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坚持。

韩希夷勉强解释道:“我来得急,家里不知怎样了,要连夜赶回去。走之前想见见织女,问候一声也顺便告辞。”

黑风听见这样,也不好阻拦,只得让那媳妇再去回话。

这里,韩希夷让韩嶂伺候他穿戴整齐了,背上他,黑风打着灯笼在前引领,大家去了偏厅;韩嶂又命准备车马,等见了织女就离开。

少时,细妹带着个小丫鬟匆匆来了。

韩希夷见只有她,心一沉——清哑依然不肯见他。

他对细妹微笑道:“细妹子好,织女可安好?”

细妹绷着脸道:“好。正忙呢。”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务必要不动声色、好声好气地将韩希夷劝回去,此时见了他心中却腾起无名火来。

也不算是无名火,这火有来头的!

她见他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除了精神萎靡些,依然是从前那个风雅飘逸的韩大爷,可是她很清楚他文雅外边下藏的龌龊心思,他情*毒发作时叫织女的闺名,足以证明一切。

都这样了还坚持要见织女,他到底想干什么?

织女是他能惦记的吗?

他有妻儿,织女也有夫君!

细妹的没好气更让韩希夷笃信那件事是真的,否则清哑怎么也会来见他一见,细妹也不会对他这样恶声恶气。

他难受道:“织女她…不想见我?”

细妹听得两眼冒火,狠狠瞪着他,道:“对不住了韩大爷,织女身子有些不适,又受了惊吓,又伤心难过,如今正躺着呢。我们还要请大夫来瞧呢。韩大爷坚持要见织女,想做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她有些咬牙切齿。

那目光也犀利迫人,向韩希夷传达另一层意思: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韩希夷被那目光惊得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跟着又落入万丈深渊,痛苦绝望得几乎窒息——是啊,织女遭遇什么他不是最清楚吗!

纵然他见了她,又能做什么?

又能改变挽回什么?

他真该死——

细妹眼睁睁地看着那谪仙般的男子在她面前晕倒,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威力有那么大吗?一眼就把他瞪晕过去了?

韩希夷晕过去了,自然走不成了。

细妹跟着韩嶂黑风将他送回客房,又急忙请大夫来诊治,问明没有性命危险,方才匆匆回去向清哑复命。

细妹自然没说自己把韩希夷给瞪晕过去了。

韩希夷昨晚在那种情形下念叨清哑名字,这件事细妹也不可能告诉清哑,她只说韩大爷身子虚弱,又折腾着要回家,折腾晕的。

这次韩希夷来奉州,谢吟月因为有伤没跟来,他就住在韩家铺子后院。他昨晚就是从那赶过来的,按说没什么大事,但清哑还是细妹传话给黑风,派人去韩家瞧瞧。

正说着,清哑忽觉异常,猛转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修长的身影,灯影拉长了他的高度,投射在墙壁上,高大伟岸,占据了整面墙壁。

清哑眼眶一热,哑声叫道:“方初!”

方初大步走进来,笑道:“我回来了。”

他望着清哑,万千的担忧和恐慌在看见她后,都化作开心的傻笑,只说得这一句,便不知再说什么。细妹和盼弟等人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也不知道。他轻飘飘地走到炕边,在她身旁坐下。

清哑目光先将他上下一扫,确定他安全没受伤,一颗心重重落下,然后伸手抱住他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就涌泉似的汩汩向外冒,很快他胸前湿了一片。

方初觉得她今天特别伤心,哭得他心揪成一团。

他想当然地以为,她受到了大惊吓,他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不已,使劲搂紧了她,轻声在她耳边道:“没事了!乖,没事了!”

