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刘妈的菜做得真的很好,肖明是最捧场的一个,我专心的喝那杯酒,我好象从没有那么喝过酒,不过看来那也不像酒!姐姐没有喝她的那杯‘人生’!她刚拿到手上,就被刘妈拿开了。

“别喝酒,多吃点菜,对孩子好!”刘妈叨唠着,我一下子被酒呛到了喉。

“方诚!”我边咳边叫着他。

“刘妈!我没有对他们说你有孩子了!”他一边叫刘妈一边忙着对姐姐解释。可惜越解释越糟!姐姐的脸都白了。

“麻烦您解释清楚一点!”我厉声叫着。

“爸爸,李叔叔,还有刘妈,我和沁不是因为有了孩子才结婚的!”他解释着。

“不是为了孩子?”李利冲口而出,这就是他们什么也没说的原因,他们以为是既成事实了,追究没有了意义。

“我和她都不是那种开放的人!那么着急是怕麻烦,反正已经买了房子,我保留租屋不合算,可如果搬到那边去又不太好,就干脆结婚得了!我们现在没有,暂时也不会有,起码半年内应该没有!”

“这半年会有什么事做吗?”方伯伯似乎并不在意他为什么结婚,他只关心这半年他会有什么事。

“我想写本书!”他低下了头,他对父亲有些畏缩。

“去年下半年你写了两本?”他放下了筷子,他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他,方诚也抬起了头,对他来说这也是个惊喜。

“那两本是为了赚钱!”他解释。

方伯伯点点头,“现在安定了,想用点心写点东西很好,我喜欢做事有计划!”算是夸奖。

“我后天会带着沁去看妈妈!”他小声说着。方伯伯又点点头,看向了李利,

“那天我有空吗?”

“可以安排!”李利思虑了一下,似乎在脑子里计算着时间。

“你和甜甜一块去吧!肖盈你们呢?”他看向了我们。

“明天我们会去给父、母扫墓,后天就回北京。”我想了一下。

“这么急?”李利看着我,“附近有温泉,我可以为你们安排。”他也不认为我会和他们一起去方诚的老家。

“我想考研究生了,所以想早点回去念书!”很棒的理由。

“好好和姐姐学学,过年还想着念书。”李利马上对女儿说道。

甜甜哭丧着脸看着父亲,“爸,你少训我一天不行啊?今天可是除夕!”

“你这算什么!方诚小时候一考完试就得罚写‘我要向肖盈好好学习’,用毛笔写一百次。我们方诚的字写得好,就是那时练的。”刘妈马上接口。

“真的吗?考得不好就罚写,向我学习?”我不禁大笑起来。方诚涨红了脸,可他却不能说什么。

“可不!我后来就让他平时就写一点,省得一次写那么多,多累哇!”刘妈继续说着,引来一阵哄笑。

“后来呢?”肖明问着。

“后来他拿我的改锥把写了那些字的纸订在门上,就当飞镖那么打。我就说,你有练飞镖的工夫看看书吧,省得下次还得写。他才不呢,飞镖越练越好、字也越写越好,就没见他书越念越好。”

“你拿我练飞镖?”我瞪着他,难怪小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那么深的敌意。因为这位李叔叔,他让方诚厌恶我。是他让方诚不时的和我对比,不过也是他让方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和他的缘份是李叔叔无意中造成的,也是他一手毁灭。

“只能算是坏孩子对好孩子的嫉妒!对您充满了敬意的表示。”他假笑着。

“肖盈,想留下来发展吗?”方伯伯看着我,深思的看着我那杯‘天使’。李叔叔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对啊,肖盈,留下也可以考研,先到秘书处…”他真的喜欢我,我看出来了。

“爸爸!肖盈有自己的生活,别让你们的生活方式来左右我们。我不想从政,别在肖盈身上打主意!”而方诚则跳了起了,似乎不再畏惧父亲和李利了…

我怔怔的看着那杯青色的液体,我知道方伯伯想留下我和李利想犯下我的上的并不一样。他是为了方诚、也是为了我。我不禁笑了起来,抿了一口那酸楚的液体,他想告诉我该学会放弃和忘却。

“肖盈说话,说你不去。”方诚急了,“沁!”他见我不理他,更急了,去拉姐姐。姐姐也笑了起来,拿起杯子轻啜着,那一幕我一直记忆犹新,她那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态,给人以魅惑的感觉,那一刻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女人味。

