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头几年也吃了不少苦。”

她记得,嫂子们下地干活很累的;而她,很少下地。

阮氏笑道:“那算什么苦。我一点不觉得苦。乡下种地不都这样,又不少吃少穿。就怕干活还吃不饱,回来还挨骂,那才苦呢。”

清哑听得心发憷,真有那样人家呢。

阮氏又道:“现在虽然不用下地,比那时候还要忙些。”

姑嫂两个说着话,方初和郭大有就进来了。

方初笑道:“又说忆苦思甜的话?”

清哑忙往炕里让了一让,让他在身前坐下。

郭大有也在阮氏那边坐了,对她说起和严家约定的话。

忽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众人都转头去看。

原来是巧儿带着紫竹等人进来,每人手上都托着梅花式的托盘,盘内有三个粉彩小碟,装着各式精致点心,有方有圆还有菱形,有蒸的有煎炸的有烘烤的,有荤有素有甜有咸,五颜六色。

方初先笑问:“怎么做这么多样?”

无悔忙道:“孝敬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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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4章 高中会元的背后

巧儿得意笑道:“既然下了厨房,就多做几样,让姑姑挑着吃。你们也顺便沾个光,算是我的孝心。我还练了手艺。”

最近她常往厨房跑,研究各种吃食。一来为怀孕的清哑调换口味,二来是练习厨艺,为出嫁做准备,到时候好应付公婆。

众人听得都笑起来。

紫竹等女忙又搬小炕桌,把碟子都摆上。

清哑闻了下,诧异道:“怎么还有辣味?”

巧儿听了更得意,道:“姑姑猜猜看?”

清哑扫了一圈,道:“这是…萝卜糕!”

巧儿笑出声来,道:“正是。微微辣,可好吃了。”

清哑欢喜道:“这个闻了舒服。”

方初忙道:“那赶紧尝尝。不可辜负了巧儿的孝心。”

于是每人发了一双银筷子和小碟,各自挑选自己爱吃的尝。

清哑搛了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小口,是素的,只放了萝卜丝和辣椒,清甜微辣,十分的爽口,不由笑了,对巧儿夸道:“好吃。”

巧儿、无悔和方丹青一齐笑起来,都十分有成就感。

清哑看得忍俊不禁,对无悔和丹青道:“乖宝宝也辛苦了。”

无悔笑眯眯道:“不辛苦。”她也帮忙兑了水的。

方丹青脆声道:“大伯娘,我剥了葱。”

清哑忙道:“怪不得这么香。”

小姐妹俩听了笑容满面。

清哑见她们站在炕沿边看着炕桌上的点心,忙招手叫她们上来,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还没吃?”

小姐妹俩摇头,道:“母亲(大伯娘)先吃。”

清哑便不出声了,另搛了龙须酥喂她们。

这便是清哑和严氏教育孩子理念差别之一:清哑若做好吃的,必定让孩子们先尝;严氏则按世家大族规矩教导孩子,以孝为先,凡吃穿用等方面都要让长辈先行,等长辈用了他们才能用。

清哑并不怪严氏对孩子要求严苛,但严氏却怪清哑太纵容溺爱孩子,小孩子不教这些规矩怎么成呢?等长大了再教就难了。

这件事最后是清哑让步,方初说通了她。

“好吃吗?”清哑轻声问无悔。

“好吃。甜。”无悔笑弯了眼睛。

“少吃些,不然牙坏了。”清哑哄道。

“嗯。要荠菜饺儿。”无悔含糊道。

方初忙搛了个一寸大小的荠菜饺儿喂她,清哑也给丹青搛了一个。

阮氏和郭大有也吃得赞不绝口,看着巧儿乐呵。

阮氏问巧儿道:“可送给亲家太太和亲家老爷了?”

