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悄悄话,一边还把眼光不住瞟方制。

方初听了不断点头,也把方制上下打量,仿佛才认得他。

方制被这两人吓得一动不敢动,僵直着身子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犹如待宰羔羊,眼巴巴地看着清哑——大嫂又在算计他吗?

他刚才没冲撞大嫂啊。

对了,是不是诬陷李姑娘勾*引他,令大嫂回忆起旧事?

往后再不能干这蠢事了,诬陷过大嫂一次,就要改邪归正;再者,其他女子也不值得他诬陷,白坏了他的名头。

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看着大哥大嫂,好像等待判决的犯人。

好容易清哑和方初说完了,清哑重新坐好,方初则看着方制咳嗽一声,方制立即挺了挺胸膛,竭力正经肃然。

方初问道:“你可知李姑娘为何说你大嫂?”

方制桃花眼闪闪,问道:“为何?”

这重要吗?

管她因为什么说大嫂,都不能饶了她。

方初道:“因为朝廷有人要对咱们织锦世家动手…”

遂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说了。

又正色道:“你可听明白了?眼下方家虽有财势,未必就能永远有财势。——被抄家的锦商还少吗?你也不小了,至今文不成武不就,秋姨娘还总抱怨父亲不肯让你担事。如今你既有书画的底子,我和你嫂子商议决定:从今日起,你就在幽篁馆照应。

“一方面,来幽篁馆的客人都有才学,你多和他们接触能增加见识和学问;二来你帮着设计图稿,也学些做买卖的手段,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万贯家财能抄走,唯有谋生的技能谁也抄不走。

“这个可是你兴趣内的东西,再要做不好,你怎么说?

“若做好了,父亲看见你上进也高兴,也省了他总为你操心。等将来你历练成熟了,再让你管其他产业,便水到渠成。”

方制怔怔的,只觉一股热辣辣的气息涌到嗓子眼。

蓦然间,他眼睛就红了。

他站起来,郑重躬身道:“多谢大哥大嫂为弟弟操持。”

清哑道:“不让你白做。你若做的好,你大哥分股给你。”

方制道:“弟弟一定不辜负哥哥嫂子教导。”

方家那么大家业,方初又自立门户了,方瀚海这一支就剩下他和方则两个儿子,就算他是庶子,能继承的也不是小数目。

对于他来说,分股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得到方初和清哑的认同才最重要。只要他获得方初和清哑认可,方氏族中人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他是真高兴坏了,笑得灿烂无比。

清哑见鼓起他的上进心,也欣慰。

她为何想到锻炼方制呢?

她不是应该讨厌方家这个庶子吗。

是这样的,清哑自嫁到方家后,家族意识越来越强。

单拿小方氏来说,名下产业有:

专门织锦的舒雅行,这是方初经营的主产业;

专门织布的金氏商行,这是清哑当年和方初合作经营的产业;

伊人坊,这是清哑和严未央合作经营的成衣产业;

幽篁馆,这是小方氏的竹丝画产业;

兴隆银号,这是方初和王家合作的产业;

郭氏棉纺作坊,这是清哑在娘家的股份。

除此外,还有各地田庄铺面,年底会账时,她和方初都忙得团团转,一个腊月都不得空闲。

小方氏都有这些,方氏更是产业遍布大靖各地。

加上郭家,这是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

作为这个商业王国的首脑,上要应付朝廷打压,下要开拓市场、维持信誉和口碑;对内,要监管震慑各大管事和掌柜,对外要应付同行恶性竞争;既要经营人脉关系网,还要培育族人,以免后继无力,奴大欺主,偌大的家业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控瓜分。

经营这样的商业王国,只靠某一个人力量是不行的。

作为这个王国的首脑,应该具备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这样的上位者,会将全族的人都鼓动利用起来,紧紧团聚在他周围,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一代接一代,方可保住家业。

清哑自被方老太太临终委以重任,再在方初耳目熏染和教导下,逐渐明白:方氏、小方氏和郭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若只想着小方氏已经分门立户,不管方氏一族;若以为照管方氏一族只是在有好的设计时分那边一杯羹,眼界心胸就太小了。

