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扫一圈下面众人。

这一看,心下一沉——他犯了众怒!

他呵呵笑着站起来,道:“刚才是本王一时好奇失态,多问了织女几句。织女回答也风趣,倒把本王噎得无话可回。王妃就别较真了,本王在家就是话唠,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嗯,天晚了,大家散了吧。”

气氛虽尴尬,但他手段圆熟,三两句话便扭转了。

众人也知趣地赔笑,说王爷也风趣云云,但心里都知道,睿明郡王这回和方家算是结下大仇了,这么一笑了之、恍若无事的模样,比刚才嚣张狂妄更加令人担忧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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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周,岁月如梭啊…(*^__^*)

第1053章 后续

于是,三五成群的,逐一上前告辞。

方初和清哑同郡王夫妇面对时,双方脸色都不怎么好,清哑再也不信郡王妃的笑容了,也不愿敷衍奉承她,屈膝行礼后告退。

郡王妃心情自然更恶劣,面上依然笑容不减。

睿明郡王却看着清哑两眼异乎寻常地明亮,他今日虽受了气,却以为面前这个女子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

清哑都没正眼看他,只有方初同他招呼。

他自然看方初不顺眼,说“今日认得贤伉俪真乃人生一大快事”,还说下次王府办诗会一定给他们下帖子。

方初心道:“今日认得你们算我们倒了大霉。”

一面从容应对寒暄,做足礼数后才告退。

在沈寒冰之后,韩希夷和谢吟月走上前来。

王妃对谢吟月很亲和,说改日有空请她过王府一叙。

谢吟月微笑感谢,尚未说其他,韩希夷便接过话道:“谢王妃厚爱!”又同睿明郡王寒暄,不着痕迹地将话岔开了,然后瞥见后面人来,轻轻一扯谢吟月衣袖,适时告退。

睿明王妃将韩希夷动作看在眼里,笑容淡了——

这是阻止谢吟月同她亲近?

为什么?

今天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吟月不是和郭清哑是情敌吗!

王妃忽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心系郭清哑呢。听黄夫人说,昨天刺客闯进来,那么混乱凶险,他不管自己的妻子,却赶去救郭清哑;更奇特的是,以前他还心仪谢吟月,薄情如斯的男人还真少见。

王妃看着韩希夷的背影,讥讽地勾起嘴角。

这几个人的关系,还真够乱糟糟的。

龚大人落后一步,同仁亲王说了两句话才告辞,再向睿明郡王拱手道:“王爷王妃辛苦,下官先行告退。”说罢弯腰,并未看王妃。

一般这是礼数,下官直视皇家女子总是不好的。

但睿明王妃心中却起伏不定,想他之前还尝试劝说游说自己,眼下却例行公事一般,是失望了吗?为了郭清哑,他要同自己生疏?

仿佛一天之间,她的世界全变了。

龚大人出了大殿,正看见方初清哑崔嵋等站在一起,忙过去招呼,原来细妹接了适哥儿过来了,众人正恭贺小伯爷呢。

适哥儿虽害羞,但并不畏缩,大大方方地依晚辈礼拜见众人。

“见过崔姑父!”他向崔嵋躬身施礼。

崔嵋十分高兴,想摸他的头,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笑对周围道:“这可是咱们大靖最小的伯爷了。本官也不敢唐突呢。”

龚大人则叹道:“别的也罢了,小伯爷这胆略连我等大人也自愧不如,下官见了那石敢当也腿打颤呢。”

众人听了一齐笑起来。

方初一一感谢大家之前援手,才各自分头而去。

路上,巧儿带适哥儿坐一辆车,清哑和方初同乘。清哑靠在方初怀里,听他分析今天事情起因和过程。听完没出声,把手塞他怀里取暖。方初低头道:“生气?”

清哑道:“我没生气。”

过一会又道:“该生气的是他们。”

方初轻笑出声,道:“是。”

清哑迟疑道:“那奉北…”

方初截断她道:“没事。在哪都一样做买卖。”

他的口气带着无比强烈的自信。

清哑十分相信他,并且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弄点什么新花样配合他,把方家在河东县的生意经营得独一无二,气死睿明郡王。

她打了个哈欠,掩口含糊说“晚上吃火锅。”

人一冷,本能的就渴望热气腾腾的火锅。

方初听了她的话,通过热气腾腾的火锅想到的是温暖的家,重复道:“我也想吃火锅了。咱们再喝一杯。”

他晚上喜欢和她对饮一杯红酒,红色的酒液倒在瓷白的酒杯或者绿玉杯内,色彩梦幻,浓烈芳香好像他们的感情沉淀。若饮的多了,比如三杯,她的脸颊便透出殷红,色泽如花瓣。这样一来,平常的夜晚、平淡的家庭生活也烨烨生辉,变得令人沉醉。

