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月一个眼神丢过去,他又止住脚,很是不忿。

谢吟月这才对郭大有道:“你说的都是事实。我弟弟莽撞,我这里代他向郭二哥赔罪了。”说完冲他蹲了蹲身。

人群“嗡”的一声,议论声起。

郭大有却深深地看了谢吟月一眼,心中忌惮不已。

想她年纪比清哑也大不了几岁。就这样有心机;而清哑就像个小娃儿似的。心地简单的就像张白纸,真是不能比。

当下他冷笑道:“不敢当!姑娘真有心,昨晚就该赔罪。现在装模作样。有什么用?”

谢吟月没说话,只瞅了大丫鬟锦绣一眼。

锦绣立即上前,正色对郭大有道:“昨晚赔什么罪?你刚才说的虽都是事实,却怪不得我谢家。江公子接了我家二姑娘的绣球。干系二姑娘终身,能不承担?至于他和郭家有婚约。我谢家并没有逼江家悔婚另娶,曾表示可二女共侍一夫。是郭家姑娘不肯成全,硬要逼江公子做不义之人,两家闹翻了。江家才退亲的。与我谢家何干?”

人群又“嗡”一声炸开,都道“原来这样!”

郭守业和郭大有听了气得浑身发颤。

正没主意时,就听有人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好啊!”

人群分开。是郭大全回来了。

看见他,方初和谢吟月都不禁浑身戒备。

果然。郭大全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才对人群笑道:“这小女娃说的对,我郭家没敢怪谢家。所以不就退亲了,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嗳呀,这个事也是巧了。往后啊,谢家再有姑娘抛绣球,甭管定亲的、成亲的、大叔还是大爷,都要去抢啊。运气好的,抢到了就要承担。娶不成正妻,弄个小妾也是好的。哈哈哈…”

人群先是一愣,跟着轰然大笑起来。

这回换谢天良和锦绣气得浑身发颤。

谢吟月没有笑,等人群笑声停了,她才慢条斯理道:“郭大哥说笑了。虽然这事确实巧了些,谢家还不至于在抛绣球的时候,把什么大叔大爷都放进去。江公子也是因缘巧合,不知怎的阴差阳错才进去了。这也说明他和舍妹有缘。所谓姻缘天定,天意不可违!”

天意不可违?

这回答巧!

方初和韩希夷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严未央却放声大笑起来,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

谢吟月心下觉得不妥,面上却不动声色。

方初急忙叫道:“表妹!”

声音有些严厉,有警告的意味,同时目带恳求。

韩希夷则上前攥住严未央的马缰,笑道:“严姑娘,我在醉仙楼定了雅间,刚才一直等你呢。谁知你在这打抱不平。好了,谢姑娘已经训斥谢兄弟了,没事了。咱们还去吃酒吧。韩大哥点了你最爱吃的银鱼蒸蛋。”

严未央看着他撇撇嘴,轻哼了一声,却也没笑了。

韩希夷这才松了口气,遂站在马旁和她说话。

郭大全笑眯眯看着谢吟月,扬眉道:“天意?嗯,是天意!真是天赐的好姻缘!姑娘放心,他们肯定能一辈子过到头的。”

这话说的,仿佛担心江明辉和谢吟风过不到头似的。

谢天良气得又要上前喝骂。

谢吟月伸手拦住他,对郭大全道:“承郭大哥吉言。”

只一句就完了,根本不想同他多说。

这个农家汉子,天生的狡诈!

方初也对郭大全没好感,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对谢吟月道:“走吧。”

几人正要走,严未央却冲门口叫道:“那就是你们要拍卖的图稿?我看看。别人怎样我不管,下午我可是要来的。”

郭大全忙笑道:“就是那稿子,姑娘请看。姑娘能来我们最高兴了。”

方初心中一动,和谢吟月、韩希夷一齐仰头看竹篙上的东西。

他们都是行家,这一看立即敛去笑容。

谢吟月虽然还是淡淡的笑着,却一直淡淡地笑着。

不变的神色昭示她在掩饰内心的震惊。

郭大全来回打量他们脸色,道:“这是最简单的一幅。”

几人心中再次震动,都沉默不言。

严未央则目光大亮,扬声笑道:“下午,本姑娘要头一个来!你们给本姑娘留个好位置。”

郭大全笑道:“姑娘,我们这拍卖会有规矩的。怕来的人多了,我们招待不起;还怕那不想买的人故意来捣乱,所以定了规矩:凡参加的人都要交一百两银子,我们给个号。先报名的坐前面…”

第73章 相斥(四更求保底粉红)

话未说完,严未央立即朝身后伸手,“墨玉,交银子!”

