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没撒谎,他真的经常失眠、心发慌。

可是母亲却不信他的话,只因为他的话证明了巧儿的正确。

严予宽正劝妻子,忽然觉得不对,转头一看,忙道:“阳哥儿!”

梅氏止住哭声,伸头看见儿子站在门口,又把眼一闭,歪倒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一面却竖起耳朵听儿子动静。

严暮阳走进来,在床前跪下。

他沉声道:“母亲,儿子对天发誓:儿子刚才所说都是真话。儿子常常睡不着,只好挑灯夜读;次日又觉头晕困倦。儿子怕你们看出来,只好装作无事一样,多多吃东西。吃完又去练剑…”

因为运动可助食物克化,运动后也容易入睡。

这都是他从巧儿那里得来的经验。

梅氏心一沉,撑起上身质问道:“你这意思是我逼你了?”

严暮阳道:“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想说:儿子身上承载了家族希望,不用人逼压,儿子也会努力上进,并不曾懈怠半分。”

梅氏一时无话可回,瞪着他喘气。

严予宽沉声道:“你的话我们信了。你且回去歇息吧。”

梅氏欲言又止,被他瞅了一眼,安静了。

严暮阳又磕了个头,起身出去了。

他心情不好,脚步沉重地走向书房。

各院下人都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大家都在为他的高中忙碌,面上都喜气洋洋的;偏院已经搭了戏台,戏子们在台上演练。

他一路想着心思,也不理会众人招呼。

梅氏说“慈母多败儿”,所以才对他严厉。不知为何,他私心里并未感觉到母亲是真为了他成材才逼迫他上进,大抵还是希望看到他出人头地、为她挣脸面,然后在内宅夫人圈中扬眉吐气。

这想法有些不孝,可的确是他真实的感觉。

梅氏说巧儿只知道哄他开心,不知劝诫他上进,可是他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巧儿。能吃贪睡的巧儿,贪财重利的巧儿,狡猾狡猾的巧儿,这次却放下所有的名利心,对他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他感觉十分的贴心,想想就不自觉地微笑。

若说巧儿妖媚惑人,他情愿被她迷惑。

他不想要个整日端着一本正经的脸劝诫自己上进的妻子,他想要一个娇嗔喜乐、活泼生动的女子做妻子。他喜欢看巧儿对自己撒娇、使小性子,喜欢她精明算计,喜欢和她一起合谋捉弄人或做某件事。

想起巧儿,他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间的荷包,上面绣着独占鳌头的图案,可见巧儿心里也是盼望他考好的,只是怕他压力太过沉重,所以才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谁知被母亲听见了,发作一场。

这么贴心的巧儿,却被母亲嫌弃!

他要如何对待这样的母亲呢?

正苦闷时,忽又想起祖父的话“你是男儿,不该把精力放在内宅家务事上,该放在外面大事上。这些内宅家事,等巧儿将来进门,她能处理好。我坚持要为你娶巧儿,就是看准了她的心机手段:能制住你母亲。”这个念头升起,他心猛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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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8章 我们听姐姐的

巧儿,绝对有制住母亲的能力!

严暮阳仿佛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窥见,偷偷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留意他,方松了口气,忙端正严肃面容。

他这么想太不孝了,真是罪过。

在书房坐下后,拿了本书在手上,半天也没看进一个字。

忽然严予宽走进来,叫道:“阳哥儿。”

严暮阳忙站起来,道:“父亲。”

一面让他坐,一面问母亲可消气了。

严予宽摆手道:“你母亲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着,仔细打量一会他脸色,郑重道:“你祖父说的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咱不要这个六首状元了。你放宽心歇几日,殿试的时候尽力而为,能得第几就第几,我们不会怪你。”

严暮阳狐疑道:“父亲真这样想?”

那为什么不拦阻母亲?