巧儿忙道:“早送了。秋姨娘那也送了。适哥儿他们都送了。”

阮氏满意地点头,女儿果然不用她操心。

方初觉得那萝卜糕未免太清淡了。说清淡也不对,又辣辣的。因此道:“要是放些腊肉就香了。再不放些虾仁也行。”

巧儿解释道:“姑姑现在闻不得那些味道。”

方初忙问清哑:“可是恶心?越来越严重了吗?”

清哑道:“还算好。就是睡觉起来有点想吐。”

她这次怀孕反应说大不大,胃口却刁钻。厨房每天都忙坏了,做的食物样数多,清哑只挑合口味的吃,又吃不了多少。剩下的,严氏方初等人又不一定爱吃,便赏给下人吃了。细妹紫竹等人吃不完,再往下赏。每日花样不断,吃的一个个开心极了。只要巧儿往厨房一站,媳妇们忙不迭地配合,劲头十足。

两日后放榜,严暮阳高中会元。

在这会元背后,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

新任礼部尚书柳大人,是吴尚书一系人。吴尚书转去户部任尚书、入内阁,在御前奏请柳侍郎接任礼部尚书。除了这层关系,柳大人还同当年江南墨贪案落马官员有些牵扯。

因此缘故,他便令人在糊名和誊抄环节做了手脚。

然后,他轻易认出了吴尚书女婿章怀安的答卷。

章怀安的成绩不错,经义答得不错,策论也写的不错。

柳大人就转开了念头:他本来是担心章怀安落榜,因此以防万一。现在看来,章怀安不但能考上,而且名次还很靠前。

众所周知,每次考试最终录取名次跟主考官的文风偏好和政见等有很大的关系,就算有些偏差大家都觉得正常,甚至有人因此落榜。若把章怀安点为会元,那严暮阳想连续夺得“六首状元”的梦想就此断送。既可打击严家、郭家,又能卖个人情给吴尚书,正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还不留痕迹。

他只要不做的太出格,比如让严暮阳落榜,谁能发现?

他心里存了这个想头,便推章怀安为本次会试的会元。

这会试阅卷是很严格的,不是一人说了算的。一份糊名试卷要经过好些阅卷人手,互相监督核查。尤其这次,人都翘首望着,看严暮阳能不能再次夺得魁首,连皇帝都盯着,谁敢大意?

柳大人点章怀安为会元,好几个阅卷官都不赞同。

他们都觉得另一份答卷更好,当居魁首。

内中有一人,是个性子很倔强的老翰林,见柳大人一意孤行地坚持,说的理由十分牵强,便怀疑他弄鬼。再联想严暮阳要夺“六首状元”的传闻,以为这答卷是严暮阳的,柳大人肯定受了严家的贿赂,还要奉承蔡家,要成全“六首状元”,不由生气极了。

他想:“若六首状元是贿赂来的,不要也罢。”

他便坚持推另一份为魁首,据理力争。

他反威胁道:“皇上盯着呢。这份答卷胜过那份不止一筹,若不点这份,导致六首状元不能名至实归,我等都要担干系。”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若点了那份,六首状元将名不副实。

众人听了害怕,纷纷附和,以少胜多,逼得柳尚书让步。

章怀安便名列第二。

众人其实觉得这份答卷名列第二也高了,然尚书大人已经让一步了,不好再同他争持,于是便定了下来。

结果,等名次公布后,严暮阳高居榜首,章怀安第二。

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关窍,都恍然大悟。

但大家都不好说,直到殿试结束后,章怀安落到二甲第四名,那流言才悄悄传开,以至于皇帝和吴尚书都知道了。

吴尚书气得倒仰,觉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原本女婿考这个成绩,他很开心,结果被柳尚书这么画蛇添足地插了一手,他白担了个污名不算,章怀安的才学也被质疑。

最终,柳大人做了几个月的尚书,就转去地方任官。

别人任封疆大吏,等任满回京就能高升。他这一去等于发配边疆,且两年内官职一降再降,永不能再升了。这件事成了官场笑谈。可见拍马屁也是一门艺术,一个不好不但不能升官,还会丢掉前程。