两人便聊些家长里短的话,将之前“大事”甩到脑后。

那些大事在他们心中的位置,比不上家和孩子。

他们偶尔也说的,不过不太郑重,很随意。

清哑说:“我以前在娘家,冬天的时候,田里没活了,就忙吃忙喝,男人女人做些手艺针线活计,挣个零花钱;爹和大哥商议明年种什么;娘和嫂子们计划过年买哪些年货,给孩子们做新衣裳…乡下邻里间也吵架,不像今天这么样——你们斗了半天我还不知道呢——乡下吵架都是大声骂,骂得一个村都能听见…”

清哑边想边说,陷入回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她奇怪,自己可是大都市长大的,面对这一切也没觉得不适应,似乎她原本就是郭家人,见怪不怪。

方初微笑道:“知道。你忘了大嫂,我可是见识过的…”

蔡氏骂人的功夫,堪称郭家一绝。

郭家二绝:郭大全的圆滑处事。

郭家三绝:郭守业夫妇的狠辣。

郭家四绝:郭大有夫妇的心计。

郭家五绝:郭勤郭巧的青出于蓝,综合了长辈的所有。

郭家最后一绝…

方初低头看向清哑,无声笑了。

方大少爷以为,郭家最后一绝当属郭清哑的…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清哑出其不意的杀伤力,他在她手上吃过大亏的,今天郡王夫妇也被她弄得灰头土脸。

清哑不知他心思,忙道:“大嫂人很好的。”

方初心一动,问:“你真觉得大嫂很好?”

清哑道:“嗯。大嫂这个人,看着粗枝大叶,有时候也很细心呢。她上街吃包子,也知道省几个带回去给勤儿俭儿吃;大哥从牢里出来,她怕他腿落了风湿,天天晚上帮他泡热水洗脚…”

蔡氏明明就是个粗俗的人,有时还爱贪小便宜,没有二嫂阮氏会做人,可是清哑却能清楚地感知她的热心和善良,并不为了显示自己高雅而嫌弃她粗俗,蔡氏也很真心维护她。

清哑觉得,蔡氏有时骂人很深刻。

一般人都讲究说话的艺术,蔡氏不懂这些。

但她的言语锋利如刀,又快又利,令人胆寒。

方初先听清哑夸赞蔡氏,还以为蔡氏有什么了不得的长处呢,结果说了这两样任何一个做媳妇的都会做的事。他抱紧她,想:岳父家人互相亲善,这个很难得,一般人家都比不了。

他慢悠悠道:“等将来…”

第1054章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他想说等将来我们也不管事了,去过逍遥日子去,然又想这事并不容易实现,这么大的家业,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这不光是他们自己的事,还有好些人跟他们一块讨生活呢。

他脑子一转,便改口道:“等适哥儿兄弟长大了,把家里交给他们管,我带你各处走走,咱们一个地方住一年,横竖各地都有买卖。”

清哑听了果然开心,不放心地问:“你舍得吗?”

男人更愿意做事业,不像女人,心只有家庭那么大。

方初道:“为什么不舍得?想必到那时候我也累够了。”

清哑点头,经历过与从未经历过还是不一样的。

方初是经历过繁华和起落的人,等阅尽繁华后心归沉淀,便不会再热衷于这些人生的名利和追求了。

回到家,果然有热腾腾的火锅等着他们。

一家子热乎乎地吃了饭,又去探望方制。

陪着方制说笑一会,才回到上房。

清哑半躺在炕上,疲累得不想动,方初坐在炕桌旁喝茶。

适哥儿因为养伤,被亲人呵护着,便娇气起来。

他也赖在清哑身边,抱着她脖子撒娇痴缠。

因为隔得近,清哑得以细看儿子五官变化,回忆和他小时候有什么不同。她用细长的手指抚摸他浓黑的飞眉和黑亮的凤眼,觉得那小脸初具英气,像个小男子汉了,心里升起创造的自豪来,喃喃道:“我儿子长大了肯定是个英气勃勃的男儿…”

适哥儿使劲闭着嘴、鼓着腮,腮颊盈笑。

那是不想笑,却又管不住自己而泄出笑意,因为他觉得母亲这么不谦虚地夸自己儿子,他代母亲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他左右滚了几滚,宣布道:“今晚我跟母亲睡。”

清哑应道:“好。”她觉得这很正常。

方初不愿意了,自儿子失踪归来就再不许他跟自己夫妻睡,要当他小少爷培养,因此板脸道:“你都多大了,还跟母亲睡?”

