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哼了声,刚端起茶盅,发现茶水快见了底。已经续过一次水了,她再叫续水岂不是让杨家笑话她没吃过好茶?她将茶盅搁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好在这时石氏已走到了前厅门口,迈过一尺高的门槛时已笑着打起了招呼:“哟,周太太,好久不见啦。让您久等了。”

杨邹氏赶紧站起身来:“大嫂,一早打扰您了。”

石氏如沐春风地笑着:“周太太难得登门,我再忙也得抽出工夫来不是?都请坐吧。”

大姑奶奶曲膝行了礼,见大伯母像没看到自己似的,知道石氏恼她被周家当筏子。心里又添一层委屈。她也不敢坐,低着头,站到了周氏身后。

见过礼,石氏走到了杨邹氏最想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仿佛有人提动了线,厅里侍侯的侍婢都动了起来。穿花蝴蝶般换上了新沏的香茶,重新端来一盘盘精致的点心。

杨邹氏偷眼瞥去。

石氏生得富态,保养得好。五十多岁依然红光满面。她穿着一身枣红底团福字花的锦衣,梳着高高的牡丹髻,戴了套红宝石头面。暗红色的红宝石和她的衣裳十分相衬。她坐的笔挺,双手自然交叠在膝上,散发着当家太太的富贵雍容和威严气度。

杨邹氏也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腰,坐得更直了。

“大太太,你先瞧瞧我家七郎!”周太太伸手将儿子推了上前。

石氏一进厅堂就看到了周七郎那张青红紫胀透亮的脸,险些没笑出声来。此时再看,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只是换成了惊诧的语气:“哎呀七郎这是……吓了伯母一跳。这是摔着脸了?还是被人给打了呀?”

周七郎脱口而出:“三道堰赵家二郎叫人打的!”

“啧啧,这赵二郎也太过分了!”石氏感叹了声,稳稳坐在主位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温和地说道,“亲家太太莫气。赵家虽是大户人家,我们杨家也不是认不得衙门里的人。我这就递帖子给我兄长,务必将那打人凶手绳之以法。”

石氏见周太太愣住,微笑着继续说道:“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

说的好像周家小门小户,连告官报案都要来求着杨家似的。不就是有个在府衙做通判的兄长吗?周太太紫涨了脸,用尽力气才忍住没有高声叫出来。谁要你帮忙告官?!

★、第16章 有这样护崽的吗

调戏小娘子,被人家揍了。这种事告到衙门,赵家会很高兴地赔汤药费——反正又不是赔不起,还能赚到大好名声。周家就成了笑话。

所以告不得官,周太太的怒火就奔杨静渊来了。

“大太太,这事却是赵家占了理。可是我家七郎挨得冤枉啊!”周太太忍着气,掏出帕子往脸上一蒙,哭叫起来,“不是你家杨三郎,我家七郎也不会被人打成这样!”

石氏脸色一沉,捏着周七郎的话淡淡说道:“打人的不是三道堰赵家二郎?与三郎有什么关系?”

“事情是杨三郎惹出来的……”

石氏稳稳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一语不发,听大戏似的由着周太太哭诉。

周氏先在杨二太太处发作了一番,此时再哭诉一遍,声势已弱了一头。都说了盏茶工夫,石氏还是没表示,她不由瞪了儿媳一眼。

杨大娘没有办法,只能给自己母亲递眼色。

“大嫂。”杨邹氏把人都带过来了,姿态要摆够,当即说道,“你真得好生管管三郎。不是我偏帮亲家。哪有三郎惹事生非,叫周家七郎挨打的道理。”

石氏安静摆在双膝上的手终于动了动,她欣赏了下手指上新涂的蔻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周太太的话我听明白了。敢情周七郎是因为我家三郎才被人打成这般模样。”

“七郎就是个憨笨的。杨三郎想招惹人家小娘子,关他什么事。杨三郎一唆使,他就傻呼呼地帮忙去拦人家的道。不然也不会被人家追着打。”周太太瞅着周七郎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又抹开了泪。

正说着,杨静渊来了。

他也穿了身簇新的紫色小团花锦袍,额间结了条同色镶玉锦带,衬得面色如玉。个子比周七郎高了足足一头,在堂前一站,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和儿子一对比,周太太更加难过:“大太太,你瞧瞧,瞧瞧他……我可怜的七郎呀!”