严予宽温声道:“家和万事兴。你祖父已经严厉斥责你母亲了,若为父再添加一把火,岂不逼得你母亲没了活路?闹得鸡飞狗跳的,未必是好事。你母亲那里有我呢,你只管好你自己。”

严暮阳感动道:“多谢父亲。”

严予宽道:“咱们父子,谢什么。”

又微笑道:“为父虽然没出息,可是护住儿子还是能的。和郭家的亲事你不用担心,你母亲早已经妥协了,只是她生成的那张嘴,除非拿针缝上,否则想她说话不出岔子,恐怕不大可能…”

严暮阳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了。

他常见父亲温言款语地劝慰母亲,还以为他没主见,谁知…父亲并不是一味宽和忠厚,心里明白的很。

可是,他没有嫌弃母亲。

父亲对母亲,算是有情义的了。

严予宽发现儿子眼神不对,手指敲了他脑门一下,佯怒道:“瞎想什么呢!快去陪你祖父说说话,我担心他气坏了身子。”

严暮阳忙道:“儿子什么都没想。儿子这就去。”

严予宽瞅着他笑起来,长舒了口气。

被严暮阳惦记的巧儿,正蹙眉想主意呢。

今天下小定,她躲在自己房里没出去,连帮忙都免了。

但她也怕今天出事,不放心,于是派方丹青和方无悔去前面,把看到和听到的都来告诉她。小姐妹俩得了表姐分派的任务,十分振奋,当即带着丫鬟到前面去了。她们坐在里间门口,黑眼珠睁得滴溜圆看向厅中,耳朵竖尖尖的,关注清哑和阮氏梅氏等人的说话。

等酒宴结束,梅氏告辞,她们也回来了。

方丹青过年已经六岁了,有些话就算不懂什么意思,转述出来没问题。有错漏的,方无悔在旁补充。小姐俩叽叽喳喳说得十分热闹。巧儿需要高度的分辨能力,才能理清还原她们说的事情经过。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方丹青说完,小大人一样总结道。

“巧姐姐,怎么办?”方无悔也像模像样地问巧儿,仿佛这件事迫在眉睫,要等她们几个人的决定和示下。

“巧姐姐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方丹青一副与表姐共进退的架势;心里还有个声音蛊惑:要不咱别嫁给暮阳哥哥了,表伯母这样的婆婆好讨厌,不给她做儿媳了。

“不怎么办。”巧儿慢条斯理教导她们,“无悔,丹青,要是有长辈这样当面指责你们,你们要微笑听着,别当面顶撞。记得吗?”

方丹青怀疑地问:“那就让她骂我们?”

巧儿道:“让她说。就算想回嘴,也得憋住。”

两小虽然点着小脑袋,但明显不开心了。

巧儿微笑,凑近她们小声道:“咱们自己不能说,可以让别人说。借别人的嘴反击,就不会被人说没教养了,一样能达到效果。”

两小异口同声问:“让谁说?”

那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仿佛干秘密大事。

巧儿笑眯眯道:“我想想…等事完了再告诉你们。”

方丹青失望道:“什么时候事完?”

她现在就很想知道呢。

巧儿笑道:“你们急什么。要有耐心。我告诉你们,这说话行事是有讲究的,当面锣对面鼓地干,未必就好,有些事要拐着弯儿地做成。尤其咱们女孩子,要顾忌名声…”

巧儿对两个小表妹谆谆教诲。

小姐妹俩虚心听讲,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因为这件事,次日严家摆戏酒,清哑借口养胎没去,阮氏也借口照顾清哑没去,只有方初和郭大有去了。

严氏当然要去,那可是她娘家。

就因为是娘家,差不多的事也很难瞒她。

她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知道了梅氏昨日顶撞严纪鹏,并说方初“碌碌无为”、方家“阴盛阳衰”等话,怄得饭都吃不下。

侄儿大喜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发脾气闹事。

但她也高兴不起来,勉强撑过酒宴就回来了。

梅氏自己心情也不佳,也没大理会她。

严氏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也没个人诉说。

对清哑说吧,梅氏正是和郭家置气才说郭家女儿的坏话,说了严氏也没脸;也不敢对方瀚海说,娘家人不给她争气,她隐瞒还来不及呢;更不敢让秋姨娘知道,太丢人;告诉王瑛也不成,王瑛只怕乐坏了,亏得没选择嫁给严暮阳,不然摊上这样的婆婆要气死。