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三个字。

清哑哭得不止,不仅有平安再见他的喜悦,还有之前那些人的死亡对她造成的冲击。这次的事和石寒天谋反刺杀的灾难又不同,她甚至不知如何去仇恨那些暴民——想必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和资本家——当然,山匪是最可恶的。

方初渐渐恢复正常,使出温柔手段,一边安慰她一边亲吻她的耳垂,又低声说了许多贴心的话,总算让清哑镇定下来。

清哑止住哭声,抬起头,依然满脸是泪。

方初顺手扯了她的帕子为她擦泪,小声道:“我一回来就先进来看你了。听说希夷也来帮忙,还受了伤,我重色轻友,都没管他呢。等会还是要去看看,不然人家该说咱们不知礼数,不懂感激…”

他明显感觉怀中清哑身子一僵,随即又恢复。

清哑低声道:“我刚才一直忙,也没去看他。”

方初道:“没事,我马上就去。”

他觉得,这大晚上的,妻子不见韩希夷是为了避嫌。

他又问:“听说他晕倒在墙根下差点冻死?”

清哑心虚道:“听说是。我一直没见过他,不过听大夫说他没有性命危险。”欲盖弥彰地强调一遍,还小心地瞄了方初一眼。

她对韩希夷感到尴尬,不见他便没事,眼下却有了新的苦恼:方初一提起韩希夷,她同样觉得不自在,脑子里猛然跳出那吓人的一幕,顿时尴尬的很,恨不得失忆忘掉才好。

方初觉得,清哑眼下有些奇怪。

不过,他依然没有在意。

两人又温存一会,清哑叫人端上饮食来,陪方初吃饭。

方初说先去看韩希夷,还有好些事要处理。

清哑坚持要他先吃饭,吃饱了才好处理事情。

方初只得随她了,两人在炕桌边坐下。

第1064章 坦承

虽然时候不长,厨房人还是尽快收拾了十几样各色菜点,并紫米粥端了上来。鸽子汤是早就炖好的,配着透明的小水萝卜片,十分的清爽清甜。在这干旱后的奉州,这比什么山珍海味都更引人食欲。

方初在生活方面讲究惯了,又知道灾后的奉州肯定寻不出新鲜菜蔬,唯恐清哑受苦,故而来之前预备了许多食材,这小水萝卜便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其实京城也没有,是方家庄子上的暖房里种的,带了几十来斤,只够他和清哑吃。

清哑面对这些佳肴,忽然想起那个抓着馒头死去的汉子。

她发怔了一会,才帮方初舀汤。

吃罢,方初叮嘱清哑先歇息,说万事都有他;又叫她别等他,自觉先睡,他先去看望韩希夷,还要处置一些事。

清哑确实觉得力倦神疲,点点头。

方初便起身去了。

他步履沉稳,除了回来之前担心清哑有些失措,现在很镇定。身为大家族的一家之主,这品质是必要的,否则难当大事!

今夜事虽大,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处置对策。

一路上,他不断和人打招呼,并吩咐管事们:先让大家分班去吃饭;统计伤亡名单好生诊治抚恤;安排护院值夜,不可大意;命黑风追查山匪来历,看背后有无主使人,再有暴民来如何应对等等。

一项项传达下去,他的沉着冷静让大家都精神百倍。

若非出了大事,现在正是万籁俱寂的夜晚。

眼下方家几进院落却都灯火通明,下人们奔走忙碌。

人们虽警惕防备乱民,又为死者伤心,却没有颓丧,因为大爷和织女是他们的主心骨,主子镇定,下人自然也不慌张。

方初去见韩希夷之前,先去见了宋大夫。

宋大夫是济世堂的,跟明阳子一道来的。

明阳子让他留在方家并不是为了和清哑的师徒私人情分,只因方家等人家一直赈灾,留个大夫在这是为灾民治病的——其他大户人家的赈灾地点也都有一个——正好今晚派上用场了。

宋大夫对方初自然是实话实说。

他悄声告诉方初:韩希夷中了很厉害的情*毒,好像曾与女子行房过,不过毒未解尽,因在雪地里冻着,才未酿出大事。

方初听了神色郑重,因为黑风说发现韩希夷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那么,这个和韩希夷行房的女子是谁?

