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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头发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漂亮的园子里,
栀子花旁她亭亭玉立
长头发的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条绒布的沙发里
红颜色的双腿直又挺
长头发的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小洞里哭泣
长长的管子是她的手臂
长头发的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这里看着你
头发上的污泥无处洗
长头发的阿丽


萧雅芬是一所中学的教师,也是我的邻居。教师的好处就是一年里总有比别人更多的假期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雅芬喜欢做的事情是写作,写那种在课堂上她会义正言辞阻止她学生去看的网络小说

我知道她有个笔名叫长发。不用上课的时候,长发是网上一位颇有名气的写手。以前她写的是言情,不过貌似投稿一直不顺利。去年离婚之后她就开始在网上专写恐怖小说,她的恐怖小说很好看,我搜集了很多,而其中最好看的一本叫《长头发阿丽》。

故事说的是有个叫阿丽的美丽少妇,因为偷情被人谋杀在一栋房子里,之后那栋房子以及它后来的拥有者面对的一系列可怕的事情。情节很诡异,特别是一段当后人讲述阿丽时候编的一首诗。诗里有一句让我印象特别深刻,那句好像是这么说的“长头发阿丽在哪里?她在这里看着你/头发上面的污泥无处洗/长头发的阿丽”

记得当初看完这个故事后,很多个夜晚我总会忍不住想起这句话。而每一次无意识的想起,总会没来由的觉得,自己似乎正被某个人透过某个你所无法察觉的小洞窥望着。那人头发很长,上面还爬着很多 长满蛆的烂泥。然后会激灵灵打个冷战。其实那时候正抱着自己的温暖的被子。

以致于有时候我会忍不住问她:“雅芬,你到底是怎么编的啊?怎么会把阿丽的故事编的跟真的一样?太吓人了!”

而每次听我这么问,她总是笑笑 ,然后道:“因为,那是阿丽告诉我的。”
****

一直以来,雅芬是我店里的常客,每次来总是一杯牛奶一碟汤包,临走时还会外带一份2.5L装的豆浆。
有时候天气不太好,或者她懒得出门,她还会打电话到我店里定点叉烧混沌之类的给她送过去。
她家离我家很近,穿过隔壁的巷子再往里面转两条弄堂,靠西最里面一栋就是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常去雅芬家里玩,那时候她还没结婚, 家里收藏了很多很多书。多数都是我喜欢看的那种游记悬疑之类的,有时候我一看就是大半天,甚至还会在她家过夜,自从她结婚以后,我就不太常去她那儿了,除了有时候给她送送外卖。她总是很忙,早也写晚也写,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这么爱豆浆和牛奶的原因吧。

雅芬的家算是这一带少有的独门独户, 整栋房子就住着她一个人,所以相比 相比周围的拥挤混乱,她家门口显得格外的安静空荡。再加上她家门口那些快爬到窗口的青苔和生了锈的水管子,看上去常年都有种阴沉冷清的感觉。我想这也是她写出来的东西格外吓人的原因吧。 她住的地方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开门声)
进门不得不先要抹黑走上一段路,虽然是白天,不过和附近那些合租的房子一样,这房子底层七七八八的堆满了杂物。过多的东西让本来就小的可怜的窗户根本不起作用。所以无论白天晚上底楼通常总是乌漆吗黑。要是里面躲个人,从外面进去的人根本就看不见。所以一直以来我认为这房子很不适合单身女性居住。

可是从记事起,雅芬就单身一人在这里住到现在了。从最初和我一样失去所有的亲人,到后来结婚有了丈夫的陪伴。然而结婚不到一年两人就分开了,之后恢复单身到现在,听她说过几次要搬走,因为这里实在太大太寂寞。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搬。这座城市买房换房始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一个人靠那么点可怜的稿费维持日常开销还有搬家的费用,实在会很吃力。

雅芬主要居住的地方是在这栋房子的二楼,有时候人不在,除了房门外楼梯口那道铁门会锁掉。
而今天门锁着,看来她不在家。
看来,她不在家。
雅芬: “宝珠?”
宝珠: “啊,你在!”(开门声)
雅芬: “快进来吧。”

