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一到谢家,就有人去观月楼告诉谢吟月。

正值夏家向郭家下聘之时,她哪还猜不到他来意。

这一次,恐怕她是躲不过了!

她静坐片刻,才命锦绣为她梳妆,穿戴整齐后来到正院。

谢吟月走上堂来,神色镇定地将风帽掀到脑后,先拜见了方氏夫妇,又见过谢明理,然后走到方初面前,仰面问他:“你一定要退亲?”

方初道:“一定!”

谢吟月尚未回答,管家在外禀告道:“老爷,严老爷求见!”

谢明理看向方瀚海,不住点头道:“好!好!来得好!”一面高声对外道:“请他进来!”

这情势由不得他不怀疑,一切都是方家设计好的。

严氏急忙辩解道:“我并没有请哥哥来。”

方初道:“请父亲母亲恕罪,是儿子请舅舅来的。”

谢明理讥讽道:“想不到方家已经是方大少爷当家了。”

方瀚海哪顾得上他讽刺,兀自紧张思索。

不大一会工夫,严纪鹏便大步走上堂来。

他目光一扫,落在上方虎视眈眈的谢明理身上,因微笑解释道:“外甥说的吓人。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就急忙赶来了。既然妹夫在此,这事就由他们做主,我只听着就好。”

谢明理见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怕是心里笑翻了,恨得牙痒痒,连让座都忘了。还是谢吟月道:“严伯伯请这边坐。”一面叫人上茶。

严纪鹏也不客气。就在严氏下手坐了。

等上茶的丫鬟退下后,众人重将目光投向方初。

谢明理端着威严的架势,道:“方大少爷。一月前我亲上方家要求退亲,是你们不退。如今又重提要退,是瞧着谢家败落了故意折辱吗?”

方初道:“晚辈不敢!”

谢明理强压着愤怒,道:“你都欺上门来了。还有什么不敢!且莫说那场面话,今日你一定要给个说法!”

方初看向谢吟月。道:“谢大姑娘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谢吟月轻声道:“那你说说,我做了什么?”

方初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谢吟月道:“何不在众位长辈面前说出来,大家听听?”

方初道:“你害了人还如此有恃无恐。真好胆量!”

谢明理大怒道:“你说月儿害人,有何根据?”

方初轻笑道:“没有证据就不算了?还有天知地知自己知,连天地都欺。还自我欺骗的女子,方初无福消受!”

谢明理“啪”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一阵乱动乱响。

谢吟月定了定心神,也轻笑道:“你不说,我来说!”

转向方瀚海夫妇和严纪鹏,就要开口。

方初幽幽道:“不要说!”

谢吟月诧异,回过头来看他。

——难道他害怕了?

方初看着她,认真摇头道:“不要说!你说的爹娘和舅舅已经知道了,再说一次,不是想表明你的无辜,不过是想攀扯另一个无辜的人罢了。不要说,别让我瞧不起你!狠毒就狠毒吧,别用这下作手段。这手段是谢吟风那种女人用的。你,不要学她!不要说!别让我轻视你!”

谢吟月终于变色,呆呆地看着他。

毫无预兆的,她眼中涌出泪来。

泪光中,他的面容不住晃动,看不清楚。

方初又轻声道:“别哭!如果注定要死,与其在未来日子里,每天像凌迟一般互相剐对方一刀,剐一生一世,我选择斩立决!”

谢吟月滚下大颗眼泪,身子不住颤抖。

谢明理怒不可遏地对方瀚海道:“你瞧瞧你儿子!”

方瀚海已平静下来,看着方初问:“你真要退亲?”

方初点头道:“一定要退!”

方瀚海点头道:“你真要退为父也无法。但家有家规,我做父亲的不同意退亲,便不许你乱来。你一定要退,须得答应两条。”

方初道:“父亲请说。”

谢明理和严纪鹏都紧张地看向他。

方瀚海一字一句道:“第一,你背信弃义退亲,有辱方家门风,我要剥夺你家主继承权,并将你驱逐出族;第二,你违背我的心意,是为不孝,即便驱逐,也要留下半只手,斩断父子血脉,从此与方家、与我方瀚海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不但严氏和严纪鹏,连谢明理父女都被震住。

