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春在分铺手脚麻利地看完账,指了几处不对给掌柜看过,便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了。她如今行事风风火火,看起账和药材来,那眼睛简直毒得很。分铺新来的伙计见东家这个样子,不由好奇问了一句掌柜:“东家是什么出身啊?”

掌柜捻捻山羊胡,回头又翻看账册,吓唬他道:“我们这个东家啊,刑狱出身,人在大理寺混过,很厉害的!你做事不要偷懒,万一被她给捉住了,你就完蛋了。”

“哦哦。”那伙计被这般一吓,也不敢多说,赶紧麻利地端着篓子去后院干活了。

这一日正是回甘与沈焕的生辰,说好了孟景春做东,今年的生辰便在菽园过。

自这两只娃出生后,每年生辰便成了大人们聚到一块儿吃饭喝酒的理由。

回甘喜欢热闹,自然很是高兴,小小的人儿模样生得十分惹人疼,故而总能收一大堆礼。沈焕倒也不赖,只可惜每年收到的最大的礼,都是娘亲给的。

两只小孩已会拌嘴,回甘总“焕焕,焕焕”地喊他,家里人便也悉数都喊沈焕叫焕焕。沈焕其实是不大高兴的,这么喊好像总被喊小了一样。

他又是个慢吞性子,每每和沈树、回甘玩,总落了下风被欺负。可他又不敢和沈时苓说,因沈时苓对他十分严格,要是这种事情都去哭哭啼啼告状的话,娘亲估计又要凶他没出息了。

今年过这个生日,焕焕不大高兴。

最疼他的爹爹公出楚州了,不知道今日赶不赶得回来。

一早,牛管事便将他送到了丞相舅舅家里面,让他在菽园等着。小寿星沈回甘已是换上了新衣裳,跟着阿兄后面笑得很开心。焕焕看到回甘的新衣服,瘪了瘪嘴。

“焕焕你没有新衣裳吗?”

“我娘亲……很忙的。”

“你不是有爹爹吗?”

“我爹爹……”说到这个焕焕都快哭出来了,平日里只有爹爹知道他委屈:“我爹爹……也忙的。”

回甘站到他面前,揉揉他眼睛:“好没有出息啊,哭什么呀。我爹爹也很忙的,可是也给我做新衣裳啦。”

沈树在一旁抱拳站着,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迅速得出了结论:“焕焕,看来你爹娘不喜欢你。”

焕焕听到这个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沈英今日休沐在府中待着,听到外面小孩哭声,便搁下书出来了。

沈英见状,问阿树道:“你欺负弟弟了吗?”

阿树忙放下手,很乖巧地立于一旁说:“没有的。”

又问回甘:“是不是你阿兄欺负弟弟了?”

回甘皱了小眉头,很是委屈的模样:“没有的。”她指了焕焕道:“是他自己好好的就哭了。”

焕焕哭得更厉害了。

☆、【九五】终章(下)

沈英最怕小孩哭,焕焕这回哭得如此凶猛,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眼见着沈时苓过会儿就要到了,等她看到儿子哭成这模样,非得发一通大火不成。

沈英愁眉不展之际,救星终于到了!孟景春刚从药铺赶回来,见状赶紧将焕焕抱起来,一边顺他的背,一边柔声哄道:“焕焕不哭,你娘亲快到了,若瞧见你哭了,定然要不高兴的,那样就没有生辰礼物啦。”

焕焕抽抽搭搭抹鼻子揉眼睛,努力止住哭。孟景春抱着他往前面走了,留下原地两只小崽子和沈英面面相觑。

焕焕将眼泪蹭了孟景春一肩,哽咽着说:“还是舅娘最好……呜呜。”

孟景春揉揉他脑袋,回书房将他放在软墩上,又去找了一盒糖拿给他,嘱咐道:“不能多吃,知道了吗?”

