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娃儿,过年回来是不可能滴!

等他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一场大哭怕是免不了。

想到这,郭勤担忧极了,便端起小爷的架子,把跟弟弟去的两个小厮叫到一旁,又是威胁又是利诱,要他们好好伺候弟弟、陪弟弟学习,如若不然。等回来叫他们好看!

两小厮拍着胸脯,赌咒发誓地保证了一番。

清哑走来,将郭俭拉到怀里。为他整整衣领,柔声道:“我给长公主写了信,还带了些礼物,在你爹那。到时候你和爹一块去拜访长公主殿下。俭儿长大了,去了林家,要好好跟师傅学。将来,我们郭家还要靠你呢…”

郭勤忙接道:“对。将来郭家就指望弟弟了!”

巧儿也道:“对,弟弟将来最有出息!”

郭勤道:“弟呀。你一定能学成!你不会半路不学了吧?”

他是真怕这娃半路逃回家不学了。

郭俭保证道:“才不是。我一定好好学!”

一记又一记马屁砸来,一桶又一桶迷魂汤兜头淋下,郭俭晕晕乎乎地对着亲人们挥手告别,承载着兄姐的期盼。去往不知在哪的荆州。

这一去就是几年,哭天喊地也见不着爹娘和爷奶!

郭勤送走弟弟,在书房静坐了约莫一刻钟。

“小福子!”他冲外边叫。

小福子急忙跑进来。

“谢家有什么动静没有?”郭勤问。

“有。动静大了。谢二老爷和谢天护天天斗…”小福子忙回道。

“什么谢二老爷!不就是谢无义吗?”郭勤对小厮尊称谢明义很不满,“他怎么了,要对侄儿下手?”

“是,是谢无义。听说他和谢天护整天斗,加上谢天良——就是他那个丧尽天良的儿子,两人欺负谢天护一个。谢天护也挺厉害的,谢氏族中也不少人支持他。无良无义也没讨到好。”小福子也很机灵,经主子提醒,立马就给谢明义父子添了诨号。还挺顺口。

郭勤想了想,道:“你照我教你的法子,安排人散播谢无义狼子野心,欺负没有爹娘的侄儿,妄想霸占侄儿的家产。”

小福子忙答应,又道:“等谢大姑娘回来。无良无义肯定就斗不过大房了。谢天护掌管谢家是肯定的。”

郭勤被他提醒,陷入沉吟。

良久自语道:“也不晓得谢狐狸死了没有。”

在他心里。谢吟月就像狐狸一样狡猾。

他吩咐道:“交代他们几个,好好盯着谢家,还有卫家。”

小福子忙答应道:“是。”

次日午间,严暮阳约郭勤去醉仙楼吃饭。

两人骑马,被各自小厮随从簇拥着,往田湖东奔来。

严暮阳一身世家子的派头,优雅中透着清傲。他生着一双和严未央一样的凤眼,剑眉斜飞,肤色却不像姑姑,很白皙,加上唇红齿白,极俊朗一个少年,一路引人瞩目,年轻女子更爱看他。

他边走边对郭勤道:“今儿请你喝汤。这个季节,正是冬藏进补的时候。前阵子你忙前忙后的,****不少心,今儿好好补补。”

郭勤道:“既这样,你早怎不请?给弟弟践行也好。”

严暮阳道:“那汤不容易做,有几味食材需得提前三天准备。我前天才吩咐了他们。俭儿走得急,我便没说。”

郭勤一听这样繁琐,便不言语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醉仙楼门前,各自下马。

郭勤把缰绳扔给小福子,道:“你跑回去告诉五爷爷,就说严兄弟请我,在醉仙楼,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小福子道:“是。”

郭勤便和严暮阳并肩走入醉仙楼。

刚到大堂门口,醉仙楼的王掌柜早迎了上来,含笑道:“两位小爷来了!楼上请——”

严暮阳只微一点头,径直越过他就进去了。

郭勤对他笑了一笑,说:“掌柜的生意好?”

王掌柜忙道:“好。谢郭小爷关照。”

郭勤可没来过几次,但王掌柜丝毫不敢轻视他,态度十分恭敬,因为郭家的织女名头太盛,又和方家联姻,非往日可比。

两人去了二楼,进入严家常包的雅间,落座。

小二先摆上些精细的茶果,便退下了。

郭勤便和严暮阳闲扯,三两句就扯到谢家。

郭勤便道:“也不知谢大姑娘怎样了?”