走进的时候,我发现她两只眼睛充血的厉害,像是整晚都没睡好似的,一张脸白的发青,两只眼睛深深的凹陷在发黑的眼圈里,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倒水声)
宝珠: "你不舒服?‘
雅芬: “没有,就是昨晚一夜没睡。”
雅芬: “我好像闻到香味儿了。'
宝珠: “给,卖剩下的点心。”

雅芬: “ 刚巧有点饿。多少钱?”
宝珠: “免费的。”

雅芬: “是么,谢谢。”
雅芬: “ 坐,要咖啡么?桌子上有。”

我顺着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眼不远处的桌子,桌子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堆满了碗和碟子,还有一小杯没有喝完的咖啡。罐子里的咖啡粉都已经快见底了,显然她最近没少喝这玩意儿。

宝珠: “不了。”
雅芬: “对了,宝珠,能不能,帮我把那个关紧点?”
宝珠: “那个?”说这话她站起身朝我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手指的方向是我刚才为了通风拉开的那道拉缝儿。
我有点纳闷儿,不过就开了一点点而已。她看上去有点紧张。

雅芬: “记得把差栓差上。”

虽然答应了,不过我没听她的话,把那扇窗关紧插牢,因为那样无异于把自己关在一间密闭的毒气室。只是在窗缝儿处用窗帘遮了遮,这样她就不会发现窗缝儿没关上。也好过听她的把窗子完全关上。


宝珠: “ 雅芬,少抽点烟。你看你,又是失眠又是咖啡又是烟,这不是在自虐么?"
雅芬: “我需要保持清醒。”
宝珠: “清醒?保持清醒最好的方法就是充足的睡眠。”
雅芬: “嗯,说的也是。”
宝珠: “很多人在等着你把阿丽早点写完呢!”
雅芬: “ 写完?等我搬走吧。这地方让我感觉糟糕透了,最近一段时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这些该死的!”
雅芬: “唉,真冷,冬天一到, 彻底就冷得像个冰窖。
雅芬: “ 你真的不要来杯咖啡么,宝珠?"
雅芬 “又在下雨了,多坐会儿再走吧。”
宝珠:“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雅芬: “不会,我正想找个人聊聊。”

*****

写作和构思把她的皮肤折磨的挺憔悴。
不过最近似乎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从上次见到她之后算起,差不多有两周时间没见她过来买点心。

网上的文章也没见她有新的更新,打开网页全是一条条催她快点更新的留言。不知道她最近到底怎么样了,我决定去看看她。


回到房间,横躺在床上的雅芬已经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是睡熟了,鼻息挺重的。
我轻手轻脚的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上咬着雪糕看电视里没有声音的连续剧,没了聊天的声音,房间里空落落的,这让外面的雨声显得特别的响。

一阵大,一阵小。密集的砸在窗上,发出一片急促的撞击声。这声音让人觉得特别孤单,好像整个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似的。那种莫名扩张出的孤独感,让人心脏隐隐发慌。

于是我钻进了被窝,并且把电视的音量稍微开大了一些。 直到电视嗡嗡声涌进了雨声,让周围开始有了一层细细嘈杂的润耳 …

那种发慌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我伸了伸腿,舒舒僵硬的筋骨,不料脚却是好像突然间提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本硬面抄。
雅芬在网上说过:她有先手写,然后再把文章敲到网上的习惯,因为她本身打字速度不快。
想起这个,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起来,把它翻开一看果然没错,是长头发阿丽第二部分的手写稿,而且是记载着很多网上所没有新内容的一本手稿。小心朝边上看了一眼,雅芬依旧保持着刚才的样子静躺着,,应该是睡的很熟了。

于是翻到网上联载完结的地方,我开始往下看了起来。

*******
(雅芬的声音伴着雨声自述)
今天雨又开始变大了,仿佛天开了闸门,最近这些天,总是或大或小,雨一直没有停过。

我听见凌在卧室里踱着步,他在害怕我还是在摇摆不定。最近的他让我感到有点陌生,因为那些声音影响了他,真可笑,他这个无神论者,有时候胆子小的像个孩子。

( 门开的声音伴着女人的哭声和风声,吱嘎嘎的。自行想象吧)

什么声音?我好像又听到了那种声音,从墙角那儿里传来的,凌呢?凌在干什么?我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了。
雨声太大,这声音让人很心烦,我想我应该过去看看他。
不对,不对,那声音好像是从他卧室方向传来的,也不像,应该是更近一点的地方。
这地方究竟有多少条管道?天知道!