严氏只能对女儿方纹说,方纹很是劝解了母亲一番。

严氏是个好强的人,心里憋着气,很容易就生病了。

清哑和阮氏、巧儿、方纹每天都过来陪她,命厨房精心熬汤熬药,换着花样为她调养;适哥儿兄妹也时常在床前逗笑解闷,方才渐渐好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她心病,因此都不提那些糟心事。

连阮氏都不提,只和她说高兴的事,比如郭俭要来了。

转眼就到三月,严氏彻底大好了,便一心盯着殿试。

在此期间,睿明郡王也纳了曹静宜入府。

那日,睿明王妃亲往幽篁馆挑选竹丝画作屏风。

赵管事来回禀方初,说了王妃的要求:要八扇寓意吉祥如意的大屏风,指明说是王爷送侧妃的;若没有,六扇的也行。幽篁馆库藏中有几套好货,但这是方初私藏的珍品,赵管事不敢擅自出售。对方是王爷,他也不敢轻易回绝,便来请方初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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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9章 浓情蜜意

方初便和清哑亲自出面接待王妃,让入幽篁馆后罩房的内厅看茶,一面寒暄,一面命取出库房中两套珍品,供王妃挑选。

一套是极雅致的六扇屏,分别编的是梅、兰、竹、菊、松、柏。

另一套是吉祥喜庆的八扇屏,是由白头富贵、鸳鸯贵子、喜鹊登梅、凤戏牡丹、并蒂同心等一系列寓意吉祥的图案组合成。

方初恭敬道:“这两套是珍藏的精品,不知可能入王妃青眼。”

王妃目光在对面墙上来回扫视,当看见白头鸟和富贵牡丹组合成的“白头富贵”图案,心中无比难受。这幅图寓意夫妻和谐、生活美满、白头偕老。她本能就将这幅淘汰不选。下一幅是鸳鸯和莲蓬组成的图案,名为“鸳鸯贵子”,她一样看了刺心。

那么,只能选第一套了。

睿明郡王常说曹静宜品性高雅,那就送她君子花草好了,最好记得本分,千万别学狐媚子勾引魅惑王爷。

她便对方初道:“八扇太多了。这六扇的不错,四君子和松柏,都各有品格…”才说到这,忽见方初嘴角隐含讥笑,不由羞恼。

她刚才说了是为王爷纳侧妃挑选屏风,该挑第二套才合适,如今挑第一套,摆明了心存嫉妒,不希望王爷和侧妃恩爱。

她一咬牙,话锋一转道:“只是不适合摆在新房内。还是选八扇的吧,既吉祥又富贵,还喜庆,正适合王爷送给曹侧妃。”

方初道:“既然王妃看中这个,那就这个吧。”

遂唤人来把画摘了,仔细包装起来。

然后,他歉意地对王妃笑道:“论理,这画不该收银子。然既是王爷买去送给侧妃的,自有一番深情在里面,若我们不收银子,倒玷辱了王爷待侧妃的浓情厚意,反而不美。说不得只能按规矩卖了。等王爷大喜之日,再上门祝贺,奉上厚礼。”

王妃笑容挂不住,好容易才维持住端庄仪态,轻声道:“方伯爷说笑了,王府虽比不上方家豪富,这些银子还出得起。”

转头命身边嬷嬷出去付银子,嬷嬷遵命去了。

这里,王妃便随口问清哑身体怎样。

清哑抚着肚子道:“还好,这胎还算乖巧。就是嘴刁些。”

方初笑道:“厨房每日忙得人仰马翻,做那些吃的,你挑嘴,都便宜我们了。昨日龚大人见了我,说我长胖了呢。可见最近吃太多了。”

清哑把他上下一打量,觉得他身材好像是胖了些。

她忙道:“那你不能少吃些?我不吃的谁叫你都吃了。也不怕撑坏了。”每次方初都和孩子们一起陪她吃饭,说是这样能增加她胃口。

方初刚要回答,忽见王妃矜持笑着,坐不住的样子。

他便收住话头,转而问:“王妃可要我们将画送去王府?”