所以,她才要提携锻炼方制。

她又一次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方家兄弟商议定,方初叫了赵管事来,将方制交于他,令他领着方制熟悉馆内诸项业务,忽然前面有人来回:礼部吴尚书和夫人来访。

紫竹接了拜帖进来,递给方初。

方初看了纳闷不已:吴尚书来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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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五点。

第906章 道歉〔月票400+)

他和清哑对视一眼,站起身,道:“出去迎一迎。若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来道歉的。只不知是单纯道歉,还是别有用意。”

他分析不出,清哑就更不知了,于是两人迎出去。

吴尚书在幽篁馆前院下了车,并不避讳众人、隐藏来意,对迎上来的方初夫妇抱拳笑道:“老朽来给郭织女赔罪来了。”

方初见他这样坦荡,且不以官位自居,忙和清哑恭敬拜见,又道:“老大人说笑了。快请进去喝茶说话,许翰林也在呢。”

一面示意清哑引吴夫人的马车进内院。

对方坦荡,他也不能小气,若当着大家面问尚书大人请的什么罪,把吴青梅和郭勤当日纠葛泄露出来,就落了下乘了。

吴尚书见他替自己掩饰,眼中流露赞赏之意。

当下,清哑亲自引马车入内,方初陪着吴尚书进馆。

在抱厦静室内,当着许翰林,吴尚书诚恳致歉,道:“小女养在深闺,有些骄纵。她又不知江南织造行业,女子也能是商场英雄,别人招呼她,未必有恶意。不能入乡随俗本不是大错,错在她竟放任身边丫头咄咄逼人,逼得郭秀才狼狈没脸,实在有失教养。

“本官接到女婿书信告诉此事,很是生气。

“已经接回她来,让她母亲狠狠训斥教导。”

方初忙道:“大人太过严谨自律了。这事原是拙荆那侄儿鲁莽了,所以才会尴尬。他年轻气盛,脾气又极倔强,当时也是赌气下跪。然我跟他姑姑都觉得,让他吃这个教训也好,磨磨性子。”

一面说,一面笑着让茶,又将话题岔开,引到书画上。

吴尚书会意,点到为止,心意到了就成,无需往深处追究孰是孰非,说开了才真尴尬呢。便不再多说,转而和徐翰林一起看这间净室墙上悬挂的竹丝画,互相点评讨论。

巧儿端了两盘点心茶果进来,放在桌上,然后退到门口守候。

她有练武的底子,行走步伐矫健,扮作少年,除了面容俊秀鲜艳些,很不容易让人看出来。

她是进来探听消息的。

听见他们很快转了话题,只顾讨论画了,才转身离开。

到外面,她皱着小眉头想:吴尚书道歉有什么目的呢?

她打死也不信对方只是单纯来道歉。

她本想等晚上找姑姑问问,后来想最近姑姑事也多,不能麻烦姑姑,横竖这是勤哥哥的事,得告诉勤哥哥。

于是,她便匆匆回到内院自己房间。

半个时辰后,她亲手放飞了两只鸽子。

内院上房东次间,吴夫人也正对清哑赔罪。

她道:“青梅是我小女儿,我管教不如对她大姐严厉,把她养的脾气骄傲了些。这次事后,我深知不能由着她了,正拘在家教导呢。”

清哑见她言语诚恳真挚,不骄傲不伪善,倒很意外,便说郭勤也有不对,有些鲁莽,夫人道歉承当不起。

她言语少,说了这两句,便没话了。

一是她不善巧言周旋,二是无话可说。

当日,她可是在现场的,吴青梅的神情她看得很清楚;再者,无论如何,郭勤都已经下跪认错了,已经受了惩罚,多说无益。

还有一点:清哑和夏流星有过节,夏流星却是吴夫人女婿,道歉的话说完了,两人都有些尴尬,不知怎么继续交谈下去。

吴夫人便低头喝茶。

室内安静下来,偶尔听见一声“叮”杯盖碰杯的轻响。

吴夫人抬头,和清哑目光相撞,笑了下。

她便道:“我们老爷也喜欢竹丝画,买了几幅了呢。”