堂上鸦雀无闻,大家仿佛都被施了定身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严氏首先爆发,对方瀚海大声道:“你疯了!”忽然想通,他就是不同意儿子退亲,所以才如此刁难。

严纪鹏也绷着脸道:“这是方家家事,我原本不想插嘴,可是妹夫你这条件太过歹毒。直说不让外甥退亲不就完了,何必让他断手。这是做父亲说的话吗?仇人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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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的,这章有些虐心,为了照顾朋友们心情,原野剧透一下:方瀚海绝不是糊涂虚伪的角色,他的心机远见在官商中首屈一指。原野虽没正面描写,但他已经相信儿子了,相信了还对儿子这么狠,大家猜猜他的用心。猜对有奖,奖品加一更。朋友们,用月票为方初壮声势吧!!

第322章 退亲(二更求月票)

谢明理无话可说,他也以为方瀚海是在竭力挽救这门亲事。

谢吟月呆了一会,忽然心生不祥之兆,忙朝方初看去,顿时面色大变,厉声喊道:“不要——”

方初不知何时走到正堂左方的几椅边,抽出随身佩戴的短剑——约一尺长,是他少年时好容易才得的,削铁如泥。他虽不习武,却爱不释手,从此一直挂在腰间,用作防身和常用——将左手放在方几上,右手扬起短剑就斩了下去!

方瀚海说完那两条,见儿子默然,以为他犹豫了。

他便垂眸端坐,看他如何决定。

谁知等了一会没动静,倒是严氏和严纪鹏分别质问。

接着,就是谢吟月尖叫,他心头剧震,看向方初,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寒光闪过,儿子那半只手掌已经被斩断。因为用力过大,短剑没入几面,他猛然一拔,“啊——”一声大喊,往后一个踉跄倒地,鲜血四溅;而半截手掌因为震动蹦落到地上,也撒了一地的血。

方瀚海几乎窒息,死死地盯着那半截手掌,嘴唇不住颤抖。

严氏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谢吟月只觉满眼都是血红色的光芒闪耀,脑中一片空白。

严纪鹏纵身跃起,向方初扑了过去。

方初咬牙挥剑,将与身体相连了二十一年的手掌斩断。一阵剧痛袭来,心上却一松,一股说不出的自由奔放令他大喊一声,仿佛宣泄般,宣告了他的新生!宣告他斩断了过往!宣告他背叛了家世、名望、财富、道义,从此众叛亲离!!!从此无所畏惧!!!

倒地后。他居然没有晕过去。

伤口愈痛,心中愈畅快淋漓!

严纪鹏冲过来,跪在他身旁,扶起他身子,一手托住那断手,疯狂地冲谢明理吼道:“快叫人拿药来!”又转身冲外喊:“来人哪——”

饶是谢明理经过大风大浪,面对此情形。也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道:“好!好得很!好得很!!”

方初宁愿断手离家也要退亲,彻底打击了他。

他心中生出刻骨的仇恨,一心只想退亲后女儿如何存世。谢家如何面对接踵而至的余波,余者都无暇去想,所以竟没听见严纪鹏的话。

好在这时外面的人听见动静进来了。

圆儿率先冲过来,见方初倒地。喊道:“大少爷——”

那眼泪就模糊了眼睛。

严纪鹏吼道:“哭你娘的!快叫人请大夫!”

跟严氏来的杨妈妈急命人去前面通知方家来人,速去请大夫来。一面过来帮方初查看伤势,见那血不住流,心惊肉跳之下,头发晕。

圆儿转身。一把揪住谢家管家的衣领,喊道:“快拿药来!”

管家惊颤地扯他手,先对底下人挥手“去拿最好的金疮药”。一面对圆儿道:“你放手!等我叫人安排。”

圆儿醒悟,松开他衣领。然后在方初身边跪下来。

他是随从,时常跟方初外出,身上尽量带足必备的东西,金疮药也是必备,这时赶紧拿了出来,就要为方初包扎。

方初却挣扎着朝前跪下,对方瀚海叩首。

混乱中,方瀚海只觉屁股像被钉在椅子上,想动也动不了,腿脚却不住颤抖,嘴里低喃:“这个不孝子!”

忽见方初对他叩头,他更觉不妙。

果然,方初磕完头后,颤声道:“请父亲保重,儿子…这就告辞了。也不必挂念,等儿子安定下来,就…回来探望父亲母亲。”

又转脸对严纪鹏道:“剩下的事…有劳舅舅了。”

严纪鹏急道:“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方初摇头,叫“圆儿!”