他心里虽疑惑,却没有再问。

问宋大夫,是问不出来结果的。

带着这疑问,他去客房看望韩希夷。

韩希夷还昏睡着,方初进入暖阁内,命韩嶂等守候的人都出去,因为他想单独问韩希夷,不愿他中毒又和人行房的事外传。

韩嶂等人忙退出去。

韩嶂临去时把暖阁门给关上了,自己和一个方家护卫守在外间门口,不许人靠近,他想公子定有话和方大爷说。

方初坐到床前,且不叫醒韩希夷,望着他出神。

他从不怀疑韩希夷和他的至交情分,但每次清哑有事,韩希夷总是不顾一切相救,要说他心里没一点想法,那不可能,只因他不仅相信韩希夷的人品,更相信清哑,所以不做无谓的庸人自扰而已。

这会儿,他细细打量这好友容颜。

他无声问:“你还没放下她吗?”

不放下,苦的是你自己。

屋里静悄悄的,为了怕灯光太亮影响病患,只点了一盏美人灯,且放在屏风后,光线只够看个大概影像而已。

忽然,方初听见轻轻的一声唤“清哑…”

他一震,不由自主竖起耳朵聆听。

又一声“清哑”从韩希夷口中发出。

方初还不信,又凑近些,果然听见他睡梦中的呼唤。

方初脸色就难看了,只犹豫一瞬,便伸手去推他。

韩希夷醒来便对上了方初不善的面色。

他心一沉。

两人对视,各怀心思。

方初先开口,问:“你好些了。”

韩希夷轻声道:“没事。”

方初轻哼一声,道:“差点连命都丢了,还说没事。究竟是谁背后下黑手害的你?现在没人,你说吧。”

韩希夷摇头道:“不知道。”

方初道:“你怎会不知道?你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

他这么问,是觉得韩希夷一定和方家哪个丫鬟媳妇行房的,而这女子恐怕就是清哑身边人。只要找到她,总能问出些消息来。他将韩嶂等人遣开,也是想问明是谁再酌情处置。若是丫鬟,少不得让韩希夷纳了她;若是个媳妇子可就麻烦了,还需费一番手脚处理。

只是方初口气有些不善,这是气他刚才梦中叫清哑名字。

韩希夷心中有鬼,听了这话霎时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看方初。

好一会,他才艰涩地问:“你都知道了?”

方初冷冷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语双关,暗示他心里惦记清哑。

韩希夷奋力抬起身子,急切道:“清哑她…”

方初目光陡然锐利,低喝道:“别提清哑!”

睡梦中叫清哑的名字就罢了,当面还提她,当他是死人吗!

韩希夷颓然倒下,道:“都是我的错,与清哑无关,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别怪她,她也是被害的…”

他静静地留下两行热泪。

方初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问:“你说什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声音也变轻柔了,仿佛怕惊吓了韩希夷然后他就不敢再说下去一样。

韩希夷闭上眼睛,以慨然赴死的姿态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无能,中了人暗算,玷辱了她。她当时也中了暗算,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断叫‘方初’…”

他将一切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连清哑中了迷*药一事也代为隐瞒下来,还强调清哑迷乱中一直叫着方初的名字——这证明清哑心里始终想的是方初——希望方初可以因此善待清哑,不要迁怒于她、不要嫌弃她丢了清白。

他这么希望,是有依仗的。

当年清哑被卫昭掳去,所有人都认为她清白不保,可是方初依然坚持要娶她,丝毫不在乎她失*贞。显然在方初心里,这种失*贞行为和谢吟风对贾秀才的偷*情是两回事。

********

呃,很自觉地溜走,也别求什么票了…

第1065章 下杀手

韩希夷自觉罪该万死,却希望清哑能逃脱生天。

若清哑因此和方初离心离德,他…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结果,一想就恐惧得发抖。

为此,他愿接受方初任何怒火和惩处!

方初好似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浑身虚软无力。

他还不能相信,自语般询问:“你说什么?”

不等韩希夷说话,他忽然暴怒地伸手掐住韩的脖子,咬牙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敢再说一遍!她说了,根本就没见过你!你敢诬陷她?!你说,这不是真的,都是你妄想!”

韩希夷惊愕地看着他,原来清哑没有承认这事!