这个话题安全,清哑便同她交谈起来。

原本应该尴尬的局面,却因为双方都没有虚伪应付,反而化解了,彼此印象都不错。清哑以为:吴青梅确实被骄纵了,不然以吴夫人这修养和性格,不该教她那样行事。

吴尚书夫妇走后,方初和清哑碰头。

两人互相猜测他们来意,有些迷惑。

方初见清哑有些放不下,安慰她道:“吴尚书这个人,处事老练圆滑却不失风骨。他今天登门,据我看,要么是为了彰显大度。毕竟吴二姑娘逼得勤儿下跪,锦绣堂那么多人都见了,你又正得朝廷看重,他主动低头,并不失他的体面,反能证明他谦逊大度、善待有功人才。要么是为了别的——这我可不好猜了。”

清哑道:“只要不是来找茬的就行。”

方初笑道:“以他的秉性,怎会来找茬。你放心,就算他想和郭家结亲,也必定会冷一两年,不会现在轻举妄动。”

他本是为了打个比方,话一出口却愣住了。

清哑看出他心思,摇头道:“这不可能!”

方初道:“是不可能。可是…”

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

清哑丢开此事,问起另一件事:“皇上来做什么?”

方初道:“为了革新那件事。”

说完将当时情形复述了一遍。

最后,又将皇上对谢家和谢吟月的处置说了。

清哑先还平静,听见情势急转直下,谢家大祸临头,不禁愣住了,震惊地看着方初,“这是真的?”

方初点头道:“是真的。”

又叹道:“希夷他…”

他也不知如何说才好。

清哑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因为谢吟月,而是因为这株连族人的律法。据方初说,这还是皇帝网开一面、开恩后的处置结果。若不开恩,就是株连九族,全部杀干净。

兔死狐悲,她有些害怕。

方初察觉她异样,忙问:“怎么了?”

清哑道:“我怕。”

方初一震,随即明白她的担忧。

他看着她,有力道:“别怕。”一切有他。

他病好了,又恢复了沉稳担当的气势,有他在身边,清哑莫名安心,点点头,又问道:“怎么忽然就倒霉了?”

那可是几年前的事,怎么又翻出来了?

方初道:“不是忽然。我猜应该和玉瑶长公主有关。”

清哑更吃惊:“嫉妒?嫉妒就要灭了人家全家?”

她该不该说谢吟月这是报应呢?当年谢吟月不正是这样针对她的么,誓要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

具体内情,却是连方初都不知道了。

第907章 祸水

这时,丫头来回晚饭好了,问是否马上开饭。

清哑命细妹派人去前面叫方制、适哥儿和巧儿。

细妹出去安排。

方初见跟前没人,才状似无意道:“以后不用叫三弟,让他在前面吃。爷们年纪大了,都不住内院的。适哥儿将来也一样。”

清哑点头道:“我知道了。”

今天是头一天,兄弟间聚一聚,将来是要避嫌。

两人便往花厅去,一面说些闲话,不过是南北的生活差异。

到花厅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方制三人来。

方初不耐道:“定是老三又出幺蛾子。”

正要叫人再催去,却听见一阵说笑声传来。

清哑对外看了一眼,道:“来了。”

丫头打起帘子,适哥儿飞奔进来,到桌前止步,先规规矩矩对方初和清哑行了个礼,等清哑伸手,才扑到她怀里。

清哑命丫头端了铜盆来帮他洗手,一面柔声问:“开心吗?”

