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不担心自己,却十分担心方初。

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小了。

清哑抬头,见门口一尊黑影,看身形是细妹,便问:“停了吗?”

细妹侧耳听了听,道:“停了。”

盼弟打了个盹,这时也醒来,愤愤道:“这些人真不知好歹!”

关于这点,清哑不知如何评价。当生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一切社会秩序都混乱了,是无法再用道德和律法来约束人的。造反、杀富济贫,成为人们活下去的希望和本能。

青竹和水竹守在门房那,一面和两个婆子闲聊,一面留意周围动静。她们也发觉前面声音小了,不但没松懈,反而更警惕。

屋内,清哑起身,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她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早适应了暗处。

细妹忙问:“大奶奶去哪?”

清哑道:“去抱厦小书房。”

后抱厦有一间屋的窗外就种着两株梅花,前天也开了。方初命人搬了些书过去,又移了一张小小的卧榻进去,窗前也摆了书桌和座椅,说是做小书房,临窗赏梅,暗香盈袖,别有一番滋味。

清哑想起方初,便想过去看看。

细妹明白了,道:“待我点上灯。”

清哑便站住等她。

等细妹点上一盏玻璃荷花灯过来,盼弟也来了,三人一道过去。细妹先进屋去,站在门边,举着灯侧身让开,为清哑照亮。清哑进去,目光随意一扫,定在前方卧榻上,猛然惊惧地瞪大眼睛——那擎天一柱就那么突兀地撞入视野。

第1060章 不能看!

幸亏清哑先天哑巴多年,没有惊恐尖叫的习惯。

换一个女人,此时定要高音穿刺,刺入雪夜的苍穹。

榻上半躺着一个男子,清哑一眼认出来是韩希夷。他身上还穿着大氅,上身衣服也还在,唯有下身暴露,光腿拖在榻边,惨不忍睹,衣裤散落在榻边地上。与下身狼藉丑陋不同的是,他俊逸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神情迷茫失落,淡淡的忧伤,美如谪仙。

清哑一扫而过,便急忙转身,堵住盼弟。

“出去!”

她心“咚咚”狂跳,不容分说推盼弟。

盼弟被推了出去,还莫名其妙。

细妹觉得清哑不对,转身朝那边看过去。

盼弟好奇心强,清哑不让她看她偏要伸头看,一看之下张口就要尖叫,尚未叫出声,就被清哑抬手捂住嘴,谴责地盯着她——当什么好东西非要看,看见了!满意了?

盼弟急红了眼,嘴无声张了又张,一个字说不出;忽然又像福至心灵一般开了窍,急道:“我去叫人。”转身就要跑。

清哑一把拉住了她。

细妹倒是控制住没叫,但也震惊不已。

她发现,韩希夷是半昏迷状态,否则的话,这几个人闯进来,他不是发疯也会羞愧躲避才对,然而他还是那个姿势半躺在榻上。

细妹急道:“大奶奶快出去!”

又对盼弟道:“姨奶奶快去叫婆子来收拾。”

正和盼弟自己说的“我去叫人”异口同声。

清哑道:“别叫!”

她不知为什么,本能就开口阻止。

盼弟凝神一想,哆嗦道:“对,不能让人知道。”

这要让外面婆子来替韩希夷收拾,她们几个可就说不清了。

细妹再一深想:韩希夷怎会在这里?又怎会是这样一副情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自己受伤逃进来的,还是被人陷害骗进来的?他在这里多久了?

清哑不容置疑道:“他在我们来之前就在了!”

这段时间,她没听见后面有任何声音。

再者,细妹耳朵也灵,站在门口也没听见。

细妹也反应过来了,不禁脸色变了,这意味着:她们和赤身裸体中了情*毒的韩希夷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好长时候,还是晚上…

她不再想下去,坚定道:“我来帮他收拾!”

