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凝视着他,似询问,他轻轻点头。

清哑更放心了,她就是相信他。

方初淡漠地扫视睿明郡王等人,心想:“不管慈善中心以前是怎样操作的,但这次的募捐款定要盯紧了,若有人敢从中贪墨挪用,哪怕动用方家所有力量也要叫他不得好下场。”

别看募捐是由皇家主持,出了事毁损的是清哑的名声。

他绝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

巧儿不知从哪冒出来,递给清哑一个纸包,里面是几块小点心,小声道:“细妈妈从仁王府弄来的。姑姑先吃点。”

清哑忙打开油纸,先捡了一块送到方初嘴边。

方初张口吃了,她才自己吃起来。

饿极了吃这个,感觉真香!

清哑道:“又松软又香甜。这是才做的?”

细妹点头,小声道:“才做好的,拿来时还热呢。我这还有,大奶奶等会再吃。”说着,悄悄地瞥了眼周围,怕被人注意。

清哑听了,忙把剩下一块塞进方初嘴里。

男人胃口大,她觉得方初恐怕都饿坏了。

大家一直没空吃饭,如意楼就在附近,但谁好意思当着这些捐款人的面大吃大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吃捐款呢。

崔嵋在附近看见方初和清哑鹣鲽情深的样子,之前对方初的隔阂消散许多;又想他着实厉害,这一手狠打了睿明郡王夫妇的脸面,还让他们没处诉冤;再者,方家是越来越兴旺了,适哥儿封爵,方制和王家结亲,方家这门亲对崔家将是强大助力。

他便走过去,亲热地和方初夫妇招呼。

第1049章 方初真爱郭织女吗?

说了几句,便将方初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一初,咱们见好就收吧。睿明郡王夫妻今天虽无礼了些,也丢了脸了;再者,方家以前同他又无过节,犯不着把人得罪死。他是王爷,身份高一层,咱们待会说几句敞亮话,当着人让他下个气才好。”

方初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

崔嵋听了十分高兴,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我就知道一初是个聪明人,若不然也不能将方家兴盛得这样。”

那口气俨然他和方初是至交亲人,很亲密。

方初微笑道:“还要多谢表妹婿提点。”

崔嵋笑道:“这是应该的。咱们自家人嘛。”

方初不是愚顽冲动之辈,商场上讲究和气生财,该退让的时候就要退让,他能吃得起亏。今日若不是睿明郡王夫妇辱及清哑,若是换了别的事,他定不会这样小气量给他们难堪。

他这里想着如何对睿明郡王说辞,那边龚大人已经在为他转圜了。龚大人见睿明郡王和王妃站在一处,感觉是个机会,便过去游说。若他单独找睿明郡王,怕郡王傲气不听劝;若是单独找王妃,又恐遭人说闲话,当着他们夫妇二人面说,才是最合适的。

他先躬身一礼,然后诚恳道:“王爷,王妃,今日之事原本是意外,双方都不是有心的…”

他目光从王妃粉面上晃过,雍容的鹅蛋脸上,红紫色樱唇最惹眼,花样形状映入脑海,眉眼反倒被忽视了。他不便盯着看,急忙垂眸。视线落在下方,又看见王妃笼在白毛衣袖下的双手,纤纤十指微露,捧着个苹果大精致的青花瓷手炉,白青相映,十分美好。

他有些走神,想“她嘴唇这样紫,是冷的?”

忽听面前人道:“大人是让我们去给郭织女道歉?”

龚大人急忙抬眼,摇头道:“不,不!”

王妃接着道:“大人是代郭织女来向我们致歉?”

龚大人一愣,忙摆手道:“不,不是…”

王妃轻笑道:“那大人来做什么?”

虽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说完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了。

龚大人目光追随她背影进入殿中,等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对睿明郡王道:“下官鲁莽,王妃这是生气了?”