“我想答应…”我顿了顿,而方诚很应景的发出了尖叫,被姐姐拉住了。

“她只说她想答应,这个答案应该就是否定的。”姐姐白了他一眼,妩媚极了,他似乎才真的松了一口气。那天我特别想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留下,不怕我骂他吗?可我没有问,那个问题很危险。

“姐,你看上他什么了?”我也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方伯伯,继续说到,“我学的是文学,在政府里大概可以先做些文字处理方面的工作,再修些行政管理方面的学分,不出五年应该可以爬到一定的级别,再下基层做个主管;三、五年后可以再回到您的身边,历练几年混个局级没什么问题对不对?”我设想着如果我留下,李叔叔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以你的聪明应该不止。”方伯伯笑了,并直言不讳。

“我四十岁时有可能爬到市委书记、市长的位置吗?”我追问着。

“副职!”他想了一下,“因为你是女人!”他对我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我觉得我在和一个老狐狸在对弈,我展开了笑颜。

“以我的中文程度,我四十岁时可以做到博士导师;也可以修到好几个博士学位,也许已经拿到了国务院特殊津贴了!”我笑了,不是吹牛,当时在坐的也没有一个人,认为我是在吹牛,他们知道我是实话实说。

“不能比!”他还在笑,笑容里多了几份欣赏。

“我喜欢文学,同时我是个很傻、很执著的小女子。付出了努力拿不到回报,我会失落。我只会在我最有把握的领域发展。就象那块苦瓜,我只会拿一块!如果我知道此路不通,我会避之不及。”我最后一句算是对他的承诺。

终于吃完了饭,大家坐到了大厅里。姐姐静静的帮刘妈切水果,为大家倒茶。就象个女主人,而我晕头转向的,不管多不像酒,毕竟那是酒,而我一点酒也不能喝的。我只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不行,方家对我的好奇,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输是什么感觉?我记忆中,你只输过一次!”方伯伯深深的看着我。

“输?”我一怔,马上想到了高考那次,我输了七分!所有人都记住了我这一次的失败。可惜的是,我从不认为那一次我失败了。我笑了起来,“那得问方诚了。”

“大学四年,我任她打骂、奴役!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不可能比我考得差!”他笑着。

“是吗?”方伯伯更有兴趣了,看着方诚。方诚怎么会认为方伯伯不爱他,不关心他呢?我想,这个世上他最爱的还是方诚,他的独生子!

“是!”他变严肃了,对着他父亲他显得特别的紧张。

“不是要做无用功吗?你不是在假装成绩不好吗?”

“不!我以为是,可不是。那一年她在总结、在研究,如何从基础开始,又能在最短时间内,让我补习成功。我玩了好多年,我的基础真的差,考完之后,我看了她给我的资料,她相当敏锐的抓住了核心。没有她那一年的努力,我考不上北大。如果她把那一年的时间用在自己的身上…我想不出她能考成什么样!”他想了想,站了起来:“我一直不想对李叔叔承认我比不上她,高考之后我特别高兴,我终于赢了!我向他证明我并不比肖盈差!我知道我是这个特殊家庭的一份子,我有特权,所以我对李叔叔说我想查卷。他甚至想都没想就让人带我去了。我并不想看我的卷子,我想看的是她的,我想知道她哪些错了,好取笑她。可看完卷子,我傻了。”他苦笑着,伸出了他的左手,手心上有七个蓝色的墨点。我知道,因为那是我刺的。

我写字时他把手伸在下面被刺到的,弄得我现在习惯的每写完一行,就把笔尖向上,生怕会再有一只手在下面。可是这和我们高考有什么关系?姐姐也坐了下来,听他说下去。

“因为书写习惯,肖盈喜欢用钢笔,还是那种又尖又利的钢笔,写字时还喜欢打点!写完一行,点那么一下,写得越高兴,点得越重。那年的英语首次采用了电脑阅卷,选择占了很大比例。我想她应该是先做的选择,就把那小卷放到了大卷的下面,英语可以说是她考得最好的一科,她那一年拿了满分,可是被电脑扣去了十五分。你还没想到吗?”他看着我。

我想了一下,“因为那些‘点’吗?”

