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英语不错,考托福没问题。”

“我知道,可是那也得有钱,买完房子,我们手上就没什么钱了。到了那边得交租、吃饭、交朋友…她除了我,她连一个要好朋友都没有,因为太优秀了。中国人有时很可鄙!我现在没时间陪她读书,聊天了,她就只能与书为伴,这样下去不行!所以还是得写第三部!说不定可以在湖边为她租一间公寓。”

“让她知道了她又得骂人,拿书砸你。我觉得没有你能写一本好书,让她更高兴的事了。”

“是啊!要是不听她的,去签名售书就好了。有十万呢!”

“是啊!”姐姐笑了起来。

“你会怀孕吗?”

“应该会吧!”她不确定他想说什么。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

“那就打掉吧!不受欢迎的小客人可以拒之门外的。对不对?”

“别傻了!我还是写些小东西补贴奶粉钱吧!”他长叹着。

他要为我在湖边租公寓!他知道我喜欢,他也知道我在他的身边是写不出东西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在他身边写不出东西是因为,我唯一想写的就是我们的故事,可这个故事是永远也不可以写出来的。他也不知道他越这样对我,我越难过、越难自拔。

清晨我从书中抬起头,我读了一个晚上,看看很早,不如起来煮早点,我洗了脸,煮了一壶方诚喜欢的现磨咖啡。是啊,我也知道他的喜好,他也知道我的需要,可是我们却无法走到一起!这就是方伯伯说的我们注定有缘无份的纠缠一辈子吗?

“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突然忘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的最后两句!”我瞎掰着。打开冰箱,我思索着我会做什么早餐,想想我还真的什么也不会。我拿了鸡蛋,面包看看姐姐,她看着我,一脸笑意,看来她和方诚学坏了,存心想看我打算怎么收场。我白了她一眼,在脑中搜索着书里的菜谱,好像是有介绍食物的做法的。经过对比,我决定做点比较简单的。

“想做什么?”

“法国吐司!好象不难。”我边想着边做,并不确定。她也不拦我,我努力回忆着书中的细节,蛋液混合一点果汁一点盐,把白面包片浸一下,放到平锅里煎一下。很容易,我甚至还找了一个漂亮的盘子装上。我对姐姐得意地耸耸肩,她笑了。

方诚和肖明闻香而出,“有点像《法国日记》里的早餐!”方诚想了一下,那本书他也是读过地。

“得分!”我敲敲盘子算是给他加分了。

“能吃吗?还是只做给姐夫吃,好毒死他抢回大姐?”肖明夸张的叫道。姐姐本来想吃的又放下了,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可以吃吗?”

我切了一大块,赌气般塞入了口中,他们大笑起来,姐姐吃了一口点点头,“是还不错,没想到书里还有菜谱!”

“不然不会有诗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颜如玉’了!说不定我哪天心情好,煮一桌‘红楼’菜来给你们试吃。”我似乎被成功冲昏了头脑,大放这豪言壮语。

“您省省吧!我听说有人试过,难吃无比!”方诚摇摇头,不敢苟同。

肖明也说道:“二姐,你快别念书了,快念傻了!”他故意露出一脸担忧的模样。

“我先把你打傻!”我瞪着他,方诚笑了笑,吃完最后一口,亲亲姐姐的面颊就准备上班了。

“等等!”我想了一下,叫住了他,“我没送你们结婚礼物,姐姐说你们不需要什么,这些天我仔细想了一下,决定送辆自行车给你。你真的太缺乏运动了,再这么下去真的成人干了;第二件事是,你和姐姐结婚了,但是,你并没有义务养我。以前我让我姐姐养,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姐姐是嫁给你,而不让你入赘肖家,所以从这个月开始我得交伙食费。不然我只能搬出去住,这儿的房主写的可是方诚的名字;第三就是肖明。肖明还小,得让你们来照顾 ,但我已经工作了,所以我想和姐姐分担肖明的开销,尽一点做姐姐的责任。我说完了!”我看着他,他也注视着我。

“非要和我算这么清楚吗?”