焕焕很乖地点点头。他性子很乖巧,每回孟景春拿吃的给他,告诉他只能吃几个,他便当真吃几个,非常老实。

与阿树与回甘两个调皮鬼比起来,孟景春倒更喜欢焕焕这样的孩子。且这孩子每回都是可怜兮兮的,实在是招人怜。

她又塞了一本三字经给他,教他念了会儿,便去喊沈英过来看顾着孩子。

今日一早,帮厨便出门去买了许多菜回来,中午厨工就忙活开了。孟景春去看了看,又从酒窖搬了坛酒出来。这个小酒窖,是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造的,后来多年不用,近两年孟景春闲着没事,便常常往里放些好酒,偶尔自己也会酿一些花酒青梅酒,过年过节搬出来自己饮用,或是分送给旁人。

沈英本是不喝酒的,现今受孟景春熏陶,竟也不时小酌上一两杯。尤其是冬日里,走夜路从衙门里回来,手脚都是冷的。烫一壶酒,不急不忙地啜上一会儿,两个人坐着聊聊天,却也是分外惬意。

与一个人生活十年时间,本以为不会改变的习惯,原来也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变了。

那年她还是青涩不经事的年纪,胆子看似大得没边,其实就是个胆小鬼,且还很冒失大意。如今虽然成熟太多,举手投足已然是当年不敢妄想的气度与沉稳,但与他在一起,偶尔还会闹一闹脾气,调侃一下当年糗事,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沈英一人带了三个孩子,见孟景春忙活来忙活去,想帮个手都无力分神。

那边回甘抢焕焕的糖,这边阿树趴在桌上铺了张纸乱涂乱写,焕焕急得又快哭了:“舅娘、舅娘说……糖不能吃多。”

哎,三个都不省事。沈英只好转过身将三只拎回来,拿过一本书:“别闹了,今日考考弟子规,答不上来不许吃饭。”

那边回甘一垮小脸:“爹爹我饿。”

沈英连忙找了点心拿给她,又板了脸道:“不许闹了。”

三只终于被哄得妥妥的,那边孟景春也好放心准备今晚的生辰宴。

庆生宴第一位来客,是沈代悦。

她亦已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个子比十五岁那年又窜了不少,如今当真是亭亭玉立了,照沈时苓的话,姑娘已经熟了,但某些方面却还是一片空白,不知何时才能寻良木而栖。

代悦自己倒是极无所谓,毕竟她的仕途才刚刚开始。说是仕途其实也算不上,如今女学已自成体系,礼部认为女学的讲书、博士最好是女官,朝廷便单独开了女子科举,选才学品行均上优者,入女学为先生。

代悦不是头一批,而是今年科举才考上的。沈老爷原本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加之又想念京城的一对子女,便说,她去京城考试也可以,但要带上他这个老头子。于是沈代悦便带上了老父亲,进京赶考。

沈老爷在沈时苓的宅子里住了一阵子,见他们都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嘴上却说京城怪无聊的,赶在代悦科考成绩出来之前,便又长途跋涉回华阳去了,旁人劝也劝不住。

没料代悦这一考便是女子科举第一名,沈时苓闻言觉着很骄傲我们家出的全是状元!

所谓厚积薄发,其实她拿状元之位也不为过。她不想叨扰阿姊和阿兄,自吏部分派结束之后,便自己搬去了官舍。极巧的是,那间官舍亦正是十多年前沈英住过的那一间。

又所谓铁打的官舍,流水的吏。

只有官舍才是永恒的。

代悦给仨倒霉孩子都带了礼物,公平起见,带的全是书,结果仨孩子收了礼,除了焕焕之外,其余两只不高兴透了,觉得小姑姑送的礼物好没劲。两只这不高兴表现在脸上,结果被孟景春毫不留情地训了一顿。两只娃便又向小姑姑鞠躬道了谢,弄得代悦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天色渐渐晚了,冷菜和酒均已是摆上了桌。孟景春将大门打开迎客,宗亭、董肖佚陆陆续续到了,严学中也赶在天黑前从楚州回来了,颇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孩子们开心地收着礼,却因为肚子饿了,都眼巴巴望着桌上的冷菜。

焕焕坐得最老实,他跟严学中诉了会儿苦,得了安慰后便又心满意足地坐好。阿树和回甘两只调皮鬼从椅子上跳上跳下没个消停,孟景春过来瞪了一眼,两只便又乖巧坐好。

回甘说:“焕焕,你娘还不来呢。”

焕焕暗暗往严学中那边靠了靠,挺直了脊背说:“我娘回府给我拿生辰礼去了。”

回甘说:“真的吗?”