严暮阳深知他心思,笑道:“一个女子到了那地方,还能好了?你不用担心,她能不能活下去还说不定呢。”

郭勤道:“要是她活下来,还回来了呢?”

严暮阳不说话了。

谢吟月要是活着回来,吃的苦定是非常人能忍受的,再说她本就不是常人,以她从前表现来看,必定不会消停。

郭勤不要等以后,他现在就想知道。

他便问严暮阳,可有法子探听谢吟月在流地的情况。

严暮阳道:“这我如何能知!”

又道:“你怎不去问方表叔?”

郭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我不想别人知道。”

方初虽然人很好,到底和谢吟月过往有牵连,上回谢吟月跳水,他和韩希夷都抢着下水去救,这事郭勤记着呢,怎会去找他!

第719章 隐瞒

严暮阳见他把方初也算作“别人”,却将这事告诉了自己,可见看得自己很重,十分开心。然此事他也没法子。严家虽然有实力,可他年纪尚小,就算有心帮忙,也没那个能力。他现在主要任务是学习,每日除了上学读书,要学的东西很多。不然,当世家少东的能力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吗?

他问:“那你跟巧儿说了吗?”

郭勤正想呢,闻言抬头看他。

严暮阳在他注视下,面颊可疑地飞红,连耳廓也红了。

郭勤哼了一声。

这家伙对巧儿妹妹不怀好意,他知道!

他便道:“我还没跟她说,怕她急。巧儿妹妹最有志气,立志要做织女,每天的课业比我们还重呢。她最佩服有能力有手段的人,你要是能把这件事给办了,她肯定佩服你。”

严暮阳知道,黑炭头这是驱使他。

可是没办法,他甘心被驱使。

想到巧儿仰着粉嘟嘟的小脸,满眼崇拜和感激地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心智全开,觉得打探谢吟月的情形也不是那么难。

很快,他便想到爷爷严纪鹏。

若论讨厌谢家人,严纪鹏不比郭家人少。

都是因为欧阳明玉那桩事!

他不能办的事,爷爷轻易便能办成。

他便对郭勤道:“你等着,这事交给我。”

郭勤诧异道:“刚才你还说不行。”

严暮阳笑道:“我急中生智。现在想到主意了。”

郭勤问:“什么主意?”

严暮阳却答非所问:“巧儿最近一直住在你三叔那?”

郭勤瞪着他,眼神很不善。

严暮阳急忙道:“找一天,你叫上巧儿妹妹。咱们一块去方家表叔那看郭姑姑。我也带暮雨去。”

郭勤:“…”

且说清哑,在方家养了两个多月。

两月后,经大夫号脉,坐胎很稳。

严氏开心的很,一心一意盼望大孙子出生,虽说教清哑管家,却不许她劳累一点儿。还严禁下人惹大少奶奶生气,因此百事顺遂。

清哑却有些闷。不如在自己家自在。

乌油镇的研发中心建成之日,她很想回去,被严氏阻止。

方初带着郭勤去了,郭勤是以郭家主事人出面的。

冬儿、福儿、郭翠莲、虞南梦、牛姑娘等人一齐汇聚乌油镇。在这独立的研发中心开始全力钻研纺织技术。

十一月初,清哑收到严未央来信,说蔡钥月底出嫁。

严未央也怀孕了,只比清哑早一个月。她在信中玩笑道,若她们生的都一样,那便罢了;若各生了一男一女,不如结为亲家。

清哑看了一笑,回信说“你养好儿子,等我生女儿。”

这一胎。她可是要生儿子的。

她也喜欢女儿,所以下胎再生吧。

写了回信,连同早准备好的给蔡钥的贺礼。交妥当人送去府城,交给严知府家人带去京城,给蔡钥。

一晃到了年底。

这日傍晚,清哑和方纹在严氏屋里闲话。

严氏正看祖籍来信,看到一半就笑道:“你怀孕了,老太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千叮咛万嘱咐,叫咱们早些回家过年。”

清哑听后神情犹豫。

她不想去呢。出嫁后第一个年,若在霞照过,初二她就能回娘家;若去了临湖州,怕是正月底都回不来,也许去后方老太太根本不让她走。可是,她能说不去吗?怕是不行。她如今是人家媳妇,哪能不孝敬老人、只惦记娘家呢。

严氏看完信后抬头,发现她不对。

严氏便道:“初儿虽说已自立门户,可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能陪的机会越来越少;再者你又怀孕,于情于理,都该回去承欢膝下。”

清哑点点头道:“我们回去。”

严氏欣慰一笑,对她越发满意。

方纹笑问道:“祖母还说什么?写这么多。”

严氏笑道:“说你真表姐…”

说到这,忽然止住不说,对清哑笑笑。

清哑心中一动,问:“亦真表姐怎么样了?”