此是后话,严家到殿试放榜后才知道。

第1135章 考试压力的争论

且说眼前,严暮阳得了会元,严家上下大喜。

严纪鹏当即带着儿子儿媳去幽篁馆下小定。

严氏上房,花团锦簇坐了一屋子女人,都喜气洋洋。

梅氏固然趾高气昂,阮氏也满脸笑容,两人都将之前的不快抛开,为了一个共同的人——严暮阳欢喜。

梅氏彻底死心,收起不甘的心思,认了这门亲。

认了这门亲,并不代表彼此相安无事了;恰恰因为认了这门亲,她身为婆婆,更有权利对巧儿严格要求和教导。

她一想起那天适哥儿对严暮阳转述巧儿的话,气就不顺。

事关严暮阳的前程,和郭巧儿为妻的本分,梅氏认为自己理直气壮,只要将事情摆出来,便是姑太太也没的话说。趁此机会她便可以扳回之前的脸面,也给了巧儿一个下马威。她就不信,事关严暮阳的前程,严氏还能偏袒郭家、容忍郭巧儿。

她便瞅了个空,对阮氏道:“好在中了会元,我这一颗心才放下来。亲家不知道,我一直悬着心呢。”

阮氏微笑道:“这么大事,是够悬心的。”

梅氏道:“可不是。还有殿试呢。”

严氏笑道:“殿试肯定马到成功。”

梅氏得意笑道:“借姑太太吉言。侄媳想起一事:前儿巧儿让适哥儿传话给阳哥儿,叫他别担心,说就算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你说这孩子,就算心疼暮阳,也不能说这话。一则不吉利,二则也消磨他意志,就是让他别用功了。这科举谁不是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都嫌不够,哪里敢懈怠一点半点儿!她该鼓励他、激发他…”

随着她脆瓜瓜地数落,阮氏涨红了脸。

对于科举,阮氏是一窍不通。

梅氏所说,她不知到底多严重,不敢辩驳任何一个字,忍不住也在心里埋怨巧儿: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梅氏将阮氏的窘迫看在眼里,满心舒畅,越发滔滔不绝,收不住话势,意思郭巧儿此举轻浮,后果很严重。

清哑及时插话道:“巧儿是担心暮阳压力过大。”

梅氏顿了下,更加振奋道:“就是要给他压力。这些年来,我们家上下为了阳哥儿,从请老师到贴身伺候的人,无不是为了他的学业着想,无时无刻不督促他学业,生恐有一点松懈。都到这紧要关头了,怎么能松懈呢?小女孩子不知轻重,只顾顺着夫君,但作为一个贤妻,要时时劝诫夫君上进…”

清哑道:“平常是平常。平常应该用功,现在都考试了,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要是把身体熬坏了,更麻烦。”

梅氏瞪大眼睛道:“为了他这次会试,我亲自盯着他饮食起居,一点儿都不敢大意,怎会不顾他身体?表弟妹净说丧气话。这也罢了。那巧儿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这话也对?这个不要紧,那什么要紧?”

清哑皱眉道:“他要真没考到,你还能杀了他?”

梅氏见她越说越不吉利,气得发抖。

她质问道:“表弟妹,你怎么说话呢?”

清哑也忍无可忍,回道:“我说的实话呀!”

梅氏道:“你就这么盼着他考不上?”

阮氏忙扯清哑衣袖,低声道:“清哑,别说了。”

严氏也皱着眉头,喝道:“好了,都别争了!清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是好意,并无咒暮阳的意思。”

清哑却不肯罢休,一定要把这事辩清楚。

她问:“你们都盼望暮阳得六首状元是不是?”

梅氏点头道:“那当然。”

清哑道:“你们都希望这么高,可想过他心里有多大压力?能不能承受住这压力?若是有一次考不到第一,他怎么面对你们?”