适哥儿听了不敢说话,往清哑怀里缩了缩。

清哑看着方初道:“就让他跟我睡一晚。”目光带着恳求。

方初便没有抵抗力了,说“你不怕他闹你,就让他跟你睡。”

清哑微笑,道:“明天我不去了,我生病。”

方初和适哥儿听了一愣。

适哥儿脑子反应快,一下笑出来,嚷道:“娘,你别生病,我来生病。噢,我也不用生病,我本来就在养伤。你和爹就说儿子伤势严重了,娘要在家照顾儿子,去不了慈善中心啦…”

清哑急忙捂住他嘴道:“别瞎说!”

她经历了穿越这事,对咒誓什么的很迷信,所以不许让儿子乱说,她宁可自己生病。

方初瞧着炕上抱成一团的母子,心抽抽。

他道:“都别瞎说!清哑你今天累了,明天就不去了。”

一个女人,接连操劳两天,累了不是很正常?

就以这个理由不去,谁还能来将她拖去不成!

清哑见他也通过了,放下心,起来对适哥儿道:“睡觉去。”

她准备明天早上和儿子睡个懒觉,不起来了。

方初想,就让儿子陪清哑一晚吧,横竖只有一晚上,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要去书房,还有重要事处置。

方家温馨和睦,别人家可没这么轻松。

睿明郡王夫妇自不必说,肯定心情不好。

蔡家,蔡铭和严未央回去后,将今日慈善中心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告诉长辈,蔡大人这才明白因何而起,不禁摇头叹息。

蔡老太太道:“未央虽言语鲁莽了些,郡王妃也有失风度。便是未央不出头,她方家表哥一样会反击。方家和郡王府交恶,未央没道理向着郡王府。”老太太一向喜欢严未央,这是偏向她说话了。

蔡大人叹气说:“这种事,岂是用孰是孰非来衡量的!”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在场的都是通透人,自然明白他未尽之言:这也就是郭织女,自己屡次立功不算,儿子又刚救了皇上,还被封为伯爷;再加上方家虽是商贾,实力却不可小瞧,换一个人便是被睿明郡王妃欺辱了,也得忍着,还想讨还公道不成!

不过今日后,蔡家和睿明郡王府算是交恶了。

蔡大人叮嘱蔡铭夫妇,往后在外应对还需当心。

他夫妇都躬身答应了。

王家,王大人和王源等几位族兄弟也在议论今日之事。

他们同样心情不好,因为一边是王家已出嫁的郡王妃姑奶奶,一边是王家将要结亲的方家,王家不想看到双方对上。

从亲戚角度来说,最好能让双方握手言和。

从稳定实力来说,双方撕破脸对王家很不利。

别看睿明郡王是王爷,对上方家未必能占便宜。

可是从今天发生的事来看,双方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想要两边握手言和恐怕有些难。当然,双方都不是等闲人,不会持刀动枪地斗起来,面上和气还是会维持的,私底下可就难说了。

韩家,韩希夷告诫谢吟月,不可同睿明郡王妃过多接触。

谢吟月轻声问:“因为她欺负了郭织女?”

韩希夷道:“你明白的。若不明白,也不是谢吟月了。”

谢吟月沉默了一会,道:“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韩希夷看着她,灯光下,她的容颜如玉,目光很坚持。

他便道:“王妃的为人行事你今日也见识了。她以为和你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只要和她走近了,她对郭织女做的事落在别人眼里,都有你一份。你还不避嫌疑?”

他今日告辞时,见王妃对谢吟月和颜悦色的样子很警惕。清哑做了那么多事也没得她一声夸赞,反换来她隐晦刁难,他很怀疑她对谢吟月是出于真喜欢,倒像战国时期那些合纵连横的说客,准备把谢吟月拉到她那一方,一起来对付方家和郭织女。

所以,他才郑重告诫谢吟月。

谢吟月道:“没有别的理由?”

韩希夷不悦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你想要什么理由?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王妃刁难郭织女,所以不许你接近她?”

谢吟月道:“难道不是吗?”

韩希夷斩截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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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新的一月,原野鞠躬感谢所有支持水乡的朋友们在过去的一月里对水乡不离不弃、爱恨纠缠…咳咳,总之是非常感谢!新的一月,让我们共同努力!存稿,你是我心中永远不可触摸的痛…

第1055章 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许是他的口气太强硬果决,与他平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形象反差太大,谢吟月一愣,以为他生气了。

韩希夷却幽幽接道:“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弄明白一件事: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围着某一人转,哪怕她的父母亲人也不行——父母亲人还有其他子女要兼顾。若是夫婿更不用说了,夫婿有他的家族和朋友要兼顾。对你是这样,对郭织女亦是如此。可是你,一直很奢望!”