“张姐!张姐!帮我去楼下看看,仔细的看一看!”

张姐下楼去了,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从她看我的眼神就能够感觉出来。这个家里的人都变得有点奇怪。因为那个声音么?可是凌说,他从来没有听见过。

但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焦虑,他最近的样子很反常。是他知道了什么么?这不可能,不可能会有人知道的,那些乡巴佬只会乱猜。也是,除了乱猜别人的家事。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的,他们都说她回来了。

还说看见她在这附近走,怎么可能,真是一群无聊的乡巴佬!他们的闲言碎语快把我的神经弄散了。也许,我该说服凌搬家。是的,搬家!搬离这个陈旧的肮脏的充满了臭味儿和怪声音的地方!



什么声音?刚才,好像又听见了,是从下面传来的,或者更接近这边一点。

张姐去哪儿了?怎么那么久还不上来?
慢着~(心跳声) 那东西是什么?我不是对张姐说过么。 不要在那地方放东西。 她这是把什么东西放那里了?看上去是相当肮脏的东西。等她上来,我得好好和她谈谈,这地方并不是只有她一个称职的保姆。不是么?

那东西怎么在动? 天哪!!那是什么??
头发!!!
********

(不知什么时候雅芬醒了,看着宝珠。)

雅芬: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宝珠。”


回过头,我看见雅芬睁着双眼看着我,眼神看上去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我不知道她这样看着我,究竟看了有多久。
宝珠: “不知道啊,你呢,你信不信?”
雅芬: “ 知道么?最近我相信自己一直都能看到某些东西,某些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宝珠: “ 你是指?”
雅芬: “ 鬼,宝珠。我想我的房间里有鬼。”
宝珠 “是么?什么样的?”
雅芬: “我不知道。通常它是种声音。”
宝珠: “雅芬,通常老房子里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雅芬: “那不一样。”
宝珠: “怎么不一样?”
雅芬: “ 就像我书里写的一样。那种声音…”
宝珠: “你是不是写的太累了?所以…”
雅芬: “宝珠你不了解,你不了解!”
宝珠: “ 况且你最近还失眠,还喝了那么多咖啡…我想你是太…”

还想对她说些什么,一转头发现她已经侧过头闭上眼睛睡了。
我不知道是否还应该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
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灯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老房子的夜晚永远是不可能寂静的,尤其是这样的雨夜,小孩的哭声,夫妻吵架声,狗叫声,电视嗡嗡声,这种声音,特别是在七八点的时候,无论多远,都能透过这些上了年纪砖瓦稀稀落落的传递进来。那是一种让人定心的安眠曲,所以翻了个身,躺踏实了不多会儿,眼皮子就沉了下来。似乎听见边上雅芬坐起来倒水的声音。然后挨着我躺下,我的人就开始迷糊起来。

那么迷糊了好一会儿,迷糊得差不多已经快睡着了。忽然一阵晃,我被肩膀上的一只手用力晃醒。“宝珠!宝珠!”
宝珠: “什么?”
雅芬: “你听见了什么没?”

黑暗里雅芬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上去有点异样的紧张。
我狐疑着安定下来,仔细听了听,声音很多,和刚才睡觉时听到的差不多,雨声,人声,电视声,还有一些从马路上传来的隐隐的车声,不过这些显然都不是她指的声音。。
于是我摇摇头。
雅芬: “你再听听。”
这种压低了的急切,让我不由自主的被她感染的紧张了起来。
(凡事我标点符号用感叹号的,自行想象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
雅芬: “听到什么没?”
宝珠: "没!"
雅芬: “不可能,你再听听。就从那里而传来的。”
宝珠: “雅芬,你到底怎么了?”