睿明郡王淡笑道:“大人想多了。女人的心思还是不要妄自揣摩的好,容易想岔了。”他之前就把郭清哑想岔了。

龚大人怎知他心情,听得云里雾里。

龚大人也懒得细追究,正色道:“王爷,下官此来是想代方家转圜。今日之事,确实是个误会。王妃未必有心为难郭织女,郭织女也答应了弹琴。但方公子身为人夫,必然要维护妻子声誉,故而请下官助兴,将对织女的声誉影响降低。只是没想到…”

睿明郡王不等他说完,就接道:“只是没想到郭织女的盛名超乎寻常,原本只是弹一曲,结果办成了盛会,掀起又一轮疯狂募捐,狠狠打了本王和王妃的脸面。是吗,龚大人?”

龚大人沉默,因为就是这个情况。

睿明郡王道:“这件事不是大人可以转圜的。”

说完,他看着前方出神。

那里,清哑正喂方初吃点心。

之前因为她的安静,使她这个人不惹眼,因此他不大留心;经历这场盛会后,她依然安静,之前不生气,眼下也没得意,仿佛那些荣辱和争斗都不放在她心上,这安静便成了特质,让人刻骨铭心了。

他幽幽问:“听说韩希夷以前也倾慕她?”

龚大人先听他说“这件事不是大人可以转圜的”,不知他要怎样,正心情沉重,再听他问这个,不知如何回,生恐说不好引人误解。

斟酌半响,才道:“韩家曾上郭家提亲。”

这是事实,却也不代表什么。

睿明郡王道:“方初真爱郭织女吗?”

龚大人忙道:“那是自然。”

睿明郡王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曾为了谢吟月得罪织女,织女就一点都不记恨?还有,他真把谢吟月忘个精光?”

他越看方初越深不可测,越怀疑方初对清哑的真心。

比如龚大人过去爱恋王妃,现在虽然娶妻生子了,心中未必对王妃就没了情义,但只要不存邪念,他并不在乎。妻子被人倾慕说明她优秀,若无才无德还无貌,倒是没有男人惦记,但也没趣儿。

龚大人神色古怪地看着面前男子,这样打听并猜测别人夫妇间的关系,好像只有市井婆子才干这事吧?与文雅俊秀的王爷实在不搭。

睿明郡王收回目光,对他一笑道:“结束了。”

暮色降临,义演和募捐都结束了。

大总管胡近指挥人清场,清哑等人则进了大殿,仁亲王和睿明郡王夫妇分坐上首左右,大总管胡近立在仁亲王身后。

其他人依然按照之前的座位,男左女右分坐在下方。

方初和清哑坐对面,两人目光交流,都想着应付一番就回家去。

方初还有一桩心事要了结,对于上方动静还算注意。

清哑则不太留心,她脑子里都是适哥儿身影,想着晚上弄些什么给儿子吃呢?小孩子喜欢吃有味道的东西,但他现在正吃药调养,饭菜不宜油腻味重。清哑便翻腾记忆中的食谱,要给儿子弄些花样饮食,调动他胃口;一面心里又牵挂家里养伤的方制,不能动还是很闷的,大家都忙,没有人陪他,刚才她看见王瑛了,怎么想个理由把王瑛拐去看方制,方制肯定开心…如此想东想西,神游天外。

上方,胡近在仁亲王示意下向众人公布了最新募捐数据:一千一百二十三万伍仟两,散碎金银尚在统计,数据还未出来。

睿明郡王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

好呀,这不是告诉人他就是个跳梁小丑么!

一上午工夫,他请的那些红牌姑娘又是弹又是唱还有跳舞的,才募集了十几万两。他还欢喜呢,满面春风地对人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昨日有钱人都捐过了,所以今天才少了。

谁知郭织女一出头,这些人就把银票和银子往这砸。

才多会工夫,就募捐一千多万两,让他情何以堪?

他咬牙切齿,看来京城有钱人多的很呢!

待仁亲王出面感谢大家,说了些场面话,话音才落,睿明郡王就把笑容一收,面容一正,宏声道:“今日募捐,郭织女当记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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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这是勾*引?

一句话掷出,大家齐刷刷都将目光转向他。

方初急忙站起来,对上躬身施礼道:“王爷谬赞,小人和拙荆实在不敢当。今日募捐…”

睿明郡王打断他道:“你不敢当,郭织女当之无愧!”