杨静渊看着周七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哎呀,七郎,你脸上都赶上开染坊了!被揍得这么惨啊?”

周七郎羞愤交加,跳脚骂道:“你跑的时候怎么不拉扯着我?”

杨静渊笑得直耸肩:“拉扯着你我还能跑掉?没看到百十个人对付咱们十几个?还好跑得快,不然准和你一样脸上开了染坊铺子。”

“听听,杨三郎自个儿都认了!七郎因他挨打。他居然自顾自就跑了。太太,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周太太愤怒了。

自打杨静渊一进来,石氏眼里的冰渣就融得一干二净。她像没听见周太太的咆哮,笑着向杨静渊招手:“我的儿,来母亲这里。”

杨静渊笑嘻嘻地团团一揖,走到石氏身边。

石氏拉过他的手,眼尖地看到杨静渊手上有团淤青,心知是揍人时弄的,心疼得不行:“疼不疼啊?”

“打的时候不疼,事后疼。”

石氏马上吩咐雪青:“去请大夫来给三少爷瞧伤。叫厨房这些天给三郎君做些活血补身的菜。哦,三郎君受了伤,叫乘软兜来。等会儿送他回明月居。”

杨静渊脸皮再厚也有些绷不住了,忍着笑小声提醒石氏:“母亲,儿子的腿又没有受伤。”。

石氏理直气壮地说道:“正院离明月居太远,你这不也受了惊受了伤,别走路累着了。”

杨静渊嘿嘿笑着应了,还不忘对周七郎挑眉毛示威。气得周七郎直咬牙。

厅堂安静,母子俩的对话清清楚楚传进耳里。周氏险些晕厥。不就是手背有块花生米大的淤青吗?就请大夫安排软兜抬?你家三郎是宝贝,我家七郎就是土疙瘩?

杨邹氏也不淡定了。大嫂这是将自己也凉在旁边了。这也太不给二房面子了吧?她阴沉着脸道:“大嫂,三郎既然来了,好歹也要给亲家太太一个交待不是?”

石氏拍拍杨静渊的手,示意他放心。眉毛一扬,没好气地说道:“弟妹此话从何说起?对方有百十条汉子,难道指望我家三郎以一挡百去救周七郎?当我家三郎是傻子啊?我还庆幸他跑得快呢。”

“明明是杨三郎调戏小娘子惹出来的祸事,连累了我家七郎。”周太太声音直颤,“大太太,难不成还要我家七郎自认倒霉?”

“母亲,是周七郎要去调戏人家,不关我的事!”杨静渊不满地说道。

周七郎哪肯认账,高声叫道:“是你是你,明明是你先扔了石头进水!”

杨静渊嘁了声:“我往河里扔块石头而己。我又没争着上前去拦她。劝你不听,赶着上前被收拾,怨得了谁?”

“三郎!”

听到石氏开口,杨静渊哼了声,不和周七郎争执了。

“亲家太太。我知道你心疼七郎。谁不心疼自家的孩儿?孩子之间的小过节罢了。不值当您动气。你也得体谅下我这做母亲的心啊。你看这样好不好?”

石氏的表情很诚恳,周太太便忍着气听她如何处置。

“周七郎的汤药费都由我杨家出了。周太太可满意?”

付点汤药费就把自己打发了?周太太气了个倒仰:“周家不差银子!大太太你今天不教训杨三郎,我周家和杨家没完!”

“怎么个没完法啊?!”石氏凉凉地望着周太太笑,“亲家太太,周七郎又不是我家三郎打的。杨家肯出汤药费,那是看在周杨两家是亲家的份上。说周七郎是为了帮我家三郎拦小娘子的路才被踹下了河。呵呵,这种事能帮吗?调戏小娘子,不就图个乐子。你家七郎上前拦小娘子得了乐子,难不成叫我家三郎上前去挨她一脚下河?”