谢吟月冷静地问:“我倒想问问,自己如何奢望了?”

不等韩希夷回答,又接着补道:“郭清哑又怎么不奢望了?”

韩希夷道:“你忘了,你为何怨恨我和一初。我和一初都有自己的家族要兼顾,有我们做人的原则要坚持,有我们商业口碑要维护。所以,我们都不可能在接受郭家技术转让后帮你,也不可能看着你陷害郭清哑而视若无睹。那曾少爷倒会昧着良心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你。我一直奇怪,你为何不接受他这种全心付出呢?”

谢吟月冷静道:“还有呢?”

韩希夷道:“我们对郭织女也一样。就算一初娶了郭织女,也没有帮着郭家把谢家、把你毁灭。那些事要我一一重头数吗?”

她想听,他也懒得数了。

他一看她紧闭嘴唇的神情,便知自己白说了。

每每涉及这些事,他都觉得疲惫。

夏虫不可以语冰,便是这种情形。

他最后道:“我并不想勉强你,但你要谨记:你是韩家媳妇,行事不能损害我韩氏一族的利益、不能损害我的声誉!”

谢吟月道:“这点我一直谨记在心。对不住,这两天让你烦心了。我看见你去救她,我心里确实不舒服。我不想瞒你。”

韩希夷沉默,好一会才道:“你放心。”

他走了以后,她的心才松懈下来。

松懈后,却是死死地咬牙,并露出愤怒痛恨的表情,放任自己发泄在心中呐喊:“我是你妻子,你在危难关头去追别的女人,我不该难受?你要我放心,放心什么!即便你同她没有私情,可你心中装着她!你要我如何放心如何安心如何欢心?!”

她很难受,疯狂地嫉妒难受!

这令她恐惧。

重生以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他的感情,开始也的确不在乎。结果舒心日子过久了,今世她没有和郭清哑不死不休地斗,他也没纳陶女也没有因为陶女和她离心,她遭遇大难的时候他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她便沦陷了。

她恐惧地发现,自己再一次地爱上了这男子!

她居然会为了他救郭清哑而嫉妒得心焦。

她喘息着,并不觉得后悔,只觉愤怒:今世,她没有像前世一样报复郭清哑,为什么他不能全心全意对她?

郭清哑已经有了方初,为什么还要占据韩希夷的心?

谢吟月努力克制自己,仿佛心底有座牢房,那里面囚禁了一头凶兽,正咆哮着要冲出来,她死死压制它,关紧心门,不放它出来。

她双手扭在一起,额头沁出冷汗。

良久,她仿佛虚脱似的,长出一口气。

“锦绣,准备热水。”

她平静地对外吩咐道。

“是。”锦绣在外柔声回道。

少时,谢吟月泡进精致的浴桶,雾气蒙蒙中,脸上一片安宁。

透过雾气,她看着前方某处,想:“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付郭清哑,就一定会做到。郭清哑,自有人对付她。”

新任户部尚书吴家,吴青梅被罚跪在静室。

吴夫人忧心忡忡地问坐在炕桌对面的吴大人:“这样强扭的亲事能成?青梅的脾气…”

吴大人打断她道:“若不顾终身,只管由她去。”

吴青梅那日在冰魄寒香湖边抱住的男子姓章,名定,字怀安,是外地赴京应试的举人。其祖籍云州,其父是地方禁军指挥使,寒门出身,投身军中数年好容易才混到这个地位。

原本这等人家是不可能出章怀安这样有出息的子弟的,因章父章母偏爱幼子,事事以小儿子为先,章怀安性情忠厚,从不与弟弟相争,只一心读书,真让他读出成绩来了。

吴青梅出了这等事,吴尚书生气也没法子了。

这时空不像清哑前世元朝和明清时期,将宋朝的程朱理学发扬光大,还没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一说,吴青梅姐妹能在大难中保住性命,吴大人很感激上苍,哪舍得责怪女儿失了名节。要知道,那天好多人家死了女儿呢,如今都哭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该如何善后他却犹豫起来:是坚持将吴青梅嫁郭家呢,还是顺水推舟嫁给章怀安呢?