“我是为了姐姐才这么做,她嫁给你是因为她喜欢你,你娶她也是。这是你们共同建立的家,你们让我和肖明住在这里已经很好了,我不能让我们成为你们的负担,更不能让我们成为你们婚姻的隐患。若干年后,我不要听到你对姐姐说,是我们拖累了你!我也是属狼的,我有我的骄傲,你明白吗?”我正色的看着他。姐姐和肖明都没有插嘴,他们知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谈判,或者是决裂。

我转头对姐姐笑了笑,“对不起,不是想伤你的心,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你嫁给他是他高攀了,你从不欠他什么。在你们的婚姻这中,你只要专心的经营你们的感情就好,其它的事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明白吗?”

“你让我觉得你随时会离开!”

“无不散的宴席!姐,我长大了!”我对她笑着。拿起了包,看着还是一脸铁青的方诚,“不走吗?迟到了可就没有全勤奖了!”我拉着他往外跑,他甩开了我,自己冲出了门外,我摇摇头,追了出去。白天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社里时已经下班了,可是他在等我。我知道他想说早上的事。白天我就想到他会这样做了!

“为什么这样做?”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我的脸,看上去他真的生气了。

“是朋友在问还是姐夫在问?”我坐到了他的对面。

“有区别吗?”

“是朋友问,我会说因为我怕你辛苦;如果是姐夫问就是早上的原因。”

“我不辛苦,辛苦我会说的。”

“我听到你们说话,我不想听你们说话,可是家里只有这么大。姐姐不年轻了,孩子是越早要越好。而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用最好的状态、用全部的心力来写这本书。就像姐姐说的,你能写一本好书对我来说才是最高兴的事!再说我也不能这样没有责任感的活下去了,过年时我去了肖明妈妈的家,爸把肖明交给我们并不是想让姐姐为难,而是他没办法了。从那个家出来我对自己说,我要好好的照顾他,就像姐姐照顾我。照顾不是就在嘴上说说的,我从不说谎,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让我这么做,那么我真的只有搬出去了,那样姐姐会更伤心!”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就是这样才不能允许!如果你不是走进了这个家,你成不成名,你能不能写出好的作品,也许我没这么在意;因为内疚,因为我和肖明,让你无法写你想写的东西,我会怎么自处?你这个笨蛋!我梦想去英国,可是不是现在,我会凭着自己的努力完成梦想,靠着你出去了也不会用心学习的!你不是要完成我的梦想吗?我的理想是写本像《飘》一样的小说,那就替我完成它!”

“我不喜欢你拿着鞭子的样子。”他似乎头痛。

“现在也拿着在吗?”我不觉得自己在鞭策他,我不是很轻言细语吗?

“你拿着软鞭子!你逼我不得不好好的听你的,不得不好好的写书,不走弯路;跟李叔叔一样!他引诱我读书时就说,我想当混混就得当个好混混,把那本《七侠五义》给了我,让我学五鼠。”

“五鼠?你想当混混?!”我不禁笑了起来,可是心里更苦了,我现在不正是为了方伯伯来替代李叔叔的角色。

“不行吗?”他瞪着我。

“行!回家吧,姐姐该着急了。”我站了起来,他收起了稿纸。塞入了抽屉中,并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那一定是为了赚外快写的,我没作声。他现在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第二天我为他买了辆自行车,普通的样子,太时髦了也不配他。那天肖明到我房里和我聊天,他好像没这么认真的想我和聊聊,我只能让他坐下。我想也许是为了昨天我要求负担他的事,他看上去很凝重。

“怎么啦?”我对他笑着。他看着我,想了一下。

“还是放不下姐夫吗?”