严氏眼神闪了闪,道:“还能怎样,亲事有些艰难了。你姑妈是极要强要脸面的人,亦真又是那般人品,因此断不肯随意把她嫁了。先后提了几家,都觉不合适。那日有人提了一位地方禁军的副将军,说是武将,死了媳妇的,现要娶继妻,正能压制亦真克夫的煞气,只年纪有些大。你姑妈便又气又怒,回绝了。好容易后来又说了一位读书的秀才,那一肚子酸文规矩…唉,不提也罢。你姑妈就给娘家来信,让帮忙寻一位商贾少年,只要人品长相合适,且做正头夫妻,将来能和美过日子就行,也不求门第家世那些了。”

方纹撇嘴道:“原该如此。那些人,不要也罢。”

严氏好笑地瞪了女儿一眼,深知她的心思:她是被退过亲的,清哑更是退过几次亲,现在姻缘美满,所以她根本不把林亦真遭遇当回事,反以为那些挑理的人都是庸俗之辈,不堪匹配表姐。

清哑心下狐疑,刚才婆婆言辞闪烁,分明隐瞒了什么。

晚饭后回房,她便问方初此事。

方初也顿了下,才笑说:“并没有什么,是你想多了。表妹被人说闲话,亲事上难是难了些,却未必就寻不到合适的人家。”

清哑敏感觉得,他也隐瞒了自己。

但她没感觉到他的心虚和不安,此事应该与他无关,而是与她有关,他不想说,是怕她思虑过了影响胎儿。

她便领他这好意,装不知道了。

她便主动岔开话题,问:“去那边过年,什么时候回来?”

方初道:“还没去就想回来了?”

清哑道:“我娘…”

方初忙道:“明日我先陪你回郭家住几天。”

清哑喜悦道:“正好我娘在。”

方初道:“知道!就是因为岳母来了城里,我怕你想她,她也想你,我才要陪你回去,让你们好好说说话。”

清哑道:“多谢你。”

方初瞅着她微笑道:“你怎么谢我?”

那时他正和她坐在一只三足祥纹瑞兽的铜质熏笼旁,她手上还捧着个比苹果大不了多少的精致瓷手炉,不像取暖,更像把玩,她一向喜欢这些精致的小东西,听他问,她仰首凑上去,在他腮颊上啄了下。

他揽住她,笑道:“你这谢的不够。”

望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暗示意味明显。

第720章 新年

清哑却拉过他右手,放在腹部。

他明白了她心思,更笑道:“好呀,你总让儿子帮你——”一面低下头,抚摸她腹部,煞有介事道——“儿子,看在你的份上,爹就放过你娘。你可要听话。要不你动一下给爹瞧瞧?”

一面轻柔地抚摸,专注地感受。

清哑道:“还没到时候。”

她是指胎动,现在还感觉不到。

方初没感受到儿子动静,便将手上移,一直到达峰顶才停下,轻轻一握。因为怀孕,清哑苗条的身形丰腴了许多,隔着厚厚的冬衣,他也能感受到那柔软,脑中自动浮现颤巍巍挺翘的玉峰。

“雅儿!”他声音低沉。

清哑没有躲开,也没有阻止他。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爱抚和亲密。

她只说:“你把我衣服弄皱了。”

方初也适应了她的不关注重点,也能应对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柔声建议道:“说的是,弄皱了还要丫头们费事熨。不如咱们去床上吧,把衣裳都脱了,盖着被子说话。”

清哑便不出声,静静地看着他。

那了然的眼神,明明白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的心我更是知道得很!

方初揽着她的手臂一紧,和她对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喜欢挑*逗她这安静。

每当她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妖娆妩媚,但那会说话的目光穿透他的双眼,直达他心底最深处。彼此交会的同时,也像火种一般,迅速点燃他全身,而且是从里到外地焚烧,无可抵御!