梅氏道:“表弟妹,你反复说这样的话,还不是成心气我?”

清哑道:“光说吉利话有什么用!他心里压力过大,考试的时候容易紧张,不能发挥正常水平。只有保持心态平和,才能发挥正常水平,考出好成绩。巧儿那么告诉他,是叫他放宽心。”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梅氏,这道理很难懂吗?

她又看向严氏,严氏总该懂吧!

严氏依然拧着眉,显然也矛盾。

梅氏还要再说,忽然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大嫂说的对。若是压力太大了,容易影响心情。我们家长辈平日对兄弟们课业要求十分严格,但每到会试时,又宽慰他们:尽力而为,若考不中也不必放在心上,下科再考就是。就算有长辈的宽慰,还有兄弟把得失看得太重,以至于发挥失常。听说有的人一进考场就紧张得写不了字呢。”

堂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王瑛。

王家可是书香世家,年年都有人考试的。

而方家、严家等人家,都多少年不曾有人参加科举了,这次科举,严暮阳和方利又都算一帆风顺,是以谁也没想那么多。

严氏忙问:“这是真的?”

王瑛点点头,道:“是真的。不信太太回头问老爷们。”

她也是鼓起好半天勇气才开口的,主要是看清哑那么安静的人,却被梅氏给逼急了,才不得不开口。依她平日性子,这时候绝不会插入梅氏和清哑之间的争论,尤其是她和严家还有些微妙。

果然,梅氏探究地看着她,猜测起她的用心来。

梅氏愤愤道:“我们暮阳没有压力,也没有紧张。”

王瑛笑容一僵,脸更红了,垂下眼眸。

她就知道,一插嘴就会引火烧身,果然如此。

严氏见她这样,忙对梅氏道:“有没有紧张什么关系。横竖巧儿是好心,是关心暮阳就够了。”

梅氏道:“要是往后她都这样对暮阳…”

严氏见越说越不好,急忙断喝道:“好了!科举考试到底该怎么样,男人们比我们懂得多。你家老爷自有分寸。”

梅氏想说:“是啊,这是男人的事,巧儿乱插嘴。”却在严氏警告的目光中把话咽了回去,气得不辨东西。

经过这件事,众人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梅氏和阮氏也都不复之前的欢颜,都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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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6章 什么都比不上你要紧

等酒宴结束,严纪鹏请了方家和郭家人明天去严家看戏吃酒,才领着儿孙告辞,其他客人也纷纷散了。

清哑也和阮氏回屋,等无人时,才安慰她。

阮氏叹气道:“已经这样了,还能退!”

清哑也郁闷,又不好再说,不然二嫂更难过。

阮氏回屋,让她小睡,她哪里睡得着。

方初一回来,她就忍不住了,不等方初问就幽怨道:“大表嫂实在太过分了。”一面将先前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方初听了也生气,这个梅氏,怎么就不消停呢?

他生恐清哑气坏了身子,忙替她顺着胸腹,轻声安慰道:“你别生气。她回去说这事,肯定讨不了好。刚才我们在前面说起殿试,龚大人还特地叮嘱暮阳呢,叫他不要太在意结果,‘尽人事,听天命’。你想,舅舅要是知道大表嫂为这个又闹了一场,能饶她?”

清哑忙问:“真的?龚大人真这么说了?”

方初道:“当然。连蔡大人也这样说。”

清哑烦躁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

她之所以难受,并不是为了和梅氏争输赢,而是怕这事不说清楚,巧儿会落个不贤的名声。科举又重要,连严纪鹏也要怪罪。现在听方初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也不烦躁了。

她又纳闷道:“怎么母亲好像也不大能接受呢?”

方初道:“上了年纪的人,最讲吉利。母亲不是不明白压力过重不妥,应该是巧儿劝暮阳的话她不喜欢。即便要他少些压力,也不能说‘考不到要紧’。要真不要紧的话,努力这么多年为的什么?”