“你喜欢用钢笔,尖而利的钢笔!卷子可没我的手掌那么厚,那些墨点不规则的点在了小卷上,有的很不巧点在题目上,电脑可不管你是不是笔误,我是提前交的卷,你跟着我出来了,就没检查,不然你就是那一年的全国高考状元。”他显得很气馁,甚至有些不平,“你陪我干耗了一年,怎么还可能考那么好?”

“因为我一直比你聪明。”我得意的笑着,这还是他第一次承认比不让我,让我开心不已,“才十五分而已,就凭着这四年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值回票价了。”当不当‘状元’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突然我想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这些年你任我打骂,不是因为姐姐,而是因为那十五分?”

“那当然!追老婆是我自己的事,我才不走妹妹路线呢!”他还不忘对姐姐表决心。我笑了,点点头,摇晃的站了起来。

“伯伯,对不起,我有点头晕。祝大家新年快乐!”我往外走想了想回过头,“伯伯,在走进这个门口时我们都不知道方诚是谁的儿子,我到现都不知道您是谁。姐姐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她选了方诚,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他。别怀疑他们的动机好吗!再有就是我从不觉得我优秀,会念书算什么优秀?我的优秀是姐姐的牺牲造就的,真正优秀的人是她。所以这么多年,我唯一认可方诚的就是他这一次的选择,他似乎总能找到最适合他的生活方式。”我摇晃的爬上了楼,躺在浴缸里我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还是那杯‘天使’全化成了眼泪,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哭着。

我醒来时,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两点了,醉后清醒第一件事便是我很口渴。我下楼找水喝,饭厅里还有灯光,还有人没睡吗?我走过去…

“为什么不能是肖沁?”方诚愤怒的声音,他在和谁说话?

“你真的爱肖沁吗?不是为了和李叔叔斗智?不是因为肖沁的年龄和职业,还有她和周大正的关系,可以用来自污?让李叔叔对你彻底死心!不是因为我们都认定了肖盈,所以你偏不?”方伯伯显得很尖刻,晚饭时的儒雅风度全然烟没,有的只是一个政治人的尖锐。

“爸!”方诚的声音很苦闷,“沁很好,她不漂亮吗?不够温柔吗?为什么你和李叔叔都会想那么多?我不想从政,李叔叔为什么就是想不明白?自污?对!沁的年龄、职业包括她和周大正的关系,都会是我成为一个政治家致命的污点,所以你们会想到我是不是故意的。不是的,我爱她!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不相信我是真的爱她的,就连她都不相信!知道吗?我们结婚了,这么久我都没有碰过她,因为她不确定,她害怕!你们都在问我这、问我那个,回到这了,你们对肖盈的兴趣明显超过了她,你们让她怎么想?爸!这里承受最大压力的人其实是她!求求你们,为了我的幸福,放过她吧!”

“为什么不是肖盈?”方伯伯的声音有些些沉重。

“为什么该是肖盈?”他不胜其烦,“肖盈很好,真的好!可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个,我们都不得是属狼的人,我怕她,我们相互鞭策,我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有意见,我写书她会拿书扔我,会写一大张意见,哪怕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也能找出来,她总认为我该做得更好。我有时觉得我是陀螺,而她是那个鞭子!沁不一样,她信我、尊重我,认为我是一家之主。爸,我从没有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沁是需要我的,你明白吗?”

“你要是选项肖盈多好!”方伯伯又长叹了一声:“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是多大缘份!而现在,你们也许注定要有缘无份的纠缠一辈子了!去睡吧!”

“爸!”

“如果你选的不是肖盈,就不该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做一辈子的朋友才是最正确的!儿子啊!你知道你有多蠢吗?”方伯伯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为什么?”

“去睡吧!”

我看到人影一闪,我躲到了黑暗中,方诚上楼了。方伯伯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也就不能动了。

“出来吧!”方伯伯的声音,他知道我在这?我走了出去,他对我笑着指着方诚刚刚坐的椅子让我坐下,我看看,方伯伯对着门口坐着,而方诚背对着门口,难怪方伯伯能看到我。我坐到了他的面前。

“酒醒了?!”他对我笑了笑,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失态了!”