雅芬: “该死!!真该死!!窗怎么开着?”
宝珠: “ 你到底怎么了?”
雅芬: “关掉!!关掉!!她会看见的!”
宝珠: “什么她?”
雅芬: “她走了。”
宝珠: “她?谁?”
雅芬:“ 那个声音,你没听见么宝珠?”
宝珠: “ 什么声音?”
宝珠:“ 雅芬,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吓到我了。”
雅芬: “ 声音,那个声音,过来,听,你听。”

我走到她边上,照着她的样子,趴在地板上听, 地板下嗡嗡声, 还有一两下隔壁人家走动的声音,这声音很正擦汗那个的, 紧挨着的住户间必然会产生这样的声音。于是耐着性子再听了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我站了起来。
雅芬: “听到什么没?”
宝珠: “什么也没有啊。'
雅芬: "有的。"
宝珠: "真的没有雅芬,雨那么大,你听错了吧。"
雅芬:" 我告诉过你,我听见了。几天前就开始了,那个声音,每天晚上我听得很清楚。"
宝珠: “你太累了,抽只烟好好睡吧,故事里的情节不要再多想了。”
雅芬:“你觉得是因为我写书写多了的关系?不是,根本不是。”
雅芬:“这里!现在在这里,她在动,前天晚上开始我就发现了。她一定不甘心在那个地方呆着,所以,她一直在试着动。”
我忍不住想去开灯了,因为我被眼前的这一切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雅芬到底怎么了,之前还好好地,一觉睡醒,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说着些让我感到害怕的话, 做着让我费解的举动,而她的样子这会儿在我眼里简直就像个不正常的精神病人。
宝珠: “雅芬,睡吧。你太累了,”
雅芬:“不会让我睡的,你听,听这声音!”
宝珠: “什么声音都没有,真的,还是去睡吧。”
雅芬: "听,就是这声音。"
宝珠:“管道里的声音?”
雅芬: “我不知道,不知道。一星期前就开始有了,每天晚上,每天晚上它都会响。一直不停的响。”
宝珠: “ 就因为这,你一晚上没睡?”
总算明白了导致她失眠的原因什么,一下子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不过是水管里发出的一点声音,她就吓的整个人神经兮兮的。还不肯承认是因为自己写恐怖小说写多了产生的后遗症。

雅芬: “你不觉的可怕么?
宝珠: “ 那不过是下水道发生来的声音而已”
雅芬:“这东西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
宝珠: “好了,雅芬你真的该睡了,不就是管道里发生的一点声音么?哪都会有这种状况的。别胡思乱想了。”
雅芬:“不是!!!她会过来的,我昨晚,见到她了”
我说了,你真的不要再写了,至少短时间里不要再碰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
雅芬:“你不相信我的话是么?”
宝珠:“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写的太累了 写得太紧张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你的失眠就是你的身体给你的警告。”

雅芬:"你确实不信,可那是真的!"
雅芬:“就像阿丽的故事,那都是真的”

宝珠:“好吧,不管是不是,那个声音都不要再去多想它了。我们睡!”
雅芬:“又来了!!他又来了!!宝珠,你听,你快听!”
墙皮后确实又想起了那种打嗝似的声音。在我听来再正常不过的声音。
因为每次水管里有点堵,我家的水池都会发出类似的响声。
我家的水池都会发出类似的响声。
宝珠:“要不然这样,我下去看看,咱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雅芬:“你不怕么?”
宝珠:“怕什么?”
雅芬:“鬼!'
宝珠:“我们总得确认一下,是不是?”
如果没一点有说服力的东西让她安心,我想她今晚会一直这么闹腾下去。

 

就像她每天晚上那么闹腾自己到无法入睡,于是为了能让她消除顾虑,也为了能让我自己早点继续睡觉,我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只手电筒,决定出去看看。
宝珠:"不过如果什么都没看到,你得答应我马上睡觉好不好。"
说完话我并没有得到雅芬的回答,她叼着烟靠在床上的轮廓黑暗里,看起来就像座没有生气的雕像。

*******
(宝珠走动的声音)
老房子的楼梯,总有种人让人一踩就会从中间把它踩裂的感觉,它在我脚下像只快断气的老鼠。时不时发出点让人心跳加快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我边往下走边用手电朝四下里下照,说起来,因为厕所在一楼的关系,所以这也不是第一次我一个人大半夜的跑下楼。不过这次感觉好像有点异样,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刚刚雅芬的神色和说的话起了作用,虽然一路下去手电光照出来的那些墙壁扶梯和杂物,和白天没有什么不同,可每每灯光从那些陈旧的箱子和斑驳的墙面划过。我总忍不住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
就在刚刚出了房门时,还没有这种感觉,一下楼,被周围 安静的黑暗一包围,这种阴冷感就好像知道你落了单似的,一下子把人给团团围住了。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东西在毫无防备间,突然从那些东西间跳出来,
这让我站在楼梯中间犹豫了一下,想着是该继续下去查个仔细,还是折回去跟雅芬撒个谎,说已经全看过就完事。
就在这个时候,冷不丁的,我耳朵里突然撞进了一声轻响。
(宝珠跑步的声音)
一直到了楼梯口我才停了步子,因为我感觉出来,这声音跟我和雅芬在楼上听到的声音是差不多,跟人打饱嗝似的。
如果没有听错,这声音应该是从楼下靠近楼梯间的厕所里传出来的。

