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猛然转身,急道:“快,回乌油镇!”

圆儿忙问:“不打听了?”

方初道:“不了。咱们去找刘心!”

圆儿忙去吩咐黑风他们,急速开船。

刘心这阵子都住在乌油镇,每日在医馆问诊。

方初找到他,不由分说就让他关了医馆,扯着他回到后面房中,迫不及待问道:“师傅他老人家最近可来信过?”

刘心道:“年前来信说在西南。”

方初追问:“现在在哪儿?”

刘心道:“应该到江南来了。他说过了年来看我的。再不来,又要过年了。年复一年,我们师徒永无相见之日了。”

方初不理会他说笑,郑重道:“你快想办法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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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豪举

刘心诧异地问:“谁生病了?先让我瞧瞧,说不定就给治好了呢。我最近医术大涨,你要对我有信心。”

他以为方初这般急切,定是亲友得了疑难杂症,觉得他不能治,非得他师傅出马才可,便有些不大高兴,觉得看轻了他。

方初断然道:“这病你治不了!非得他老人家出面不可。”

刘心刚要辩驳,方初拦住他,如此这般告诉了一番话。

刘心一跳起来,嚷道:“我这就去找师傅!先写几封信,你帮我发出去。我这就到小青山去等。师傅每年来湖州,都要在青山医学院逗留一段日子。这次八成又去了。我先去那找他。”

方初点头,吩咐他尽管去,他在几个地方设了联络点。

刘心走后,方初又回清园布置安排。

临湖州,韩家。

韩大总管亲自赶回来,将韩希夷的信交给韩太太。

韩太太看后失声道:“五百万两?他要这么多做什么?”

韩大总管擦了擦汗水,道:“我也不知。大少爷并没有明说。但我想跟郭姑娘被关押有关。太太,怎么办?这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韩太太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告诉,这数额也太大了,她不敢决定。

告诉,又怕韩老爷知道了烦心,影响病情。

正犹豫间,韩老爷派人来请韩太太和韩大总管。

两人急忙赶了去。

到了内室,韩大总管上前给靠在床上的韩老爷请安。

韩老爷看着他,问:“出了什么事?”

韩大总管为难道:“大少爷…也没什么事。”

韩老爷道:“说吧。没什么事他能让你急忙回来?”

韩太太叹了口气,上前把韩希夷的信给他看。

韩大总管在旁又将郭清哑被指称妖孽附身而被关押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我回来前,郭家大爷也回霞照了。这事在霞照传得沸沸扬扬。应该不是从湖州府城传过来的,应该是夏家提前散布出去的。”

韩老爷道:“郭姑娘是妖孽?这怎么可能!”

韩太太道:“谁不是这么说。这真是飞来横祸。”

韩老爷轻声道:“是她太出色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正真的妖,有的只是心思不正的人妖。人,比一切妖魔鬼怪都可怕!”

因抬头看向韩太太,坚定道:“给他!”

韩太太吃惊道:“老爷!”

韩老爷悠悠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好!是我韩某人的儿子。不管儿子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他。韩总管。这事你好生去办理。数目太大,要分而化之,切不可引人注目。”

韩总管忙道:“是。我想带一部分金子。再通过银号开出一部分银票。也不可一次弄过去,要分三次。这样便不显山不露水了。”

韩老爷微微点头,道:“嗯。还可以与客户调剂货款。”

韩总管想了一会,才面露佩服之色。忙应下了。

韩老爷又道:“还有,把家里的好手全调过去给韩嶂。”

韩总管忙答应。

商议定。他才退了出去。

这里,韩老爷对韩太太道:“别顾忌了。希夷定是看见心上人遇难,才急了。若是你遭难,我也不会不管的。便是倾家也在所不辞!咱们能为儿子做多少,就做多少。”

顿了顿,又道:“况且。这时候咱们决不能退缩。沈家和郭家是亲家,这件事。沈亿三必定要插手;方瀚海和严纪鹏的性子我清楚,也不会袖手旁观;其他世家或多或少都会尽力。哼,这一次,好叫他们知道:商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若我等世家连起手来,跺跺脚,这江南的地也要摇三摇!”

韩太太道:“我是担心叔伯们。”

韩老爷道:“那就不要告诉他们。我长房才是掌家人!”