“哪有,人生该有放纵的时候,不过你真的自律,醉了都要把握自己!不累吗?”他的眼神中有浓浓的怜悯。

“方诚不是刚刚说了我和他都是属狼的人吗。这个理论是他告诉我的,我后来查了一些资料,狼是世上最自律的动物,狼群就象一个小社会,特别有次序。再有就是狼是一夫一妻制的,有很完整的家庭体系,公狼母狼的分工,安排得特别拟人化!他们甚至做到了彼此忠诚。人都不可能做到,狼却做到了!现在我也特别喜欢狼,我很高兴他认为我也是属狼的!”

“狼?”他想了一下,笑了笑,“真的不想离开他们吗?做学术研究在这儿也行,我还可以为你安排出国。”

“考上研究生就可以住宿舍!离得太快、太远,姐姐会不安的。”我已经无力伪装了。

“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我和他都是属狼的!”我笑了,想了下,“因为我们很相近,因为李叔叔的关系,我们在有意无意间,相互注视着对方成长。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是《七侠五义》,因为我看到他在看,书被老师收去了,他站在办公室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老师对他训斥,特别平静,他们班主任快气疯了,可是他大有‘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感觉。”

回忆让我快乐,我不禁微笑起来,想想那时的方诚,他真的可爱得紧。方伯伯已经不用我说下去,他知道为什么了。

“恨他们吗?”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呢?姐姐是我最爱的人,如果方诚爱上别人也许我会恨,会不服气,可对象是姐姐!他这一次真的没有选错!用女人看女人的目光来说,姐姐真的漂亮、动人,她富有女性的魅力,这些都是我没有的,我也是这半年才开始注意姐姐,我记得姐姐去北京陪我时,方诚回来对我说她真漂亮!那时的方诚就注意到姐姐的美丽!我把一切都当作了理所当然,那四年,他有家里的钥匙,周末时他比我更乐于回家,他宁可陪姐姐在家包饺子,也不肯和我去校园舞会!有时他的个性像孩子,李叔叔对他的要求太高,刘妈又不理解他,而您太忙了!他喜欢我,因为有一度他认为我是真心关心他的人。再后来,姐姐也成了那个关心他的人,他觉得姐姐更适合他。他从姐姐那里找到了他倾慕已久的家庭生活,于是他确定了人生的方向,他是个普通的男人,只想要一个普通的家,过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日子!伯伯,由他去吧!现在的他挺好,政治太肮脏,他适应不了的,只是去查一下高考的卷子,就认为自己运用了特权,他真够傻的!他刻意把自己放到了一个纯净的世界里。现在找这么纯的男人实在太难了!我得不到让我姐姐得到也不错!‘肥水不入外人田’对吗?”我对他笑着。

“李利是方诚妈妈的养兄,算是方诚的舅舅!李利和方诚的母亲订过婚,后来李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了婚事,方诚的母亲在伤心之余就嫁给了我。方诚出世时我不在,是李利把她送到了医院,他们那一次得到了彼此的谅解,她把方诚交给了李利,好象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一般!我赶到医院时她已经去世了,方诚就在李利的怀里。李利没有结过婚,甜甜是家乡的孤儿,李利把自己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教养这两个孩子身上。我知道李利把对方诚母亲的爱全部转给了方诚,他要方诚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太急切了!让方诚对他避之不及我一直在观察他们,对于方诚我是个旁观者,也是无为而治,因为我知道,方诚的根在李利那,他对他的教育从本质上说是对的,只是方诚太想惹我的注意,做了很多事,他越想这么干,我越不能注意他,玩累了就不会再做了!而结婚这件事我是始料不及的,我要想他不会是想用这事来刺激我吧?我不想他这么毁了自己,更不许他毁了你们姐妹!还好,你们处理得很好,主要是你处理得好!真的好!”

他对我说着方诚和李叔叔的旧事,他看上去真的老了,一个父亲的担忧全写在了他那张苍老的脸上。他坐正了身体,对着我,很郑重的对我说了一句话,“方诚以后就请你多担待些了!”

这就是他说那些故事的原因?他要我照顾方诚。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是认真的,他把方诚交给我?我呐呐的不知如何应对,“不是该对姐姐说吗?”