清哑这一会子也想通了,她们三人中也只有细妹身份适合,因道:“把他衣裳穿好,送去后面,就跟人说在后园发现他的。”

细妹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巧合还是阴谋,她都要破了这局。

她隐隐觉得,这恐怕是冲着清哑来的。

所以,必须马上将韩希夷收拾妥当了送走。

清哑还有一层多虑:她固然不想沾染这事,却也不愿韩希夷这一副狼藉模样落在外人眼中。方初当日的遭遇她可是亲眼见的。男人最顾尊严,这事若传开,韩希夷英名尽毁。他又是那样一个风雅的人,更加不堪忍受。眼前三个人是绝不会向外透露的,若是外面婆子来可就难说了。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风险。再者,青竹和水竹还没嫁人呢,还是姑娘,也不能插手。

当下,清哑和盼弟站在门外,细妹独自在里面收拾。

她将玻璃荷花灯放在书桌上,又挽了挽袖子,便朝韩希夷走去,那决然的神情好像不是面对一个半裸的男人,而是准备验尸。

其实,细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韩希夷在她心中是个美好的男子,虽然对他没什么痴心妄想的念头,但也有一份尊敬和倾慕,若非他当年先向郭家求亲,后又和谢吟月定亲给清哑造成莫大伤害,细妹肯定更尊敬他。

细妹走近,听见韩希夷嘴里喃喃自语。

她弯腰拾起地上衣裤迅速将他下身遮住,然后搬起他双腿往榻上一撂,再凑近他面庞,听他说什么。

结果,她听见他微声叫:“清哑!清哑!对不起…”

后面几个字很模糊,但清哑二字细妹是听清了。

她顿时怒火万丈,想这人这副不堪模样,昏迷中还不断叫织女的名字,心里想的什么还用问吗?该死的龌龊!

她代清哑感到羞辱愤怒。

幸好幸好是她来收拾,若让外面婆子来收拾,又把这话被听去了,会怎么想?谁知会有什么后果。

细妹恨极了,很想杀人灭口。

然她终究忍住了。

这事还没查清呢,杀了他有什么后患可就糟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绝不认为是自己对韩希夷心软。

她再无之前对他的同情,先将他身子翻转,扬起手刀,利落地朝他脖子劈了一手刀,韩希夷便没声了,彻底被击晕了。

把人砍晕后,细妹便气愤地为他穿衣,动作粗暴,来回翻滚摔打,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装了粮食的麻袋,只需捆绑扎实。

将他穿严实后,她又走出去。

她对清哑道:“都妥了。大奶奶和姨奶奶先回去。我先去后面打探打探,瞧准了再来扛他出去。”

清哑道:“你去吧。”

细妹便迅速去了。

清哑便和盼弟回房去了。

在炕上坐了,两人一时无言。

一时又对视,彼此都有些尴尬。

盼弟小声道:“幸亏晕了,不然他喊将起来,惊动了前面婆子,或者自己跑到前面去了,说不定就和那两个婆子…”

她想象韩希夷和两个婆子恩爱缠绵,打了寒噤,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都红了,代韩希夷感到唏嘘。

清哑瞅了她一眼,似谴责她不厚道。

清哑道:“这事你别对人说。连沈三哥也别说。”

盼弟急忙道:“我又不傻,怎会告诉他!”

沈寒冰若知道她看见别的男人身子,生气她可受不了。

清哑心里也有些别扭。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她肯定不会把这事当一回事。问题是韩希夷不是不相干的人,往后还是最好别见他,见面难免尴尬。这件事可怎么处理干净呢?

两人沉默下来,竖着耳朵听细妹动静。

细妹并未耽搁太长时间,很快转来。

她脸色严峻道:“看样子韩大爷带了人来救方家。外面有打斗痕迹,有四五具尸体,有几个看上去不像好人,倒像是歹徒。后院门口屋里值夜的婆子也死了。看脚印,应该是韩大爷受伤后自己逃进来的…说不定想要报信,也许是为了逃命求救,到了这药力发作…北角门外还有我们的人守着,没有其他歹徒进来。”

清哑疑惑道:“他…怎么中了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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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跳章!原野最近关小黑屋,闭关码字,所以嘛…你们懂得滴(*^__^*)

第1061章 掩盖

细妹沉默了一会,道:“恐怕那些人原本是想用那毒来对付大奶奶的,被韩大爷发现,两方打斗,不知怎么他就中了毒。”

盼弟怒道:“我们的人呢?都死绝了?”

细妹道:“这不清楚。当时很乱,四下到处都是人。”

清哑听后说不清什么滋味,更加别扭了。

感激韩希夷是一定的,但这事不比别事,可以当面向韩希夷道谢,这件事怎么谢?她甚至不能承认自己见过他那不堪的样子。

盼弟也想到这点,担忧地问:“要是他自己逃过来的,肯定记得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怎么告诉人?说他怎么来的?”