那方初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韩希夷此时后悔万分,想要改口也来不及了。

他刚才说的太详细了,若改口反被方初疑惑。

果然,方初嘴上为清哑否认,脑海里却浮现之前清哑见到他时的伤心痛哭,还有他提起韩希夷时她身子一僵,还一再向他强调她没见过韩希夷的心虚神色…

除此外,韩希夷的惊愕神情也使他绝望——

那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的后悔莫及!

刚才韩希夷以为他知道了真相,才向他忏悔。

韩希夷有诸多缺点,但绝不是卑鄙的小人,若他没有和清哑做过那件事,或者不能确定是清哑,他不会对方初忏悔。

明白这点,方初疯狂了,一双凤眼迅速充血,手上力气加重加强,低吼着逼问:“这都是你妄想的是不是?!”

他忘记了,他正掐着韩希夷的脖子,韩希夷连气都快没了,哪里还能回答他,之前说了那么多,又如何能否认!

韩希夷任凭他掐着,双眼悲伤地看着他。

方初被那绝望的目光击溃,彻底失去理智。

他手下更加用力…

韩希夷眼中光芒渐暗淡,最后熄灭。

方初陡然惊醒,烫了一般松开手。

他颤声叫:“希夷?希夷?”

韩希夷安详地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方初伸出食指在他鼻下探了探,心顿时沉入谷底,还惊恐——就算恨他欲死,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公然杀了他,更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在方家,到时再牵连出清哑怎么办?

不能牵出清哑!

绝不能牵出清哑…

他用大拇指指甲狠狠朝他人中掐下去。

掐了两道深深的月牙印,韩希夷还是没声息。

方初颓然放弃,跌坐在床边,开始思考善后。

他杀人了,杀的还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了,方初不再恐惧和慌张,很冷静地筹划如何才能掩盖杀人真相。想了几种可能,都在目光触及韩希夷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时放弃了——这个实在不好掩盖。

怎么办呢?

他蹙眉深思。

忽然,一声轻微的咳嗽传来,他吓一跳,顺声看去,心中狂喜,不由露出笑来。笑完又觉得不对,接着把脸一沉,嫌恶地瞪着那微微张开的星眸道:“你这命还真硬呢,这都死不了!”

韩希夷艰难道:“一初,不要…怪清哑!”

方初听他提到“清哑”两个字,就如火上浇油。

他再不想理他,起身打开门,吩咐请大夫来。

很快,宋大夫来了,韩嶂也进来了。

方初无视韩希夷脖颈上的勒痕,镇定自若地向众人解释道:“刚才他告诉我被人偷袭的事,太过气愤,一下子晕过去了。我一急,又是掐又是摁,好容易才把他弄醒过来。大夫瞧瞧他怎么样了。”

众人居然信了他,只觉得他手重了些,也没怀疑旁的。

这不怪他们粗心,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方初和韩希夷是至交好友,好好的能害他?

要害也不会在方家害,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至于韩希夷脖子上的勒痕,他们自动做了想象:韩希夷晕过去后,方初手忙脚乱地右手掐住他脖子固定脑袋,左手指甲掐他人中——因为他左手残疾不好用力嘛——慌乱之下手重了些,所以脖子上才留下勒痕。

所以说,这世上大多事真假难辨。

说真话没人信,假话反而容易被人信,因为真话往往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假话才会编的滴水不漏,符合人们的推理和想象。

只有韩嶂抱怨道:“方大爷这手也忒重了,回头我们大爷没晕死,也要被你给掐死了——瞧这脖颈上的印子,倒像谋杀一样。”

说到这心里一动,刚才在外面似乎听里面有争执声,不会真的…他看向方初,又把这突兀冒出的念头给摒除了。

方初好好的为什么要杀自家大爷?

可不是他想多了。

方初道:“我倒想杀了他,可惜他命大的很,杀不死。”

这凶残的玩笑暗示了韩希夷福大命大,众人都笑了。

韩希夷微微动了动嘴,也凄然一笑。

韩嶂不忍再玩笑,凑上去问:“大爷可好些?”

韩希夷轻声道:“没事了。多亏了方兄。”

韩嶂更加认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是无稽念头。

方初淡笑着,问宋大夫:“可有大碍?”