焕焕拼命点点头:“真的 !”

回甘又说:“噢……”

沈树帮腔道:“不见得罢,大人最喜欢骗你这样的小孩子了。”

焕焕又想哭了,眼泪正在眼珠子里打滚时,那边沈时苓已是风风火火到了,手里拎了个大包袱,径自塞给了焕焕。

焕焕战战兢兢打开来,里面竟全是没见过的吃食,他立时很乖巧地感谢了娘亲。

沈时苓这些年与番邦做生意,常常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和吃食带回来,沈英家两只仔每回都只能干看着羡慕。今日沈时苓这一大包袱,着实将两只小仔的嘴给堵了,再找不到什么话来奚落焕焕。

焕焕翻了翻,找了一小盒甜饼出来,递到了回甘面前,无比乖巧地说:“阿姊吃。”

回甘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众大人在旁看着,都笑了。小孩子之间的关系如此简单,当真是令人羡慕啊。

孟景春将大门开着,径自走进中厅,怕蚊子多,便将中厅的门关上了。算算,该到的也都到了,席间却空了一个位置。

沈英侧过头去轻声问孟景春:“你难道还请了旁人?”

孟景春没有答,却说:“不早了,大伙儿也饿着,开席罢。”

于是这庆生宴便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场,席间各番打趣自然少不了,却也令人感慨时日过得之仓促。不知不觉间细纹已爬上眼角,偶尔爬一次高山,也会惊觉当年体力不复在,孩子们渐渐大了,蹒跚学步到如今能顺顺利利背完三字经弟子规……处处都在预示着老去。

那边热热闹闹庆生,工部衙门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皇帝好工事,各州县广修水利,工部这几年一直忙得要死。主要是,该死的计省总是嫌弃现今工部的账做得太烂,常常会将已经做好的账驳回工部账房重做。

白存林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账房和计省的人虐死了。

因为太忙,如今这家伙竟连亲事也没能说得上,空领那么多俸银有什么用?都没有时间会佳人!想起来便是老泪纵横。

他已是许久没有回去睡个好觉了,只能忍着浓浓睡意在衙门里监工。

偏偏衙门里来了几个新进士,好逸恶劳,做事一塌糊涂,白存林更是头疼。

那几位新进士,趁白存林去茅房的间隙,又凑在一块儿讨论起今年女子进士科的几位佳丽来。

“你们不知道啊,女子科的状元是沈相的亲妹妹,据说很漂亮的,家世又好!”

“榜眼也很厉害啊,才十七岁,那才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状元已经二十多了,太老啦!”

“白痴啊,若能娶到沈相的妹妹,将来还不是仕途亨通?”

说话间也不知白存林是何时回来的,三位进士只听得背后一声戒尺响,便吓得坐回了自己位置。

白存林神色冷淡,道:“你们刚进来时我与你们说过什么?”

其中一进士道:“莫……探听同僚生活……”

另一进士道:“莫……嚼舌根子……”

剩下一个进士道:“莫……好奇……”

“你们听到哪里去了?!”不苟言笑的白侍郎又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是是是……”

“干活!”