方初不理他讥讽,正色道:“今日义演募捐,是王爷和王妃主持安排,仁亲王指挥监督,在场各位全力支持,才能这样圆满,在下与拙荆也不过略尽了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他要对睿明郡王示好,又不能做的太明显。

之前的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郡王夫妇打着赈灾的名义要清哑弹琴,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若方初公然对他们道歉,或推说今天募捐是他们夫妇的功劳,等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不但达不到效果,反会令他们觉得方初在讥讽他们,恼羞变成怒。

所以,他一番话捎带上了所有人,含蓄表达了揭过之意。

若睿明郡王能接受更好,若不能他也无法,终不能为了怕事而向对方卑躬屈膝,若这样刚才何必找人助兴呢,清哑一个人弹,让郡王和郡王妃称心如意就好了。

睿明郡王听了他的话笑了。

他道:“大家都有功,但郭织女当记首功。”

说罢抬起右臂,制止方初再次抗议和推拒,一面环视下方众人,肃然道:“本王说句真心话:之前听闻人传郭织女如何如何,本王很不以为然,想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会织布的村姑,能有什么大才?甚至本王以为,她和方初异手联弹不过是巧合,方初只有一只手,若想弹琴只能和织女联弹,练习久了,也就熟练了,有何炫耀的!

“古语云:百闻不如一见;又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味听信传言固然不妥,若未经证实便质疑同样不对。

“今日见了织女,本王方知自己坐井观天、见识浅薄。

“经此一事,本王对郭织女真不胜仰慕…”

众人听他前面一派正言,又十分诚恳,都暗赞他到底是天潢贵胄,气度就是不一样;谁料听到后来,他话锋一转,公然表示对清哑仰慕,虽当着众人,坦坦荡荡,但他微笑凝视清哑,双眼水润明亮,似有无限情义,让大家错愕不已。

方初更是暗自咬牙!

清哑也觉得疑惑——

这男人,在勾引自己?

她有些不确定,也许对方是有意开玩笑,也或许是对方故意调笑,反正都不是好事,她若反应过激难免显得自作多情。

她并不忸怩避让,而是静静地迎着睿明郡王,和他对视。

那澄净的眼眸波澜不惊,似要看穿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睿明郡王仿佛才发现了众人异样,惊觉一般醒过来,歉意地对清哑道:“本王失态了。本王是真心仰慕织女,并无唐突佳人之意,还望织女莫要生气才好,不然本王百死不能赎其罪。”

那语气,十分的歉疚和不安,神情也不安。

清哑点头道:“王爷不用解释。民妇听人说王爷心性高洁,相信王爷不是无耻下流之辈,不会生气的。王爷在说笑。”

“噗!”“咳!”“嗯!”

连续几下高低不同的声音传来。

这是殿内人见睿明郡王如此做派,各种反应,有些人不想别人看出他们的真实心思,便装作喝茶,然后——呛的呛了,喷的喷了,还有的克制力比较强,愣是压制住了在嗓子眼里闷哼。

睿明郡王心抽抽,幽怨地瞪着清哑,感觉一针戳在棉花上。

睿明王妃眼光一闪,笑道:“妾身早就听说,织女极受文人士子们追捧,盛名在外,王爷一见织女便仰慕,也是意料中事。”

清哑忙谦虚道:“王妃谬赞了。听说王妃当年名声才大呢,被京城无数才子追捧追求,民妇怎能和王妃比呢。”

睿明王妃霎时脸绷得铁紧,冷冷地看着清哑。

若非顾忌,只怕她就要放脸训斥清哑。

可是她想训斥也抓不着由头,清哑是顺着她话说的,难道要她承认她刚才是在讥讽清哑,说清哑是被男人吹捧起来的?

她夸赞清哑,却用“追捧”二字,这便将清哑等同青楼女子和戏子了。一般来说,人们只会追捧花魁、追捧戏子,真正的名门贵女是不需要男人追捧的,这是隐晦地讥讽清哑。

因她说得隐晦,好些人便没听出来。

清哑见她神色非比寻常,不禁诧异: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在她前世,被粉丝追捧可是名人才有的荣耀。

可王妃这个样子,瞎子也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睿明郡王见事不妙,急忙笑道:“不是本王自夸,王妃当年确实名满京城。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和郭织女比起来还是略差一筹,郭织女可谓名满天下。”

王妃转向他,睿明郡王神色不变,淡淡地瞅了她一眼。

王妃便收回目光,微微垂眸,捧手炉的手指却用力攥紧了。

众人忙纷纷称赞王妃和织女,各有千秋。

睿明郡王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转而道:“今日赈灾募捐,本王对郭织女钦佩之至。织女不但手巧,且慈悲心肠心系天下百姓。正好,本王这里有事要劳烦方公子。”

方初沉声道:“王爷请吩咐。”

睿明郡王道:“听闻昨天方家选了奉北府?”