“又想说什么?”我怔了一下,强笑着。

“爸死时,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你那时才知道他喜欢大姐。那时大姐并不喜欢他,你完全不必让自己过得这么苦的。姐,你这是何苦呢?看你这样,我难受。”

“过年时我去看周叔叔了,我一直觉得很抱歉,觉得姐姐和他在一起也许也会很幸福,可是我们聊了会,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姐姐可以给他生一个聪明的继承人!他不是真的爱姐姐,而是因为姐姐很聪明!我特别欣慰,姐幸亏没嫁给他,!你明白吗?”

“那你怎么办?”他怜惜的看着我。

“我会好好的念书,将来这附近买房子,你可以两头住,等到你要结婚时,我和姐姐一人出一半钱,在我们两家的中间再买一套房子,把你夹在中间,永远在一起。”我笑着。他也笑了,毕竟是孩子。

以后方诚每天开始骑车上班,也许是放开了心情,他渐渐的健康了起来,又有些像中学时白白胖胖的模样了。在那时我也开始了写些东西,不过不是为了赚钱,我只是想了解他写这些时的心境,他用多少了时间、辛苦的程度?只是我没他的手快,我也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对他的要求高,也不敢对自己要求太低。再说,我也不会写一些迎合大众的东西,所以让我写得很艰苦!有时会不禁想他写这些违心的东西时会不会和我现在的心境一样?!应该相去不远吧!于是我只好拿大学时的习作来交差。一月下来竟然比正职赚的还多,但心情却大不相同,那些文章有些是当时的作业,那是给老师看的;有些是笔记,是一时兴起的杂想,都不是为了赚钱而作的,我有种被污辱的罪恶感。方诚会和我一样吗?他甚至还写了很多抨击当前畅销书文章,心情想必更糟了。

姐姐如期怀孕了,我是从方诚口中知道这个消息,那天清晨起床时,在厨房里的人不是姐姐竟是方诚,他已经煮了咖啡,但整个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轻啜着,苦涩、醇香的液体流过舌尖,味觉触动了我的神经,让自己清醒,再看着他。他手上拿着鸡蛋,却不知道该用鸡蛋做什么。

“怎么啦?”我终于开口了,我怕他再这么下去,会傻掉。

“我…肖盈!你说…你说我会是个好爸爸吗?”他哭丧着脸,就好像这不是件好事一样。

我想了一下,看着他,“你怕什么?”我努力的用平常心来看这件事,努力克服着心中泛起那一抹酸苦。

“我也许会像我父亲那样太专注事业,我忙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还有我很孩子气我…”

我低头笑了起来,他看到我的笑容停了下来,我的笑容让他得到了暂时的平静。我又喝了一口咖啡,才抬起眼帘看着他,“你都知道了,还怕什么?”我反问着他。他看着我,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也笑了,他只是没有准备,他太年轻了!

“谢谢你!肖盈。”他真心的感谢着我,我摇摇头,举举手中的咖啡,没说话。转身看到了身着睡衣的姐姐,她在这儿多久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我对她笑了。

“要做妈妈是什么感觉?”

“你可以赶紧结婚,自己试试。”方诚从我身后窜了出来,跑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边没好气的说着。刚刚的安下的心,又被紧张代替,“你想吃点什么?吃鸡蛋好不好?还是喝点牛奶?”

“我来吧!”我放下了杯子,那天的咖啡特别酸,我放了一匙糖。

“姐,要我给你买《育婴指南》吗?咱们没个老人,什么只好看书了!”我边做早餐边说着。

“对!买书!我去买!”方诚忙点着头。

“不,肖盈去买!”姐姐忙否定了他,我看着她,等她说下去,“我怕你把书店搬回来!”姐姐含笑看着方诚,她似乎很喜欢看到方诚紧张的样子,这是爱的表现吗?我给她热了一杯鲜奶,

“想吃什么?我来做!现在你要保持心情愉快、营养均衡。对了,晚上我会早点回来,晚饭我来煮,你别动手。”

“随便吧!我不知道你还是孕妇专家!”姐姐拿我打趣。

“没知识也该有常识,书上多得很。”