“你更了解方诚!专业、个性等等,他怕你,你手中的鞭子不会让他走弯路,他躲进肖沁的怀里就是为了你手中的鞭子!你就像第二个李利!”他看着我,我怔怔的看着他,在那一夜我和他达成了一份契约,那个除夕成了我此生最难忘的日了。就象方诚的母亲把方诚交给了李叔叔,方伯伯把方诚托付给了我;也就是那一夜,姐姐把她的全身心交给了方诚。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清晨时姐姐,含羞带怯的幸福神态、加上方诚看姐姐那付恨不得吞进肚里样子,便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不一样了,结果也就不难猜了。早餐时她甚至答应去给父亲扫墓!虽然只是在墓边站了一下,但也让肖明高兴半天了。

下午我和肖明去了他母亲家里,算是礼貌,看到他继父和继兄,我才知道父亲把肖明交给我们实在是不得已为之。从那家出来,我轻轻的搂住了肖明,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我唯一的弟弟,就像姐姐照顾我。

肖明去找旧同学时,我独自慢慢走回方家,在路上我又遇到了张家裕,他似乎有意识的在等我。只是为老同学叙旧?我不相信。更何况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不会对我真的一下子就情根深种吧?我不相信。但我还是和他一起到附近的咖啡厅坐下,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还是昨天那些无聊的话题,不过,他似有若无的试探着昨天在方家的情景。似乎他很想知道方伯伯怎么“杀”方诚吧?

“你这么恨方诚?”我不禁笑了起来,他们这些衙内是不是都这样…孩子气:“只为了小时候弄破头这点事?”

“那是小事,不过气不过!我妈让学校开除他,可是李秘书长却找到了我爸,那会我爸可没现在官大,不过现在也没李秘书长官大。我爸回家又打了我一顿,让我妈给我转了学…”

我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那个歇斯底里的妇人,那个就是张家裕的妈妈吗?天!为什么小孩子的世界里,还要加入这些成人的法则?我不禁有些同情这个人了。

“转学了应该就没事了吧?”我想想问道。

“可是我还是会关注他,我只挨过他的打,也只因为他而挨过打!”张家裕苦笑了一下,我叹了一口气。人一生之中总会有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次小事而影响别人的一生,而当事人却一点也不自知。他看为叹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一下子考上了北大,院子里都炸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子弟不出错就已经是好孩子了,而像方诚这样,凭自己考上北大,对我父亲又是一次刺激。他还是和你一起考上的,父亲那时看见我就有气。都不想和我说话,本来我自己考上大学他应该很高兴的…”

“为什么和我考上就会生气?”我不知道这里还有我的事。

“因为你是潜力股啊!李利喜欢你更重要的是你是肖沁的妹妹!”他盯着我的眼睛,有些玩味的笑了起来。我愣愣的看着他。

“还没想到?”他再次冷笑,“周大正!周大正的父亲是咱们省老政法书记,周家五个儿子,前面三个都在不同时期参军入伍而长期牺牲了,老四参军之后回来上大学,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是现任的政法委书记。周大正是小儿子,从小被父兄宠坏的老来子。周家早就认定了肖沁是周大正的人,而你就很不一样了。娶了你就等于得到了周家的支持,所以李利很在意你和方诚的关系。这也是我好奇,方诚回家之后老爷子的反映的原因。这次方诚的祸是闯大了。”

我好一会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方伯伯说的如果不是娶我,两个人都不该娶的原因?娶姐姐等于得罪了周家,对方家来说不能不算是个阻力。不过至于吗?现在什么时代了,还有这样利用婚姻关系的权利斗争?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为什么要来对我说这些?”我觉得他是故事来对我说的,应该是有用意的吧。

“没有!”他摇摇头,笑了一下,想想,“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吗?多少能为方家加上一个支持者啊。为方诚的愚蠢挽回一点损失!”

我笑了,我多少知道了一点张家裕的想法了,他来找我,因为对他的家庭来说,我还是潜力股,我的背后有方伯伯和李利。我谢谢了张家裕的咖啡,后就告辞了。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因为我不屑说谎,可是我不敢得罪他,用他们的思维是我不能再为方家,为方诚再加阻力。我改变了回方家的打算,去了周叔叔那,有些事总得去交待一下。

已经是近傍晚了,他还是一幅宿醉未醒的模样,看到我,他竟然哭了!我无话可说,只能静静的陪着他,他哭够了,看着我,问道,“沁现在幸福吗?”我点头,他也点点头,“那就行了,起码她是幸福的!”

