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英咬着唇愣了愣,飞快地跑出了房门。她站在院子里望向藤园。

藤园的楼伫立在黑暗中。

以前赵修缘织完锦,都会点一盏灯告诉她,他从织坊出来了。从他十二岁起,这习惯延续了六年不曾改变过。

斗锦应该早就送去锦官城里了。如果是赵修缘去送锦,他不可能不遣人来季家说一声。他如果在家里,就算人不在藤园,也会令人点一盏灯告诉她。除非,他知道并同意了和牛家的亲事。

“娘子,夜深露重,当心受寒。”绫儿抖开披风搭在她身上。

季英英仰着脸一动不动。

突然,风吹开一片积云,露出惨白的一勾弯月。高处的藤园窗户旁分明站着一个身影。

季英英一怔,笑了起来。她边笑边朝屋里走去。赵修缘,你在啊。你果然是知道的。所以你心虚不敢点灯。

她站在绣房门口,怔怔看了会案几上的烛台:“把它拿过来。”

绫儿把烛台端来,季英英鼓着腮帮子噗地吹灭了。

她再也不会点燃这盏灯了。

★、第53章 是谁

杜甫诗云:“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后世因此用锦官城代指成都。而此时的锦官城是益州城里的一处织坊的旧址。其前身是汉代朝廷所控制的大型织坊。如今成了益州城织锦业的行会所在。

东汉李膺在《益州记》中写到:“锦城在益州南笮桥东,流江南岸,昔蜀时故锦官处也。号锦里,城墉犹在。”

锦官城坐落在南河岸边。据说选址在此,是因为此处的江水不同寻常。

左思《蜀都赋》记载:“贝锦斐成,濯色江波”。

又有诗形容:“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

夕阳西下,晚霞当空,江水中的蜀锦与倒映在江水中晚霞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幅长长的画卷在江水中缓缓展开。

蜀锦在织成后需要在江水中漂洗,洗去丝上附着的残胶,让锦更具光泽。人们发现,在这段江水中漂洗的蜀锦和别处不同,锦的纹路更加分明,色彩更加鲜艳。锦官城旧址又被人们称为锦里。将这一段南河水称为濯锦江。

织锦的人家太多。按照行会要求,锦户必须有三百纺机才有资格参与斗锦。送到锦官城中的锦先经一轮淘汰后,选出十幅锦进入决赛。上午参与决赛的锦还没选出来,来看热闹的人们全在锦官城附近游玩。

十月初九这日,天气放晴。秋阳温暖怡人。锦官城和南河边成了踏秋好去处。

蜀中天暖,南河旁树绿草青。无数花农年年在斗锦之时运来精心栽培的花木,以求卖个好价钱。小贩们又瞅中了商机,挑担推摊做起了生意。

季氏留下来照看染坊,由季耀庭陪着季英英进了城。骡车还没到锦官城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流堵住了去路。

季富停了车道:“大郎君二娘子,你们就在这下车吧。走走看看,等到午时一过,官家开了锣,你们再去看热闹。”

“就听季叔的。”季耀庭笑道,回身冲车里说道,“妹妹,咱们慢慢逛过去。”

季英英扶着绫儿的手下了车,养了两天,也没把瘦掉的肉养回来。昨晚又睡得迟了,眼睑下像染了一抹青。她又不肯多用脂粉,薄薄的一层,瞧着人像朵开到荼靡的粉色蔷薇花。散发着令人心疼的娇柔。

“英英,咱们又不参加斗锦,不用着急。随意逛逛,累了就在路边茶摊小吃摊歇脚。”季耀庭心疼万分,豪爽地拍了拍腰间荷包,“今天哥哥带了钱,你看中什么给你买。”

季英英抿嘴打趣道:“哥哥不怕我把你的媳妇本都用光了?”

见她说笑话,季耀庭暗松了口气笑道:“妹妹只有一个……”话说出口觉得话说的不对,置媳妇于何地呢?他又改口道,“你迟早要出嫁,还不晓得有没有机会花我的钱。”说完又觉得不对,季耀庭干脆说道,“反正你可着劲花,哥不心疼!”

说完还悄悄看季英英是不是生气了。

季英英和绫儿笑得不行,故意不看他,朝着前面热闹处走去。

停车的地方正位于河边一处开阔地。来观斗锦的人大都在这里停车步行。没走几步,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直冲了过来。

季耀庭吓了一跳,上前一步将季英英往身后拉开。

蜀中山地多,所产的马为山地马。矮小结实,行走山道方便。这群人连同伴当骑的马足足高出本地马一倍。不是大宛马就是关外贩来的马。单从这些马,就知道来人非富即贵,四周的百姓纷纷退避。

周七郎坐在马上,占着骑在马上的高度往四周张望。他的眼神尽往穿着艳丽的小娘子身上瞟。这一瞟不打紧,藏在季耀庭身后的季英英被他发现了。

她穿着粉色上裳杏色半臂,白色的罗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乌椎髻用粉色缎带系了,插着一根金制的花簪。越发显得脖颈嫩白纤长,像探出花蕊的兰枝。

周七郎吸了吸口水,又恨又爱:“四郎,瞅见那个小娘子没?上次就是因为她,害我挨了打。”

杨家二房的四郎杨静亭闻声看了过去,色迷迷地说道:“被这样的小娘子打了,心里也快活呀!”

