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全冷哼一声,道:“还杵着做什么?吃饭去。养了这么个好儿子,往后不用担心我欺负你了。”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蔡氏嘀咕道:“他不也是你儿子么。”

郭大全心想,他要不是我儿子老子能受这口气!

吃晚饭的时候,郭守业发现桌上气氛有些微妙,郭勤不似往常顽皮,神情很严肃、吃得很慢很斯文,而郭大全则有些心不在焉。

老爷子只当儿子累了,孙子懂事了当然更好,都没当回事。

饭后,郭勤却把郭大全叫去书房了。

大凡对于接班人的培养,都是有针对性的。

像皇室培养太子。要请人教导他治国之道;似方初等少东家,从小学的则是经商之道;郭勤也不例外,打从郭家建立作坊那天开始,郭守业等人就没拿他当孩子看,所有事都让他参与知晓。

他又常和严暮阳等人相处,受了不少影响。

严家那是多大的家业!

郭家才多少点家业,刨除家务管理等细账。所有大账郭勤都要核实计算。因此,他对于郭家银钱往来和进出数目了然于胸。

他很容易便发现亲爹的账少了几千两的亏空。若是五百两,他还不一定能察觉。因为他无暇管细账,可这是五千两。五千两对于郭家这本账来说,是笔很大的数目,若无正当理由。那是无处隐藏。

郭勤紧绷着小脸问郭大全:“爹,你这怎么少了几千银子?”

郭大全面对儿子质问。神情竟然有了一丝慌乱。

这一丝慌乱没有逃过郭勤的眼睛,他就一直盯着郭大全,一副不交代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郭大全道:“前些天爹拿了五千两送去江北收棉花了。”

郭勤追问道:“八九月是棉花旺季,现在没那么多了。哪个场子要这么多银子垫底?怎么光拿银子买不来棉花进库?”

郭大全心里骂道:“死小子,这么聪明做什么!”

面上却道:“有几个大户囤了货,我叫他们买来。”

郭勤显然不信。目无表情道:“过几天就是月底,仓库账也能报来了。我到时再看。爹也催着点,要是没货就把钱收回来。”

说完不再看郭大全,低头拨拉算盘。

那天发现郭大全亏空时,他便起了疑心。正逢冬儿一事闹得僵,他听说刘虎死前买了个小院子,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今日听见爹娘说纳妾,小少年全明白了,心里发狠,若刘虎这银子跟爹没关系,他敢把郭勤二字倒过来写!

可他不能明说。

家丑不可外扬,在郭家这个大家里,他要维护大房这个小家的体面,所以他忍气吞声帮老子遮掩“丑事”。但他绝不纵容爹的行为,所以暗示爹:想法子把这个窟窿补上,不然没完!

郭大全哪还看不出儿子心意。

他扭头走出书房,一路沉吟回房,思索对策。

五千两银子,他当然知道瞒不过去,原准备跟爹说清楚,就把这账开支了。谁知一桩事赶着一桩,他就没能顾得上。现在被郭勤这么一插手,他就算征得郭守业同意,可怎么对儿子交代呢?说他丢银子给刘虎没私心?那也要儿子相信才行!

若动用大房的私房钱,又要惊动蔡氏,更说不清了。

他想了一夜,觉得不管向老二或老三借,都不合适。不是不信任两个弟弟,只是借他们的私房银子,将来必须得还,不然他们如何向两个弟媳妇交代?倘或走露一点风声,牵扯更多了。

思来想去不得主意,最后想到一个人。

次日,他径直去舒雅行找方初。

方初见大舅哥来了,忙接进去。

晌午,郎舅两个去酒楼吃酒。

郭大全便开口向方初借银子,并坦然将缘故说了。

饶是方初经历丰富,也听得目瞪口呆,最后听说他被郭勤严厉叱责不准纳妾,再也忍不住,低头闷笑起来。

郭大全尴尬道:“这小子皮痒了,敢冤枉老子!”

方初道:“那大哥怎么不去跟他说?”

郭大全郁闷道:“还不都是你嫂子多事,说那些话,正好让勤儿听见了,他再要知道我丢银票给刘虎,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方初点头道:“是不宜让他知道。小孩子护母心切,再说大哥这事办得也确实荒谬了些,难以取信于人。还是别节外生枝了,就从我这里拿了银子把这窟窿给堵上吧。”

郭大全忙对他道谢,又说这银子他短期内还不上。

方初摇头道:“大哥千万别说还的话。还嫌惹的事不够多?再者咱们郎舅之间这样算账就见外了。况我又不缺这点银子,就当清哑为冬儿尽力的吧,现在她是清哑的人了。”

郭大全想想也是,这才罢了。

他喝了口酒,感慨道:“没想到有一天被儿子逼得这样。”

方初轻笑道:“大哥该高兴。”

郭大全道:“有什么高兴的!”