听得周太太瞠目结舌,一时间不晓得怎么争辩。她伸手狠狠掐了把儿媳。

杨大娘疼得直抽气,硬着头皮替周家说话:“大伯母,三郎也不该扔下七郎不管啊。他全须全尾的回家,瞧瞧我七弟,这般凄惨模样!”

石氏沉下了脸:“大姑奶奶,你嫁进周家是周家的人,帮着周家人说话也是正该。我这做伯母的,这回就原谅你不顾长辈在场,胡乱开口插话。”

石氏一顶帽子扣下,杨大娘哑了声,捂着脸又抹开了泪。

二太太不干了:“大嫂,要怪就怪我吧!谁叫二房在家里人微言轻,连句话都说不上。”

说着也掏出手帕哭了起来。

杨静渊忍不住了。每次都把事往他身上推,活该被季二娘收拾。让自己扛黑锅不是头一回了,真当他好揉捏?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就将周七郎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你说清楚,我是不是劝过你别去调戏她?”

有自家母亲在场,周七郎梗着脖子叫道:“没有!你就知道看我笑话!”

儿子像小鸡崽似的被杨静渊拎在手里。周太太吓坏了:“别伤着我家七郎!”

杨静渊将周七郎往椅子上一扔,昂着下巴道:“对,我惹的事,让周七郎挨了揍。我还拍屁股跑了。怎么着吧?”

顿时,周太太杨邹氏杨大娘周七郎全望向石氏。脸上写满了他都招了,你赶紧抬家法吧的神色。

“打了我家三郎,周七郎的伤就能好了?”石氏站起身,不屑地说道,“周太太,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我家三郎惹的祸,那也要怨你家七郎人蠢腿短,伴当护主不力。我府中事务烦忙,就不留你了。雪青,柜上支二百两银子,给周家小郎君压惊。来人,送三郎君回去养伤。”

石氏说完,带着满屋子丫头婆子扬长而去。

杨静渊朝周七郎扮了个鬼脸,出门坐上软兜,走了。

“好,好你个石氏!”周氏气得跌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杨邹氏目瞪口呆。她猜到石氏不会罚杨三郎,可没想到她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和周太太。

石氏甩手走了,她还要为着女儿安抚周太太。杨邹氏忍着气道:“亲家太太,你也看到了。杨三郎被我大嫂宠得无法无天,以后啊,别叫七郎与他一处,受他牵连。”

周太太甩开她的手,怒道:“你们杨家欺人太甚!走着瞧吧!”

也不叫自家儿媳,拉扯着儿子径直走了。

杨大娘愣了半晌,看看母亲捂着脸直哭:“娘,婆婆她把我扔下不管了。”

“没用的东西!”杨邹氏狠狠地戳了她一指头,吩咐人去安排车轿送女儿回府,牙缝里蹦出狠话来,“我就不信老妖婆能当一辈子家!”

 

★、第17章 浣花大侠

二管家听完壁角,一溜烟跑到内书房禀告。

杨大老爷听了直笑:“太太办得好!周七郎人蠢腿短,还怨三郎惹事跑路时没拉着他。三郎又不是他亲哥!”

笑完就陷入了沉思。

他没带随从,安步当车,踱着去了明月居。

大夫已经来过了,开了一堆伤药和补药。郑重地就像杨静渊残了一条胳膊似的。

明月居书房外是引了府河水进来营造的小湖。湖边一株合抱粗的黄桷树枝叶葳莛。树下摆着张楠竹长椅,杨静渊正闭着眼睛睡回笼觉。他的手搭在扶手上,香油刚给他擦完化淤散。

大老爷进了明月居,悄悄走到了树下,摆手不让香油惊动杨静渊。他仔细端详着小儿子。托柳姨娘的福,杨静渊生了张好皮囊。双眉和大老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像吸足了墨的笔潇洒画出。给俊秀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英气。

一晃,就这么大了。杨大老爷想着,伸手去捏他的脸。他记得杨静渊小时候肥嘟嘟的,他经常捏。

刹那间,杨静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睁开了双眼。看到是自家老子,手一抖,松开了:“爹,你怎么走路跟猫似的,没个声啊?”