又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儿子不会乱来的。你信不信?我猜沈亿三他们几个老的未必会动这么大手笔。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有希夷和方初这样的少年才会有如此豪情和胆识。可惜方小子被赶出家去了,希夷独木难支,咱们自然要支撑他。说不定啊,收回来的比放出去的还要多。要知道,乱中才能取胜!”

韩太太微笑道:“老爷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不信。”

韩老爷便道:“扶我起来。”

韩太太上前,轻柔地扶他下床。

待他站稳后,便走了出去。

须臾,听见里面咳嗽,方又走进来。

韩老爷交给她一串钥匙,让她和韩总管去密室搬金子。

绿湾村,得知清哑被关的缘故后,吴氏心惊肉跳。

可是她连躺倒悲痛的机会都没有,郭三婶连夜哭上门来,呼天抢地,找她要盼弟。

她在外听人说,盼弟因为卖了清哑的底细,所以被灭口了,她就疯了,闹着吴氏质问,盼弟哪句话说错了?

阮氏分娩在即,还要强撑着身子出来劝解。

吴氏狠狠拍桌骂道:“没脑子的东西!人家要害咱们郭家,这你都看不出来?清哑关在牢里,盼弟不见了,你还添乱?”

阮氏也竭力劝解。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老天爷仿佛发怒了,将雨水往下倒。

景江水暴涨,两岸百姓不敢入睡,险要处的百姓早就避往安全地带,人人都做好了逃难准备。

一声雷鸣般的轰响,江堤破了,江水咆哮冲出。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江岸边的芦苇荡子,一个半撑油纸伞的女子仓皇奔走在芦苇丛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几次跌倒又爬起,却佝偻着腰,护着胸前一个大包裹。

好容易出了芦苇从,前面就是绿湾村了。

忽然,她看见一艘乌篷船拴在江边。

她大喜,急忙捱了过去,上了船。

又过了半个时辰,“哗啦”一声水响,郭大有从江水中钻出。

他抹一把脸上水珠,忽然疑惑地竖起耳朵。

前方拴着他的乌篷船,隐隐有婴儿啼哭声传出。

这是怎么回事?

他悄悄地潜伏过去,探头朝船舱中张望。

船舱中的确有人,却看不清楚。

又一道闪电划过,一张苍白的面容现在他眼前。

又是曾氏!

第439章 郭义

“你怎么在这里?你…生了?”

郭大有震惊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曾氏,还有她身边的初生婴儿。

“我…被人追杀。”曾氏微声道。

“什么人追杀你?”郭大有追问。

“他们…要我手中的东西。”曾氏眼珠转向一旁的包袱。

“那是什么?”郭大有并没有去搜查包袱。

“账册。贪污挪用的账册。我…男人…留后手…交给我…我被他们追杀…我到绿湾村…找你,这个…给你…是…你自己看…”她仿佛说得很吃力,所以干脆让他自己看。

郭大有这才慎重起来,拿过那包袱。

“孩子,孩子…”曾氏叫。

“我先带你回去。”郭大有果断放下包袱。

他看出曾氏撑不住了,必须马上诊治。

“不!”曾氏急叫,“你…求你…帮我…照顾孩子,我…撑不下去了…求你…求你…”

她产后奔逃,早就撑不住了。

郭大有沉默,但很快就点头道:“好!”

曾氏含泪看着他,笑了。

灯火照耀下,她脸上忽然焕发出光彩,轻声道:“那年,媒人…去提亲,我是…愿意的,是我爹…不答应。如果…”

如果她嫁给了郭大有,她还会死吗?

郭大有:“…”

他娶了阮氏,生活很好。可是曾氏,碰见几次,便看出她生活很不好。今天,又要死在他面前。他实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觉难受。

一刻钟后,江堤上来了几个人。

他们是顺着曾氏凌乱的足迹追过来的。

追到江边,忽见曾氏从草丛中踉跄钻出,跳进了江中。

那几人急忙要去拽,哪里还拽得回来!

“怎么办?”一人道。

“被水冲得干干净净,也好。”另一人道。

“东西呢?万一她交给别人了呢?”先前的不放心。

“这大晚上。又是风又是雨。谁来这?”后面的劝。

先前的心细,又在草丛中搜索了一番,无异样。才带人离去。

岔往郭家的水道上,郭大有摇着船,已接近家门。

到郭家的若耶溪畔,他将船停妥了。从船舱里抱出个大包裹,撑了把伞。往自己院中行去。还没到后院,就听见屋里阮氏的叫喊。

阮氏要生了!