“是,姑娘。”

墨玉跳下马背,上前对郭大全说要报名。

她也是个黑姑娘。

严姑娘肤黑,挑的丫鬟也肤黑,这才配。

那郭大全才把话说完:“…拍卖底价五千两。”

严未央兴奋不已,大声道:“若果真像你说的,其他九幅都比这一幅还要复杂,这个底价不高。”

郭大全笑道:“我要说假话,到时候退银子给你。”

一面伸手请,“姑娘进去报名。”

墨玉就跟着郭大有走进院子。

方初和韩希夷对视一眼,面色肃然起来。

两人同时迈步上前,对郭大全道:“我们也要报名。”

郭大全伸手笑道:“请,请!”

方初且不进去,而是看向谢吟月。

谢吟月目光微闪,看向郭大全,微笑道:“郭大哥怕是不会让我谢家参加拍卖。我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郭大全笑眯了眼,道:“谢姑娘就是聪明。我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咱们两家是仇人呢。都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这夺女婿的大仇也是一样的。我就算把这画稿烧了,也不能卖给谢家。唉,可惜了,我晓得谢家有钱!”

一面坦承不讳,一面还很惋惜的样子。

严未央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

方初嘴抽抽,不知这种人怎会是郭清哑的哥哥。

谢吟月倒无所谓,对他道:“你们去吧。”

韩希夷笑道:“不用了,我让小秀进去跑一趟。”

方初立即止步。

两个少年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转开目光。

——他们都怕见到郭清哑!

少时墨玉和小秀报了名。拿了单据出来,众人才散去。

有他们开头,报名的人就络绎不绝起来。

这且不说,且说方初四个回到醉仙楼,大家坐下,韩希夷便吩咐小二上菜,一面道:“那图稿…”

才开口。就被严未央打断。

她盯着谢吟月犀利道:“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抢了人家的夫婿。居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生生将强盗行径说成是天赐的姻缘。谢吟月,你可真不愧是谢家少东——无耻到极点!前无古人!”

韩希夷脸上笑容一僵。

方初严厉道:“未央!”

严未央一扬尖尖的下巴。道:“怎么,我说错了?”

谢吟月丢给方初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才转向严未央,道:“严姑娘心高气傲、嫉恶如仇。吟月佩服!可是有些话还请姑娘慎言。”

严未央道:“慎言什么?”

谢吟月道:“之前吟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本是巧合。我二叔也是无奈。不然难道任凭二妹闺誉蒙尘?再说,谢家并未逼江家退亲,是郭家自己主动要退亲的。”

严未央霍然站起,俯首盯着她道:“你这话只好拿去哄那户庄稼汉!我严未央虽然不如你谢吟月聪明。却也不是傻瓜。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呢?我也不问那什么江公子是怎么进的谢家,我就说一点:他如果有心攀附谢家,背信弃义想悔婚。这样的无耻之徒要是我早赶他走了,岂会让他进门?你谢吟月也会不耻这种小人。绝不会同意将妹妹许他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无心攀附谢家,也不想悔婚。那便是你谢家无耻,蓄意谋夺人家女婿!只怕还不止这些,只怕那什么江公子根本就是堕入谢家圈套,被人诓进招亲现场的。”

方初和韩希夷同声叫道:“未央!”“严姑娘!”

严未央不理他们,只死死盯着谢吟月。

谢吟月抬眼看向严未央,轻笑道:“我谢家什么人家?江家又是什么人家?你说谢家费这么大心思设圈套诓骗江明辉,不觉得可笑吗?”

严未央道:“一点不可笑!先前我想不通,经过刚才的事,我大概也明白了:只怕谢家以为江竹斋的气象都是那江公子凭自己的能力撑起来的,以为发现了一个良才,谁知竟然是他未婚妻在背后支持他,后来发现真相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再有,我猜那江公子肯定是一个俊俏美少年,让你那好妹妹芳心暗许。甚至,我再大胆猜测,他们早就认识…”

谢吟月脸一沉,道:“严姑娘,莫要血口喷人!”