“肖明说的是,你快读傻了。别念书了,玩去吧。去旅行,玩开心一点,你真的是念了太多书了。”姐姐深深的看着我。

“现在别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我笑着。方诚一直看着我们,他似乎平静了。我会做的实在有限得很,我还是尽我所能的做了一桌子,心里还想着,得去买本孕妇食谱了。想想又笑了起来,我真是念傻了。

“什么日子,二姐你不用上班吗?”肖明揉着眼睛回来。

“对了,上班!方诚,快换衣服!”我边叫他,边冲回房里,等我回来他还守着姐姐。我快疯了,“你不上班!”我吼着。

“请假好不好?”他专心喂姐姐吃着东西。

“姐!”

“我知道,你去上班吧!一会我也要上班了。”

“上班?那怎么行!”他惊叫起来。

“我不管你们了!”我自己冲出了家门,中午在编辑部附近的书店里我还是看到了方诚,他专心的看着书。《孕妇须知》!我突然想到他是难产出世的,他母亲因为这个去世了。所以他惶恐、不安。我没和他打招呼,转去了另一家书店。

那天晚上,他还是抱了一堆书回去了,肖明边看边捧着肚子大笑,姐姐也是,她那时还没什么反应,那短短的几天是我们那一年里最快乐的日子。姐姐有孩子了,我那颗纷乱的心渐渐的安静下来,全心全意的照顾着姐姐,希望她可以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也只有几天的而已,姐姐开始孕吐了,我们才知道灾难的降临。

第 9 章

姐姐怀孕了,最年长,最冷静、理性的人,变得虚弱不堪。让原本该晴空万里的家,一下子便笼罩在阴云之下。妊娠反应,不是该是正常反应吗?为什么到了我家成了灾难?

开始时我们以为是正常的现象,她边吐我们边给她再吃,总想着,怎么着也能吸收一点吧。可当她连吃水果,喝水都吐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问题严重了。方诚都不敢上班了,因为姐姐也不能上班了。我提议上医院,可是姐说什么也不去,说没听说过妊娠反应还要上医院的。这样持续了几天,方诚给刘妈打电话,连土方都用上了,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时,方诚下决心了。

“肖明你去按电梯;肖盈,按电话叫出租车。”他沉着的吩咐着我们,我们忙碌起来,车五分钟后到,方诚抱起了姐姐,姐姐一个劲的对他摇着头。方诚对姐姐说,“别怕花钱,这孩子咱们不要了。”他有如烈士断腕般悲壮。

我傻傻的跟着他们到了门口,他们这些天不去医院只是为了怕花钱?我们家穷成这样了吗?方诚进电梯后让我别跟着,在家里等电话。我站住了,在电梯门缓缓关上时,我捂住嘴、别过头哭了!肖明后来跟我说,他们都看到了!

我在家疯了一样找着东西,在他们的房间里找,找什么我也不知道。终于在他们的抽屉里找到了他们的存折。三个折子,一张我见过,那是父亲的遗产,写的是肖明的名字;还有一张是房子的贷款折,每月他们要还一仟块给银行,那时方诚每月的工资只有两百块而已!他们疯了!第三张里有一万块,看看日期,应该是方诚的版税。如果不是姐姐这次入院,我想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想到看他们的收入。天呐,他们是不是疯了!他们不是疯了,他们只是为了肖明!电话来了,方诚让我去拿他的存折,那张一万块的,姐姐得住院。

医生说姐姐的体质不适宜怀孕,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拿了自己的存折,还有那张一万块的,去了银行。我和方诚一起上班的,他都买房了,我却只有两千块!这还是那个月我写字赚的外快。

