学中将沈焕抱出来,回甘看看对面那个胖乎乎的小子,竟然身子前探,伸了手去捏那只的脸。

沈焕似乎是刚睡醒,一双眼朦朦胧胧,很是怕人的模样,被回甘这么一捏,苦着一张脸便往严学中怀里钻。

宗亭站在外头瞧见了,与旁边的孟景春道:“你们家这小姑娘现下看着就厉害,往后严大人家这儿子,怕是要被欺负。”

孟景春自言自语道:“是呢,也不知性子像谁。”回甘软乎乎的,长得十分讨喜,五官精巧倒是像极了孟景春。但这性子,却有几分沈时苓的影子。

眼下这情形看着天伦和乐,似是不能再好。

孟景春犹豫半晌,终是开口问道:“中宫娘娘可还好?”

自那时候董肖佚拜表辞官,她便再也未听过她的消息。虽然宫中毫无动静,但亦有人揣测,其实董肖佚及子江并不在宫中。

如今沈英已是不理会朝中任何事了,更不会前去打探,因此她也不曾问过沈英。

宗亭那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视线落在厅前那株合欢树上,浅浅笑道:“你倒还惦记着你那姑姑,只可惜中宫娘娘眼下估计不便出宫更不便见人,皇上宝贝着呢。”

“这么说来,还在宫中?”先前那些传闻竟都是空穴来风?

“约莫几日前我见过她。”宗亭接下来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身后却已是响起了熟悉的女声

“怎么,宗大人几日前见过我?我如何不记得了。”

宗亭猛地一回头,见是董肖佚,忙要请安,却碍于肩上还坐着阿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阿树见董肖佚眼生,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

董肖佚也望着他,说:“下来罢,你舅公公年纪也不小了,可别让他老人家累着。”

宗亭被她噎得一句话也回不了,董肖佚笑笑,抱过阿树:“知道喊我什么吗?”

孟景春被董肖佚悄无声息的突然到访也吓了一跳,董肖佚看看她,笑道:“小丫头如今做了娘亲连声姑姑也不喊了么?”

孟景春忙唤了她一声:“姑姑。”

董肖佚复看着阿树道:“你娘亲唤我姑姑,你可知唤我什么了?”

小家伙瞅瞅董肖佚,忽然间觉着有些纳闷。他似是琢磨了半天,很是不忍心对着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老的女子,忐忑地喊了一声:“姑……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沈树V:我是阿爹的口袋君,阿爹你不要凶我,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好多人喜欢我的。

☆、【九四】终章(上)

董肖佚此番回京,是因为子江某日问她:“爹爹在哪里?”这个孩子出乎意料的聪明,完全超出董肖佚的预计。才这么小的人学话学得飞快,每日缠住她要爹爹。

董肖佚总不能变出一个爹爹来给他,没办法就只好回了京。

她听闻沈英已经拜表辞了官,虽皇上还未准奏,但这一拖便是一年,沈英再未去上过朝,俸禄也停了,实际上与已经辞官无大异了。又听闻沈家再添两只小娃,得知在办百日宴,便将子江哄睡了,自己悄悄出了宫。

说是悄悄,其实身后有人跟着,皇上好似怕她随时会逃掉一般,只要她出门,便遣人偷偷跟着。董肖佚知道,但并不点破。那人真是傻子,子江在宫中,她又怎会一个人跑掉,是将她看得多无情呐。

沈宅内热热闹闹,她在门外站了许久,也羡慕起这和乐来。直到进了宅门,瞧见孟景春的背影,这才觉着扑面而来的熟悉。宗亭则仍旧是一身风流的姿态,过了三十的男人,身姿依旧挺拔如初,背影瞧着竟是多添了几分韵味。被扛在肩上那小子,便是阿树了罢?

悄悄走近了,才听得宗亭在嚼舌根子,便回了一句,却没料宗亭惊讶成这样模样。往日还能在餐桌上互相打趣,如今他们见了她,倒是急着行礼。这其中得失,只有董肖佚自己方能体悟。

阿树乖巧,唤她一声姑奶奶,讨喜得让人都想将这小娃抱进宫了。

旁边孟景春道:“阿树下来罢,这般大的人了,怎还好叫人抱呢?”

阿树瘪瘪嘴,稍稍挣了挣,示意董肖佚放他下来。他就知道,娘亲也就在爹爹面前宠他,到了外人面前,素来都对他要求严苛。

董肖佚放下他,忽问他:“想进宫念书吗?”

阿树眼珠子转转:“宫是什么?”

孟景春在一旁不知说什么好,董肖佚淡笑笑,对阿树道:“等将来你要念书识字了,便进宫一道念书好不好?”