细妹沉声道:“这不怕。待会我就把他送出去,再装作搜查发现他。他记得自己逃进屋又能怎么样?未必就记得进了哪一间院子。就算记得,也不好找人问的——他好意思把中毒发疯的事说给人听?他只能把这事闷在心里,全当没进来过。反正他是在外边被人发现的,横竖我们不与这件事相关,随他自己瞎猜去。”

清哑和盼弟一想,可不是吗,等韩希夷醒来想起前事,遮掩还来不及呢,哪好意思找人问,自曝其丑。

清哑心宽慰许多,忙道:“你快去安排。”

韩希夷身上伤要及时诊治,这么严寒的天,耽搁久了会酿成大病。

细妹道:“是。”

因为这一趟勘察结果,让她对韩希夷印象好了些,不过还是不肯原谅他,谁让他中了情*毒后心心念念叫清哑的名字?这不是心思龌龊是什么!

她去小书房将韩希夷扛起来,悄悄出去了。

为怕韩希夷丑态暴露在他人眼里,她扛着他一直走到北墙根下,将他放在雪地里滚了几滚,又抓了积雪塞入他下身。

韩希夷激灵颤抖了一下,擎天一柱终于倒了。

细妹有些心虚,但此时也顾不得了。

将现场弄得一团乱后,她便跑去叫人。

她先装作巡查时发现梅心小筑后院外值夜的婆子被杀,大惊,急忙去北角门外叫方家护卫进园来仔细搜查,以防有歹人闯进来。

然后,方家护卫在园内连续发现不明人物尸体。

再然后,又有人在墙根下发现昏迷的韩希夷。

顿时大家就忙乱起来:一面派人将韩希夷送去前面找大夫诊治,一面将那些歹徒尸体抬走,细妹又拿腔作势地命人将梅心小筑前面值夜的两个婆子捆起来,严加审问,为什么后面出了这么大事她们一点不知道,难道是同谋?

这倒不是细妹冤枉她们,她是真怀疑她们。

细妹不信她们没听见后面的声音。

就算她们真没听见,也要审问一番才放心。

一番忙乱后,梅心小筑才安静下来,前面也安静了。

清哑心里惦记方初,又牵挂前面冲突结果,便要回去。

细妹拦住劝道:“前面这会子肯定还乱的很。大奶奶就在这等,大少爷说不定已经回来了。等回来肯定会来找我们。”

她可以想象前面的狼藉场面,不想被清哑看见。

清哑道:“后面也不安全。你都看见了。”

细妹哑口无言,只得陪着她回去。

回到二院,果然满院狼藉,尸体、武器和各种物件散落一地,方家护院和丫鬟仆妇们正奔走收拾,还有受伤人“哎呦”叫唤。那些死去的人装扮各种各样,武器也有菜刀、棍棒、斧头、锄头等等,五花八门;也有使朴刀长枪的,正应了“山匪加乱民暴民”的身份。其他物件都是从方家抢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可见,之前歹徒已经冲进了内院。

清哑四下打量,并没有太多感触。

她就像看电视,两军交战结束后,那战场留下的就是这副场景。然而,当她看见前面一具身穿破袄、翻皮帽子歪斜的汉子尸体,神情一震,目光落在他身边杂乱散落的物事上。

他左手拎的包袱已经散开了,包袱是绸布的,想是从方家抢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从方家抢的,大多是精美的瓷器碗盏,还有一个小巧的苹果玻璃灯。这些东西都摔碎了,勉强能看出原形。只有一个细白瓷的茶盏完好无损,落在旁边雪堆里,莹白如积雪一个颜色,不细看发现不了。

清哑目光从这些东西上一晃而过,落在几个白面大馒头上。

这四五个大馒头,应该也是他从厨房抢来的。

他大概是在混乱中被人撞倒,倒地后,他急的很,瓷器等宝贝摔碎了不能复原,他便去捡那白面馒头,右手伸到前方抓住一个白面大馒头,不等收回来,就被人踩踏至死,口鼻下都是冻干的黑血。

他的死像很奇特,大睁着双眼,临死前犹急切地想把馒头一个一个捡回来,只要捡了馒头,他爬起来就走,再不跟这些人抢了。

清哑确定他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没能爬起来,右手死死攥着那个白面馒头。

清哑还感受到他的遗憾:忙了一晚上,他还没吃上呢!