正犹豫的时候,他接到女婿夏流星的信。

他当即做出决定:将吴青梅许给章怀安。

章怀安性情忠厚,将来过日子会包容吴青梅的。

吴尚书并未直言要章怀安娶自己女儿,他是这样处理的:他将章怀安叫来,问他家中可有妻室,可曾定亲,可有心仪之人,或者有什么难碍之处不能娶吴青梅,总之是征询章怀安自己意见。

吴尚书暗示章怀安:虽然吴青梅和他有了亲密接触,但当时情形特殊,若他不想娶吴青梅,吴家绝不会勉强他,绝不闹出谢家当年夺人女婿的事,叫他不要有负担,据实回答。

章怀安很感动,回说他尚未娶亲也未定亲,也没有心仪之人,更在言语间流露出对吴青梅的倾慕,但他话锋一转说:“学生虽有高攀之意,但吴姑娘她…让丫鬟来告诉学生…”

原来吴青梅让丫鬟去告诉他,她和郭勤之间一段渊源。

她不想嫁章怀安,又不敢对父母说,所以釜底抽薪。

吴尚书神色不变,从容道:“是有这回事。”

遂将吴青梅在江南织锦大会上和郭勤的冲突一节说了,包括此事后续发展,凡是明面上发生的事他一字没漏,至于吴青梅暗中对郭勤态度的转变则一字未提。

他又说,吴青梅回京后,他严厉斥责了女儿,并和夫人亲自去幽篁馆向郭织女致歉。若郭家此时上门提亲,他说不得便要将女儿嫁郭家。不过,看来是他想多了,郭勤和吴青梅彼此有了心结,两家能化解过节已经是万幸,结亲不可能。吴青梅之所以将这件事告诉章怀安,一是不想隐瞒前事,二也是想弥补过错的意思。

章怀安虽忠厚却不迟钝,听了这番话,立即起身上前,跪下磕头道:“请大人成全学生!学生定当好生厚待吴姑娘。”

第1056章 再赏

于是,这亲事便做成了。

吴尚书命章怀安写信告诉他父亲,派人来提亲。

章怀安大喜,再三叩拜去了。

吴青梅得知此事,坚持不答应。

吴尚书冷笑,将夏流星的信掷给她。

吴青梅看后脸色大变。

原来,郭勤去了碧水书院后,某次救了书院范先生的孙女范馨怡,然后两家有了默契,就差定亲一步了,但此事已传开了。

吴青梅对范馨怡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冤家对头。

范先生告老前原在礼部任职,与吴尚书是同僚。吴青梅和范馨怡自小便常见面,吴青梅聪慧、处事圆通,范馨怡个性高傲强硬些,一来二去,两人便结下了仇。当然,这个仇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小姑娘之间的攀比争斗、互相看不顺眼和猜忌罢了。

据夏流星说,范馨怡听说吴青梅当众踩踏郭勤,大怒宣告:非郭勤不嫁,她一定要让吴青梅后悔自己瞎了眼,错过了好姻缘。

吴家若还对这亲事报奢望,那只有一条路——让吴青梅给郭勤做妾,否则,郭勤愿不愿娶吴青梅且不论,范家是绝不会退让的。

这中间有个缘故:郭勤救范馨怡时和她有了亲密接触。

具体情形,夏流星在信中也没说,但这件事就是这样了。

吴尚书对女儿道:“你若坚持嫁郭勤,为父也不管,从此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可想仔细了,前程大事只在你一念之间。”

他的女儿他清楚,自毁终身的事是不会干的。

眼下若坚持嫁郭勤,那就等于自毁终身。

以吴青梅高傲的性子,屈居在范馨怡之下做妾,那还不如杀了她,所以吴尚书才那样告诉夫人,让夫人别担心。

事涉女儿终身,吴夫人怎能不担心!

好在吴青梅暂时没有妄动,一直跪在静室中,也不出声,倒惹得吴夫人几次三番差吴青荷去看她,怕她想不开出事。

吴青荷自己也烦——她也抱了一个男人呢,正愁呢,怎么爹娘不为她想想,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二姐身上?小姑娘觉得父母太偏心。

但吴青荷是个乖巧的女孩子,也担心姐姐,便去看她。

吴青梅外面平静,心中翻江倒海:要她放手,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在人前抬头了!对郭勤的不在意也因为他的决绝变得在意,又被范馨怡挑衅,觉得被横刀夺爱,要挽回郭勤的心成了她的执念。

吴尚书猜的没错,她执念再深,也不敢私奔投郭勤。

这样的话,太冒险了,等于自毁终身。

吴青梅陷入两难中。

次日,清哑果真没去慈善中心。

她也没赖床,起来和巧儿做细腰的衣裳。

早饭后,沈寒冰、盼弟带着婉儿来了。

方初和沈寒冰在前面书房去说话,盼弟来到清哑上房,陪她做衣裳,说些闲话,婉儿和适哥儿在旁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