方初道:“这说明勤儿能担当人事了,且有主见,有魄力。大哥不知道,这事当年我也干过。”

郭大全疑惑道:“你也干过?”

方初点头道:“我其实还有一个庶弟。”

郭大全吃惊道:“怎么没见过?上回你成亲也没来。”

方初垂眸道:“因为他和他姨娘被我赶了出去。”

郭大全不便深问,只注视着他,听他自己说。

第712章 善后

方初举着酒杯,看着杯中清亮的液体,缓缓道:“我们家可不像你这样麻烦,规矩就是要纳妾开枝散叶。父亲的妾有两个是祖母给的,还有一个是从外抬进来的。本来,她们若能安分守己,我母亲也不理会。那一个从外抬进来的,居然仗着有些个才情,还生了个儿子,就妄想压过我母亲,整天惹事。她设了个一箭双雕的计,害得另一位姨娘滑了胎,却栽赃到我母亲头上。我盯了她好久了,把这事查清,把她揪了出来,将她母子都打发了出去。这件事上,我虽是儿子,父亲却不敢说半个字。我成亲时,那姨娘原想求父亲要过来,我说不许!”

郭大全问:“那你那弟弟现在…”

方初道:“在祖籍经管一处买卖。毕竟是父亲的儿子,不可能真不管了。父亲也会去看他们,只是不让他们回来。”

郭大全听得出神,忘了喝酒吃菜。

方初端起酒杯,示意他对饮,一面微笑道:“勤哥儿这样厉害,对郭家来说肯定是好事。只是你往后行事可要小心了。”

郭大全举杯和他碰了下,道:“小心什么?我又没起歪心。”

方初瞅着他微微一笑,没再多说,心里却想:为一个女人丢出五千两,他怕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他已经对冬儿动了心,不过和大嫂感情深厚,且为人厚道,不愿让大嫂伤心罢了。

又喝了一杯,方初问道:“大哥怎会想出这样主意?倘或那刘虎捡了银子隐匿不拿出来,却依然如故,大哥不是白丢了?”

郭大全道:“这你就不懂了。”

方初笑道:“愿闻其详。”

郭大全道:“你是世家子弟,几千两银子当然不放在眼里。你不会明白一个乡下穷汉,忽然得了五千两银子是个什么情形。”

方初疑惑道:“什么情形?”

郭大全冷笑道:“张狂!原先不敢干的事他也敢干了。原先不敢想的他也敢想了,他原本就疯的忘了本,这时更容易出错。”

方初点头道:“我明白了。此暴发户是也。”

郭大全道:“我以为他还会折腾一阵子,谁知转头就纳了那寡*妇做妾。人家打上门来。他还能有个好?”

刘虎把性命折腾丢了,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方初本觉得他这事办得荒谬,此刻想来却有些心惊,感觉这一手居然有些像谢吟月的风格。

他问道:“那五千两刘虎只买了宅子,还有呢?”

郭大全道:“我也疑惑呢,剩下的银子都没影了。难道是被那寡*妇昧下了?这事又不能明说,想问也没处问去。”

方初道:“还是别管了。省得又扯出事来。”

酒足饭饱,两人各自散去。

方初出来。黑风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方初便转向小石桥去了。

一位三十来岁的儒生正等着他。

“方少爷。”

“林先生。”

“西北一切照方少爷吩咐,已经开始了。”

“哦,但不知先生此来有何事?”

“世子问:这点人手和织机,一年赚的钱还不够开销殿下训练的十个暗卫,要熬到猴年马月?”

林先生公然说出“殿下”“暗卫”,方初听得一惊。

面上,他只微露诧异,却未细问,表现恰到好处。

“请先生转告世子和殿下,万不可操之过急。”

“可是西北原本那些棉纺织作坊。背后都有朝堂势力支持,我们这还没开始经营呢,他们已经虎视眈眈。寻衅挑事了。”

“正要如此。下一步这么办,我说,你且记下…”

接下来,方初一一述说,林先生提笔记录。偶尔,他也停下来问方初。方初解答清楚后,他再详尽记在纸上。

通篇对话,方初没写一个字,没给任何信物。

隔日。郭大全拿银子把窟窿填上了。

郭勤看了帐问:“爹不说收棉花了吗?”

