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其他人插手这一摊子。

方初和史舵在湖上散淡地闲飘了一阵,依旧回醉仙楼,同大家一起用过酒饭。方才各自散去。

到家后,方初在书房一算账。今日又是收入不菲。

这结果并未让他欢喜,他坐着发愣。

生意这样好,细追究缘故,乃是这件凶杀案令江明辉和他的竹丝画在最短的日子里传遍江南和京城。江明辉既死。江竹斋关闭,竹丝画成为求而不得之物。这时候,方家的竹丝画正好在京城开张。自然吸引了求购者的目光。

京城还好,霞照的热潮让他有些尴尬。

——翁蚌相争。他成了得利的渔翁!

他起身,去里间暗柜中拿出个细长的花梨木匣子,放在屋子当中的圆桌上,打开来,取出一支卷轴,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竹丝画,题名为春江烟雨图。

烟雨朦胧的江景,落在他眼里十分熟悉。

并非他去过画中的地方,而是类似的江景很多,典型的江南风味。他眼一闭,便仿佛进入画中,靠在船舱中的矮榻上,听江上的和风细雨,催生草木繁荣。再细听,不知何处传来一缕琴音,沁入心脾…

这是按清哑的一幅底稿原样编制的。

自送来,他从未在人前展示过。

他想送给郭清哑,又踌躇,因为笃定她不会接受!

他沉浸在画中“听琴”,外面昌儿叫:“大少爷,夏大爷来了。”

方初惊醒,忙小心翼翼收起画儿,匆匆走了出去。

夏流星和几个少年来求竹丝画。

方初将众人让入正房客厅待茶,又命人取竹丝画来。

观赏那些与纸画截然不同的竹丝画,另有一种清新雅韵和特殊的视觉效果,众人都惊叹不已,又赞这画比江竹斋出品更好,只有江明辉亲手编的方可媲美。

唯有夏流星一言不发,逐幅细细品味。

方初在旁陪同,不动声色地注目他。

都看完了,夏流星才抬眼,瞅着方初笑道:“原来方少爷才是最大的赢家!”口气有些不平,还有些讥讽。

方初一笑,道:“可以这么说。我捡了大便宜。”

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商人的市侩嘴脸。

夏流星轻笑一声,抚着手下画,问道:“就这些吗?”

方初点头道:“这里就这些了。夏少爷若不满意,我叫他们选些再送上来。不过要过些日子了。到时候给夏少爷送去。”

夏流星点点头,转而谈起郭清哑,“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才情。听说她琴艺也很好。据方兄评来,比谢大姑娘的如何?”

方初道:“算不错了。和谢姑娘相比,功力还是差了些。可能是少人指点,年纪又小,琴音清新有余,意境不够丰满。”

他也不知怎么了,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了。

夏流星笑道:“你还真是…夸赞起自家人来毫不谦虚!”

方初笑道:“让夏少爷见笑了。不过我说的是实话。”

夏流星道:“岂能听你一家之言。要等我听过了才能评断。”

方初含笑不语,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夏流星挑了两幅竹丝画,其他人也都挑了合心意的,又被方初挽留,在方家用了酒饭才离开。

待他们走后,方初在书房静坐了一会,然后不顾天色已晚,打着严氏的名义,叫人去严家接严暮阳来吃晚饭。

再说谢吟月,离开锦署衙门后,坐车回谢家别院。

车行至田湖东南柳堤,忽然听见外面婆子跟人说话:

“韩大爷好!”

“是谢大姑娘吗?你们从哪来?”

她伸手掀开车帘,探头出去看,正是韩希夷,骑着白马,白衣白斗篷,双目粲然,神采飞扬,心情极好的样子,与往日飘逸从容的形象大不相符。

“韩兄这是去哪里?”她微笑问。

“去郭家。”韩希夷脱口道。

谢吟月便有些疑惑。

第287章 心意

“明日要回家一趟,所以想去郭家说一声。”韩希夷解释。

话音才落便觉不妥,这解释不但没有让人释疑,反而更叫人疑惑:自己回家干郭家什么事,要去说一声?

或者编个带东西的借口?