方初也严厉道:“未央,你怎可如此说话?”

严未央道:“我说什么了?谢二姑娘若不是对江公子芳心暗许,能只凭招亲现场绣球砸中了他,就坚持嫁他?还在获悉他已经定亲的情况下?这也太奇怪了!这件事很容易查的,谢二姑娘之前去没去过江竹斋,一问便知。”

岂止去过,还买了许多竹器。

她的话正触动方初和韩希夷心头隐忧。

他们心里发急,又不知如何劝止她。

谢吟月看着严未央认真问:“姑娘若是对吟月不满,大可直说;何故盯着这件事不放?”

在她身后,锦绣也气愤地看着严未央。

什么主子选什么奴才,严未央的贴身丫鬟墨玉跟主子一个性子。她不敢对谢吟月怎样,便轻蔑地瞪着锦绣,那意思很明显:我家小姐哪里说错了?本来就是谢家不要脸,抢了人家女婿还找出这些理由来。

锦绣跟谢吟月久了,自然得她言传身教。

面对墨玉的挑衅,她虽难受,却忍住了。

主子的事,哪有她们说话的份,怎么也要忍着。

韩希夷见谢严二人对上了,忙笑着起身道:“好了,菜来了,咱们吃饭。严姑娘,这事谢大姑娘真的无辜…”

他想说的是,他们到的时候,江明辉已经和谢吟风拜了堂了,谢明义夫妇干的事,即便错了,身为晚辈的谢吟月也无法改变,又涉及谢家脸面,只能收拾善后。

那严未央见他和方初一再帮谢吟月说话,气得脸涨通红,拍桌大声道:“无辜?你说谁无辜?你们还真是怜香惜玉,为了她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怎不想想那个无辜的郭姑娘!她被退亲,将来要怎么办?哼,说什么郭家主动退亲,骗谁呢!都是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你们那些手段我还不清楚!郭家就算不想退亲,你们逼也要逼得他主动提出退亲。要不怎么不可一世的方大少会被人大口啐脸呢!”

方初听见“郭姑娘”三个字,脸绷得铁紧,再张不开口。

第74章 反击

韩希夷则万分诧异:怎么严未央也知道方初被唾面的事?

面对严未央的咄咄逼人,谢吟月一直很淡然。

这时她端正身子,轻声却坚定地说道:“这件事谢家就做了!姑娘若是认为吟月无耻,不妨就这样认为好了。只是别在言语间责备方少爷和韩少爷。他们本不知情,就帮着说了几句话而已。姑娘这样大动肝火,为他人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严家有多和善呢,再想不到铁腕铁面严纪鹏的名声是如何闯出来的。若是严家遇见这样事,只怕手段比我谢家更强硬。”

大家都是一类人,谁也别说谁!

凡在商海中浸淫的人,有几个是善类?

这一刻,她身上爆发出强势气息,凛然不可侵犯。

谢吟月的话,方初深有同感。

他对郭清哑确实有些内疚,所以容忍她。

然当时情形下他却只能那么做。

如果一定要他反省的话,就是悔不该太相信谢明义的话。

可是,纵然他事先察知蛛丝马迹,也顶多是缄口不言而已。

不对,他还是做不到缄口不言。他们到的时候,江明辉和谢吟风已经拜过堂了,江家二老也在场,劝谢明义夫妇改主意根本不可能,始终要和郭家面对。那时候,谢吟月能躲开吗?谢吟月躲不开,他又怎能袖手旁观、缄口不言呢?

想来想去,哪怕事情从头再来,也一样是这个结果。

要怪只能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若在抛绣球之前来,知道江明辉定了亲坚拒婚事。他一定会想法子阻止;若在今天来,事情已经过了,也可以不趟这趟浑水。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对严未央说明。

因为涉及谢吟风,他们不能深究。

深究还不知会牵出什么丑闻,带累谢吟月。

严未央向来和吟月有些不对付,告诉她她还不知怎么嘲笑讽刺吟月呢。

可眼前这情形,不告诉她她也猜个*不离十了。

就听她冷笑道:“生意场上。我爹爹什么事都敢干。就是没干过这种坏人姻缘的刻毒事。”

说完还不解恨。谢吟月越不想牵累方初和韩希夷,她偏要提,于是又转向方初道:“今儿你这样。就被人啐脸;他日要是为了她谢吟月,是不是要动手害人命?你记住了:这样事干多了,就不是啐脸那么简单了,要遭报应的表哥!”