“跟青城山牛鼻子老道学了武,手脚还挺利索!”杨大老爷没捏着儿子的脸,哼了声。他站直了腰,抬步就往正房去了。

杨静渊心里纳闷父亲的来意,吩咐香油去泡父亲爱喝的蒙顶黄芽,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书房的多宝阁上摆满了各种玩意儿。玉石盆景,花瓶瓷器,蝈蝈葫芦,有花纹的江石,值钱的不值钱的胡乱摆在一处,杂乱无章。墙上挂着宝剑、猎弓、箭壶,枪袋里装着长枪,还挂着一幅字。

字是二尺斗方,只写了一个大字:静。

杨大老爷凑近了看那幅字的落款:“浣花大侠。谁啊?”

“我啊!爹!”杨静渊开心地解释道,“浣花二字又美又有佛缘。比益州大侠好听吧?”

杨大老爷乐了:“咱杨家还能出个游侠儿是吧?”

“游侠儿有什么不好啊?除暴安良,济世救人。”杨静渊指着那个静字道,“爹,你看这个字写得好不好?”

“张牙舞爪!”

“什么张牙舞爪?师傅都说银勾铁划颇有剑意来着。”

杨大老爷哼哼两声不予置评,转头扫视着他的书案:“写个你的名字给爹瞧瞧。别画什么剑意刀光,爹看不出来。”

杨静渊应了,提了笔在竹纸上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写得很好。端正,笔锋并不圆润,透出年轻的锋芒。

杨大老爷接过笔,也写下了同样的三个字。端正,藏峰于内,不失苍劲。

“三郎,你仔细看爹写的字。”

杨静渊只看了一眼便道:“做人要正,外圆内方。”

三郎从小就聪明有悟性。可惜是庶子。他不能学家传织锦技艺,不能学怎么分辨上等锦与劣等锦。连工笔绘画都没有学。屋子里连幅像样的画都没有。杨大老爷感叹着,转身在八仙桌旁坐了:“三郎,你也坐。”

杨静渊觉得父亲今天很有点古怪,会不会是因为周家告状的事?他抢先说道:“爹,周七郎冤枉我。每次都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儿真调戏了小娘子,不会低赖。”

“那是小事。”杨大老爷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亲自来明月居教训儿子。他温和地问道,“三郎,你十八岁了。太太已经在为你相看人家。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

杨静渊脱口说道:“性情温柔,会侍侯我的。小家碧玉最好。”

“哦?为什么不是大家闺秀呢?”杨大老爷很好奇。

娶大家闺秀,母亲会多心的。杨静渊无意中听到母亲和大哥说起自己的亲事。上次特意偷跑到竹林寺替自己求了支姻缘签。可是他不想把这些告诉父亲,他赖皮地耍了个滑头:“没见过世面好啊,乖乖在家侍侯我就行了。女人嘛,能相夫教子就够了。”

这小子,倒是我的想法一样。就像石氏太能干,他反而没了做丈夫的感觉。杨大老爷想起温婉的柳氏,眼里溢满了笑意:“那等你成了亲,你还打算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和城里的那帮小子走马弄鹰玩一辈子?你想不想做点正经事?比如说怎么经营商铺?”

他能做正经事吗?小时候他好奇,吵着要和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四郎进织坊。石氏招了城里最有名的糖画张进府给他画糖画哄着他。四郎哭闹着也要玩糖画,被二伯母拿着鸡毛掸子抽,硬给揍进了织坊。

后来他才明白,庶子不能学杨家织锦的技法,不能学与织锦有关的东西。庶子是不能继承杨家家业的。

从小到大,母亲可以待他好,可以宠着他护着他,大把撒银子帮他收拾首尾。只一点,母亲也护崽,绝不允许他威胁到大哥二哥。

他是大房最小的儿子。父亲眼见一颗心系在姨娘身上。他人又不笨,如果被父亲称赞有经商天分什么的,母亲多少都会顾忌。

就冲着母亲待他和姨娘的宽容,他也不会去伤她的心。再说,杨家有的是银子,请得起精明的掌柜,也不需要他帮忙。

他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

现在父亲却想让他学习经营铺子?杨静渊望着父亲,看到他花白的头发胡须,眼神慈爱,心里酸胀不己,低着头道:“儿子不孝,让爹操心了。”

“三郎,你十八岁了,有些话爹不妨明说。你是庶子。太太再宠爱你,她的嫁妆只能分给你大哥二哥。杨家的家主定是你大哥来当。你二哥能分到的家业也会比你多。但是爹也不会薄待你。可是你这样一直玩耍闲散着混日子。爹将来走了,你如何守得住爹给你的产业?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你胡乱抛撒让你姨娘老无可依。你可明白爹的意思?”