方初道:“是。”

睿明郡王道:“朝廷要在奉州建立军工织造局。军工织造局所需原料一部分从附近收购,但太远地方运过去会增加费用开销。因此,皇上要本王在西北筹建棉纺织作坊,支援军工织造局。奉北是通往西北边疆的必经之路,本王准备上奏朝廷,就将作坊建在奉北。”

方初心下明白了,嘴上依然问:“王爷的意思是?”

睿明郡王微笑道:“还请方家看在大局份上,让出奉北。本王这样做,有些仗势欺人。若方公子这样认为,本王也无话可说,但本王不会收回成命。为了大靖,本王便是背上骂名也在所不惜!”

他一反之前端坐的姿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傲然下视,似笑非笑地斜睨方初,仿佛说“本王就要仗势欺你,你待如何?”

那个神情,嚣张狂妄,狂妄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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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章 让步

他在先帝时就是个纨绔皇子,更因为经商一事屡次被先皇斥责,但结果如何?他的那些兄弟幽禁的幽禁、打压的打压,独他好好的被封了郡王。因为他是先皇儿子,当今的兄弟,只要他没野心、不篡权夺位、结党营私,偶尔犯些仗势欺人的“小错”,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连皇帝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顶多斥责一顿,再厉害些罚一年俸禄而已。若他谨言慎行、克己奉公、洁身自好、做事兢兢业业、深得人心,那皇上才真要防范忌惮他呢。所以,他嚣张得肆无忌惮。

龚大人等恍然大悟:原来睿明郡王在这等着呢。

之前他丢了大脸面,他毫不在意,反将清哑赞颂一通,说自己“井底之蛙,见识浅薄”云云,一转身就把目光对准方初,公然地、嚣张地、恣意地报复,毫不掩饰,宣告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

也对,身为先帝皇子,哪有这样容易吃闷亏的!

他甚至不屑背后报复,他就是要当众找回这个脸面。

众人神情沉重起来。

睿明王妃嘴角一勾,优雅地端起茶盏喝茶。

就这一会工夫,她心情便阴转晴。

仁亲王看不下去了,脸一沉道:“睿明,不可胡闹!”

睿明郡王道:“王叔,侄儿没胡闹。这可是正事。”

仁亲王道:“奉北是昨天皇上当众答应方家的,你怎能强占?小心皇上怪罪你。西北地方那么大,你哪里寻不到一处建作坊?”

睿明郡王道:“王叔放心,侄儿不敢擅自妄为,此事侄儿自会去回禀皇兄。”一面又向方初道:“眼下还要问方公子的意思。让,还是不让呢?”

方初眼神微缩,领会到睿明郡王的意思: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他不会讲道理。

因为今天的盛会是方初一手安排促成的。

方初沉默了一会,才道:“朝廷只是让我等挑选经商之地,又不曾将那一地赐予我等做封地。王爷既看中了奉北,方家让出就是。”

睿明郡王击掌赞道:“好!方公子能顾全大局就好。”

他笑吟吟的样子,说的煞有介事,一点没有欺负人的自觉。

方初又道:“别说让出奉北,王爷便是令方家不进西北都可以。大靖地域宽广,在哪里都是一样做买卖。”

睿明郡王忙抬手,夸张地叫道:“别啊!这次织锦世家都进了西北,若方家不进,人还当本王不容方家在西北立足呢。本王可背不起这个恶名。你可是织女的夫婿,若织女告到皇上或者太皇太后面前,哭一通,本王吃罪不起。本王身为皇亲,绝不会仗势欺人、白占你的地方,自会补偿于你。你就另挑选一地吧。听说昨日方家得了优先选择权,现在本王做主:不论你看中哪地方,就是哪地方,若涉及其他人,就都从头再选一次。”

众人吃了一惊,都看向方初。

仁亲王见睿明郡王让方初重选一地,心下释然。说实话,奉北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昨天方初选那里,大家还都奇怪呢,今天另换一地也好。只是重选会不会和其他人产生冲突?