方初端起茶一气喝干。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韩希夷叹了口气,轻声对严未央道:“严姑娘。你就不要说了。这件事…唉,木已成舟,再说无益。大家心气不平,吃了东西也不好克化。不如我为大家吹奏一曲,静静心如何?”

说完,不等答应就解了腰悬的洞箫。靠在窗边吹奏起来。

悠扬的箫声飞出窗口,飞向湖面。在绿柳间穿行。

严未央慢慢安静下来,眼中露出痴迷的神色。

方初看着她,叹了口气,帮她斟了一杯酒。

再看看谢吟月,正要帮她斟,她却轻轻摇手儿。

于是,他就换了茶壶,帮她续了些清茶。

谢吟月向他微微点头致谢。

方初默默注视她,眼神很温柔,也很痛惜。

锦绣在门口接了一碗银鱼蒸蛋进来,看了看谢吟月,摆在严未央面前。

谢吟月对她点点头,露出赞赏之意,又亲自帮严未央舀了两勺在碗里,见她没在意,只顾听曲,嘴角露出个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是被刚才的争论勾起思绪,韩希夷一曲吹罢,想起江明辉昨晚种种举动,对郭清哑的爱恋自不消说,对谢吟风到底有没有情意呢?

只怕他自己也不清楚罢。

因敲击窗台随口吟唱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注

雅间几人听了这词,都异常沉默。

方初微不可查地扫了韩希夷一眼,目光有些深沉。

韩希夷静静在窗前靠了会,才走回座位。

他笑了笑,对其他三人举杯道:“来,饮了这杯。”

于是三人都举杯,只谢吟月喝的是茶。

严未央见了,皱了皱鼻子,却没再吭声。

之后,他们一边吃,一边说话,说的都是和织锦大会有关的话题,再没提谢郭两家的恩怨和纠纷。如此边吃边聊,挨到未时末(下午三点),四人不约而同起身下楼,往田湖南街槐树巷而来。

半途中,严未央打发墨玉离开,不知往哪里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四人不禁发呆。

只见郭家门前车簇簇、马嘶嘶,竟是水泼不进。

来的除了竹器商人,还有就是锦商。

竹器商人自然是奔着江竹斋的名气来的,这样好的赚钱行当,又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涉足,怎么不来?

锦商则是为了那图稿。他们看出这图稿编制不凡,想要从中领略诀窍,从而能促进织锦织布技艺发展。

一百两银子的入场费和五千两的起拍价都没能禁住他们的脚步,可见郭家上午的宣传做得工夫到家,也显示霞照富商云集的景象。

看着蜂拥而至的人群,郭家上下紧张忙碌。

郭大全站在院门口招呼,笑脸迎客。

所有人凭借郭家开出的单据进门,由清哑亲自监看。

郭守业、郭大有和吴氏婆媳则在院子里招呼接应。

轮到方初一行时,韩希夷先上前,笑着把单据递给清哑。

清哑像没看见他一样,接了单据略略一看,微微侧身做了请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

韩希夷只得自说自话,对方初等笑道:“小弟先进了。”

于是先迈步进了院,却在门口站住,回身看着外面。

到严未央,把单据递给清哑,一面很感兴趣地盯着她看。

清哑察觉,抬眼向她看去,见是一女孩子,微微点头致意。

严未央就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主动道:“我叫严未央。”

清哑愣了下,回道:“郭清哑。”

严未央欢喜道:“郭姑娘好。”

她热乎乎的样子,看得韩希夷发呆:这是…一见如故?

正在这时,后面出事了。

郭大全拦住谢吟月,笑道:“谢家人不能进。”

口气不容置疑。

严未央嗤一声笑了,有些幸灾乐祸。

第75章 再见(二更求粉红)

谢吟月微窘,却没有羞恼,而是看向方初。

方初眉峰一凝,沉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方家人!怎么,连方家你也不让进?那刚才进去的严姑娘是我表妹,是不是也不让进?韩少爷是我好友,是否也要赶出来?”