他常想,若她要毁灭他,一个眼神就可以了。

对视只持续了刹那。又似乎过了万年。

方初再忍不住,一把抱起清哑。走进内帷。

次日,两人去了郭家,住了三日,种种热闹无需细数。

腊月二十五。方瀚海和方则留下处理年尾事项,方初陪同清哑和母妹先一步赶回祖籍临湖州。

年三十晚,绿湾村郭家。

祭祖后,郭守业率全家团团围坐在一张特制的大圆桌旁,对着满桌的佳肴举杯,想说什么又顿住。

今年郭家添了新丁——郭孝和郭义,且沈寒梅的肚子里还揣了一个,眼看就要生了,然少了清哑和郭俭。终觉不足。

郭勤一改往年只顾自己玩乐的习气,和巧儿对视一眼,一齐站起来。对郭守业道:“爷爷,今年我们家好些喜事,你快说两句。”

郭守业矜持道:“是要说两句。”

吴氏叹道:“要是你小姑和俭儿在就好了。”

郭勤急忙道:“你们做梦都盼着小姑嫁个好人家,现在小姑嫁了好人家了,不该高兴?弟弟去学艺也是好事。等学成了回来,和二叔一道研究织机。加上巧儿、小姑她们。肯定能造出更好的织机,织出更好的郭布。咱们‘纺织之家’会越来越兴旺的。我么。我要努力读书,考进士,当大官,振兴郭家!我和巧儿也会教导郭孝和郭义,还有三婶肚里的小弟弟,我们兄弟姊妹一起振兴郭家!”

本是劝长辈别难过的,结果越说越激昂,先于爷爷代表小一辈向全家致辞和展望未来,神情十分坚毅。

满桌人都不可思议地瞧着他,然后不约而同咧开嘴。

吴氏激动道:“哎哟,我大孙子就是出息!”

郭守业中肯地赞扬道:“勤娃子长大了!”

郭大全更不用说,和蔡氏笑得,这会子问他们姓什么,没准都答不上来;蔡氏尤其自豪,想起那件事,更觉得儿子贴心。

郭大贵忙看向巧儿,问道:“巧儿你呢?哥哥都说了。”

巧儿没说那么多,只坚定道:“我要做织女!”

因织女发家的郭家人都对她这句话寄予极大的希望和热情,同样感到振奋,一个个都燃起火一样的激情,都看向郭守业。

郭守业举杯说道:“…”

稍后全家开怀畅饮,互祝新年。

郭勤和巧儿各自手执一酒壶,挨个为长辈斟酒,凑趣说些喜庆吉祥话儿;又将郭孝和郭义抱来,百般逗笑。郭孝郭义八个月,已经会笑了,正好玩的时候,引得众人乐不可支,也不知是大人逗孩子,还是孩子逗大人,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西坊,杨安平和朱顺也领着一干人开怀畅饮。

郭家大院,到处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新气象!

临湖州府城,韩家。

因为韩老爷离世,韩家年三十的晚宴并无特别喜庆气象,很冷清。

韩希夷闻得方初携清哑回来过年,言语疏淡,笑容轻浅。

韩太太见他这样,说话极为小心,生恐说了不该说的,触动他心思,让他难过。她自己也不好受。听方家人说,织女进门不久就怀孕了,老太太高兴,特地要他们小两口来临湖州过年。回想当初和老爷上郭家辞婚的情景,她心中悔恨如虫蚁啃噬。

儿子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她和老爷一手造成,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家,比韩家郭家另具一番气象。

清哑今日才算见识到豪门富户的奢华,便是她去过玄武王府、入过皇宫,依然要惊叹。站在全族正中心的春晖堂二楼远眺,四面都是乌压压连绵不断的屋宇广厦。主宅七进五门楼,坐北朝南,最前面是河埠头;中部是茶厅和正厅,乃是待客和议事之地;后部大楼堂、小楼堂和厅屋,为家主和家人起居之所,整个宅子呈“前厅后堂”的格局,前后楼宇之间以过街楼和阁楼相连,十分富丽堂皇。

大家族过年,热闹自不必说,各种规矩也比郭家多多了,因为这些规矩,清哑觉得这新年不如娘家过得自在。

方初最了解她心意,年三十随着家人祭祖、团聚,初一带她往族中几位老太爷、老太太处拜年,他都尽力陪在她身边。

他们成亲时,好些族中姐妹和妯娌未去参加。

今日双双出现在人前,众人自然要细细打量。

虽然经历了许多挫折,他们却将这段姻缘演绎成了神话和传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人,在看见方初全身心体贴清哑的样子,在场那么多人,他眼里只有清哑,再不怀疑。

一时间,众人情*色各异。

第721章 恣意

方初并不在意众人目光。

无论在何处,人多难免心思不一,即便都姓方,也不可能如他父母兄弟姐妹一般亲密,他和清哑只是回来过年,无需太在意。

至初二,他就不肯在家应酬了。

方家上下都知道他这少爷脾气,最不愿循规蹈矩。

可是,清哑是儿媳,且怀了孕,方老太太不让方初带她出去,怕有闪失,方初却连个照面都没打,只让丫头去告诉一声,自带着清哑走了,严氏叫人追也没追回来。

方老太太心里不悦,但面上却未显露出来。

族中妯娌有人就笑道:“早就听说织女我行我素的,不大在意别人眼光,果然如此。和一初性子倒也相配。”

又一人问严氏:“弟妹,前儿我还听老太太说,你接了织女媳妇在身边养胎,顺便教她人情世故和管家。她学的怎样?”