毫无预兆的,清哑泪水夺眶而出。

这就是土匪?

这就是暴民?

就为了一个馒头被踩死!

她捂住嘴,压抑住哭泣,胸口一阵窒息。

细妹见她不对,急忙对水竹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边扶住她,低声道:“大奶奶进去吧,让他们收拾。”

清哑双腿抖索着,迈上台阶。

才转身,那边两个人抬了一具尸体从阶下走过。

清哑怎么觉得那头脚被提着的死人眼熟呢?

“等一下。”她喊道。

那两人站住,不知所措地看着细妹。

他们不认得清哑,不知她是谁,但能站在这里,想必不是一般人,肯定是织女身边人,因此恭敬停下。

清哑用力闭眼,挤出眼中泪水,再看——

方方正正的脸颊,还稚气的很,曾经一笑露出一嘴白牙;眼下他双眼双唇紧闭,面色死寂,再也笑不出来了。

清哑认出来了,这是个小厮,十七八岁,叫方威。

小豆子、小黑子等几个身手好又机灵的小子被方初留在京城照顾适哥儿,另找了几个小厮跟清哑马车出行,其中就有这个方威。

方威说,他的名字是大少爷起的呢。

他力气大,方初本来想叫他“方力”,因和“方利”相冲,便改名“方威”,力大威猛的意思。

他笑着叫清哑“大少奶奶”。

“我们大少奶奶是织女呢。”

他常咧一嘴白牙,炫耀地对人说。

清哑眼看昨日还鲜活的生命消逝,更加不能忍受。

第1062章 醒来

若说刚才她为那些乱民暴民感到痛心,眼下更为自己家的孩子无辜惨死而伤心。这一场混乱,她不知该去怪谁,该恨谁。

方威虽是下人,卖身给了方家,也像方家人一样。

来到这个世界,清哑才真正体会卖身契的意义。

一纸契书将主子和下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休戚与共。

那绝不仅仅意味着对方失去自由,可以肆意轻贱打骂他们,这样的主家一般人是不敢投靠的,也得不到下人的忠心维护。

像方家这样的人家,下人都很有归属感,当方家是自己家,当主子是自己的依靠,可以带自己过好日子。他们之间会勾心斗角、互相攀比,但对于主家绝对是忠心的,背叛主子的奸猾之辈很少。奴大欺主也不会发生在一般人家,多发生在没落人家,或者主子太懦弱,助长了心性不良家奴的贪婪心。这其实和朝堂上类似,皇上若识人不明,任用奸臣,也会导致王朝败落、江山覆灭。

方初知人善用、奖惩得当,很得下人心服。

清哑也善待下人,得到他们真心拥戴。

比如今晚:方家护卫与下人无不拼死保护清哑,保护方家,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死了,也不用担心身后事;若清哑不好了,他们都麻烦了;若方家不好了,他们更凄惨。

紫竹黯然道:“当时那些人喊‘抓住郭织女,要方家拿银子来赎!要官府拿银子来赎!’方威他们上前阻挡,就…就被杀了。”

当时的情形,她在屋内透过窗户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没敢出去,怕暴露了身份后,那些人不再集中在这里,会四下去寻找织女、追杀织女。

此时说来,她也是泣不成声。

方威并不知道里面的织女是假的,他唯恐歹徒真把大奶奶捉去了,因此疯了一样阻拦他们,最先丧生在那些人手下。

清哑听后,更加泪如雨下。

细妹瞪了紫竹一眼,怪她不该这时候说这个。

忽然黑风走来,对那抬尸体的两人低声喝道:“还不快走!”一面和细妹对视一眼,赔笑劝清哑道:“大奶奶莫伤心,咱们人伤亡不多。大奶奶先进去,等这边清理出来,我再回禀大奶奶。”

细妹也趁机劝清哑。

清哑虽难受,想还有许多事等她去安排呢,于是强压住悲伤的心情,进入上房,命管事娘子进来,逐一安排:

帮助男人们照顾伤患,熬煮汤药;