郭大全愣了下,笑道:“既然是方少爷的未婚妻,那就进吧。”

跟着又补了一句,“照说这也是不行的。虽然现在她是你未婚妻,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真嫁你?这人没进门前,发生些什么意外都是没准儿的事。不过,我们就拍卖个画稿,就不管那许多了。方少爷你可要当心了。”

韩希夷和严未央听得目瞪口呆。

谢吟月心中一哂,这人惯会占嘴上便宜。

她不动声色,任他说。

方初眼中厉色一闪,刚要发作,就感觉一道清冷的目光射过来。

他没来由地一滞,转头一看,正是郭清哑。

再次面对,他清晰记起那砸在脸颊上微温的感觉。

他生生压下怒气,沉默着,将单据递给她。

清哑接了过去,看了一眼,收了,也做了个请的动作。

方初便一扯谢吟月衣袖,两人并肩,昂然而入。

清哑盯着他们,在他们经过面前时,忽然道:“你们很配。”

很平静的语气,方初却仿佛被人掴了一耳光。

因为他又觉出她的讽刺和未尽之言: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恰是一对狗男女!“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也就罢了,那“狗男女”三个字到底怎样蹦出来的,连他自己也纳闷。

他不认为她这样的女儿会骂出这样的字眼。

那就是他自己想的喽!

自己骂自己,还真是…

他转头看那小姑娘。又去招呼下一个人了。

他禁不住痛恨自己:到底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

为什么总是自动为她补充、完善未尽言语?

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心里话,就感觉她是这样想的。

她那安静的目光,比她那个泼辣大嫂的辱骂杀伤力重多了。

可他偏偏又无法出口质问。

真要问出来,人家不以为他疯了才怪。

谢吟月见他停步,疑惑地看向他。

她也听出清哑的讽刺,却不像方初想那么多。

方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闷。转身就走。

韩希夷对他低声笑道:“好了。郭姑娘实在善良。刚才夸你们呢,可见并没记恨你们。唉,这就好。就冲这个。咱们也要帮她一把,把这拍卖促成。”

方初看着他,神色说不出的怪异。

韩希夷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严未央讽刺道:“促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明是有目的来的。说的自己跟菩萨一样。人家要你促成!哼,你想抢图稿。还不知道能不能抢到手呢。”

韩希夷笑道:“如此最好。若是冷场,我等还是要尽一份力的。”

方初和谢吟月对视一眼,转而打量院子布置。

拍卖场就设在院中,用粗布拉的帷幔隔成一方方小空间。

可是。城里人家的院子不像乡下人的场院那么大;再者,郭家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以为有那些条件限制。能来十几二十个人就顶天了,谁知来了这许多人。当下。他们将上房正堂都用上了,勉强摆了四五十张桌子。

就这样,也还是坐不下。

幸好有人见方初、韩希夷、谢吟月和严未央都到了,锦绣五少东来了四个,那一个没准也要来,自己心中掂量,估计争夺不过他们,便自动放弃了。

有一个走的,便有其他人问缘故。

问了缘故,想一想有道理,也跟着走了。

如此,人才少了些。

那些离开的人去附近找了个茶楼喝茶,等待拍卖结果。

这里,众人纷纷按号入座,每人限带一个随从入内。

方初、韩希夷和严未央三人号数最前,座位设在正堂内。

帷幔约莫一人高,踮起脚也能看见外面。

进去一看,小小的隔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多一个人进来也没的坐。桌上设置笔墨纸砚,还有一根木棍,上面钉了根钉子。另有两个粗瓷茶杯,一个粗瓷茶壶。

韩希夷好奇地倒了半杯茶,颜色碧青。

掀开茶壶盖一看,原来是用莲子心泡的茶,怪道这样。

闻了闻,还有一股荷叶的清香,看样子还有荷叶。

“好像不错!”

他自言自语道,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隔壁的方初见他最讲究的一个人,居然喝这茶,不免诧异。

韩希夷笑着对他举杯道:“味道真不错。”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茶不是买的,一定是郭家自己带来的,而且是郭清哑制的。他觉得味道很清雅,还微微有些清苦。

严未央听他如此说,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有点苦。”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