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拍了一下桌子,两个人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都不说?不说就都撵了出去。”

锦秀又跪在地上,恳求,“太太饶了我吧!是我求了管事的婆子,才让我哥哥、嫂子进到府里的,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大太太看到锦秀目光闪烁,知道里面有假,眯起眼睛不再深问,“以后再有这种事,必不饶你,你且下去吧!”锦秀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退了出去。

大太太看了一眼初晓,“你呢?刚才有什么话说?二小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晓知道已经瞒不过去,刚才她本想将从锦秀嘴里打听到的话说给大太太听,可是现在锦秀的事已经被抖了出来,她再提这件事…

“还不快说。”

初晓再也不能想别的,跪下来道:“二小姐这几日担心大小姐那边,所以才会…”

大太太目光尖利,“定是你又在二小姐面前说了什么闲话,还不快说出来,是不是等着让人拖出去打死…”

初晓这才浑身一抖,说出来,“是奴婢无意中向二小姐说起了,八小姐可能会嫁给大姑爷做妾室。”

“你又是听谁说的?”

初晓半天才挤出两个字,“锦秀。”

大太太冷“哼”一声,她早就看出这两个丫头之间有什么猫腻,果然是如此,“早就不让你多嘴多舌,在院子里乱传话也就罢了,明知道你主子心思重,你还到她耳边去说。”

大太太又问,“锦秀哥嫂的事你知不知道?”

初晓忙回话,“知道,上次锦秀帮八小姐过来送东西,二小姐问起来,我就将锦秀家的事说了,二小姐这才让崔执事家的帮忙给锦秀哥嫂安排个差事,二小姐也是可怜锦秀才这样做的。”

大太太道:“这事怎么不跟我说?”瑶华背着她做这些事,莫非是有什么心思不成?特别是淑华嫁出去之后,府里就只剩下瑶华一个是她亲生的,她们娘俩的关系也就越来越亲近起来。再加上瑶华的病,做娘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倾注的关怀多了,心里就更加在意。

可是最近,大太太渐渐觉得瑶华插手的事逐渐多了,淑华每次进府都要去瑶华那里坐坐,有些主意分明不是淑华能想出来的。

淑华、瑶华两个姐妹好她心里不该有什么才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放心。所以借着太医的话,她不准府里任何人在瑶华面前说任何事,一来是真的让瑶华养病,二来,有些事她已经不想让瑶华插手。

大太太还没有审完初晓,外面的雅琴进来道:“二小姐屋里的翡翠来说,二小姐的病又紧起来。”

大太太“忽”地一下站起身,刚才对瑶华的那些个狐疑顿时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满心的担忧,叫上众人,“快走,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动作(下)

容华回到屋里,过了一会儿锦秀才回来。容华刻意板着脸坐在一旁,锦秀当着屋里所有丫鬟的面又认了一次错,容华看在锦秀是大太太赏下来的丫鬟,这才没再为难她。

屋子里的其他丫鬟早已经吓得不敢做声,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柔顺的八小姐,竟也有几分的倔脾气。再看看锦秀的样子,早就已经面无人色,眼睛红肿,想来在大太太那里也受了责罚。

锦秀的事给所有丫鬟提了醒,所有人不自觉地都多了一分谨慎。

众人都散了,锦秀倒了杯茶给容华,容华接过锦秀手里的茶杯,低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若不是前几天晚上,弘哥到她这里一闹,她还不会这样去试探瑶华。

那天吃过晚饭后,弘哥到容华屋子里来,说起他屋里有个丫鬟叫珊瑚的近来比夏桃用着还要得力,夏桃偶尔还要跟他使些脾气,倒是珊瑚更加乖巧,在他面前从来不说一个“不”字,说到这里弘哥提高了声音,“我屋里正好还缺了二等丫鬟,明儿我就禀明母亲,将珊瑚提了二等的,省得说我屋里没人可用了。”

容华不知道弘哥屋里几个丫鬟的脾气,还没说话。

夏桃在外面悄悄听弘哥和容华说话,不小心被木槿发现了,木槿故意撩起门帘,大声道:“夏桃姐姐进来吧!”