我突然有些嫉妒姐姐了,这两个男人都是好样的!我觉得周叔叔不是那种因为被抢走爱人而会报复的小气男人,不会是张家裕在说谎吧?再想想,也许失去了周家的支持,对方伯伯来说影响应该不是很大,可是对方诚的将来却真的意义深远,除非方诚真的一辈子远离政治;不然,等待他的也许是周家全部的阻力。可从方诚的角度来想,他本就讨厌政治,厌恶父亲的道路,这样也不见得是坏事,我似乎多此一举了。想到这儿,我心态平和下来,和周叔叔一起吃的晚饭,他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就象是个父亲。最后我对他说,我一直当他是父亲,因为这样我一直不愿意姐姐嫁给他,不然姐姐早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说他知道,他当我也是他的女儿,因为这样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我的气,他为我感到骄傲。他说他爱姐姐是因为他从没见过那么天才的律师,周叔叔很自负,他想找一个最最聪明的女人、生一个最最聪明孩子,姐姐就是那个女人。他愿意等待!没想到他等到的是姐姐嫁给别人的消息,他苦笑着。

“什么?你喜欢姐姐只是因为她够聪明?”我看着周叔叔,“能为你生一个聪明的继承人?”

“有什么不对吗?”他一愣。

“没事!我觉得幸亏我一直反对这件事!”

周叔叔冷笑了一下,看着我,“你以为方诚真的对你姐一点企图没有?娶了你姐,他就别指往在水城的政治圈里混了。不过听说方诚本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娶沁也许只是一种自污,让方家人、让李利,对他辙底死心的花招而已。当然我不是说他对沁没有一点感情,不过比起他来,我起码还算君子!”

我没法反驳他,可是我对方诚总有一份信任,我觉得他不会,我相信他不会。我甚至没有质问他,拥抱了姐姐,我和小明坐当天晚上的飞机回了北京。

第 8 章

方诚和姐姐初七的下午才回家,他们去西山住了几天算是渡蜜月。而那几天我一直在读书,我真的开始维护自己的完美,因我发现那对我来说相对容易些。而肖明不知道是不是户口解决了,加上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了,他变得很活泼,这些天他快玩疯了。不过他的成绩已经比现在的同学好太多了,玩一下我也不反对,我有时会羡慕他,我好像没有这么疯狂的玩过,不禁感叹,年青真好。

“肖明呢?”姐姐一进门就问道。我愣了一下,才想到她们回来了,合上书想了一下。

“玩去了吧!”他好像跟我说了去哪,不过想不起来了!只要不出格我都不会太在意。

“你怎么当人家姐姐的…”方诚伸了一个脑袋进来,他们俩还真是一脸的幸福神色。我揉揉太阳穴,我知道我的平静日子到头了。

“她在念书呢!”姐姐拉开了他,对我笑着。

“只要不出格我,不会管他。正是玩的时候,不玩可惜了。”我算是给姐姐解释。姐姐点点头,算是同意我的观点,当年她就这么说过我,可惜的是我没听,我希望肖明学会。

“晚上想吃点什么?冰箱都空了,你们这几天不会只是在吃方便面吧?”

“随便!”我再次翻开了书,心不在焉的说着。

“好好用功!”她笑得像个小女生,我记得还是我考大学那会她说过这话,爱情?!他们出去了,并轻轻的替我带上了门。我愣了一会儿,静静的合上了书。他们回来了,而且是以相爱的姿态回来。心乱了什么读?!终于我站了起来拿了外套出去。

方诚正在擦拭家具上的灰尘,姐姐也在厨房里忙碌着,我才想起这些天,除了泡面之外我什么家事也没做过,家具上已经蒙上一层灰,厨房里估计也是一团糟吧?有点脸红。方诚看到了我,“出去吗?”

“嗯!想去图书馆查点资料,算了,明天再去也行。”我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打算帮忙。

“你去吧,快关门了。”他摆摆手。

“对,你快去吧,离考试没几天了!”姐姐也跑了出来。

“我最不怕的就是考试!”我笑了笑,拿起抹布开始干活。

“人之目以照见之也,以瞑则不见!”方诚突然说道,这是我们惯玩的游戏,从书中挑一句对方背后一句,再说出处!