情急之下,又想不起来要带何物给郭家。

不是没想带,他心里有带东西的打算,只是不便说的。

心虚之下,他尴尬地对谢吟月讪笑。

谢吟月也含笑看着他,一副了然的神情。

他由不得脸就红了起来。

谢吟月道:“风流倜傥的韩大少也会脸红,这可是奇事!”

韩希夷越发受不住,双颊烧得厉害,掩饰地咳嗽两声,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好在谢吟月没再难为他,而是笑道:“去吧。希望韩兄心想事成!”

韩希夷霎时阳光满面,道:“谢谢谢姑娘!”

一连三个谢字迸出,他自己也觉得拗口,不禁失笑。

遂抱拳告辞,纵马离开,疾风掀起斗篷,潇洒非常。

他本来要问谢吟月从哪来,做什么的,竟然忘了!

小厮秀儿随后,马上挂着好几个包裹。

谢吟月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沉默不语。

好久,锦绣提醒道:“姑娘,走吗?”

谢吟月点头道:“走,回家!”

韩希夷的心情像马蹄一样轻快,快得他感觉路旁树影和路上行人从眼前飞快晃过,仿佛随风而去,没在他心上留下一点印象。

其实是他根本没留心周围,一心只惦记此行目的地。

马儿驮着他很快来到田湖南街槐树巷郭家门前。

郭五大爷见了他热心招呼:“哎哟。这不是韩大少爷!”

他在门房待久了,把与郭家相交的有名的人都记得了。

韩希夷跳下马,笑容可掬地叫道:“五大爷好!”一面回身指着正从马上往下搬东西的小秀道:“给郭姑娘送些画儿来。”

这表示他上门是有正事的,不是来闲逛的。

郭五大爷忙上去帮小秀搬,道:“侄女儿今天在家。前几天都去城西了。”

韩希夷不免微笑,他就是打听到清哑今日未出门才来的。

当下捧着东西去上房,先拜见吴氏。再把送画的来意说了一遍。放下礼物。吴氏一面招呼他坐,一面命上茶,又叫新买的小丫头去后面叫姑娘前来会客。

清哑便牵着巧儿来了。细腰跟在一旁。

见面寒暄后,方坐下说话。

清哑先问:“什么事,韩少爷这样高兴?”

韩希夷的反常一目了然,她禁不住要问。

韩希夷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心情很快乐,就像烧开的铜壶内的滚水。咕噜噜直往上翻泡泡,雀跃的感觉怎么也抑不住。他想了一回,归结为江明辉一案了结,虽然震荡剧烈。总算谢吟月和郭清哑都全身而退,这正是他所期望的,因此开心。

面上。他却不能这么说,因答道:“明日我要回家了。”

这话说得像个孩子似的。

吴氏笑道:“那怪不得!你一年到头都在外头。难得回家一趟,能不高兴。唉,可怜,你爹娘肯定也巴望你回家,不晓得怎样天天盼呢。这儿女都是爹娘的心头肉…”

她絮絮叨叨地和他拉起家常话。

清哑却扫一遍桌上礼品,然后审视地打量韩希夷。

这情形有些熟悉,由不得她不狐疑。

以前,江明辉每次到郭家也会带礼物,有一回大冬天还扛了一篓子炭去给她取暖,也是这副开心样子,看她的眼神与韩希夷现在如出一辙。

自她出狱,韩希夷亲自来看过她几回了。

他们之间有这么熟近吗?

她怎么觉得他像在追求她一样!

当然,这里不叫追求,应该是有求亲的意思。

只是他不明说,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问。

想了想,她还是要提醒一下,便从礼物说起,因问道:“韩少爷怎么又送这些东西?无功不受禄,叫我们怎么好意思。”

韩希夷笑道:“无功不受禄?别人这样说能行,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说了倒叫我们惭愧。姑娘对九大世家的馈赠,岂是这些东西能比的?便是送再多再贵重的,姑娘也受得起!”