王妃道:“不必。我们就带回去了。”

一面趁机站起身,告辞离去。

方初忙过去扶起清哑,一起送她。

王妃叫他们留步,头也不回地上车去了。

她看方初和清哑恩爱很不自在,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态。

方初和清哑并无过分亲密行为,只不过他对怀孕的清哑很关切,王妃心里便不得劲,觉得他不该这个样子,太装模作样。如果他没有发现玉瑶和韩希夷的事,那么误会清哑和韩希夷便是真的了。这种情形下,他还对不洁的妻子一如既往地深情,谁信?

再有,她被方初激将买下那套八扇屏风,也是怨气冲天。

回府后,睿明郡王赞她屏风买的好,越赞,她越难受。

更难受的事在后面:睿明郡王纳了曹侧妃后,直接带着她去了奉北,驻守在那里,经营混纺商业,将王妃留在王府打理家事。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前他去哪里都是和王妃夫唱妇随的。

自此,王妃闺怨日深,积恨日深。

再说方初,看着王妃马车出了巷子,才低头问清哑道:“可觉得烦?我要不叫你出来,我独自面对她不太妥当,只好烦你出来见她了。”

清哑道:“不烦。我又没说话。”

忽然看着他笑,很好笑的样子。

方初问:“做什么笑的这样?”

清哑道:“你刚才收人家钱,还说的那么好听…”

方初也笑了起来,也不解释,扶住她胳膊往回走。

这种对付权贵的手段,他一向运用的很轻松。

不然的话,幽篁馆哪里能赚到银子。

再者,他才不想白送竹丝画给睿明郡王呢,还要点明睿明郡王对曹侧妃的情义,才能打击王妃,令她嫉妒吃醋。

清哑想起他刚才说胖了的事,忙对他道:“你不能跟着我这么吃了。回头我拟个菜单,叫他们单独做给你和孩子们吃。”

方初笑吟吟道:“好。”

忽看见路边竹林内有笋冒出来,忙道:“瞧,出笋了。”

清哑忙走过去瞧,小小笋尖让她很新奇。

方初回头吩咐紫竹道:“去,找把锄头来挖笋。晚上做菜。”

做菜什么的不过是借口,其实他是想陪清哑活动活动。往常在江南,这个时候正是清园竹笋生长旺季;另外,小景河春水涨潮,鱼虾也特别丰富,他们踏青挖笋、撑船捞鱼,水乡的日子十分美好。

京城的日子差多了,他怕清哑思乡,所以才要和她挖笋。

清哑却想起他先前在书房忙事情的,不想他耽误正事陪自己。

梅氏说方家阴盛阳衰的话,清哑后来也听说了,十分不舒服。她不要方初整日陪着自己打转,要他去忙自己的大事。方初有自己的事业,才不是梅氏口中的“碌碌无为”呢。

这女人好讨厌,说话真叫人生气。

她便道:“你不是有事吗?你去忙。我叫巧儿来挖。”

方初笑道:“我也偷空歇一会。”

清哑一听也对,不能逼着他老是做事。

方初便命青竹去叫孩子们来。

一会儿的工夫,巧儿便带着适哥儿他们涌来了。淘小子们手上握着小锄头、小铲子等,满竹林乱钻,连才冒头的笋都挖了出来,前后院的竹林都被他们跑遍了,笑声一阵一阵的。

清哑站在竹林外边,含笑看着方初带他们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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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0章 打脸了(加更肥章求票)

殿试放榜,严暮阳毫无悬念地中了状元,方利也名列二甲第十五名。方瀚海和严氏喜出望外,幽篁馆上上下下都赏了月银。

再多的不快,也被这天大的喜事冲淡了。

严家也一样焕发了光彩,梅氏心情也好了。

严暮阳终得六首状元,梅氏和阮氏齐齐松了一口气。

若严暮阳没中状元,阮氏怕梅氏将原因怪在巧儿身上,说是巧儿影响的严暮阳;梅氏也怕严纪鹏将原因怪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逼儿子太狠了,导致他压力太大,所以没能拿到状元。