声音果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就是连着那只抽水马桶的水管。
在我对着马桶看的时候,从管子里又发出了那种打嗝似的声音。而跟着那声音马桶里的水也一阵阵朝上翻腾,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把下水道给堵住了,弄得它排泄不畅。
(宝珠上楼返回房间)
宝珠: “看过了,是下水道有点堵塞了,明天找个人通一下就不会有那种声”
话还没说完,一下子就噎在了我的喉咙里,因为雅芬那半张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脸她的脸白的跟涂了层粉似的。
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我,那样子活像是见了鬼
宝珠:“你怎么了,”
雅芬: “别动!它在我身旁…”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或者在害怕什么…

那眼神就好像这会儿她被子上有什么东西似的,可是她被子上什么都没有。
不得不说我再次被她吓到了。就像之前被她摇醒的时候,她眼神让我害怕,简直像只受了惊以至把全身的毛都蓬了起来的麻雀,这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宝珠:“什么,是什么?”
雅芬:“它在那儿,就在那儿”
雅芬:“宝珠它在我身旁,帮我阻止它!”
宝珠:“怎么阻止!”


雅芬:“快啊!”
宝珠:“怎么做雅芬,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雅芬:“不知道,我不知道!”
宝珠:“我什么都看不到!”
雅芬:“它又过来了,你看到没有?”
雅芬:“过来!过来!”(颤抖的吼,极度恐惧)

宝珠:“好的”
雅芬:“你过来宝珠,来我这边,”
宝珠:“好的。”
雅芬:“对就这样,宝珠,在我身边…'
宝珠:“好的,我不离开。”
雅芬: "谢谢你,谢谢你宝珠。"
雅芬的话音让我感到不安,我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什么,还是仅仅是因为某种幻觉。
雅芬:“她还在,宝珠,不要离开”
她的样子就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极度让她恐惧的东西似的。
可是除了她的恐惧,我什么都看不到。
雅芬:'这个该死的女人。"
雅芬:“我一直以为她消失了,宝珠。”
雅芬:“可是没想到她一直都在这里。这么久以来,那么多源源不断的灵感,原来是她的警告方式。”
雅芬:“你看,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简单的事情?
我本以为都过去了。就像书里写的,很简单。”
那是她应得的报应。

雅芬:“长头发阿丽在哪里?她在这里看着你。头发上的污泥无处洗,长头发的阿丽。
呸!阿丽本来就是个婊子!不是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天蒙蒙亮的时候,再看向雅芬,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只是一只手还牢牢抓住我,像个抓着根救命草的溺水者,睡着了的脸色在晨曦里看上去比昨天晚上要好看很多我尝试着动了下手臂,她没有知觉。而我的手臂麻的就跟蜂蜇似的难受。腰也是,腿也是。不知不觉中我在她身边整整两个小时没有移动过。
而她由最初的极度恐惧,到后来神经质似的说着些让我费解的话,最终在天亮前睡着了。睡的安静的像个孩子。眼角边爬满了干掉的泪痕。她昨晚哭的很厉害,抱着我歇斯底里的哭,歇斯底里的叫着长头发阿丽的名字。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相当容易受到别人情绪影响的人。她的恐惧感染了我,以致我保持姿势站了这么久,我居然没想过这可能只是场噩梦。