“去你的!上回没叫小爷尝着鲜,这次可不能叫她跑了。”周七郎色心顿起,拉着杨四郎一阵耳语后,作揖行礼道,“好四哥,成全小弟一回吧!”

杨四郎眉梢挑起,坏笑道:“你得了手,可不能把我抛下了。”

“成,没问题!成了我的人,叫她给给四哥执壶斟酒。”周七郎一口应下。

“一言为定,驾!”杨四郎一鞭抽下,跨下俊马咴咴叫着,追着季家兄妹的背影就冲了过去。他在马上大叫道,“闪开!快闪开!”

他的伴当跟在他身后大喊大叫。周七郎邪邪地笑了笑,带着自己的两名伴当也跟了过去。

纨绔们文不成武不就。玩马球行猎练出来的马技都是一流。两拔人一前一后,转瞬间就对季氏兄妹形成了包抄。

闷雷般的蹄音几乎在季耀庭头顶响起。等他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高大的马头已出现在他眼前,不等他闪避,杨四郎轻提缰绳,马擦着季耀庭的身体让开。轻轻松松将他与季英英隔开。

“抱歉!惊了马,差点伤到兄台!”杨四郎拱手道歉,笑容诚挚。

季耀庭只得匆匆一拱手道了声无事,伸长脖子去寻妹妹。他的视线被高头大马和杨四郎挡住,突听到那边湘儿尖叫了声:“娘子!”

季耀庭急得也高声喊了起来:“妹妹!”

他身前挡着杨四郎,身后是杨四郎的伴当。等到杨四郎终于将马驱离,季耀庭只看到绫儿站在不停地哭。

“娘子呢?”季耀庭一把扯住绫儿的胳膊,急声问道。

绫儿慌乱地摇头:“有马冲过来,奴婢瞬间和娘子冲散了。四周都是马,等马走开,奴婢就没看到娘子了。”

季耀庭脑子嗡嗡作响,妹妹丢了!

这时,路边一人小声地提醒道:“我看到有人骑着马带着位小娘子往那边去了。”

骑着马,带着妹妹离开……季耀庭像打了鸡血一般,转身看见杨四郎已下了马,他想也没想冲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襟:“说!是谁带走了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肯定不是杨静渊

★、第54章 就这样遇见

杨四郎歪着头,满脸不屑。他用手指指着季耀庭的手道:“你妹妹谁啊?我警告你,别满嘴胡话攀诬小爷。”

他的伴当没给季耀庭思考的机会,迅速上前扯开了季耀庭。

杨四郎整了整衣襟,心想周七郎这会应该得手了吧?他望着季耀庭无力地在伴当手中挣扎,讥笑道:“小子,我劝你遇事冷静点。爷我今天心情好,不计较。”

他转身离开,伴当们狠狠将季耀庭推倒在地,啐了口大摇大摆跟着主子走了。

绫儿上前扶起季耀庭,拍着他身上的尘土上下察看着:“大郎君,你怎样了?”

季耀庭一把推开她,朝着杨四郎就扑了过去。

眼前一只拳头蓦然放大,血光喷涌而出。季耀庭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揍到了地上。

杨四郎转过身,阴狠地吼道:“竟敢偷袭小爷!给我打!”

孔武有力的伴当一拥而上。

季耀庭听到绫儿的尖叫,看着踹来的脚,抱着头闭上了眼睛。拳脚没有落在他身上,他怔了怔,睁开了眼睛。入目处是一幅蓝色织团花锦,他抬头,看到杨静渊抄抱着胳膊望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三哥!这人莫名其妙要打我,你帮他做甚?!”看到一把将自己伴当推开的人是杨静渊,杨四郎的怒火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恨意。

两人的年纪只差半岁。杨静亭从小就恨杨静渊。他被母亲邹氏拿鸡毛掸子抽着赶进织坊时,杨静渊在旁边吃糖画看热闹。等到年岁大了,他懂得嫡庶之别后,他又发现大哥杨静山早已坐稳了家主位置。大房两个兄长把杨家的生意掌控得严实,自己学的织锦技艺完全成了鸡肋。

这时候,杨静渊拜青城老道习武,无人敢欺负。大伯母又有的是银钱供他花用。手面大方了,围着杨静渊转的人就像蚂蚊盯上了蜜糖。他什么事都不用干,只要不惹事,就是大伯母的宝贝好儿子。