圆儿应道:“在,大少爷。”

方初道:“将手扎紧,上药裹住。咱们立即走。”

一面说,一面看向晕倒的严氏,催道:“快!”

他怕严氏醒来他就走不了了。

圆儿此时只听他的,便急忙用那短剑割了衣襟下摆,将那断手从手腕处勒紧,然后将金疮药撒在伤口上。虽然还不能完全止住血,却比先前好多了。于是再割,再包扎。

杨妈妈在旁想帮也帮不上,一个劲地手抖。

严纪鹏眼中沁出泪来,道:“你就要走也要等血止住了再走哇!”

方初只摇头,意识渐模糊,再无力和他说话。

圆儿一面包扎,一面道:“舅老爷放心,我这就带少爷去找刘大夫。”

他极聪明的,已经听出不对来:老爷怕是把少爷赶出家了。这个情形下,又和谢家退亲,少爷是万万不肯留在这里的,不如先包一包,赶紧出去找大夫是正经。

看着倔强的外甥,严纪鹏也没了主意。

他想带他去严家,方初一定不肯。

圆儿三两下将那断手捆得像个球,然后搀方初站起来。

方初倚着他努力站起,强睁开眼。

他只朝方瀚海和严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就果断向外走去,再没有理会谢家父女。他半个身子倚着圆儿,走得很急,好像生怕慢了会支持不住倒下,踉跄的身形转瞬间没入风雪中。

在他身后,点点猩红一路蜿蜒伸展…

从断手到离开,谢家拿药的人都还没到呢。

谢吟月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看着他磕头,看着他离开,痛他却帮不得,恨他却骂不得,心有不甘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如同被松了咒一般,冲出堂外,对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泪水不断滚落,无声长哭!

雪花乱飞,似在为她助长悲势。

锦绣陪着她哭,连伞也不敢为她打。

等严氏醒来,就只看见地上半截断手和触目惊心的鲜血,差点又晕了过去。她疯一般冲方瀚海喊道:“儿子呢?儿子呢?你还我儿子!你好狠的心哪…”

方瀚海木然呆着脸,任凭她喊叫一声不吭。

严纪鹏急忙扶住妹妹,道:“我叫人跟去了…”

严氏无法支撑,哭着扑到他怀里,“哥哥!”

严纪鹏不住拍她后背,涩声道:“不怕,不怕的!”

谢明理瞪着血红的眼睛,冲方瀚海笑道:“你养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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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送上二更。书香迷恋168亲的一万二催更是完不成的了,好遥远!朋友们,强烈呼唤月票,抚慰方初!!!你们猜的方瀚海的用心原野都看了,都不对也!他要是为了面子和堵谢家嘴要儿子断手,都不配做父亲,更别说远见什么的了。再猜!

第323章 下聘(三更求月票)

因为末尾加了小剧场,所以修改重新上传。修改增加的小剧场是不用钱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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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未了,方瀚海霍然站起,怒喝道:“我养的儿子怎么了?我将他驱逐出族,断他一只手,你还嫌不够?你是不是要我杀了他才甘心?这一切都是谁惹出来的?是你那好侄女,好闺女!你公正,为什么当初不杀了那贱*人!啊?”

谢明理气得浑身乱颤,道:“好,你公正!你狠!…”

方瀚海剥夺方初家主继承权不算,还将他驱逐出族,这实在出乎他预料之外。如果他怀疑这是方瀚海迷惑人的伎俩,那斩手断绝父子血脉就无法作假了。

结果,方初还就斩了!

想必等消息传开后,再没有人会说方家背信弃义,只会夸他方瀚海治家严谨,并且会指责谢家逼人太甚,致使人父子反目。方家若真无情义,之前在江明辉一案审结后,就会趁机退亲,可他们没有。这次方初坚持退亲,一定有不可明说的理由。

他不得不承认:方家父子一个比一个狠!

严纪鹏见两人争吵,怒火也爆发了。

然他记起外甥临行前的嘱托,将严氏交给杨妈妈照顾,转向方瀚海冷声道:“妹夫,写退亲文书吧!这可是我答应外甥的。快些写了,我拿给外甥。这可是他用大好前程和一只手换来的。你不会食言吧?”