郭大全恢复从容,在儿子面前挺直了腰杆。笑眯眯道:“那大户卖给别人了。他们没用了,就把银子还回来了。”

说完转身就走。

他心里想。老子又没干坏事,凭什么要受这小子的管?

郭勤看着爹的背影满腹疑惑,只觉得这银子来得太快了些,也太整了些,若真像爹说的拿去收棉花了,那收回来的应该有棉花有银子,怎么可能不多不少恰好五千两,倒像从哪挪来的。

郭大全若知道他所想,肯定又要骂“没事长这么聪明干什么!”

这日,郭勤下学后带着郭俭去方家看清哑。

清哑正和婆婆严氏、方纹在园子里逛,就见一媳妇带着他们小兄弟俩来了,很欢喜,忙问:“你们怎么来了?”

郭勤不答,先拉着弟弟对严氏行礼,道:“见过太太。”

严氏笑道:“勤哥儿越发懂事了。”

郭勤兄弟又见过方纹,才和清哑说话。

清哑问:“奶奶来了?”

她想会不会是吴氏来城里了,才让郭勤来接她。

再一想又不像,郭勤还小,要来接也是郭大贵来。

郭勤托住她手臂扶她走,笑道:“我们想姑姑,就来了。”

说得严氏和方纹都笑了。

严氏道:“那你俩陪你们姑姑好好说说话,晚上在这吃饭。”转头又嘱咐清哑:“别逛太久了,仔细腿酸。带你侄子们去那廊下坐坐吧。我去前面处理些事。纹儿你陪你嫂子,小心脚底下,别摔着了。”

方纹忙答应一声。

清哑也道:“娘你去忙。我没事。”

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怀个孕,婆婆捧的她跟个瓷人似的,从吃的到穿的,再到走路睡觉等事,无一不精心。

严氏便带着丫鬟婆子们走了。

清哑便和侄儿回自己院子,在书房外的小客厅坐了,方纹带丫鬟上茶摆果子点心,让出空间来给他们姑侄说体己话。

郭勤坐在清哑对面,看着她肚子问:“姑姑,弟弟可听话?”

清哑抚摸着腹部,微笑道:“听话。很乖。”

郭俭疑惑道:“哥哥怎么知道是弟弟?要是妹妹呢?”

郭勤拍了他一巴掌,道:“我说是弟弟就是弟弟!”

这娃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不知道世人都喜欢生儿子么。

第713章 指点

清哑好笑地瞅着他两个,勤儿很机灵,俭儿就实诚些。

郭勤又问她:“那姑姑要一直住这边吗?弟弟出世以后呢?是回去乌油镇,还是住清园,还是在霞照城里,还是去府城住啊?”

方家到处都是宅子,他对于清哑的定居地有些糊涂。

清哑道:“先住这。往后住…”说到这她停下想了想,才不确定道:“不是镇子上就是清园。”

郭勤问:“不在这生弟弟?”

清哑摇头道:“不。婆婆说头三个月容易滑胎,才接我来。等胎象稳了就回去。我在这待不住,心里急。”

郭勤忙劝道:“姑姑别急,你家里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家也没事。”

清哑觉得侄儿今天说话像个大人一样,格外懂事。

她打量郭勤道:“好像又长高了。”因叫细妹过来,帮他兄弟俩量尺寸,“冬天的衣裳要重做,去年的肯定不能穿了。”

郭家人里,郭守业老两口、郭勤三个小的,他们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清哑包了,亲自画样子选衣料,吩咐人缝制出来,而哥哥嫂嫂们她就顾不上了,就只过年和生日时才送他们衣裳。

她命郭勤站到自己跟前来,推着他转圈,一面在心中思索,要给他做什么式样的衣裳,才配他这身材和气质,凸显他的形象。

“还是要显干练敏捷。你不是文雅类型的。”

她看后总结道,一面示意细妹开始量。

郭勤张开胳膊让细妹量尺寸,口内道:“姑姑,你出嫁了,又忙,往后别为我们操心了。我们衣裳都有人做。”

清哑瞅了他一眼,再次感到他不同往常。

郭勤又问:“姑姑,听说你让二姑姑去府城,那冬儿姐姐你怎么安排的?”