清哑道:“那是有协议,你们也帮了郭家的。”

要是打着这个名义,她还真不知如何推拒了。

只是,她又觉得敞开收下不对。

韩希夷笑道:“在下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放心吧。若是在下送些黄白之物,或者贵重奢华之物给姑娘,那自是玷辱了姑娘耳目。在下怎会鲁莽呢。这些东西,是我留心收集了来给姑娘,希望对姑娘有帮助的。”

说着站起身,走到堂上桌边,又对清哑招手,叫她来看。

他随手抽出一卷字画打开,道:“这些字画,有名家古迹,有时下盛传的佳作,姑娘多鉴赏一二,对提高画艺大有裨益。还有,在下见姑娘对厨艺颇有兴致,便让他们将些点心、汤品和菜肴的做法录下来,姑娘瞧瞧,可有喜欢的——”说着又将一本精致的小簿册递给清哑,又指那些点心盒子——“我还带了些点心来,姑娘尝尝。这册子上面都是有的。这些布料都是我搜来的,也不知姑娘以前见过没有,看看可有用处,或能受些启发。就是不能,留着做衣裳也好,都是适合姑娘的…”

他一面翻点带来的礼物,一面解说。

清哑随着他翻点,一一仔细查看,果然觉得好。

当他都翻点了一遍,看着她问:“可喜欢?”

清哑老老实实道:“喜欢!”

韩希夷就笑了,道:“姑娘觉得有用就好。姑娘若是得益了,我也能沾光不是。比如这一幅,我是见姑娘上回穿的衣裳花色特别,看见这画觉得意蕴相近,才弄了来…”

很自然的,话题转向讨论绘画。

清哑便和他同看、同赏,偶尔插一两句。

巧儿猴在桌边,小手撑着桌面,忽闪两眼认真听。她正跟小姑学画画,虽听不懂,却死记住,硬是往脑子里灌。

韩希夷说到兴致起处,清哑命摆了纸笔,请他示范。

韩希夷最擅人物,尤其善画美女,心里有这份自信,当下便提出为巧儿画一幅像。也想为清哑画的,只不敢造次开口。

巧儿大喜,端端正正在椅上坐了,叫他画。

韩希夷便站在桌前,俯身泼墨挥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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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心塞

清哑看他画了一会,不便打扰,因捡起那本食谱来看。

所有的方子都录在深红色薛涛笺上,十分雅致。

一张笺纸录一个方子,一色的蝇头小楷。

那字迹清哑认得,正是韩希夷亲笔书写。

字迹深浅、笔墨浓淡不一,可以看出这些方子不是一次录成,而是逐日书写,积攒汇聚后,钉成这食谱册子。

她又把先前的疑惑浮上心头,想一个大男人如何有兴趣做这个?

她看向聚精会神画画的男子。

这么侧看过去,只见他剑眉斜飞,眼神晶亮,鼻梁挺而且直。韩希夷的眉和方初不同,方初是一字浓眉,看去便有几分肃然、果断;也和江明辉的俊秀不同,韩希夷在俊朗之外凸显洒脱飘逸;比起卫昭的冷,他又多了几分温暖。

正看着,剑眉下睫毛轻颤,这动作柔和了阳刚之气。

清哑怀疑他察觉自己看他,忙收回目光。

她打开一盒点心,拿了一块小口品尝,又在食谱中找到相应的方子,根据口感体会配料和做法。试了一盒,又去尝另外一盒。

吴氏见了,也跟着吃,一面称赞。

坐在那边的巧儿闻见了香气,便受不了了。

“小姑,我要吃。”她忍不住叫。

吴氏赶忙拈了一块送过去喂她。

“吃东西,回头画一个小馋猫出来!”她吓唬孙女。

巧儿听了,急忙飞快咀嚼,将点心三两口咽了,不敢再要。因见清哑尝了一盒又一盒,一面还对吴氏说。这个软,那个脆;这个香,那个滑;这个里面有牛奶,那个添了鸡蛋,听得她心痒痒的,很辛苦地忍耐。

韩希夷见她这副表情,禁不住笑了。

他侧首看向清哑。笑问:“怎么样。好吃吗?”

清哑嘴里包的鼓鼓的嚼,不便张口,只对他点头。

吴氏忙道:“好吃。都好吃!”