阿树觉着眼前的人很是和蔼可亲,便拼命点点头。

孟景春站在一旁无话。董肖佚直起身,揉揉阿树脑袋,与孟景春道:“这事不着急,将来还要再看孩子们的意愿。我知你不是很乐意,但是诸事不要想得那么绝对嘛。”

孟景春忙道“不敢”,董肖佚凑过去与她道:“不要太拘泥了,既然认了姑姑,就应是一家人啊。”

那边沈时苓亦是看到了董肖佚,她倒不拘泥董肖佚的身份,只当她还是在楚地的那个董大人,连忙招呼她过去吃酒。

故人相逢,席间难免多喝了几杯。沈英却还是老样子,来酒必拒,很是扫兴,故而只能被一群人打趣得体无完肤。

问起辞官后的打算,沈英却赖皮道:“夫人说要开药铺,我给夫人打下手。”

孟景春在桌下暗踩他一脚。

阿树坐了个高凳子,上身都趴在桌子上,自力更生剥一只大螃蟹,嘀嘀咕咕道:“吃软饭。”

席间顿时哈哈笑成一片,旁边宗亭捏捏他小脸:“阿树啊,这种话都是谁教你的?”

孟景春忙岔开话题道:“小孩子还是不要吃蟹的罢,太凉了。”说着便征收了阿树手上那只蟹,阿树将手指头伸进嘴里舔了舔,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略有些哀怨地看着孟景春。孟景春忙取过帕子,给他擦手。

宗亭仍然不放弃,说:“阿树快告诉舅公公,这话是谁教你的?”

阿树迅速地转转眼珠子,目光投向孟景春,似是在琢磨。孟景春见状立即剥了一只虾塞给他,阿树嚼了嚼,咽下去这才道:“不……不记得了。”

宗亭觉着分外好笑,心道沈英在家中得是吃了多少瘪,又觉阿树格外可爱,笑着笑着竟叹了口气。

那边董肖佚道:“宗大人若这般喜欢孩子,迟迟不成家又是为哪般?”

宗亭淡笑,回得一派坦然:“不是谁都有福气娶得到能养活自己的夫人呐。”

沈英沉默半天,也只说了一句:“谬论,明明是自己风流成性,你有多少红颜知己自己都快数不过来了罢?”

宗亭轻轻挑眉,又剥了一只虾给阿树:“各人活法不同罢了,互相体谅体谅。”又望着阿树:“阿树说对不对?”

阿树点点头。

“那以后舅公公老了,啃不动骨头走不了路,阿树会给舅公公养老么?”

阿树又点点头。

沈英听不下去,倏地起了身,将阿树抱下来,给他换了个位置,自己则拖了张椅子坐到了宗亭旁边。

宗亭啧啧两声,望着他道:“我说你那时候害我入台狱也就算了,现下还阻碍阿树给我养老,心胸之狭隘简直令人发指。”

沈时苓插话道:“他素来这个样子,宗大人才知道未免太晚了。”

“不过我还得巴着他。”宗亭撑起下巴懒洋洋望着沈英,“辞官的事还是算了罢,你不做左相,我也没机会做右相啊。”

沈英冷笑笑,偏头瞥他一眼:“就冲这点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话不能说太满。我可听说某人当初求娶”

宗亭话还未来得及说到点子上,沈英忽然起身将他拽了起来,拖着他便往外走。

孟景春搁下了筷子。

宗亭再回来时,却未再提这茬。一顿百日宴吃得还算尽兴,说下次再约,恐怕要到回甘与沈焕周岁的时候了,又要等到明年。

知心的故人不嫌多。

沈英终究未能如愿辞官。

当年上本求娶孟景春,曾豪言说要为朝廷再卖十年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笔账,皇帝那儿给他一直记着。当然,知晓这折子内容的,只寥寥几人而已,且这其中竟还不包括孟景春。

这种事,能瞒还是瞒一辈子罢。

于是沈英在爱妻面前说“算了我还是回去做官罢”时,爱妻提了他耳朵,咬了咬牙道:“如此出尔反尔之辈,晚上睡地上!”

不过俗话说床头吵床尾合,小夫妻拌个嘴发个火还当真就输啦。故而沈英本在地上睡着,早晨醒来却是搂着爱妻在床上腻着了。但到底是腻歪不久的,小床上的某只快饿死啦。

菽园因为添了人口,越发热闹,待回甘长大些,孟景春的药铺终也开了起来。

沈时苓帮了大忙,又说若孟景春做得好,不出三年便会有分铺。

孟景春笑说不会的,结果一语成谶。

这一年,正是建昌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