清哑道:“就留在城里西坊。”

郭勤忙道:“西坊有我娘和三叔,还有仇大管事,冬儿姐姐去那就多了人了。不如这样:姑姑,往后你住在乌油镇,不如你跟姑父说,让他在镇子上建一个织锦坊,把咱们家的研发中心也搬那去。平常让冬儿姐姐管着,你得了闲就过去教导她们。”

书房外,刚回来的方初闻言止住脚步。

他有趣地笑了,且听里头还说些什么。

清哑道:“你怎么想到这个?我也正想这事。”

郭勤道:“姑姑出嫁了我就在想这件事。姑姑说将来住乌油镇,在镇子上建一个坊子,就近管着方便。姑父来回也方便,从霞照坐船顺江那么一溜就流下来,快得很。姑姑生了弟弟,弟弟还小呢还吃奶,不能抱着他到处跑,把研发中心搬过去,福儿姐姐、巧儿妹妹都过去,咱们家挑出来的那些小丫头子们也都带过去,都让冬儿姐姐管。姑姑慢慢调教她们。等过几年,巧儿也长大了,就能像姑姑一样了…”

正滔滔不绝地说着,方初大步走进来。

“勤哥儿这法子好!”

他看着清哑笑道。

“姑父。”

郭勤郭俭一齐站起来叫。

清哑也欢喜地起身,早被方初接着,仍旧扶坐下,然后自己也挨着她坐下,握着她手笑问:“今天没一直睡吧?和纹儿做什么了?”

清哑道:“也没做什么,就去了一趟织锦坊。”

方初道:“你还想做什么?现在可不能劳神。”

关照体贴一番清哑后,他才把目光转向郭勤,“勤哥儿过来,把刚才说的跟姑父合计合计,咱们拟出个像样的章程来给你姑姑瞧。”

郭勤振奋不已,跳起来道:“好!”

一大一小便结伴去了书房。

方初在书案后落座,又示意郭勤在右手边椅内坐了,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笑道:“你越来越有郭家少东的样子了。”

郭勤不知他是鼓励还是真夸自己,嘿嘿傻笑。

方初忽把笑容一收,沉声道:“可是勤哥儿,有一点你要切记:一个有作为的少东,可不是光摆威风就成,他必须能知人善任。他所做出的每一个重要决定,都要能推动家族的发展,促进亲人间的和睦,而不是只满足自己的好恶,更不能为了发泄怒气而任意妄为!”

郭勤也把神情一整,道:“是,姑父!”

方初道:“希望你是真的记住了。”

郭勤道:“我真记住了。”

一面把他刚才的话在心里又滚了一遍。

方初道:“好。咱们来商议怎么建这个作坊。”

一个小作坊而已,怎么建他已胸有成竹,之所以这样郑重其事和郭勤商议,是为了指点他、锻炼他的经管能力和手段。

过了一会,清哑也来了,坐在一旁静静地听。

看着郭勤像大人一般和方初说事,她对这个侄儿满是期待,忍不住亲自过去帮他们斟茶倒水,还拿果子给郭勤吃。

郭勤对着面前一沓字纸,满脑子都在算计,根本没心思理她。

清哑以目询问方初:“他怎么样?”

方初赞许地点头,拉她坐在腿上,在她耳边低语道:“放心!这小子脑瓜子灵的很。这事我全让他来筹划,我只在旁提点一二。”

清哑对他闪闪目光,眼中满是感谢。

方初一笑,用唇磨蹭她光滑的脸颊。

郭勤奋笔疾书一阵,一抬眼,见那两人正悠闲又亲密地私语呢,他无暇想太多,忙把写好的文字递给方初,“姑父看这样可行?”

方初接过来,和清哑一同观看。

最后,方初和郭勤定下如下发展规划:在乌油镇建立一个小型纺织作坊,几十人的规模,丝织业和棉纺织混合,不对外接订单生产,主要配合清哑的研发中心专门开发新品。

准确说来,这就是郭家和小方氏的研发中心。

以后,两家所有的织锦、棉纺新品都从乌油镇出。

两家其他作坊则专一生产订单供货。

方初对清哑道:“这研发中心平日就由冬儿管理。她最早跟你的,又在府城伊人坊待过,对纺纱、织布、织锦、制衣、刺绣、绘图等都有涉猎,有些还很精通,是你最得意的弟子。你现有家事拖累,诸事都不如以前自由,身边须得这样一个得力管事。冬儿正合适。”

说着转向郭勤问:“勤哥儿说这样可好?”