韩希夷便回头继续画,也是不想打扰清哑尝试。

半个时辰后,他画完了。

因转头叫清哑:“姑娘,快过来帮我瞧瞧。”

清哑便凑近去观看侄女的画像。

巧儿忙问:“画好了?”她还不敢动呢。

韩希夷安抚道:“巧姐儿先等等。我先跟你姑姑商议。”

一面请清哑品判。

清哑见他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只觉不自在。又见吴氏在一旁看着他,目光慈祥就像看女婿一般,更觉怪异。

她想要点拨他别在自己身上费心思,又不知如何说。

且按捺下这心思。先和他讨论眼前画像。

却是问的多,因为他画的不同她学的素描。

韩希夷便娓娓讲述自己画人物的心得,这时他更有神采。

又添加几处。才定稿,巧儿过来捧着画像看。欢喜非常。

清哑趁着韩希夷喝茶歇息的工夫,问道:“你对女孩子都这样?”

韩希夷愣住了,不敢就回答。

他看得出,清哑这话绝不是随便问的,他若不谨慎回答,将会后悔莫及。可是,往日他从容应对和八面周全的手段、舌灿莲花的口齿此时全像被上天给封闭了似的,一丝使不出。

若用虚词应对,恐怕清哑当他风流性子,对所有女子都是这般巧言周旋,所以也同样对她;若将心思道出,且不说吴氏在旁不便张口,他还怕清哑怪他轻薄口舌,从此没了退路和转圜,思来想去,不得要领。

对着那黑亮纯净的眸子,他无可掩藏,傻笑起来。

那笑从眼底透出,真实,还有些心虚。

笑一会,他局促分辨道:“当然不是!那个,其实呢,在下并不像传言那般不堪的…我…”

他差点脱口说出“我是好人”了。

这一刻,他很后悔往日不羁,羞惭风流名声。

清哑点头道:“严姑娘也说,韩少爷其实是君子。”

韩希夷听了大喜,心中对严未央不住作揖感谢,又想她性格磊落不输男儿,一腔心思自己却无法回应,很是歉意。

吴氏察言观色,早觉不对,这时笑道:“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谁不是爱玩的。就是别乱来,别惹出事来叫家里大人担心,这样就好了。”

俨然嘱咐晚辈的口吻,又亲近又体贴。

韩希夷急忙点头,道:“伯母教导的是。”

清哑看了娘一眼,道:“韩少爷怎会惹事。他在女孩子面前最有风度、最体贴的,要不都说他是至诚君子呢。”

这一句话广而且泛,韩希夷听了觉得心塞。

他约莫也明白清哑的意思,要故意模糊他对她的亲近。

他看着她,无力且无奈。因不甘就此退缩,趁着吴氏和巧儿说话的机会,注目清哑,轻声道:“我并不是爱管闲事的。”

他爱管她的闲事,因为不舍她难过。

他不愿看她那纯净的眼中沾染诸如痛苦、愤恨等情绪。

这想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初次见到她时,她因为和江明辉退亲而流泪,他便为之心痛了;又好像是最近,他去牢中探望她,她无悲无喜的表情让他心头微颤;或者,她根本就是循序渐进,一点一滴沁入他的心底,等察觉时,已经彻底放不下了。

可是,要叫他怎么对她说呢?

他嘴上不说,目光却浓烈得化不开。

千言万语随着目光倾泻而出,冲向清哑。

清哑触及,直觉难以承受,急忙垂眸。

韩希夷见她慌张逃避,心中惴惴,又有些喜欢,想她这样算不算洞悉了他心思呢?既洞悉,便会害羞;既害羞,便慌张;既慌张,当然逃避。——小女儿家的心思,总是欲说还休的!

这欲说还休,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呢?

他很苦恼,发现自己果然不了解女孩子。

不过,他自我安慰地想:“总比无动于衷强。”

心里百转千回,嘴上却道:“我明天一早就走。”

因不知再说什么,只好用行程的话题来搪塞。

从未这样笨嘴拙舌过,连他自己也鄙视自己。

清哑抬眼问道:“那你不要收拾行李?”

韩希夷便幽怨地看着她,这是要赶他走吗?

他撒赖,不想走,对她说起家乡各种奇闻趣事、乡土风情,又搬出他小时候的经历来讲,总算重新活跃了气氛,兴致勃勃地问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他回来带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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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朋友们!