严氏听了死盯住方瀚海,大有他不答应就拼命的架势。

方瀚海面皮直抖,高喊:“来人!”

急痛之下,他忘了这是谢家,不是方家。

接下来很顺利。退亲文书拟定后,双方签名,严纪鹏为证。

拿了退亲文书后,方瀚海等人急速离去。

严氏经过谢吟月身边时,没有看她。

谢吟月未来命运如何且不去说,她儿子不惨吗!

她还是操心自己儿子比较符合常情。

出了谢家,严氏就对严纪鹏道:“别管我。快去找初儿!”她捂住嘴哽咽道:“他怎么撑得住…呜呜…”

方瀚海虽一声不吭。却也没先离开,在一旁木然呆立。

严纪鹏确实挂念方初,看了方瀚海一眼。料他会照顾妹妹,便问等在外面的方家人,方初往哪个方向去了?怎么走的?

那人忙道:“大少爷骑马走的,往那边去了。圆儿和黑石跟着他。”

严纪鹏也是骑马来的。听后急急忙忙上马去追。

严氏看着他跑远,才在杨妈妈搀扶下上了马车。

一上去立即关上车门。厉声叫道:“回家!”

车夫一扬鞭,马车启动,竟把方瀚海撇下了。

方瀚海是跟她一块坐车来的,如今当着一群下人面被撇下。又不好撵上去,只得对一牵马的随从喝道:“马来!”

那随从急忙将马牵到他面前,低头不敢看他。生恐被迁怒。

方瀚海翻身上去,策马疾驰。追着严氏去了。

谢家门前安静下来,只留下一片凌乱的脚印。

雪花恣意飞舞,很快,这些脚印也被白雪填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什么事都未发生过。

方家,方氏夫妇到家后,严氏将所有下人都撵出屋去,闻讯赶来的方则和方纹也喝令退下,然后直逼到方瀚海面前,厉声质问道:“你说,你到底在算计什么?你连儿子都算计,你还是人吗!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就跟你和离!我跟初儿过去!”

任凭她如何叫喊,方瀚海都垂着头一声不吭。

严氏气得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发泄几句,又走一圈;走一圈,又停下来数落几句。见他总是不理,她越发生气,恨不得抽他两耳光。可是,她再厉害,也是大家子教养出来的女子,动手打丈夫,她还真做不出来。

也不知发泄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

方瀚海忽然在她一次转身的时候,起身走了出去。

严氏再转过来,便发现屋里没了人。

她追到外间,也没找到,方瀚海已经走了。

她高喊杨妈妈,“老爷去哪了?”

杨妈妈急忙进来,低声道:“老爷去了书房。”

严氏便又追去书房。

然方瀚海在里面把门拴上了,任凭她如何捶门也不开。

这一关,就是一天一夜。

严氏病倒了,方瀚海把自己关在书房诸事不理,方则被大哥退亲传闻搅得又痛苦又难受,强忍悲伤打理内外家务,一面还要派人出去找大哥;方纹在母亲床前照料伺候,一面心忧大哥伤势和下落。

然方初竟音讯窅然,连严纪鹏也没找到他。

严纪鹏顺着马蹄印追赶方初主仆,半途中发现马蹄印分作两路,他便也和随从分头追。追到江边不见人影,估计他们是坐船离开了。对着滔滔江水,船来船往,谁知哪条载着他外甥?又怎知他去向哪里?

无奈之下,他拨转马头回来,找到走另一路的随从。

随从说,他一直追到城西一家门前,听说刘心住那。可是他去晚了一步,刘心已经坐车走了。他顺着车辙追赶,也追到江边不见了。

严纪鹏想,方初定是叫人接刘心在某处与他会合。这个地方一定要走水路去,还是方初的私产,算起来只有乌油镇那个做竹丝画的园子符合条件。

他一面着人去方家报信,一面带足了药品连夜坐船去清园。

可是,清园管事说大少爷根本没来,严纪鹏便懵了。

方家和谢家终于退亲了!

这消息根本掩不住,次日就传遍霞照。

韩希夷自然对这结果不意外,只是在听说方初被方瀚海剥夺家主继承权、驱逐出族、斩手断绝父子关系时,整个人僵住,如木雕泥塑一般。

“你既认我做至交。为何不肯信我?”