郭勤急忙道:“好,好!冬儿姐姐最合适。”

方初瞅着小少年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714章 教媳

清哑仔细看了那章程,又添加了一些往日相中的女孩子名字,才交给方初,道:“先这样。等冬儿好了,让她把这些人集中。”

方初道:“好。剩下的事我来安排,你无需操心。”

清哑又对郭勤道:“这事就由你管了。回头我跟爹说。”

郭勤欢喜道:“嗳,多谢姑姑!”

这代表他正式接管研发中心,虽然有清哑在后督导,但他有支取银钱和任用人事的权利,与以往只看账不同。

从今天起,他便参与郭家经营买卖了。

方初笑道:“我也是十一岁开始管事的。”

郭勤听了他的话却丝毫不敢得意,方家家大业大,姑父初次出道经管的事与他现在经管的事不可同日而语,他要学的还多着呢。

方纹在书房门口站了半天,等他们说完了,才问道:“说好了吗?说好了就收工,咱们去吃饭。”

方初便扶清哑起来,说“吃饭去。”

一行人说笑着往前头来,隐隐听见:

“勤儿,我先听你说,你姑姑要生弟弟?”

“嗳,肯定是弟弟!”

“俭儿你说呢?”

“我…也是弟弟!”

“哈哈哈…”

饭后,方初命张恒等人送郭家兄弟回去。

这里,方瀚海和严氏却摆开阵势,教导儿媳。

原是大家闲话说笑时,严氏掰着手指告诉清哑,几月能显怀,几月有胎动,几月生什么的,还说她已经选好稳婆了。

清哑听婆婆的意思要她在这里生完再走。心里不愿意,又不能辜负婆婆的好意,只得把方初和郭勤刚才商议的事拿来做借口。说等胎稳了就要回乌油镇去,她忙着呢。

严氏一听不乐意了。为了留下她,不客气地将她处置樊林家的那件事抛出来,指责她处理不妥。

严氏道,留她在方家养胎只是其一,主要还是要教导她人情世故和持家之道,“天底下的公婆并非都如我和你爹般明事理。我们不会谴责你,却不能任由你做错而不指点。方氏一族人口众多,纵你们已自立门户。将来你要面对的人事也十分复杂。岂能不谨慎!”

清哑并非愚顽之辈,听后动容。

她便看向方初。

方初对她点头,又冲严氏方向努努嘴,笑道:“还不快拜师!母亲肯亲自教你,不收学费,还管吃管住,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一家子都被他说笑了。

清哑便请严氏点拨。

严氏正容端坐,开口道:“你性子单纯,娘也是爽快人,就不跟你绕圈子了。有什么话都直说。你那天犯错有三:其一,当着下人折了你夫君的面子;其二,打了你公婆的脸面;三。初次进门罚下人太过,虽树了威风,也落下恶名。你可是新媳妇,凡事宜三思而后行,怎可如此轻率?”

清哑困惑,感觉好深奥、好复杂。

她没有九曲回肠,遇事本能走捷径、直奔主题,便诚恳请教道:“那天要是娘,会怎么处理?”

严氏道:“有好多种方法。”

还有好多种?

清哑忙道:“娘请说。”

严氏却道:“在说这个之前。娘先告诉你一个世间道理:为人媳者,千万不可在人前给夫君没脸。说是‘夫为妻纲’。其实是天下父母的通病!这天底下所有的公婆,都看不得儿媳压过儿子一头。哪怕她儿子确实不如儿媳。哪怕她儿子确实做错了事,你也万万不可当着人说他。你要是这么做了,你就是不会做人,遭公婆厌弃也是你自找的!”

清哑第一反应是,婆婆说话太直率了!

第二反应却是去看方瀚海。

她以为,这些话是严氏的切身体会。

那么,严氏和方瀚海…

方瀚海威严地瞪了她一眼,道:“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让你母亲受委屈?没听你母亲说,这是天下父母的通病吗?”

清哑忙道:“我只是觉得,女人活得太不容易了!”

方瀚海道:“这是什么话!男人就容易了?”

方初忙道:“男女都不容易。”

方则和方纹再也忍不住,一齐笑起来。

严氏也好笑地看着清哑,摇摇头。

方瀚海更郁闷,这儿媳根本不怕他!

严氏对清哑道:“我再说你那天的事。当你得知樊林家的是你夫君奶娘的妹妹时,应该当众征询你夫君的意思。这是你做妻子的尊重他。初儿必定会维护你,或严惩樊林家的,或要你亲自处置。这便告诉了众人:他很爱重你这个妻子。你们夫妻互敬互爱,下人们便看清你的地位。你这个大少奶奶就在方家站稳了脚跟。”

清哑恍然,转向方初真诚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