菽园一场宴席还未结束,众人兴致正高时,中厅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沈英偏头看向孟景春,又看了一眼那张空席,众人均是安静了下来。

孟景春搁下手中杯盏,望向对面的沈代悦。她笑得极淡,又有些一些辛酸和慨然

“代悦,你去开门。”

【正文完】

☆、97【番外】第一篇

这一年京城春日依旧长得很,让人觉着困顿,一路走来,小叶女贞颜色由淡转深,明明是该到夏日的时节了。

宗亭避开略刺眼的阳光,贴着廊道内侧走着,末了在一扇门前停下来,抬手敲了敲门,里头却无人应声。

“吱”翰林院的木头门有些老旧,慢吞吞地推开来就发出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真是讨厌啊。

他低头走进去,刚要关门,却觉着屋里有动静,猛地一掉头,只见一案桌上堆满了书册,从那堆书册后,缓缓冒出一个人头来。

“喂,你要死啊。”宗亭吓一跳,本以为大家都休沐去了,却发现还有个人在这儿。

沈英抬手撑住脑袋,皱了皱眉道:“姚编修真是好烦,这么多书我怎么看得完。”

“他又不在,偷个懒怎么了。吃了么?”宗亭低头拍拍衣服上的褶子,一只手里提着个点心盒,走过去往那书堆上一放:“喏,看你这么可怜分点给你吃了,别吃完啊。”

沈英将点心盒拿过来,打开吃了一块,含含糊糊道:“你不在户部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宗亭亦是不耐烦得很:“户部一群老匹夫做事磨叽得要死,江州那笔水利账目,写得那么清楚,老是审来审去偏就没个结论。真是眼神不好使,懒得和他们耗,我就过来找书看。”

沈英慢吞吞吃着点心,又迅速翻过一页书:“书有什么好看,都读了这么多年了。”

“你小子怎么比我还功利。”宗亭蹲下来,在地上放着的那摞书里慢慢翻找着,嘴里还不忘打趣道:“京城小姑娘们若知道堂堂状元郎居然是个不爱读书的,恐怕心都要碎了。”

沈英空空胃腹终于有了告解,也没那么烦躁了,只说:“官舍伙房的点心居然越做越精细了,看来下回得早些去。”

“放屁,官舍伙房能有这水平?”宗亭扭头看他一眼:“那是老子今天早上从街上买的。”说着又掉回头继续翻书:“说起来官舍最近的伙食简直是在喂兔子,连肉末星子也没有。我攒了些银子,不打算住官舍了,你呢?”

“我觉着官舍挺好,再者我俸银也不够自己置宅。”沈英头也不抬,“才去了户部这么短时日,便已开始捞油水了,你这财发得不仁不义知道么。”

“少跟我说教,就你清白。”宗亭似是没寻到什么中意的书,直起身过来拿点心吃,瞥了一眼他正在看的书:“哦哟,这么无趣的书也让你编修?若离了翰林院这地方,你想做什么?”

沈英略沉默,似是想了半天:“御史台?刑部?大理寺?”

“瞧你那点出息,一水儿全是发达不了的衙门。”宗亭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又晃到一面书柜前。

沈英蹙蹙眉:“你做官就为发财么?”

宗亭回头:“不然呢?为人洗冤还人清白?做言官得罪死人偿个命?我要图那些便不做京官了,做京官就是要发财啊。”

沈英不理他,又低头看书。

屋内沉寂了会儿,好半天,宗亭才开口道:“说起来大理寺的朱大人似乎挺厉害,他底下的官升得都特别快,考课都排前。你要想往那边转,给朱大人打下手倒是不错的选择。”

沈英没有理他。

却没料一语成谶。

忽然就有那么一日,姚编修说沈英暂不必在翰林院待着了,去大理寺学学典律罢。

沈英遂收拾了书匣往大理寺去,却没料压根不是为了让他熟悉典律,而是说有案要查,让他做副手,主审偏就是朱豫宁朱大人。

给朱大人做副手,是很得功的事。但沈英不明白,大理寺诸多推丞评事,朱大人为何偏让他一个翰林院的过来做副手。他未问,朱大人却主动与他挑明:“此案需得密查,大理寺这些人做惯了案子,总有些坏毛病。你是聪明人,应当懂这其中道理。”

听到这里,沈英也猜到一二。朱大人喊他过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让他查案,而是单为找个写卷宗的人罢了。查案断狱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这个是规矩,朱豫宁既然主审,自然不方便写卷宗。