医院里姐姐已经进入了病房,和大夫谈过,想保住孩子只能住院。她每天要打的营养素得两百元!这还不算其他住院费用,算一下那笔钱只能住一个月而已。我看着他,他拿着那笔钱,样子很无奈,他想了一下对我说请我给他父亲打电话。我没问要说什么,有什么可问的,不过是为了向他求援!我没回答他,我去了姐姐的病房,又是一个大病房!我其实是很怕医院的,从妈妈那时开始,后来是外公,再后来是爸爸,现在是姐姐!站在门口,我竟然不敢进去。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这儿是妇产科,病房里很吵,人声,孩子的哭声,还有笑声,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这儿怎么看都是喜气洋洋的。姐姐在最里面靠窗的那一张床上,床上满是阳光,我的心却很冷!肖明老实的坐在病床边的木椅上,她已经吊上瓶了,看去精神些了,我坐到了她的床边。

“想什么?”她说话了。

“我在想多少名人出世前把自己的母亲送进了医院!这孩子将来一定了不得!”我调侃着她,可是并不好笑。

“你中书毒了!”姐姐笑着,想了一下,吐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平平的腹部,“其实可以不要的。”

“知道吗?我想到几个?郑庄公因为是难产,所以母亲不喜欢他;还有…还有方诚,他也是难产,不过母亲死了,所以他从不过生日!明白吗?”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方诚是难产?”

“他没告诉你?你也没有问过他吗?”我觉得我失言了。

“后来呢?”肖明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说书的!我只知道这么多而已,我说我妈死了,他说他也是。只是带了一句。他很怕,这是个阴影,所以你这次放弃了孩子,就等于永远放弃。也许只是一时的困难,我们一起努力克服好不好?”我笑着对她说道。

她笑了,不过不是看着我,她对我身后的方诚在微笑,他交完钱回来了。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一直知道她聪明,可是有时我觉得她是太聪明了!她聪明的懂得掩饰自己的聪明!方诚走到了她身边亲了亲她,对她笑笑,转头看我。

“你带肖明回去吧!他明天得上学!”

“我们排个班好不好?我们两个!”我对他说。

“还有我!”肖明大声说着,生怕我们还当他是孩子,不过那时,不,我们一直当他是孩子。

“不用,她又不是生病,只是养胎,到了这儿就安心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他摇摇头,我看着他,想想我笑了笑,转头对姐姐笑了。

“我们回去了,你和姐夫好好的安胎!记住要高兴,生个快乐的宝宝!”

“我有事你会照顾孩子对吗?”姐姐突然对我说,方诚也怔了一怔。

“别瞎说话!”他的手紧紧抓着姐姐的手,他在害怕。可是姐姐目不转睛看着我的眼睛。她要我的承诺。我笑了笑。

“你可以自己来!”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自从有了方诚,我和姐姐之间似乎有了点什么,我们之间已经不能像以前好样无话不说了,也不能和以前那样胸怀坦荡了。

“你会吗?”她在强调。她是个好律师,可是我好象从没看过她打官司,这是在法庭上的她吗?我想了一下,她想干什么,和方诚的母亲一样为孩子买个保险吗?

“为什么不是方诚?”

“我更相信你!”她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她认真的。我觉得口很渴,想笑却笑不出来,看了方诚一眼,他很茫然,因为他靠不住?!

“你知道我会!”我点点头。

“我还是想听到你亲口答应我。”她露出了无邪的笑容,看上去像个孩子。我笑着!

回到家里我没有给方伯伯打电话,因为我没法向他求助,我不能让他觉得方诚娶姐姐是错误的。我给肖明看了那三张存折,我对他说我必须向他借父亲的遗产,因为家里没别的钱了。而且,我们不能向方诚的父亲要!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他看着我,很生气,因为我小年了他,认为他会舍不得那点父亲原本就是留给我们三个应急的钱。我对他笑了,我知道他会这样,可是我必须和他说一声,我很高兴,我没有猜错。有了那笔钱,姐姐就能多住几天了,我就还有些时间去找钱。

不过方伯伯还是来救了我们一次,在方诚打电话回去问刘妈姐姐不能吃东西时,方伯伯似乎就想到了,他让人送来了刘妈和两万元钱,不过他不知道姐姐住院了,只是让姐姐买点好吃的!如果姐姐不住院,姐姐真的可以买一房子的好吃的!刘妈的到来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她很能干,可以做很多我们做了不了事,比如照顾姐姐,替方诚进补,他一直没再回过家,每天早上去上班,晚上就在医院里写作,并且趴在姐姐的床边睡一下。如果不是刘妈的补品,他熬不过去。