而自己呢?人不如杨静渊帅,钱没杨静渊多。想放肆玩乐,家里父母恨不得拿绳子把他绑在铺子里。

自己是杨家二房的嫡子啊,过得不如一个庶子!还惹不起他。杨静亭心里别扭难受。

“我妹妹被他们骑着马冲散,有人见着被掳走了!”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只有揪住眼前这个人,才能更快地找回季英英。季耀亭从地上爬起来,激动地冲杨静渊喊道。

季英英被掳走了?杨静渊瞳孔微缩,赶在杨四郎分辨之前喝道:“你不是和周七郎一块出的家门?他人呢?”

“他……咦,刚才还在呢。我不知道!”杨四亭梗着脖子否认。反正不是我掳的人,我就不承认。

定是周七郎!杨静渊双手一合,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他翻身上了马,问季耀庭:“往哪个方向走的?”

季耀庭伸手一指,叫道:“我与你同去!”

话音才落,远处就跑过来三匹马。周七郎满身是灰,他远远就叫了起来:“四哥,我被打了!”

杨静渊策马过去,伸手抓住了缰绳喝道:“季二娘是你掳走的?”

周七郎素来喜欢颠倒是非,谎话流口般从嘴里嚷嚷出来:“杨三郎,什么叫我掳走的她?明明是四哥惊了马,我怕马蹄子踩坏了她,才救她上了马。谁知道我的马也惊得跑了出去,我一片好心,哪晓得中途遇到个不讲理的,直接我把从马上推了下去。我担心她家人着急,赶回来报信来着。”

听了他的话,杨静亭有了底气,指着季耀庭道:“听听,明明是我兄弟救了你妹子!”

季耀庭也难分真假,只想把季英英找回来。

“季大哥莫急,我一定把她找回来。”杨静渊说完策马朝着周七郎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杨静渊去了,周七郎撇了撇嘴想,对方那么多人,最好把你一块收拾了。

……—……

南河水悠悠向东。河边的柳树半枯。

季英英折了根柳,轻轻一扯,枯黄的叶便从枝头脱离。

河堤上一行车马以乌速缓慢前行着。赵申氏掀起窗帘紧张地朝河边张望:“奶娘,叫车夫走慢一点。”

顾嬷嬷叹了口气劝道:“太太,此时行得快,二郎君才会感激你的体贴。”

单独相会,也就这么一回了。何妨做得漂亮一点?

赵申氏心里不安,却听得进劝。她将窗帘放下,像是安慰着自己:“也罢。谁叫咱们家还用着浣花染坊的丝线呢。走吧,二郎答应了他祖父。他晓得轻重。”

望着马车加速,终于离开了视线。赵修缘才终于开了口:“英英,幸好遇到了我。你放心,那周七郎下次敢进三道堰,我就打断他的腿!”

换作从前,季英英定会噗嗤笑出声来。今天她没有笑,将满手枯叶撒了出去。风将柳叶吹进了河里,她就一直盯着半浮半沉的柳叶出神。

这样的沉默像一根鞭子狠狠抽在赵修缘身上。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拉她。

“啪!”

柳枝抽在了他手上。

季英英后退了一步,轻声说道:“是啊,今天多谢你了。今天是你们赵家的大好日子,你赶紧追你母亲去吧,别耽搁了。”

“英英!你别这样!”赵修缘明白,季英英已经知道了。

从前,季英英会跳得八丈高,指着鼻子骂他背信弃义,忘了两人结下的鸳盟。赵修缘宁肯她大哭大闹一场。他没得选择。他相信季英英哪怕伤心,也定会理解。

可是她没有。季英英一双眼睛清澈如河水,看不见半点愤怒。

赵修缘没想到,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季英英相遇。他更没想到,季英英竟然不哭不闹。他想起祖父的话,心里塞满了歉疚,“对不起。我是赵家长房嫡子。锦王是赵家人的梦想,我……”

“你有你的不得己。你甭解释了。我明白。”季英英微微笑了起来。

难道她不哭闹是因为她不恨自己?一股狂喜涌上赵修缘心头,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抱进了怀里:“英英,你不生我气了?”