直到天亮才反应过来。事实上不管我怎么动,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么?她床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也不会有任何东西会因为我的靠近而停止朝她身上爬。可是她的眼神真的让我感到害怕。
甚至有那么一瞬,错觉她所说的是真的。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趴在她床的。那种眼睛看不到的恐惧。
我觉得自己这一个晚上真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宝珠下楼的声音)
楼下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黑。不过有了点晨光。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折腾。这黑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觉得浑身酸痛的厉害。有点担心是不是晚上受了凉引发了风寒。所以梳洗完毕上了楼,看着雅芬依然还在被窝里熟睡着。我替她关上房门,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她的家。

那个可怜的女人由于过于投入她的恐怖小说,以至让她以为自己在她空旷的房子里见到了鬼。
那些虚无的东西快把她折磨疯了,而我这个确实能够看到那种东西的人,却无发法告诉她,她家里根本就不存在,她所恐惧的那种鬼。或者晚些时候让狐狸给她做个护身符挂在她房间里吧。这样,至少在心理上能给她一点安慰

似乎,一瞬间我的手指僵的没办法动弹了,在我关门的那一瞬间,看到房子里的那个东西时候…
那个东西就在我身后不远处楼梯的扶手上坐着。
黑乎乎的,人一样的东西,可是个子却不是人能有的那种矮小。她坐在扶梯上梳着头,头发很长,一直拖到地上。在里面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和整个儿楼梯混在了一起。


然后,我又听到那阵从厕所间水管子里发出来的声音。
(关门,宝珠逃走的脚步声…)
****
回到家后我重感冒了三天。
不得不吃了三天狐狸一边抱怨,一边给我熬出来的味道很可怕的所谓的感冒药。
他说那些东西是可以去阴的。
听狐狸的口气我才明白过来,原本以为离开雅芬家时候我看的那种东西,是听了雅芬那些话以后潜意识产生错觉,因为那天太疲倦了,想来并非如此。
似乎在她家里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有什么东西存在在她的家里。
可一贯可以见到那种东西的我的眼睛,却反常的欺骗了我,让我在雅芬最恐惧的时候,以为是她工作过度导致的神经质。
于是,第四天人一有了精神,我就拖着狐狸匆匆赶去了雅芬的家。
可到了她家楼下后发现,她底楼的房门给锁掉了。

邻居:“警察?”
宝珠:“不是,我是雅芬的朋友。”
邻居:"哦,那别等了,雅芬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她去哪里了?
邻居:“不晓得。前两天就看到她换锁离开了,那之后就再没见她回来,其实早听说她要搬的,要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丢下她一声不吭就离开的男人!唉!…我说,刚才还以为你们是警察呢,昨天有好几个便衣来找过我们了,知道么?前几天雅芬找人来通下水道的时候,
知不知道他们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他们从里面掏出了半只死人头啊。当时我们几个都看到了,很吓人的啦!”
宝珠:"半只死人头?"
邻居:“你说吓人不吓人?半只脸都烂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她家下水道里去的,挖出来的时候头朝天嘴张着的,好像是想往上爬。那个头发很大的一把,哎,对了,你知道大家后来都怎么说?”

宝珠:“怎么说?”
邻居:“他们都说,那个头看上去有点像两年前他男人的那个姘头!我是没注意,吓都吓死了,不过,那个时候当初大家都在议论,你说怪不怪?那个时候闹离婚闹得那么厉害,忽然事情就平息了,那个女人也没再来找过她,以前可是隔三差五就要来闹一闹的。哎呀,说起来,这个雅芬也怪可怜的。从小没爹妈了,结果还摊上了这么个男人,带着野女人回家来欺负她。后来干脆一声不响的就走了,也没再看到那女人。也没看见他再回来看过雅芬。”
后来那个邻居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感觉狐狸拉了拉我,
一路上脑子乱的很,
满脑子都是那晚雅芬对我说的话,满脑子她当时的表情。
忽然明白过来,当时她对我说的,是不是对我坦白她当初的事情,她说那故事是阿丽告诉她的,
她说长头发阿丽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她当时神经质下所说的胡言乱语,她在跟我坦白。
而我还以为她快被工作给压疯了。
或者她是真的疯了,在她动笔写长头发阿丽的那一天。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漂亮的园子里,
栀子花旁她亭亭玉立
长头发的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条绒布的沙发里
红颜色的双腿直又挺
长头发的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小洞里哭泣
长长的管子是她的手臂
长头发的阿丽

长头发阿丽在哪里?
她在这里看着你
头发上的污泥无处洗
长头发的阿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