姐姐住了四个月,方诚只是第二个月的发薪日回来过,拿钱回来!婚后补回的那点肉,又消失了,他看上去很颓废!分配完必要性开支,他手中就所剩无几了,我所做的就是把钱放回他的手里,让他给姐姐买束花!因为我也在赚钱,我和他同是同学、同事、同专业。

“不用复习了?”他似乎又生气了。

“写东西就是复习,我没乱写,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是把我以前的写的作业,笔记拿出来了!你知道我那时我写了很多。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只是修改了一下。”我有点怕他生气,是啊,我们不是一直是相互鞭策着吗?

“那不是为赚钱写的!”他很愤怒。

“我知道,所以才值钱!你都不知道有多抢手!”他盯着我,我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涨的眼睛,我很累了,那些日子里我也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囫囵觉。好一会儿才抬起眼来看着他,“别和我客气好吗?”他想了一下,默默的走了。

刘妈和我一起的时间长了,也开始抽空和我说些阵年旧事,老人家,没人说话是件残酷的事。于是在那四个月里我知道了方诚父母和那位李利李秘书长的故事。感觉中那也是个浪漫的故事。

李利小时候叫得宝,他父亲是方诚外公的把兄弟,两个人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当年还救过他外公一次,李家的爷爷一直没孩子,而方外公却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好容易李奶奶和方外婆都有了孩子,李爷爷就说,如果是女儿就给方外公做媳妇,如果是儿子,就给方外公做女婿,如果说方外公能生下个女儿的话。可惜的是那时两家同时生下的都是儿子。李爷爷就说那个承诺对方外公永远有效!在方妈妈没出世以前,李爷爷就去世了,上山打猎却死在了猎物手中,李奶奶改了嫁,方外公说她改嫁他不拦着,可是孩子不能让她带走,那是他的女婿。据说当年这可是很精彩的一幕。于是,得宝就留下,可是方妈妈那时还不知道在哪呢。几年后方妈妈终于在全村人的期待下出世了,听说那时村里可高兴了。方外公是村里的支书,于是他的孩子们都可以上学,包括他的‘女婿’得宝!可是除了得宝他的三个儿子都不是念书的材料,只能算是认得几个字不是文盲罢了。方外公对他们也不失望,不想念就算了,在乡下只要有力气就有工分,他乐于供喜爱读书的得宝念下去。到了方妈妈到了上学的年纪,就是得宝每天背着她去上学,在得宝的帮助下,她念得竟然也不错,不过过了几年,得宝考上了县中学就结束了,因为没有人再教她了,她过了几年也没能考上中学,就在家里务农。得宝对她很好,总是从县里给她带些书回来,方外公给他的钱,全让他买了书送煤方妈妈了,所以方妈妈那时也是村里数得上文化人了。初中毕业后的得宝考上了高中,只是不能去读,他回了乡下。在那个乱世里,他能做的只是回家。那年村里还来了一个人,说是来改造的,人那就是方伯伯,他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让方外公看着他。方伯伯是在法国完成的学业,他带来了很多的书,于是他的小屋里总是会出现得宝和方妈妈的身影,方伯伯很喜欢得宝,一边给他书看一边鼓励他,不要放弃。大概是得宝二十岁,方妈妈才十七八吧,方外公说让他们成亲算了,没有人反对,因为在村里人眼里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了。只是得宝没有说话,出村了好几天,回来后对方妈妈说不行。没有人知道原因,方妈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跑了出去,全村人都出去找了,包括方伯伯,方伯伯第二天才把她从由山上带下来,方妈妈想了两天,就对方外公说要嫁给方伯伯。方外公想想觉得他们出去了一夜,已经有了闲话,不如让他们成婚算了。得宝是他养大的,做不成女婿虽然生气,可是他仍当他是儿子,气归气,可还是原谅了他。方伯伯当时并不想和方妈妈结婚,他对方外公保证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惜的是方外公说,他也相信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别人不会相信,他们已经想到得宝拒婚就是因为方伯伯和方妈妈早就有了私情了!于是为了方妈妈的闺誉,方伯伯不得已娶了她。没人知道得宝,也就是后来的李利为什么会拒婚,可又为什么会对方成那么好,一切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方伯伯官复原职,李利去读了大学并回家乡办学,一步步的做到了县教育局局长。再后来,方伯伯把他带到了身边一边好让他更有发展,另一方面是为了方诚,六岁的方诚只会打架,让方伯伯头痛不已,为的是让他去教方诚。