夏桃进屋,弘哥脸顿时垮下来,容华这才知道,弘哥这般说话是和夏桃闹了不愉快,

弘哥要拉容华进套间里,夏桃已经走进来,冷笑一声,让容华来给评理,“八小姐您说说,二爷要用什么人,哪有我们说话的份,我只是提醒了二爷几句,二爷就跟我急了,”说到这里,夏桃的眼圈已经红了,“我只是说,二爷有心要提屋里的丫头,提谁不好,非要提珊瑚。碧钏、红钏都是一早就跟着二爷的,二爷怎么不想想她们。”

弘哥使起小孩子的性子,“我是主子,我想要用谁就用谁,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你是母亲屋里的,所有人就都得高看你。”

这话连损带挖苦,夏桃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

“珊瑚以前是二小姐屋里的,我跟前的丫鬟有谁是一进府就跟着我的,你怎么就偏说珊瑚不好?照你这般算法,你以前还是大太太屋里的,你比珊瑚又如何?”

夏桃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红了,“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仗着是太太屋里的了,如果我是那样的,早就到太太跟前去了。”

弘哥也负气冷笑,“别以为你在太太面前就能得什么好。”

这话越说越僵,容华在一旁插话,“木槿,你先带夏桃到耳室里坐坐。”

夏桃走了,弘哥仍旧沉着脸生气。

容华笑了笑,“不过是小事,你跟前的丫头能提醒你,那也是为了你好。想要提拔屋里的丫头是好事,就是要仔细想明白了,我看夏桃是不错的。”

容华虽然没见夏桃几次,但是大太太跟前的人能跟弘哥一条心光说这点,就是很难得的。

弘哥“哼”了一声,“这些年越发娇惯了她,动不动就跟我戗起来,她就是怕珊瑚将来盖过她去,我跟她在屋里吵,珊瑚听到了进来劝,她还将珊瑚骂哭了。”

容华旁边瞅着,刚才夏桃多得是委屈,特别是弘哥冤她是大太太的人时,她掉的眼泪并不假,夏桃比弘哥大几岁,又在弘哥身边这么多年,心里说不定对弘哥已经存了几分的想法…所以才一心一意地跟着弘哥。

弘哥又道:“姐,你没见过珊瑚,珊瑚性子可比夏桃要好。”

容华想了想,“夏桃毕竟跟你时间长,你对她也是信任,而且,很多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弘哥点点头,“姐,你放心,夏桃也只是知道我与姐脾气相投,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容华微微笑了。

弘哥的心智本来就比别人稍成熟些,很多事是沉得住气的,没想到今天却为了一个叫珊瑚的丫头和身边的夏桃闹成这样。

“珊瑚是二小姐屋里出来的?”

弘哥点头,“是。”

这就不得不注意了。珊瑚果然像弘哥描述的心底纯良,性子温顺的倒是好了,万一…容华想到夏桃刚才红了的眼睛。

容华的话似是起了作用,弘哥的火气渐渐散了。

锦秀、木槿将弘哥送走,木槿去给容华倒茶,锦秀往容华手炉里拨炭。

容华问起锦秀,“夏桃到底怎么样?”

锦秀叹口气,“是个直心肠,别人我不知道,平日里凡是和她一道说话,她话里话外都和二爷一条心的,心里也有个痴病,在外面不轻易说话的,只是在二爷跟前就变了样,恨不得事事周到,二爷屋里的好多事都是她一个在办,行事难免泼辣。”

“我不是因为她好才向着她,夏桃确实是不错的。”

容华点点头,锦秀说的和她想的差不多,只是在深府里面,就算有一片痴心,未必能换来好结果。

心里在意的也会被人当成错处。

“珊瑚我也就不知道了,在外面倒是和二小姐一样为人和善。”说到二小姐,锦秀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闪烁,“八小姐,你要多留意一些二小姐,千万不能大意了。”