“我都明白的。”杨静渊重重点了点头,有点难过:“爹,你别这样说。就像你马上就要离开姨娘和我似的。我听着难受。”

“肯听爹一劝就好。回头你去三道堰找老管家教你。这事就别让人知道了。也不要带伴当去。”杨大老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慢悠悠地去了。

他让自己一个人偷偷去找出府荣养的老管家学本事。原来,父亲什么都明白。杨静渊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香油端着茶进来时,正赶上大老爷离开。他觉得大老爷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看得他端茶盘的手都差点软了。送走大老爷,香油端着茶进了书房:“郎君,老爷训你了?”

没听到回答。香油抬头一看,杨静渊正站在书桌旁写字。他没敢打扰,站在旁边看着。

雪白的竹纸上写着杨静渊三个字。端正,藏锋于内,不失劲力。几乎和大老爷写的一模一样。

香油疑惑万分,郎君没事练自个儿的名字做什么?

“香油,把马喂好了,明儿我要出门。”杨静渊看了会自己写的字,将父亲写的那张收了起来。

“郎君,你该不会是去三道堰找赵二郎打架吧?”香油急了,“赵家是地头蛇,咱去准讨不了好!”

“谁说我要去三道堰打架来着?”杨静渊反问了香油一句。

不是打架要去哪里?

香油心里这样想的时候,杨静渊心里也在想。

为了不让母亲多心,父亲特意叮嘱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能带香油。他拍了香油一巴掌:“胡思乱想什么?我每个月都去看师傅。要小住几天,你把行李收拾妥当。”

香油缩着脖子笑了:“差点忘了,每月郎君都要去建福宫住上几日。我就这去收拾行李。”

杨静渊得意地想,每个月去青城山见师傅,趁机去见老管家,神不知鬼不觉,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第18章 临江仙

赵家夺锦成功与否,关系到和季家的亲事是否会喜庆地进行。胜了,赵家阖家欢喜,亲事就是锦上添花。败了,杨家人飞个眼神,明晃晃地表示赵锦不如杨锦,足以令赵家人又一次磨平了后槽牙。这时候和小门小户的季家联姻,不旦不会振奋士气,还有种再被踩了一脚的憋屈——杨家姻亲不是官宦人家,就是世家大户。斗锦斗不过,连娶媳妇都要往低了去。一代代下去,岂不是永远甭想在杨家面前扬眉吐气了?

季氏和季耀庭对这样的情形深表忧虑。母子俩暗中一商议吧,打定了主意。赵家败了,以季耀庭年底娶媳妇太忙为理由,拖到季耀庭成亲后再和赵家商议。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赵家胜,双喜临门。

季氏一改以往不关心谁得锦王的态度,默许季英英见赵修缘。

季耀庭去浣花染坊的铺子时,就半真半假地叫上了季英英:“年底哥哥要成亲,母亲叫了工匠翻修院子。家里人少事多。你来铺子上搭把手。”

管铺子有掌柜。小买卖用不着东家出面。季耀庭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小隔间里,等着大客商登门,商定价钱。翻修院子,采办聘礼,还要在染坊染丝,季耀庭确实忙。

季英英二话不说,留了绫儿在后院,带着湘儿端着针钱簸箩和绣绷坐在小隔间里守着。

她心里也明白,总不能让她去赵家,或是让赵修缘频繁进季家后院。家里是在给赵修缘和自己见面制造机会。

季英英以为赵修缘得了大哥的口风,隔天就会来。没想到竟等了十天,赵修缘才拿着新画的锦画样子借口买丝来了铺子。

听到他和季贵叔打招呼的声音,正在绣花的季英英险些扎到手指头。她朝湘儿急切地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