“其所以见接见,所以接不同,其所以为照,所以瞑异。《吕氏春秋》卷十六先识览第四之知接篇的卷首语;先王之教,其荣于孝,莫显于忠!”我反问。

“忠孝,人君人亲之,所甚欲也。显荣,人子人臣之所甚愿!《吕氏春秋》卷四孟夏纪第四之劝学!阅读就是抛弃自己一切意图和偏见,随时准备接受突如其来且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书本,不是来自作者,不是来自约定俗成的文字,而是来自没有说出来的那部分,来自客观世界中尚未表达出来而且尚无合适词汇表达的那部分!《寒冬夜行人》。当我对我的祖国有疑惑,伤感的意念的时候,”

“你这伟大而力的俄国语言是我唯一的依靠和帮助,我不能相信如此的一种语言,不是属于一个伟大的民族。屠格涅夫!”他得意的对我拍拍手。就这样我们不知不觉中一起擦完了客厅,我才发现姐姐和肖明不知道怎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听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玩文字游戏。

“好棒啊!”肖明已经听傻了。

“是啊,我都不知道你们的书念成这样!”姐姐也感叹起来。

“高中时她为了让我背书想出来的,我背不出就得打手板。她背不出也会让我打,为了能打到她,我可是拼了老命了!从公式到单词,从古文到政治,我们无所不背,一直到大学毕业。不过大学时,就开始背各种典藉,也不再打手板了,改赌鸡腿。唉!沁,我这么瘦,就是她赢光了我的鸡腿!”他对姐姐抗诉着。

“是啊,我这边赢了,你那边还不是吃回去了?”我摇摇头,那时我就算赢了,也会找个理由让他帮我做点事,用鸡腿和他换,哪会真的让他吃白饭。

“我做苦工换的!沁,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可怜,打饭、去图书馆占位置、全是我的事。”他还在诉苦。

“小气鬼!姐姐,我出去了!”我看看表,图书馆应该是关了,不过书店应该还没关。

“这么晚!”

“我找的又不是什么典藉,书店就有。”我拿起了外套。

“看到没有,我的鸡腿就是这么让她赢走的。”他还不服气。我懒得理他了,匆匆的走出了家门,我在书店里一直待到关门,在路边摊随意吃了一点东西才慢慢的走回家。我知道我这样不行,我有点后悔了,也许我该留在水城的。

姐姐在客厅里等我,身边满是文件,看来她在工作。她看顺嘴就问:“饿不饿?”

“家里没人吗?”家里静悄悄的。

“方诚在写东西;肖明说这些天玩疯了,该用点功了;我在看文件。”她扬扬手里的文件夹,想了一下,“每天这么读不累吗?”

“除了念书,我不知道我还该做什么?”我幽幽的说道,自己都感到有些酸酸的。

“写点东西吧!不是一直想写本书吗?”方诚正好出来,坐到姐姐的身边看着我。

“我说过我写不出来!拿起笔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的书念得太好、也太多。也许现在我对投考的专业没什么把握,有点紧张。不过不用担心我,现在是在为将来出国做准备。你们可是说过要送我出去的。”我再次披上了坚硬的壳。我有时觉得我不是属狼的,而是属乌龟的。

“不如直接出国吧!”他良心的建议,“想学东西不如直接出去学,国外在文学理论方面已经形成了系统。”

“我舍不得我姐,行不行?在我没有确定你会对她好以前,我会盯住你的!”我故作凶恶,转向姐姐,笑了笑,“别担心我,我一定能考上,不如赌赌我能考第几啊!”

“我不想你太辛苦了!”她深深的看着我。

“读书对我来说也许是最不辛苦的一件事了!”我笑了,对他们摆摆手回房间去了,和他们相对,对我来说更难,更辛苦!我听到姐姐的叹息,我把那声叹息关在了门外。我没睡,我仍在看书,如我对他们说的除了念书我还能做什么?那天夜里我又听到他们的对话,方诚想放弃现在的书,再去写那种烂书!因为我!

“你劝肖盈出国吧!”他显得疲惫而且无力,“不是想赶她走。她该写点东西,只是在这儿她写不出来,因为这儿有我,她心不静,她不自觉的和我比!觉得我在等着她的笑话,她的输赢观念太重。出去了,没那么多的顾虑了,也许就能写了。”他显得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