适哥儿笑道:“开心。儿子认得了许多国子监的先生。”

国子监,在他心目中很神圣。

清哑道:“以后咱们也去读书。”

方初道:“国子监未必就比湖州的青山书院和临湖州的碧水书院强。真要评比起来,那两个地方更得天下学子青睐。”

适哥儿没心思理会父亲的话,等丫头把脸擦干净,就急急告诉清哑道:“母亲,三叔刚才做了许多单生意。”

清哑便看向后进来的方制,有些意外。

方制满面春风,桃花眼兴奋的闪闪发亮,先对清哑瞟一眼,然后垂眸作严肃状,走过来,站在方初面前叫“大哥”,又叫“大嫂”。

他就像个讨赏的孩子,既想清哑夸赞他,又怕做的太明显有失稳重,便竭力掩饰,看去就有些忸怩。

他天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这一瞟之下眼波流转、勾魂摄魄,落在方初眼里,简直是公然挑*逗清哑,顿时脸就黑了。

正好巧儿进来,听了适哥儿的话,哼一声道:“祸水!”

方制转脸,吃惊地瞪着她问:“你是谁?”

他竟不知巧儿跟在后面,心想外男怎么进内院来了?

适哥儿道:“巧儿姐姐。这是我巧儿表姐。”

方制更吃惊:“你是姑娘?”

巧儿没好气道:“我不是姑娘,你才是姑娘。”

一面在清哑身边坐下,一面狠狠剜了方制一眼。

适哥儿哈一声笑起来。

方制脸就红了,气道:“你说谁是姑娘?”

巧儿道:“你一个男人家,长这么美做什么?都是方家人,瞧姑父长得,多有男儿气概;再瞧瞧你,跟个祸水似的!”

她还记恨方制当年欺负姑姑的事,又嫉妒他比自己长得美,还嫉妒他画的比自己好,三者合一,当然对方制没好脸色了。

方初听了这话,刚才那点不快没了,看着方制红脸又好笑。

清哑见方制气红了脸,眼中也隐隐现出笑意。

方制一见他们表情,便知绝不会是赞叹他容貌,而是笑话的意思,不由委屈道:“又不是我要长成这样子的。”

爹娘生出来的,他还能自己改了?

清哑便道:“巧儿,别玩笑了。”一面转移话题,问方制怎么做生意的,算是抚慰这孩子受伤的心灵。

巧儿抢先说起来。

原来,方制对书画内行,又生的俊美无双,说起话来娓娓动听,风采动人,客人中也有女子来观看画展,不知不觉就被他所迷,掏银子买了许多的画;便是男子,也爱听他讲解,也多买了。

一会工夫,他便做了许多单生意。

清哑大概明白了:这和她前世一样,靠颜值促销。

比如车展有车模,导游有帅哥,都是投其所好。

她忍不住看向方初,觉得他恐怕不会高兴。

果然,方初对弟弟严肃道:“以后你少露面。你是东家,不是小二!咱们卖的是竹丝画,靠的是品质和内涵,不是靠脸。若让人说咱们方家依靠这种下流手段招揽生意,还要不要名声了?”

方制也觉丢脸,忙道:“弟弟记住了。”

心下不由更委屈,埋怨爹娘将他生得太美。

清哑却另担心一事,既担心,就直说了出来。

她郑重叮嘱小叔子:“你往后低调些。你长得这样,要是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盯上了,被害了怎么办?你哥哥就…”

她想说,方初就差点被玉瑶长公主害了。

方初急忙打断她,对方制道:“你嫂子是说,京城公子王孙多,你要小心,不然出了事哥哥也救不了你。”

方制少年纨绔,歪门邪道的事知道不少,听清哑这样说,方初又那样拦,立即就想到某方面,不禁脸都白了。

他保证道:“大嫂放心,弟弟往后就在家绘制图稿。弟弟保证把幽篁馆经营好,不让大哥大嫂操心。弟弟也不出去胡闹…”

他下了一堆保证,听得清哑好笑。

一时饭菜上来,众人吃饭不提。

方制见清哑并没有对他特别厌恶,心情很好。

他能跟大哥大嫂一桌子吃饭,有些受宠若惊。

他不时瞄一眼方初严肃的脸,小心翼翼的,又很幸福。以前,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和父亲大哥同桌,大哥都懒得看他。如今,大哥终于肯正视他了。

他觉得眼睛有些热,忙低下头。

最后一道菜是野鸭和鸽子炖汤,是从“三套鸭”演化来的,细白瓷大海碗里漂了几根翠绿的水萝卜苗,连汤色都绿莹莹的,看着便口齿生津。

清哑亲自帮适哥儿舀了一碗,道:“秋天燥,喝这个汤好。”

适哥儿忙道:“谢谢母亲。”

清哑放下碗,又帮方初舀。

方制虽然很希望她帮自己也舀一勺,但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是自觉些,自个儿舀吧,省得让大嫂为难,大哥不满。

他便舀了两勺,尝了一口,眼睛一亮,道:“鲜!”