方初心中嗤笑,让他重选?

这不是让他去得罪一批人么。

睿明郡王这一招好厉害。

他轻笑道:“无需麻烦。既然王爷这么说,为免王爷被人诟病,小人就选河东县好了。”

河东县紧挨着奉北府,在奉北府东面。

睿明郡王诧异道:“河东县?那只是个县。”

方初淡声道:“在哪都一样做买卖。”

睿明郡王才不信呢,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瞧着他自信地、云淡风轻地说“在哪都一样”,心下很不舒服。难道他真有这么大本领,在哪都能赚大钱?还是他另有打算?他为何不肯离开奉北府周围?

睿明郡王越想越觉得奉北有名堂。

他目光一转,笑问:“方公子不需要问一声郭织女?”一面斜眼瞟清哑,仿佛说“你不问妻子能做得了主吗?”

这是嘲笑方初依靠妻子发家,实际没什么本领。

方初听出他用意,本想说“不用问,方家的事我做主”,想想又咽了回去,也不同他辩,含笑等清哑自己说。

清哑动气了!

若是睿明郡王夫妇得知搅得他们夫妇七上八下、丢脸难受的罪魁其实一直懵懂,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怕要吐血。

也是他们的涵养功夫太好,谈笑间不露一点形色异常,不然就凭清哑那敏锐的感觉,不会觉察不出来他们恶意。虽然清哑之前未察觉双方明争暗斗,但眼下睿明郡王公然地、嚣张狂妄地对付方初,她再懵懂也明白不对了:睿明郡王这是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她都不会答应。

郡王怎么了?

有话到皇上面前说去。

恐怕皇上根本不知道这事,是睿明郡王狐假虎威。

可是方初却答应了,清哑相信方初,既然答应必定有用意,她便忍耐着没出声,且等回家再问。

她在心里腹诽睿明郡王:不是个好东西!

恰在这时,睿明郡王提到她。

她便漠然道:“我听夫君的。”也不自称民妇了。

睿明郡王挑眉道:“织女真什么都听夫君的?”

清哑道:“是。我们家男主外女主内。”

睿明郡王道:“但本王听说,织女出嫁前曾是郭家女少东,婚后屡屡创新各种织锦和布样,每年都参加织锦大会,声望很高。”

清哑道:“我们家男耕女织,跟纺织有关的事我都做。”

睿明郡王差点笑出来,接着问:“这西北建作坊的事,也跟纺织有关,织女为何不管,却任由方初做主?”

清哑盯着他道:“夫君是一家之主,他总揽全局。”

话到这个地步,原该就此打住,但睿明郡王却没有。

也许是方初的退让鼓励了他,认为方初终究还是忌惮他;也许是他仗着自己郡王身份,以为对清哑说些无伤大雅的话、撩拨清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方初和清哑也不能怎么样。

他咳嗽一声后,继续追问:“那织女都管什么?”

第1052章 话痨

清哑沉默一会,忽然对他笑道:“也没管什么,不过是吃吃,喝喝,没事做做美容,设计几件新衣裳改变自己形象,带孩子们玩。春天赏花,夏天游水,秋天摘果,冬天玩雪。过年了带孩子回娘家婆家吃白食。等夫君闲的时候拽他陪我下棋,悔棋一百遍屡教不改。最近有喜事:我儿子封爵了,皇上赐了新宅子。等下我们要去看宅子,把宅子重新装一遍,我们要搬新家。哦,我公公婆婆就要来京城了,把我小儿子小女儿也带来了。我可想他们了,做梦都梦见我女儿。我女儿小小软软的,长得十分的可爱,叫方无悔。今年过年我们一家在京城过,我准备多扎些花灯,争取元宵的时候在幽篁馆办个灯谜会。——大家都要去玩啊!哦,还有,我小叔子要和王家姑娘定亲了,也许年内就要请王爷吃喜酒,王爷可要准备好贺礼。明年开春…我们还是回江南吧——”

说到这她顿住,转向方初征询意见。

见方初含笑点头,她接着道:“江南的春天最美,‘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一定不能错过。春雨绵绵的时候,在水上泛舟那才美呢,心情都雾蒙蒙的…”

睿明郡王眼睛越瞪越大,本来想等她自己停下的,结果发现:若不阻止她,她恐怕会一直这么说下去。

虽然他觉得她说的挺有意思,他听着怪有趣的,但这不是聊天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绷不住或低头或扭头闷笑了,他也成了笑话的中心,因此他急忙道:“等等,等等!”