现在严暮阳功德圆满,之前种种争论都成了过去。

梅氏重新趾高气昂起来。

她没法不得意,儿子得了六首状元,是自古有科举以来第一人,这多荣耀!哼,就算郭家退亲,以她儿子这如日中天的名声,京中有的是人家把女儿嫁给他,便是配公主也够了。

女婿这样出息,阮氏开心之余,把嫌弃梅氏的心思淡了许多。

她想:想要好女婿?成,搭一个蠢婆婆。就跟买肉要搭根大骨头一样。大骨头难啃,可以炖汤,多熬些时候就好了。

严暮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跨马游街后,即被各方人包围,宴饮不断,只得偷空让人给巧儿送信。

他如今心情好,又没了压力,写的信情意绵绵。

因为他满腔都是对巧儿的思恋和爱慕。

每次他都不假思索,挥手间就是一首缠绵的情诗。

再配上画,便诗画双绝了。

严暮阳的小厮星雨负责往幽篁馆送信,送给适哥儿;适哥儿再转给巧儿;巧儿接了信,偷偷地躲在床上看,看得满脸绯红。

看完就嘀咕:“不学好。还状元呢。”

不论外面多热闹,她始终待在幽篁馆最后一层院内。

庭院深深深几许,她现在做起了深闺小姐。

慧怡郡主约了蔡铃一起,跟王瑛来看巧儿。

先在二院拜见了严氏,又到三进院拜见清哑和阮氏。

清哑巴不得巧儿多跟这些世宦人家的姑娘来往,能增长人情世故,因此坐不一会,她就命巧儿带几位姑娘去自己屋里,又命细妹准备各种新鲜茶果伺候,并亲自交代厨房准备时鲜菜肴招待姑娘们。

巧儿带着慧怡等人去后院自己屋里,让茶让果。

慧怡郡主见巧儿高兴的样子,觉得她要不就是没心没肺,要不就是强撑着,因此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人家那样嫌弃你,你一点都不在意?要我说,你别嫁给严暮阳了。”

王瑛和蔡铃一齐阻拦她。

蔡铃没好气道:“郡主!”

她们今天来看巧儿,就是怕她难受,特地安慰她来的;巧儿不难受正好,慧怡却怪巧儿不该高兴,用话去撩拨她,真是糊涂了。

慧怡郡主也觉不好,换个口气问巧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巧儿道:“天下父母谁不为了儿女着想?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总归是我们家根基浅了,难怪她看不上我。若我是你们王家的,或是蔡家的姑娘,她就不会说二话了。”

三女听了默然,又同情,又无奈。

慧怡郡主憋了一会,愤愤道:“势利眼!”

巧儿失笑道:“郡主,我知道你性子直,你为我好,可也不能骂人家势利眼。严伯母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并没有错。以前你不也瞧不上我吗?说我算计严暮阳,不配严暮阳。你都忘了?”

见慧怡郡主窘迫样,王瑛和蔡铃一齐低头暗笑。

慧怡郡主申辩道:“我怎么知道你那貔貅是严家人送的!偏偏瑛妹妹有一个差不多的,严大奶奶又露出想和王家结亲的意思,我误会你也不冤枉。并不是我无中生有污蔑你。”

严纪鹏在下小定后,对外放出话,说巧儿的貔貅是他当年让严暮阳送的,当时就有和郭家定亲的意思。郭家长辈说孩子太小,定早了怕有变数,因此才一直没公开。他便索性等严暮阳高中后,来个喜上加喜,上郭家提亲,再公开往事。谁知为貔貅差点闹出事故来。

这话一传开,梅氏之前行为对巧儿的影响便消除了。

更多的人笑话她,公婆早看准的亲事,她还蒙在鼓里。

王瑛见扯到自己身上,红了脸,嗔道:“郡主慎言。”

巧儿忙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我都说了这是人之常情,又怎么会怪郡主。京城人家结亲谁不是看家世。”

慧怡郡主要挽回自己从前种下的恶劣影响,道:“郭家根基是浅,可是你不同,你可是得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亲口夸赞的,连玄武王府还想求亲呢。她还敢看不上?”