方初瞅了他一眼,道:“多喝点。”

方制激动道:“嗳。”

饭后,方初和方制一道去了前面幽篁馆,他有话对方制说。

到了抱厦厢房,坐下,他才问:“怎么你还没成亲?”

以前他也不理会方制的事,所以没在意;眼下却觉得方制都二十四岁了还未成亲,着实奇怪,父亲又不在这,不然一问便知。

第908章 原来

方制笑道:“不急。弟弟一定要娶个像大嫂那样…”

尚未说完,便觉得房中气氛骤然冷下来。

转眼一看,方初正瞪着他,目光危险。

他浑身激灵,急忙道:“像大嫂一样贤惠。对,贤惠!”

方初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制垂头丧气招供道:“我想找个绝色佳人,不想要庸脂俗粉。爹爹不依,选了几家,又都不合心意。那时我学画有些成就,就说暂不想娶亲,只想一心一意学习。爹爹想着这样也好,等我学些本事在身,就给我说一门好亲事。所以从那以后就再没提过了。”

方初这才恍然,想来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便道:“那就好好学。什么绝色佳人,你有本事守得住吗?娶妻娶贤,别想那些没有的!再不娶亲,人当你有毛病了。”

方制心有戚戚,道:“是。弟弟是该娶亲了。”

都不把他当男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他很有眼色,知道大哥看他刺眼,还惦记当年他调戏大嫂的事,生怕他心怀不轨。他若娶了媳妇,大哥就放心些了。

方初又交代了一番,便要回去。

才走两步,忽听身后方制叫他:“大哥!”

方初停步,回头看着他,等他说事。

方制低下头,嗫嚅道:“大哥能不能,能不能对爹说个情,把我姨娘放出来?我上次去看她,都瘦的没肉了。”

方初道:“等你出息了,自己去跟爹说。爹肯定会答应。”

方制怔怔地看着他,怀疑他敷衍自己。

方初点着他额头道:“你还没明白?爹怪姨娘把你教歪了。”

方制如醍醐灌顶,激动道:“弟弟知道了。”

母凭子贵,等他出息了,爹肯定就会放姨娘出来。

他出息了,姨娘也不用再操心了,不会老是抱怨爹不关注他,引得爹厌弃;又生怕嫡母和长兄算计他,惶惶不可终日。

方初从方制这里出去,到书房招来张恒问话。

他问:“韩大爷那边怎么样?”

张恒回道:“韩大爷先去见了玉瑶长公主。下午便出京城了。皇上发了圣旨,查封了谢家在京城的宅子和商行。往湖州查抄谢家的钦差也已经出发了,只比韩大爷晚一步。”

方初听了皱眉。

韩希夷想回去见谢吟月最后一面,也不知是否来得及。皇上既然告诉他,只怕早已密令湖州地方官府对谢家和谢吟月动手了,钦差不过是持圣旨赶过去宣布处置而已。

京城郊外,深秋的山峦红叶斑斓,色彩艳丽。

韩希夷在官道上飞马疾驰,脑中却浮现玉瑶长公主的质问。

“她一介商贾、一介女流,有什么资格管我皇家的事?”

“她为了早日从流地脱身,为了脱身后东山再起,在六皇兄面前卖好,害得太子哥哥做不成皇帝,害得我堂堂公主被当做交易的棋子。”

“你敢说,我的不幸与她无关?”

“你敢说,我不该报复她?”

“她这样歹毒的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就不惜牺牲别人。当年对郭清哑就是这样。”

他一句话也不能回。

因为废太子被废黜确实有谢吟月的推动作用。

还是很关键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