第289章 提醒

清哑自然不会要求他。

韩希夷仿佛看出她心思,温和地安慰道:“我每次回去,也给方兄和谢姑娘严姑娘她们带土仪的,姑娘只管放心。”

这么一说,倒像刻意掩饰对她的关注一般。

清哑越发不自在起来。

韩希夷见她闭紧了嘴再不说话,知道不宜再逗留,他来看她是想让她喜欢,可不是惹她不高兴的,因此与吴氏说了几句家里情形后,便站起来告辞。

吴氏和清哑一齐站起来相送,再次多谢他送东西来。

韩希夷忙拦住吴氏道:“伯母留步,怎敢劳动你老人家相送!我常来的,自己出去就行了。”说着看向清哑,心想有郭姑娘送最好了。

吴氏便停住了脚,对清哑道:“你送送韩少爷吧。”

清哑也没忸怩,将他送到大门口。

韩希夷站住,回身对她道:“我走了。大概十月初三能赶回来。到时来恭贺郭兄弟新婚,看有什么帮得上的,也添个人手。”

清哑谢了他,叫他慢走。

小秀牵过马来,韩希夷走去上马。

复又转头对清哑道:“天气凉了,姑娘当心别累着了。”

清哑“嗳”了一声。

细腰瞪着韩希夷,目光像刀子一样。

韩希夷早察觉她态度不善,只做不知道。

他除了面对清哑有些无措外,别人一概不理论,无论多难缠他都能应对,像细腰这种更不在话下,只嫌麻烦而已。

一时上马离去。走几步又回头看,清哑已经进去了。

他便催马快行,心中喜忧不定,七上八下。

再说清哑,回房后也是心里不定。

韩希夷的意思很明显,她不知如何应对。

这不比那些来求亲的,直接婉拒就完了;也不比无礼狂妄的。干脆不见就算了。韩希夷是商场上的朋友。来拜访若是不见,显得小家子气;若次次都见,显然也不妥当。见了面。太疏离不好,太亲近也不好。这人又会说话,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引得沉浸到话题中,很有相谈甚欢的感觉。久而久之。叫人怎么想?

不是她故作矜持,而是她对他没有那份心肠。

唉。严未央还惦记着他呢!

刚才,他说十月初三就回来,仿佛跟她约定一样。

她没对他透露,她过两天就要回乡下去了。绿湾村的坊子在生产给皇家的棉纺贡品。她要回去监察质量。本来早就要走的,因夏流萤下了帖子,请她后天去夏府赏菊花。她便等赴会后再走。

思想一回,不得主意。便暂时丢开,去看阮氏。

阮氏诊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正是喜上加喜。尤其是郭大有,媳妇过了这些年终于再次开怀,他还等着抱儿子呢。

次日,学堂放假,严暮阳一早便来找郭勤。

进门后,他便说自己姑姑有一句话转告郭姑姑,要见清哑。

郭勤便带他去了后院,到清哑屋里。

清哑正和冬儿细妹在外间做喜事上的针线活呢。

原来,冬儿也怀孕了。清哑怕她累着,不敢再让她管理作坊,另派了人替她,将她和几个手艺精湛又聪明的小姑娘调到自己身边,成立了最初的纺织研发小组。

这些日子,研发小组的人都暂停手头事,全力准备喜事。

严暮阳来了,也是小客人,清哑让细妹倒茶拿茶果,又问严未央叫带什么话给她。

严暮阳尚未开言,目光四下乱转找巧儿。

阮氏听说他来了,早让巧儿回避了,他自然又没找着,心里气极了,暗道郭巧儿你有本事就躲一辈子别出来,那小爷就服你!

正想着,就听见清哑问他话。

他忙告诉了,也没什么大事,就一句话,说严未央约清哑明日一块去夏府赴会。

清哑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严暮阳说完了,郭勤便催他出去玩。

严暮阳却赖着不肯走,伏在清哑身边看她裁衣裳,一面七长八短扯些闲话。因大惊小怪地说,冯佩珊如今可惨了,打骂受累,过得比下人还不如。三扯两扯,又扯出上次在田湖游玩时,她卖弄歌喉被一干少爷们误认作歌*妓的倒霉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