清哑道:“可是,真要考不到的话…”

方初笑道:“事实虽然如此,可是人就不爱听。”

清哑嘀咕道:“这么迷信!”

清哑心情放松了,又想起二哥二嫂来,说不定还在生气呢。如今两家定了亲,像这种小冲突和矛盾,只会更令人发闷;不比之前,若真闹翻了,不结亲就是了,现在却不好退的。

她便起身,拽着方初一起去后院看哥嫂。

少不得方初又展开唇舌,安慰了舅兄一番。

郭大有还算心平气和,淡声道:“严大爷脾气真好。”

方初听得一怔,摇头失笑。

郭大有这话绝不是什么夸赞之词,大抵是说严予宽夫纲不振。

郭大有转开话题,说起另一件事:前几天他请靖国公府的人给在荆州回雁谷学手艺的郭俭捎了信。郭俭已经出师了。郭大有令他直接来京城,和自己一块去奉州。今天国公府来人说,郭俭将随林家一批送贡品的队伍一同出发,预计三月上旬能到京城。

清哑听了十分喜悦,道:“我都好多年没见他了。”

阮氏也笑道:“不都是好些年没见了。”

又对郭大有道:“俭儿好些年没回家,你让他直接来京城,他不回家看一趟,大哥大嫂心里不想?爹和娘也想的慌。”

郭大有道:“这么多年都过了,还在乎这几个月?我让他来京城交代些事,还要叫他回去一趟,再从家里带些人过来。巧儿要是成亲,一个兄弟不在身边怎么成。”

再说梅氏,回家后果然对严纪鹏和严予宽指责巧儿。

严予宽见父亲脸色一沉,急忙道:“巧儿这是为了暮阳好。今天龚大人也这样说呢。”

梅氏心里一突,便问龚大人怎么说的。

严予宽便将龚大人的话复述一遍。

梅氏便道:“这我还能不懂?可是巧儿不是这样说的。她对暮阳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这是什么话?这事不要紧,那什么要紧?”

严纪鹏问道:“那你说什么要紧?”

梅氏斩截道:“自然是得六首状元要紧。”

自母亲开口,严暮阳一直沉默。

这时他忽然道:“祖父,父亲,母亲,孙儿前段日子确实心力憔悴,以至于夜不能寐。总担心会试考不到第一怎么办?我就拼命努力。有时心慌慌的,觉得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上榜,别说第一了。若落榜了怎么办?别人会笑话我,说我空有名头,没有真才实学…”

梅氏恐惧,尖声道:“所以你才要努力证明自己呀。”

严纪鹏拍桌怒喝道:“住口!”

他看向吐露心里话的孙子,很是后悔。

原本他只希望严暮阳能中进士就可以了。可是,从严暮阳在童生试中得了案首开始,便被“六首状元”一直牵引着,被家人和亲友催逼着。坚持到现在,只怕心里承受早就到极致了。别看这次会试又得了会元,严纪鹏怀疑,越是这样,最后殿试这关只怕要出问题。

他沉声对严暮阳道:“什么也比不上严家长孙要紧!哪怕你名落孙山,也是严家长孙,只要好好的。名利地位,都比不上你要紧。接下来你不必再苦熬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咱们不要六首状元这个名头,太惹眼了,将来未必是福气。殿试你只要如往常一样考,横竖跑不了一个进士就行。”

严暮阳不敢相信地看着祖父,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

梅氏则眼前一黑,想:“公公疯了。”

儿子也疯了,脸上气色这么好,却为了郭巧儿跟她撒谎,说什么“心力憔悴”、“夜不能寐”,简直被妖精给迷了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严纪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严予宽一把没拉住,瞥见父亲脸色不对,忙也跪下了。

梅氏哭道:“老爷这话,儿媳愧不敢当!儿媳难道不知心疼严家长孙?都说‘慈母多败儿’,儿媳对阳哥儿严厉,那是为了他好,不严不能成器,不严不能成材。唯有亲生母亲,才肯为儿子长远打算。”

严纪鹏问:“你说我不为阳哥儿打算?”