清哑如他所愿停下,停下等等。

睿明郡王深吸一口气,笑问:“本王听闻,织女最安静寡言,刚才为何…如此的——呃——如此的健谈?”

清哑又沉默,好一会才看着他道:“民妇也不知道。刚才和王爷说着说着,就变话唠了。民妇是想主动交代,省得王爷问着累。”

那些话她说得很轻松,因为她想家了,想小儿子和女儿了。

众人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

他们也知道不该笑,无奈根本忍不住,有一个人开头,其他人就像点燃的炮仗,一个接连一个炸开,“噼里啪啦”响成一串。

睿明郡王心儿颤抖,对清哑道:“你…”

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有这么好笑吗?”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不高不低,如奇峰突起,从一片笑声中凸显而出,带着凛然威严,威压沉沉。

众人慢慢收起笑声,看向声音来处。

原来是睿明王妃。

仁亲王也笑的,这时见不好,忙就要开口打圆场,把这一节尴尬混过去;方初也凝神戒备,就听睿明王妃对清哑道:“织女想说,王爷是话唠?”她神情端肃,再不复之前的温婉。

清哑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面上,她静静地看着王妃不语。

比起严未央的强势反击,她很平静。

这是她的专长。

安安静静的,就什么都妥了。

不好应对的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沉默是金。

她不说话,方初不能看着王妃压制妻子。

他在人情规矩上很通达,但他有底线,若让他任凭妻子被羞辱明哲保身那万万不行,这不仅涉及男人尊严,还涉及方家和郭家的声望。若对方实在惹不起,可以先吞下这口气以后再“报答”;可方初不认为睿明郡王有什么惹不起的,所以没等以后,直接就现场报答了。他也没想到请几个人为清哑助兴,却将王妃刁难清哑的行为推动、发展成一场盛会,打得郡王和王妃太狠了。

睿明郡王发难,可以说在他意料之中。

要奉北?可以。

只要不涉清哑,他就无所谓。

退一步,就当全了皇家脸面。

方家不缺奉北那地的行商权,或者说,方家不缺那点利益。没有奉北,他一样有信心壮大小方氏,带动大方氏和郭家。

可是睿明郡王缠着清哑反复问是什么意思?

清哑回应特殊了些,再次丢脸那也是他自找的。

方初让也让了,退也退了,对方还不肯罢休,那他也不会退缩。今日在场这么多人,事情来龙去脉众人都清楚,闹开了睿明郡王只会更丢脸,且失人心,闹大了还会受皇上谴责。

龚大人、崔嵋也皱眉——本来是要替双方转圜的,结果越闹越僵。平心而论,他们觉得方初刚才退让已经给了睿明郡王很大脸面和台阶,这样委曲求全,郡王夫妇还要找茬,实在太过分。

方初站起来,对睿明郡王拱手道:“王爷可还有吩咐?若无吩咐,小人就要告退了。外面天已经黑了呢。”

他神情凛然不屈,竟将睿明王妃视若无物。

崔嵋也把脸一沉,道:“是该散了。表兄还要去仁王府接小伯爷吧?”——隐晦地提醒睿明郡王,方无适现在是伯爷了。

方初点头道:“是。回家还要吃药呢。”

龚大人等都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注视前方。

睿明王妃瞬间心提到嗓子眼,看向王爷。

睿明郡王玩味地看着方初,方初那决然无惧的态度很刺眼,似乎之前对他的妥协和退让是因为懒得同他争,愿意让,而不是迫于他的身份和权势不得不退让;现在,他惹恼了方初,方初不愿再让了,所以便不让了,这个认知让睿明郡王愤怒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