清点剩下的食材,准备饮食让众人吃饭;

统计伤亡人数,布置灵堂安排后事;

她想一些,盼弟和细妹提点几句,将人事都安排下去了,大家分头去执行,比先更加有条理。

这时,有人来回禀清哑:韩大爷醒了,派人来问织女安好。

清哑微愣。

按道理,她该去探望韩希夷。

这不仅是礼数,还因为韩希夷是来帮方家的——才听黑风说韩希夷不止带来那几个人,韩嶂带人先一步到的方家,韩希夷落单了才会被人暗算——更帮她挡了一灾,受了那样的屈辱,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望受伤的他。

可是,清哑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面对他。

一是因为之前的尴尬事,她想自己做不到面对他时不露尴尬神色;其二,出了这样大事,死了好些人,她也没心情见他。

于是,她便吩咐来人去传话:感谢韩大爷对方家援手,让他好好养伤,她这里暂时有事脱不开,明日再去看他。

回头等方初回来,让方初去看望就好了。

来人得了话便走了。

韩希夷自醒来,便心乱如麻、又悔又惧。

黑风和韩嶂告诉他,他们是在方家后园北墙根下的雪地里发现他的,当时他昏迷不醒,胳膊受伤,大夫诊断脑后也遭遇重击。

韩希夷不知怎么回事,但之前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是那么真实,他无法稀里糊涂地装没事人。

他十分确定那件事真发生了。

想到清哑,他心如油煎。

他既不能挺身而出,也不能缩头不管。

他和清哑是被谁害的?背后指使人是谁?这件事都有谁知道?当时是怎么了结的?有没有给清哑留下后患…等等,他都不能置之不理。他甚至不能以死谢罪,怕死后更坐实了清哑的失节。

他急于要见清哑,求一个准话。

或者说,想求一个结局。

若是隐瞒,他要如何配合她?

他思前想后,先派人去向清哑问候。

这是试探清哑反应,看她可安好。

韩嶂觉得公子有些异常,憔悴就不说了,受了伤又在雪地里冻那么久肯定憔悴,只是那眼中的忧伤和焦灼因何而起?

韩嶂很后悔,昨晚不该听公子的话先离开他,致使他吃了这样大亏——大夫说,公子不但受伤还中了情*毒。

韩嶂不会安慰人,只能陪着韩希夷。

很快,去见清哑的媳妇进来回话,是跟黑风一块来的。

在韩希夷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下,那媳妇险些扛不住他的魅力,脸红将起来,原本很简单的两句话,她磕磕碰碰、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无非是大奶奶要他好好养伤,别担心等等。

这话与清哑原话有些出入,原是人情应付讨巧的话,那媳妇不知清哑和韩希夷之间的种种曲折,觉得织女说没空见韩希夷有些失礼,所以她自作主张,把话说得委婉了些、好听了些。

这话听在韩希夷耳内却别有深意。

他想,清哑让他别担心,是指这件事没被人发现吗?

这怎么可能。

他是被人打晕的,那人呢?

难道被细妹给收拾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想都不踏实,一定要见清哑一见才能安心。他也不能留在方家,他要离开这里。不是他想逃避,而是怕给清哑带麻烦,但在走之前他一定要见清哑一次。

于是他道:“烦请这位嫂子再去回禀一声,就说韩某想去拜望织女。”

那媳妇一愣,韩嶂和黑风也一愣。

韩嶂忙劝道:“公子等好些再去吧,织女想必不会怪的。”

他心里已经在怪清哑怠慢了,虽说男女有别,但织女往日同自家公子也是有来往的,现在公子受伤,于礼也该来看望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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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姑娘们!本月到现在才八十多票,我在努力攒稿爆发呢,你们酱紫人家很桑心…

第1063章 你想干什么?

黑风也觉出不妥,忙道:“韩大爷还是别去吧,大奶奶只怕这会子不想见人。”

韩希夷心一跳,忙问:“为什么?”

黑风叹道:“大奶奶正伤心呢。”

那媳妇急忙道:“对,死了这么多人,大奶奶伤心的很。”

两人都看见清哑对着方威尸体哭的情形,所以这么说。

韩希夷却如雷轰电掣,心中翻江倒海起来。

他觉得,清哑伤心另有缘故。

他艰难道:“我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