巧儿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又不是入朝做官。皇上和太皇太后夸没用,婆婆喜欢才有用。”

王瑛听得一震,和蔡铃对视一眼。

蔡铃道:“你这话有些道理。”

慧怡郡主见巧儿总也不像以往痛快,气闷的很,道:“什么道理!那严暮阳就那么好?六首状元又怎么了?还能立马升为宰相了?将来成就如何,还要看他表现,也未必就能入阁拜相。依我说,他母亲既这样嫌弃你,你不如干脆退亲算了,嫁去玄武王府还好呢。”

蔡铃和王瑛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忙一齐阻止。

巧儿也嗔道:“瞎说什么!怎能随便退亲呢。”

慧怡郡主奇道:“你们郭家不是最不怕退亲吗?”

巧儿道:“胡说!我姑姑退亲,那是没法子。好好的谁愿意退亲?”

慧怡郡主道:“你们这样子像是好好的?”

巧儿叹了口气,落寞道:“都是为了儿女,都是慈母心肠,虽然嘴上不饶人,未必就是恶毒的人,何必斤斤计较呢。”

慧怡郡主冷笑道:“你倒维护她,可惜她不领你的情。”

巧儿道:“我不过实话实说,不要谁领情。”

慧怡郡主道:“我就看不惯她这点:若不乐意就拼着闹翻也别定亲;既已经说定了亲事,就是一家人了,她这样在人前人后表明自己不中意你,难道就抬高自己儿子身价了?”

巧儿见她火气很大,忙道:“好了,别生气了。”

一面拉了她往外走,又对王瑛和蔡铃道:“咱们去外面。外面天气好,花儿都开了,竹笋抽了好多呢。”

阳春三月,花草繁盛,巧儿也在院中养了不少花草,配着墙边院角各处的莹莹翠竹,看得人眼目清新、神清气爽。

大家玩笑间,也就丢开了刚才不快的话题。

吃饭时,清哑没让她们去前面,而是命人将饭菜端去巧儿房中,由巧儿单独相陪,方便她们自由说话。席上各种江南时鲜菜肴,尤以四鳃鲈鱼烩最为鲜美。鱼、笋都是新鲜的,只没有莼菜,用水萝卜代替,大家吃完赞了又赞,又暗自感叹方家生活讲究。

这些江南特色时鲜运来京城,耗费的银钱倒在其次,主要是麻烦。也就是郭织女怀了身孕,方初为了她养胎,才不惜这样折腾。

几女玩到下午,兴尽告辞,巧儿亲送至门外。

看着马车离去,她抿嘴一笑,心情很好地转身对金锁道:“丹青和无悔呢?叫她们来。我要给她们讲(弹琴)指法。”

金锁忙去前面叫两位小姐儿。

这且不说,且说王瑛因为方制在幽篁馆作图,她便留下话,和慧怡郡主一块回娘家看望母亲。慧怡郡主陪她一块去王三太太院中,恰好婉容大长公主也在那呢,正和大太太等人打牌。

二女先给长辈问安,又坐在各自母亲身边看牌、陪说话。

长辈们一边打牌,一边问严氏可好,郭织女身子如何等话。

说到严郭两家纠葛,王源夫人叹道:“郭织女心里怕不好受。”

慧怡郡主道:“织女心里好不好受我不清楚,可是我们一句也没听见她抱怨刻薄严大奶奶。郭二*奶奶也没有愤愤不平。我们原想安慰巧儿的,结果她反替婆婆开脱,说婆婆慈母心肠,并无恶意。”

王大太太点头道:“织女好涵养。巧姐儿也是个聪明的。”

王瑛道:“大嫂有什么都是当面说的,从不背后说人。”

婉容大长公主道:“你这样称赞妯娌,可见她是真好。”

慧怡郡主道:“严大奶奶自诩世家出身,嫌弃郭家家世低,偏她自己说话行事比小门子小户的还浅薄,郭家人倒大度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