梅氏道:“老爷自然目光远大。若是没有老爷这些年对阳哥儿的言传身教,他走不到今天。可是儿媳对郭织女姑侄的行为不敢认同。真正的贤妻要时刻谨记为人妻的本分,时刻劝诫夫君力求上进,而不是一味讨好逢迎,令夫君消磨了志向。长此以往,除了博个多情的名声,还能有什么?只看方表弟,成亲后碌碌无为;而郭织女却屡建功劳,一再出风头,连儿子都封了伯爷,方家阴盛阳衰…”

严纪鹏须发怒张,指着梅氏喝道:“你给我住口!”

第1137章 上赶着找骂!

严予宽见父亲发怒,忙道:“父亲息怒。”

又扯梅氏衣袖,低声道:“快向父亲赔罪。”

梅氏伏下身子,叩头不止。

严暮阳站不住了,也上前跪下。

严纪鹏看着梅氏,按捺不住怒气,说出了梅氏自嫁入严家以来最严厉、最无情的斥责。他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你眼里除了名利,还能看见什么?你在家蠢也就罢了,对人家的事说长道短,你不怕贻笑大方,好歹给我严家留几分脸面。成不成?”

郭织女一再立功,靠的是公开技术,让出利益收获名望。

方初一介商贾,方家豪富,官商都眼红,哪里还能经得起再出风头?缩头低调还来不及呢,争风头不是嫌死的不够快!

梅氏内宅妇人,一心只要风光脸面,哪懂其中厉害!

不懂没关系,外面的事本就不该她一个妇人插嘴。不懂还在这装懂,指天说地,还对人家的事说长论短,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梅氏听了他的话,如晴空霹雳,羞愧难当,头也不敢抬,趴在地上死死地咬牙憋住哭声,心里绝望到极点。

公公这话简直判了她死刑,她还有什么脸面?

严予宽也觉难堪,哀声道:“父亲…”

严纪鹏不理儿子,自顾道:“你说方家阴盛阳衰?

“适哥儿难道不是男孩!

“人家儿子七岁封爵位,不比你儿子强?

“你说我外甥成亲后碌碌无为?

“好大的口气!看样子你觉得自己夫君有为了?

“一初净身出户、白手起家,挣下这大一份家业,你竟然说人家碌碌无为。不是我贬低自己儿子,你夫君若是能做成其中一件,我也不会这么一把年纪还在操劳。严家看着兴旺,这些年都靠着人家郭织女提供的技术支持,亏你还有脸在这嫌弃人家。

“你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这脸皮真够厚的啊!

“我在外混了这些年,老脸皮也不如你!”

梅氏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严纪鹏才不管她,起身扬长而去。

谁让她上赶着找骂!

梅氏被公公这一顿骂,羞得非同小可,回房就歪在床上哭个不停。

严予宽打点言语,劝慰说道:“父亲说的在理…”

梅氏哭道:“老爷的话自然有道理。我是伤心儿子。这儿子算是白养了,媳妇还没娶回来就忘了娘——帮着郭巧儿对付老娘。你瞧他脸上,气色那么好,分明能吃能睡,却跟老爷说什么‘心力憔悴夜不能寐’。这是在打我的脸呢!这意思是我这做娘的不如郭巧儿对他好,都是我逼的他,我逼得他夜不能寐了…我操心这半辈子为的是谁?十月怀胎,养到几岁上就被老爷带走了…如今落得这下场,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她越说越伤心,失声痛哭。

不能对公公有怨怼,所有的气就冲着儿子去了。

门外,正要进来的严暮阳听了这话,缩回脚步。

“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这话他听了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