他的胳膊很有力,他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季英英伏在他胸前突然又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她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

“哎哟!”赵修级叫了声。明明不是特别疼,他却曲着腿在地上跳来跳去,夸张地表现出被踩得有多疼。

渐渐的,他停了下来。季英英安静地望着他,丝毫不为所动。赵修缘心头发慌,忍不住又喊了她一声:“英英。”

“我的闺名,你再也不能喊了。以后叫我季二娘吧。”

“我约你八月十五在浣花溪相见。我说过,如果你不能娶我,告诉我一声,我绝不纠缠。”

“你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强求,也不恨你。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日子吧。”

季英英说完这三句话,裣衽一福,毫不犹豫提着裙子朝河堤上走去。

赵修缘惊愕地望着她。她是想走出他的生命吗?她要抛弃自己去过她的好日子?她还想嫁给别人?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大步追过去,握住了她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也知道要加快进度。写起来还有这些需要交待。大概下周三起提速加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55章 远去

河畔空寂无人,柳树与槐树错落生长着,静默地听着赵修缘喷薄而出的嘶吼声:“……你我心悦对方都是假的吗?我知晓后彻夜无眠,生怕你受不了会哭会闹会伤心绝望。你却无动于衷,平静至斯。”

“你有心吗?你真的对我有情吗?你怎可在我伤口洒盐,当我的面说要嫁与他人,快活过日子去?”

“我不许!”

“你听好了,我不许!”

从进了赵老太爷的院子起,赵修缘就苦苦压抑着自己。他有什么错?他可以将赵家的继任家主之位让给大堂兄。他能忍心作让父亲在年富力强时把家主让给二叔?让母亲交出中馈忍气吞声被婶婶们踩在脚下?父母再没本事,也是他的爹娘。他能怎么做?为了娶季英英让大房在全家人的鄙视中搬出月锦堂吗?他还有个幼弟呢。将来七郎长大会怎么看他这个兄长?他会被戳断脊梁骨被唾沫星子淹死!

赵修缘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根本没注意自己手上的力道有多大,也没注意到季英英疼得额头冒汗。他摇晃着她,将自己不能对家人说的话,不足与外人道的苦楚一古脑喊了出来。

是啊,她都知道呢。她真的不怪他。她怨过赵修缘没有提前明白告诉自己。可这点怨恨和他的左右为难相比,显得多么微不足道。胳膊像要被掐断似的疼,季英英死命地忍住了。也许这样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你想我怎样呢?”季英英开了口,“我能怎样呢?修缘哥哥,我们没有缘份。我真的不怪你呢。你放手吧。安心去娶牛家小娘子。”

赵修缘大口喘着气,喊得太大声说的太多,让他的脑袋晕沉沉的。他不知究竟季英英怎样才能平息自己翻腾的情绪。她居然让他安心去娶牛家小娘子呢。不,她是说她要嫁给别人。他将季英英扯进怀里紧紧抱着:“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季英英被他箍得透不过气。她听到他的心卟卟乱跳。赵修缘像疯了似的,让她觉得陌生害怕。她怎么会是他的呢?君不能娶,她亦无法嫁。她想说得明白清楚,从前的情义都存在心底,也许老了,还能想想年少时的轻狂。她都不怪他了呀,他还想她怎样?

“你放开我!”

“我不!你是我的!”

“赵修缘!”

“我不会放你走!绝不!”

季英英挣脱不开,脸压在他胸前憋得满脸通红,话全闷在他胸口。她无法呼吸,捶着他的手渐渐没了力气。

躲在旁边听两人争执,杨静渊叨着根树枝望着天空出神。等他听到季英英没了声音,瞥过去一眼时,正好看到看到季英英身体瘫软,双手无力垂落。他愣了愣,心里升出不好的感觉,飞快地奔过去,捉着赵修缘的胳膊将他甩开,伸手接住了瘫软的季英英。

他拍了拍她的脸:“喂!醒醒!”

身体蓦然轻松,一股新鲜的空气涌进口鼻。季英英吸得太急,大声呛咳起来。

杨静渊见她闷着眼睛喘气,脸憋得紫胀,不由暗道一声好险。他扶着季英英让她靠着树坐着,抬头对狠狠瞪着自己的赵修缘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把她憋死啊?”

“你是何人?”

突然被杨静渊推开,赵修缘总算恢复了理智。他根本记不住在浣花溪旁和杨静渊见过一面。看着他扶着季英英的手,他只想把那只手剁下来。

季英英有着短暂的眩晕,慢慢缓过气来。她睁开眼睛,隔了会才反应过来,将自己从赵修缘怀里扯开的人是杨静渊:“你怎么在这儿?”

“你哥叫我来的。”

“我哥?坏了,哥哥定急死了。”季英英心急地站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

“英英,你认得他?”两人之间的熟稔让赵修缘心里升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

不等季英英回答,杨静渊抢先拱手道:“益州城杨静渊。”

碧蓝如海的团花锦,襟口衣袖精绣的万字不断头锦绣。一匹百贯钱。赵修缘立时做出了判断:“家住杨家巷?”

“在下杨家三郎。”杨静渊并不隐瞒。

果真是杨家的子弟。赵修缘心里极自然升出敌视与警惕,沉声说道:“我与季二娘说话,不知杨兄来此所为何事?”

杨静渊转过头看了眼季英英:“我答应季大哥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