严氏脸上便挂不住。

前者明夸清哑和方初性情相投,暗贬清哑没规矩。

后者质疑她,到底怎么调教儿媳的?

她一时无法回答,只好用儿子来遮掩,因笑道:“一初那脾气,这些年了,阖家上下谁不知道?他既不想在家待,又怎会丢下清哑。他们两个好,平日一初忙,不得陪他媳妇,这会子要他丢下她,不如杀了他呢。且容他们逍遥一日,等回来我再说他们。清哑是长媳。老太太还在呢,该在身边尽孝。况她又怀着孕,外头又冷。这个天实在不该出去。”

方老太太笑道:“清哑头次来这,带她出去看看也好。我就怕她冻着了。不知一初安排可周全,马车里铺的褥子厚不厚,穿得衣裳暖不暖?手炉脚炉带了吗?吃的喝的装了吗?清哑如今可容易饿…”

严氏忙道:“这个娘放心。一初自己都不肯将就的人,怎会委屈他媳妇和儿子。我听见二门上说,出去的时候一大群人跟着呢。”

众妯娌眼中闪过异色。

先说的那人笑道:“老太太对儿孙就是宽厚,这是织女的福分。便是二弟妹。若以她从前的脾气,嫁入方家还要立规矩守本分呢。如今对儿媳如此宽容,除了襟怀宽广,更多的是慈母心肠。这何尝不是织女的福分?这孩子又得皇上太后青睐,可见是个福气厚的。”

方老太太道:“正该这样。小孩子家。太拘着了也不好。”

这话更惊得一屋子人发怔,都不知怎么附和奉承她了。

要是小孩子就不该拘着,往日她的威严都怎么来的?

引发事端的那对人正坐在马车上,往碧水湖驶去。

清哑如今再不像先那样嗜睡了,也没有太强烈的呕吐反应,食量却大了起来,一天至少要吃五六顿。

方初搂着她笑道:“祖母说怕你劳累了,又怕冻了,要我说。留在家里被人看猴似的打量,还要装模作样陪说笑,那才难受呢。不如出来透透气。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冷着你的。”

清哑对这安排自然满意,仰首道:“谢谢你方初!”

方初特别喜欢她直呼自己名字,

他道:“冬天碧水湖上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碧水书院瞧瞧吧,感受些文儒气息。那边还有一片梅林,每年这个时候梅花开得正好。还要很多书斋和墨宝斋。也能逛一逛…”

两人在碧水湖消磨了一天,傍晚还不回去。

方初道:“我们去别院住。明天接着逛。”

方家在碧水湖附近有一座别院。此时闲置着。

清哑问:“不回去,爹娘不怪吗?”

方初不在意道:“不会。我年年过了初一就不在家待了。平日送往迎来也就罢了,做买卖就是如此,过年也不歇着,亲戚间还要如此,我烦得很。她们都知道我的性子。”

清哑听后便不再扫兴,跟着他去了别院。

这一住,就是五天。

五日后,他们才回到方宅。

当着方初,严氏毫无异色,等他去前面会客,她就朝清哑发作了。

她面沉如水,道:“你是新媳妇,初次回家过年,怎可丢下长辈出去逍遥,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老太太纵然不责怪你,可你自己心里就过意得去?再说也不合规矩,族中人前来拜年,都想见见你,你却出去玩了。还一去就是四五天。谁家新媳妇这样?娘都没脸替你们掩饰,也没有借口掩饰。都被人笑话死了。养个桀骜不训的儿子就算了,娶个儿媳也是这样…”

她越说越多,清哑有些承受不住。

两世加起来,她也没被长辈这样谴责过。

她不由辩道:“方初说不回来的。”

严氏见她顶嘴,更火大了。

她严厉道:“你不会劝他?何为贤妻?要常以良言规劝夫君,方是贤妻。怎可纵容他、还跟着他胡闹!”

清哑道:“可那天娘说,要以夫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