宋大夫道:“好像气息弱了些…”

方初道:“可不是,他说着说着就大喘气,忽然就晕过去了。”

宋大夫皱眉警告韩希夷:“要安心静养,不宜动怒。”

一面起身去桌边写方子。

方初道:“先生说得轻巧,被人伤成这样又丢在大雪地里冻了一晚上,能不生气?虽说歹徒已经死了,还有同伙呢。”

韩希夷目光一凝——方初这是告诫他,并和他达成默契:昨晚他被人打晕了在雪地里冻了一晚上,哪儿也没去,也没发生“任何”事。

他虽然想以死谢罪,可是他不能死。

方初意识到这点,所以决定掩盖这件事。

他便艰难道:“是。不知还有同伙漏网没有。”

他认定是细妹发现他和清哑并善后的,不知可都处置妥了。

方初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他也认为是细妹为清哑善后的。

他不愿再面对韩希夷,他会去问细妹这件事。

没有一个男人在面对玷辱了自己妻子清白的人面前还能保持冷静,方初能镇定,是他不承认这件事,也不想让韩希夷确认。

无人看见的视角,方初冷冷地看着韩希夷:虽然他当时中了毒,可这不是理由。若不是他心里对清哑存了非分之想,又怎会对她下的去手?方初也中过催*情*药,清哑还是他的妻子呢,他都忍住没舍得糟蹋她,韩希夷不够资格提对他这个理由。

在韩希夷痛苦的目光中,他转身离去了。

韩希夷知道,这次,他们是真的决裂了!

第1066章 一箭双雕

方初从韩希夷处离开后,一面吩咐黑风将所有后园外值守的护卫叫来等候问话,一面命人叫细妹过来。

方初自己去了梅心小筑,先在后园四处查看。

雪夜下,园内远近景观一览无余,就有人也难得藏身,梅枝头的花儿在雪色和夜色混合作用下,殷红泛黑,香气清寒。

方初默默站在梅树下沉思。

昨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你将韩大爷送出来的?”

细妹来后,方初劈头就问。

细妹心中“咯噔”一下——大爷怎么知道这事的?

她努力维持镇定,道:“大爷说什么?是咱家的护卫发现韩大爷的,当时我正和大奶奶在屋里…”

方初打断她,沉喝道:“说,是不是你?”

细妹咬牙道:“不是我。”

方初冷笑道:“你以为自己做得密没人知道?”

细妹心一跳,不自觉扫视周围,似乎在判定自己昨晚扛韩希夷出来时,若被人发现,那人会藏在哪儿,一扫之下,觉得都不可能。

她也不是傻的,就算疑惑自己昨晚行迹暴露,也不会就将清哑和盼弟扯进来,关键是她们和韩希夷在一个屋下待了那么长时候,这事说不清,也无法摆在台面上来掰扯,越描越黑。

因此,她坚持道:“不懂大爷说什么。”

方初原是诈她的,见她这样,哪还不明白。

他轻声道:“大夫说他…曾和人行房过。”

说出这话,他心痛如绞。

细妹则如被雷击,心沉入谷底。

这样一来,她更不会说实话了。

她呆了一会,才涩声道:“这…怎么可能!我承认,是我把他弄出来的。我将大奶奶和姨奶奶送来梅心小筑,让青竹她们在前守着,我去后面探查,发现值夜的婆子死了,韩大爷在里面…”

她将发现韩希夷的地点挪到值夜下人屋内,发现韩希夷的人也只有她自己,因为韩希夷中了毒,衣衫凌乱,她顾忌他是大爷的好友,不愿他名声受损,也不愿带累自己名节,所以将他衣裳收拾整齐后,送去外面墙根下,再喊人来救他,并追查前事。

她说的都是实话,只隐瞒了发现韩希夷的地点和人数这两点。

在她看来,这两点无关紧要。

至于她自己,她已经顾不得了。

细妹心里十分恼火,道:“大夫是不是弄错了?我去的时候,那里都没有别人,那死去的婆子衣裳也是好好的…”

韩希夷跟谁行的房事?

至此,方初不用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