他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半夜时分,阮氏生了一对龙凤双胞胎。

新生儿的降临。让吴氏脸上添了几分喜色。

在二房东厢的静室内,郭大全看着桌上的账册,激动道:“瞧。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这是上天派来帮咱小妹的。他晓得咱小妹是好人,不是妖孽。”

郭大有用力点头。嗓子有些热。

刚添了儿子,又得了这样东西,他没法不高兴。

郭大全问道:“娃儿还好?没人发现吧?”

郭大有道:“没有。就娘和媳妇知道。”

郭大全点头道:“人家豁出命也要把这东西送给咱们,咱们可不能没良心。大有,往后你要把这娃当亲生的待。”

郭大有道:“我晓得。”

郭大全又问:“名字想好了?”

郭大有道:“想好了。男娃叫郭孝,闺女叫郭义。”

郭大全念了两遍,道:“郭义好。这情义不能忘。回头我去府城打听一下,她爹怎么样了。可怜,她娘的尸体也不知冲哪去了。”

郭大有不说话。

想起那个挣扎在大雨中的女子,他心情有些沉。

这夜,霞照县霞水堤坝破!

次日,景泰府的另一条江——泰江堤坝破!

短短几日,两湖四个府、十几个县遭受水灾。

灾民四处奔逃,哀鸿遍野!

这节骨眼上,忽然数十户人家出头,告夏织造贪污受贿、挪用锦商捐献的赈灾款、欺压商户至破产破家、与不法商贾勾结等血腥勾当,景泰知府衙门、湖州按察使司,甚至巡抚衙门,天天有人击鼓鸣冤。

高巡抚收到各地下属官员呈文,立即招来杨按察使等人,当堂要拿下夏织造,令杨按察使严加审理。

夏织造不服,告清哑妖孽手段发洪水,是报复。

高巡抚冷冷道:“为何不说是‘冤枉无辜,倒行逆施,以至天怒人怨?’这么多人上告,难道都冤枉了夏织造?便是大人喊冤,也要去公堂上喊,经过按察使司审理后,才能还大人清白。”

夏织造道:“等钦差到此,下官自会辩驳。”

杨大人急忙打圆场,对高巡抚道:“非是下官不奉大人命令,只是眼下湖州各地均受水灾,百姓流离失所,正要全力筹款赈灾。夏大人身为织造衙门长官,历年都是由他出面召集锦商们捐款。若此时夏大人被收押,将由何人出面?商场岂不更混乱了?还是先让夏大人筹集赈灾款为上,其他事等钦差来了再说。大人看如何?”

高巡抚道:“筹款一事本官自会安排。”

杨大人道:“大人不辞辛劳,忠心可鉴。但郭织女是大人推荐的,大人该避嫌疑。横竖朝廷钦差就要到了,何不再等两日?此案牵涉妖孽,以下官能力,实难断明白。还望大人海涵!”

夏织造也道:“下官还能逃走不成?”

高巡抚怒视杨大人,忽然笑道:“好!”

然后对夏织造道:“就请大人全力筹款赈灾。”

夏织造躬身领命而去。

出了巡抚府,他擦了一把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杨大人为他争取到缓和的时间,他要好好利用。他早就料到对手会不惜一切代价拉他下马,却没想到来势如此凶猛。

他要好生安排了。

他急赶回霞照,邀请锦商们去织造府商议筹款赈灾。

这既是官府的命令,也是锦商们的责任。

于公义而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锦商们该尽这份心;于私利而言,他们的利益和这一方百姓紧密相关,百姓遭难,他们便不能坐视不理。

然这一次,锦商们却应声寥寥,便去的,也多是管事。

织锦世家中,只有卫昭、曾大少爷和刘大少爷去了,谢家谢明理也去了,二流锦商以周记为首,到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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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和尚

提及赈灾,卫昭坦言卫家银根吃紧,但若别人都能全力支持,他必然不会落后。——竟是要看其他世家态度。

曾大少爷爽快表示挤出五万两来。

刘大少爷也表示出五万两。

卫昭便说,他也捐五万两。

谢明理毫不犹豫地捐出十万两。

卫昭等人都面露异样。

曾大少爷旋即笑道:“谢家都能挤出十万,我曾家自然不能落后,宁可今年苦些,也要为百姓出一分力。我曾家也出十万两。”

连周记也出了十万两。

夏织造大喜,期盼地看向卫昭和刘大少爷。

卫昭么,含笑不语。

刘大少爷犹豫片刻,增加了三万两。

其他世家管事们也没说不捐,只说他们做不得主。

夏织造气得脸涨红——这几十万两够什么用的?