沈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仔细梳理案情经过。

此案涉及宫闱,因此是秘案,只能悄悄查。元妃娘娘久睡不醒,太医院以为没什么大碍,几服药喂下去,却不见元妃好转。太医院孟院判再诊查过后认为元妃乃中毒之症,于是重新拟方。元妃娘娘换药后终是醒了,却落了个神志不清不认人的毛病。孟太医认为是拖了太久,施救不够及时,故而已伤及脑子,才会这样。

既然是中毒,便得查这毒是从何而来,又是谁人施毒,如何施毒。元妃娘娘中毒那阵子,恰逢皇帝南巡,故而定然是宫中有心之人趁皇上离宫之际做出此谋害之事。既然毒出在饮食上,那为何元妃身边的试毒宫女没有事?朱豫宁押了元妃宫中几位近身宫女,据其中一人回忆道,元妃昏睡不醒前一日,皇后曾遣人送过点心。元妃瞧着点心很新奇,也因没有戒心,未来得及让人试毒,便吃了。

如此,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成了皇后娘娘。

但朱豫宁却未有任何行动,沈英的卷宗写到这里也停了,因没有证据故而无任何进展。然不久,朱豫宁却草书了一份案情单给沈英,让他照此写完卷宗存底。

那案情单上所写,是讲元妃近身宫女中有一人乃薛贵人眼线,毒药便是她投在茶水中的。沈英疑惑其中仍是没有证据,朱豫宁却不知何时弄到了一份那近身宫女口供,便催他匆匆结案封卷。没料这案子还未来得及结,那边因元妃毛病迟迟不好,陛下已是迁怒了太医院。由此,便有人在孟太医处发现了其与薛贵人私下往来证据,终是得出这毒药来源,且又怪孟太医与元妃诊治时,故意拖延时间延误病情。

孟院判一家入狱。

沈英头一回去狱中录口供时,便发现处处是漏洞。朱豫宁给他那所谓证据,他比对了一番,往来小书上的字迹虽十分形似,却总感觉是伪造。但薛贵人已被赐白绫,当下死无对证,孟太医亦是百口莫辩,索性不予开口。

那一日,沈英在狱中待了许久,孟太医却一句话也未说。

第一次查案,便到此境地,沈英显然觉得有些无力。宗亭见好友早出晚归,半夜在官舍门口等他,手里拎了小食。沈英开门进屋,将钥匙丢在篓子里,回头问他:“你来做什么?”语气里有些闷闷不乐的意思。

宗亭脱了鞋子,低着头进屋,只说:“你这儿还是这么干净啊,随便住住你整成这样,莫不是打算长住了?哦对了,我想在这儿住几日。”

沈英不想理他,去后院洗漱完折回来,抬脚踢了踢侧躺在蔺草席上看书的宗亭:“你有新置的宅子不住,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宗亭倏地坐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宅子刚整好,现下住进去不吉利,诶你就借我住两日怎样了,我还给你买小食了。”

沈英在对面坐下来开点心盒,闷声不吭的。

宗亭道:“怎么啦?听说孟院判的案子神神秘秘啊,外人都探听不到什么消息的,到底怎么个情况啊,我好奇着呢,同我说说。”

沈英口风很严,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说。宗亭盘腿坐着,想了一想,道:“依我看,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太医院内斗,再牵扯上宫闱中的事,便能杀人于无形。你想想看,张院使如今已年迈,这两年肯定要让位的,孟太医口碑及医书均很好,且已是院判,极有可能成下一任院使。觊觎这位置的人那么多,见不得人好的自然也多,摊上宫闱秘事,落井下石是最好的策略啦。”

宗亭所言沈英并非没有想过,但他实在不忍心将人心想得这般坏。宗亭瞧他这样,伸腿踹了他一脚:“喂,朝堂里面,富贵荣华都是表象,九死一生才是真的。大家都很坏,所以我们只能更坏才能活下去啊。你别太天真了,真是孩子气。”

沈英的确孩子气,他满腹热忱却遭遇此境地,实在让人有些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