“你怎知不是她背信弃义?”

他耳边响起昨天在河边方初说的话。

他心悸了,动摇了!

在书房呆了一个时辰,他才换衣匆匆出门。

他带着随从去找方初。

大雪落了一天一夜,地上积了一尺多厚。

首先,他奔向城西刘心的住处。

那里没有人。

隔壁街坊说昨儿傍晚刘大夫跟人坐车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韩希夷想,不在这。肯定去了清园。

他便又回去。吩咐预备船,赶往乌油镇的清园。

结果,清园管事也说大少爷没来。

韩希夷还不信。硬是进去找了一圈,没找着,才信了。

出来后,对着茫茫雪野。他的心前所未有的茫然。

暂放下方初不提,再说郭家。

因夏流星坚持要去绿湾村下聘。所以郭守业和郭大全便带着郭勤回乡去了,只留下郭大贵照料坊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郭家怎么也要给夏家面子,人家送礼长辈不能不在。

次则是郭大全怕二弟应付不来夏流星。特地赶回去。

夏流星乘坐精致华贵的画舫、携带几十抬披红挂彩的聘礼去郭家。船到绿湾坝码头,闪瞎了一群庄稼人的眼睛。

他们看的都是表面荣华,哪知底下的内幕。

就听大家嘴里纷纷议论:

“清哑算是熬出头了。从今往后就享福了。”

“可不是。听说那家子当大官呢。比县太爷都大。”

“郭家这下子要大发了!”

“我就说,江明辉配不上清哑。”

“那是。”

待夏流星下船在人前一亮相。众人更是倾倒。

他们心中想:嫁入大官家做妾,那人恐怕就不怎样。年纪大是肯定的。就算不是老头,也要有郭大全那么大年纪才说得过去。谁知夏流星竟是这样风流俊秀的翩翩少年,满腹诗书的模样,怎不叫人羡慕嫉妒恨!

夏流星对这情形很满意,当下命奏鼓乐,抬着聘礼上郭家。

他也不嫌弃村路坎坷,走在队伍最前端,沿途引得绿湾村男女老幼都来观看,一直追到郭家院门口;连鸡狗都撵着队伍跑,因为一路上喜婆子大把撒彩纸包裹的糖球儿、点心块儿。

郭俭也跑出来看了一回热闹。

看过心想,小姑的夫婿果然越换越好。

郭勤回来了,拽他进内院找清哑和巧儿。

清哑正在织机房,手里拿着硬笔和本子,蹲在织机旁盯着那连杆支架苦思,想如何才能将这木制机械弄活了,乖乖地帮她把毛巾给织出来。

外面鼓乐喧天,她充耳不闻。

郭勤兄妹三个进来,叫“小姑。”

清哑方才惊醒,站起来对郭勤道:“勤儿回来了。”

郭勤笑道:“回来了。爷爷和爹也回来了。”

说完看着清哑有些迟疑,不知要不要提夏流星其人。

郭俭已经抢着道:“夏叔叔也来了。送聘礼。好多呀!”

郭勤忙捣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一面偷瞄清哑反应。

清哑却若无其事,走到桌边坐下。

郭俭还不知觉,跟到她身边问:“小姑,这个换了还换吗?”

清哑转头,奇怪地问:“换什么?”

郭俭道:“小姑的女婿。换了夏叔叔,还换不?”

郭勤急忙呵斥弟弟:“你别乱说!”

他大约知道一些这件亲事的内幕,半懂不懂的,觉得弟弟不该在小姑面前提这话,但究竟怎么回事,他也糊涂的很。

巧儿也糊涂,也想问呢,见郭勤这样,忙机灵地把话缩了回去,谨慎地看着清哑,看她怎样对郭俭,自己也好随机应变。

郭俭撅着嘴,委屈地看着清哑。

清哑瞅着小侄儿,很想给他一巴掌。

可想想他不过是天真稚子,不是有心的,自己从张福田换到江明辉,又从江明辉换到夏流星,他看糊涂了,觉得这个也靠不住,所以才问还换不换。

小孩子不懂事,她可不能任由他们瞎想,得解释清楚。

于是,她认真对他们三个道:“这个姓夏的不是小姑夫婿。”

巧儿见清哑回答了,忙问:“那还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