最可气的是,事后除了周记把银子送了来,其他各家一分银子也不见。派人去催,卫昭等人都说,别人交了,他们就交。

世家们也没有坐视灾情不理,每家在各地设了施粥点,向灾民施粥,就是不肯交银子。

夏织造终于感到恐惧了。

他拍桌吼道:“别人就罢了,谢家怎敢敷衍本官?”

谢家别院,这日,谢吟月接到曾大少爷一封信。

信中告诫她:先不要将赈灾银送出去。这一次,夏织造恐怕在劫难逃,要她谨慎,切不可被夏家拖累。

谢吟月看完信,微微一笑。

她轻声道:“本就是要一箭双雕。怎会被他连累!”

混乱中,各织锦世家都接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

皇上已派钦差来湖州,一为查证官员贪污情形,二来审查郭织女妖孽附体一事,并特命皇家慈安寺的方丈普渡大师来协助查实。

方初得信后,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立即给普陀山的净虚方丈写了封信。信中道:大师静修,本不该以俗事搅扰。然佛家以慈悲为怀。今有郭氏织女。曾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却被污蔑妖孽附体,望大师下山相救。

黑风亲自送了去。

净虚方丈看信后。神情肃然,立即下山赶来湖州。

与此同时,沈家请了五台山的觉慧大师;严家方家请了九华山的觉明大师;韩家也给普陀的净虚方丈送了信。

这日,方初得到传信:钦差已到湖州。

连下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方初带着圆儿等人匆匆出门。

在码头,他遇见谢天护。好像刚下船。

他对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便要走过去。

谢天护却张臂拦住他,道:“等等。方大哥。小弟有话要对你说。”

方初停步,问:“什么事?”

谢天护对随从吩咐道:“你们先走。”

又看向方初身边的人。

方初对圆儿点点头,圆儿等人便也退下了。

谢天护便直直地盯着方初。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姐姐?”

方初不语。

谢天护红了眼睛,道:“在我心中。你不是心狠无义之辈。为何要这样对她?难道你真的因为看上了郭清哑,才背信弃义?”

方初迈步就走。

谢天护挡住,质问道:“你不敢回答?”

方初反问道:“我说了你信吗?”

谢天护听了有些犹豫,要不要信呢?

方初淡淡道:“就算我说的是真的,身为谢家儿子,你也不该相信。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问别人不如自己去求证,那要真实的多。再者,也要看你怎么想。若同一件事摆在眼前,我们想法不同,解释又有何用!”

说完,便绕过他走了。

谢天护怔怔地想,怎么求证?

再说方初,乘船往五桥村观音庙去了。

五桥村也遭受了水灾。

洪水漫延到观音庙的台阶前,把银杏树淹了半人高。

如今大水稍稍退了些,树干上留下水浸泡过的痕迹。

不过,银杏树好似没受影响,依然张着巨大的树冠,悠闲地伫立在观音庙前。树冠枝叶间红绸飘荡,带着虔诚的气息。

树下依然有村民做小买卖。

可能遭灾的缘故,他们精神不大好。

方初站在树下,仰头望向枝叶深处。

静静地,也不知站了多久。

有谈话声传入耳中:

“嗳,你听说了吗?到处都传郭织女是妖精,被关起来了。”

“这鬼话你也信?”

“我是不信。那官府信了。要不能把人关起来了?”

“这不是鬼扯吗!郭织女多好的人。”

“这是往郭织女头上泼脏水!”

“我呸!还不是那些人眼红郭家兴旺,故意要害郭织女。这当官的没好东西,这样事也信。我瞧他们才是妖精!”

说这话的汉子嗓门特别大,很气愤的语气,但说到一半就被身边人扯衣角,示意他别说了,又朝方初看了一眼。

方初衣饰不凡,他们生恐他什么来头。

那汉子便闭了嘴,恨恨地看了方初一眼。

众人也不议论这个了。一人说,要在菩萨跟前帮郭织女上一炷香,为她祈福保平安。大家纷纷响应。这也是他们眼下唯一能尽的心意。

于是纷纷去庙里上香。

方初转过头来,看向观音庙。

等这一拨人出来,庙里便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