“您呢?”我看着刘妈。故事里没有她啊。

“我!方诚生的时候我四儿子已经半岁了,得宝就把孩子给我抱来了,村子里就这规矩,谁没个事,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再后来方书记把方诚接走了,挺不是个滋味的,就跟我儿子似的。再后来方诚在城里越来越不像话了,得宝就让我进城看着他,说不怎么吃我的奶,就是我的孩!我们老头就说,去吧,别看着孩子毁了。”

我看着她,一个小巧的南方老太太,虽说没什么文化可看着就那么质朴。

“方诚说他当您是妈妈!”我感动了,轻轻有说道。

“他要是选你就好了,起码年轻点,生孩子也没这么费劲。”她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回厨房去了,她挺怪的,没事时总在厨房里呆着。我无话可说,对她来说方诚是儿子,她心疼儿子,我又能反驳什么?只能回房间写东西赚钱了!

不是说所有旧习作都可以卖钱,那是读者的时代,不是你写什么他们就看什么,而是他们想看什么,杂志社才会让你写什么,不然赚个鬼?有时我觉得自己就象是个等着下单的厨子!每天就看着单子读书,找稿。那会正是读《易经》热,各种书籍、文章铺天盖地,我要写相关的评论、或是一家之言,个性使然,不敢胡说八道,常常连夜读书、定稿,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我才明白方诚那时想赚钱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来来烤问灵魂了!在我疯狂的为钱忙碌时,发生了一件事。一件有趣而且幸运的事。那也是那年最好的事之一。

那天我正忙着,刘妈引了个人进来,我正等着杂志社的人来取稿也没有在意,只是顺口问他是哪的,他只开口说了‘读书’两个字,我就扔出了两张稿纸给他,头也没有抬。‘读书’杂志,约我写《水浒》人物谱。我想他取了稿就会自己离开,稿费他们会自己打到我户头里。我多少有点文人情结,亲手卖文有点做不出来。我只听到自己翻书、写字的声音。好容易写完了,再看了一次,改了几个字,读者应该看得懂了,我叹了一口气放好。那是‘春耕’杂志要的。

“上次你写的《《水浒》的英雄情结》和这一篇是一个系列的吗?”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不禁抬头,一个鸡皮鹤发的老者,他手上拿着我的文章。我点点头。

“为什么不结集出版?”他又问道。

“本就不是为了发表才写的,再说结集不如卖字来钱快。”我累极了。

“那为什么还要写?是你写的吗?”他一脸狐疑。如果不是我家教好,我只怕早叫刘妈赶他出去了。我只能对他笑了笑。

“老先生,我忙得很,不如您拿了稿就请回!”我转身去找《清史》,我所在杂志要一篇关于乾隆的文章,明儿一早就要,我对那位好大喜功的皇帝还真是不甚感冒,对他那本诗集更是觉得可笑之极,不禁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史学家,干嘛要写这个?对了,赚钱!得撑到姐姐出院。

“是旧作吗?”

“是,大学时写着玩的。”他锲而不舍,我也不好太刻薄,只好和他边说话边看书,边做笔记。

“你哪所大学的,几岁?!”他开始对我好奇了。

“落迫江湖,有辱师门,母校不提也罢!”我自嘲着。

“很缺钱吗?”

“老先生,我家里有病人,这房子每月得还银行贷款,我真的没时间也没力气和您闲嗑牙。你要说什么,一次说完好不好?”我生气了,主要是太累了,我真的想好好的躺下睡一觉。

“想考研吗?或者你是研究生?”

“我会考研,不过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看家里的情况。我去年才大学毕业!”我知道如果不好好的和他说完话,他是不会罢休的。只当是休息一会。

“那就学‘对比文学’吧!我等你来报名。”他给了我一张名片。我疑惑的看了看,不禁站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嫌我烦的学生!卖文并不可耻,你写的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怕什么?大大方方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等什么不缺钱了,结集出版,我给你写序!”他笑笑把那篇文章放回了桌上。他不是什么来拿稿子的。等他走了很久我才如梦初醒,北大文学理论的权威,博士导师的吴老竟然来我家看我的文章!并允诺等我去报名!天,我高兴的快飞起来了,因祸得福了!不禁飘飘然起来,连带着那一篇《十全老人十不全》写得也格外的起劲,把我对他的不满写了个淋漓尽致,反正也不是什么专著,一家之言,用不着那么仔细,不禁心情大好。

到了七月,姐姐终于回来了,他住了四个月,花了五万元,后来方诚常拿孩子开玩笑,说他们是金孩子。是啊,还没出世就成了销金窑!那时买一套小型的两居室住宅也不过三万元!医院还检查出来她怀的是双胞胎。在那四个月里,方诚终于完成了他的那本《姐妹》。出版社对那本书期望值很高,不是为了销售量而是他们想凭着这本书冲击‘茅盾文学奖’!我是那本书的第一个读者,主要是我要把他的手稿打入电脑中,看完了书我才知道他爱姐姐至深,那四年中对姐姐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叙述得充满了诗意,而对我的描述倒还颇为传神,十多年的相互观察,他似乎很了解我了。那颗悬着的大半年地心终于落下了,张家裕和周叔叔的话对我还是有影响,只是我在刻意回避,我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信任方诚。而这本书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在医院把磁盘交给他时,他看着我,“怎么样?”眼神中满是期待,他对这本书是很有信心的。

“还可以更好!”我想了一下,转头看着姐姐,她对我笑着,她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而方诚也大笑起了。

“沁,知道吗?如果将来我有所成就,上台领奖时,我就说,我有成就是我亲爱的小姨子鞭策的结果!因为她的严格要求我才会进步神速!那时还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得到提名。

她回家的第一顿晚餐,也是我们那四个月中最丰富的一顿,刘妈是竭尽所能,因为我们都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方诚为我肖明还有刘妈都倒上了酒,他先举起了杯,“这些日子,大家真的辛苦了,谢谢!”他说不出什么,也许‘大恩不言谢’这句话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该谢谢你!真的,谢谢!”我对他举起了杯,谢他对姐姐的全心全意;也谢谢他没让我失望。

“一家人谢来谢去,有什么好谢的。”刘妈啐着我们,她拿了一个锦袋到姐姐的身边取出了一只赤金镯子给姐姐戴上,“早该给你了,不过过年时镯子拿去改了。别怪刘妈!小子,你四个嫂子进门时我都是给一样的镯子,不许说刘妈偏心!”

“我知道!要偏心您一定会偏着我对不对?沁,你看刘妈会在每个镯子上刻上媳妇儿的名字,这是很难的!每一个都是定做的!”他找出了姐姐的名字给姐姐看,不是普通的在手镯的内侧写上名字,名字是用黄金打成花样贴在手镯的表面。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原先刻的是盈盈的名字吧?”姐姐笑着,大概是因为以前刻的是我的名字,接到信后来不及改了,所以刘妈在过年时,没能拿出来给姐姐…

“是啊!都怪这个臭小子不好,说也不说清楚,害我多花了一道手工费!” 刘妈笑了,她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