容华这才诧异地看向锦秀,没想到身边的丫鬟有一天会这样提醒她。

“二小姐和表面可能有些不同。”锦秀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这些。

瑶华。

亲切,和蔼的瑶华。弘哥说起珊瑚的时候,她想起瑶华。

温柔平和,平易近人的瑶华。

她喜欢瑶华和弘哥喜欢珊瑚一样。

从前,她和瑶华要好的时候,她们两个人整日闹在一处,一起写诗作画,下棋赏花,府里有一棵丁香树,她们就将棋盘设在那里,每年六月到了花期,白色的丁香花就会掉满了棋盘,还是她想了个主意,让七七和初晓倒两杯茶来,等到丁香花吹到茶碗里,便是她做的花茶了。

她是一手的臭棋,瑶华耐着性子与她下,有一次瑶华让了她六个子,她险些胜了,却到最后关头,她一不小心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她那时只知道棋盘上变幻莫测,还不知道人生如棋的道理。

而今她重新回到人间,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一切不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年父亲怎么会突然找她说起赵宣桓?而且是那么肯定。父亲在府里的时间不多,又怎么能对一切了如指掌,她将所有事说出来的时候,父亲并不惊讶。

真正知道她与赵宣桓事的人少之又少。算起来除了她与赵宣桓,只有弘哥、瑶华、七七。

她曾想过是不是弘哥年纪小在父亲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重逢一见,弘哥连认识赵宣桓的事都守口如瓶,更不可能会无意中将她的秘密说出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瑶华。其实早在府外,她心里就已经对瑶华有了怀疑。回到府里她更是步步小心,一面应付大太太,一面主意瑶华的动静,从表面上看瑶华真是一个在深闺中养病的小姐。

究竟是不是?

从府里打听到的各种消息,表面上和瑶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细究起来似乎隐隐地都和养病的二小姐瑶华有关系。

既然瑶华能插手三姐、四姐的婚事,最后也一定会插手她和研华的婚事。倒不如她先下手,到底试探试探瑶华是不是如她所想…

于是她让锦秀送画去,只是一幅画,就让瑶华费尽心机收揽她身边的丫头。

比起锦秀的惊慌失措,容华有几分的镇定自若。有些事情只要预料到了就还不晚,她最怕的就是在她毫无警觉的时候,突然给她个措手不及。

容华将这几天的事又重头想了一遍。

今天这个结果,既是她料到的,也是她最不想要的。

瑶华,父亲,赵宣桓,加起来足以否定她的一生。

锦秀仍然惊魂未定,“小姐,你走了之后,大太太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又问我一遍到底是谁安排的我哥嫂,我就像小姐教我的那样,没说出是二小姐。”

容华道:“就算你没有咬出瑶华,大太太也早就看出来了。有些事不需要说明白,再说你这样知恩图报护着二小姐,二小姐是大太太的心头肉,大太太怎么会为难你。”

容华看了眼锦秀,笑着又道:“偷偷摸摸在府里安排自己亲眷的丫鬟不止你一个,大太太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的事放在明处说,大太太不得不给个态度。”当年就是因为后门的侯妈是七七的表亲,她经常让七七通过侯妈来回传递东西,出了她和赵宣桓的事之后,大太太换了府里不少的丫鬟、婆子,她让木槿去打听过,这个规矩大概也是那时候立的。

现在几乎所有的小姐都在大太太掌控之中,这规矩也就没有开始那么严格。

锦秀又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容华微微思量,这样看来瑶华很在意义承侯府的事。

第一次见赵宣桓的时候,她和瑶华躲在屏风后面,她从屏风的缝隙里不小心看到赵宣桓,瑶华一定也看到了。

她喜欢上赵宣桓,莫非瑶华也…

瑶华向来是个情感不外露的,让人看不透。

容华看向窗外,也许大太太和她一样,都犯了一个错误,她们都没有看清瑶华的心思…

“小姐,”锦秀道,“您到底想的是什么?”

容华看向锦秀,她想什么?这几天她也反反复复地这样问自己,直到今天她才想得透彻。

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正妻身份,一个能自我保护的地位,她要利用这个位置尽可能地保护、照顾自己。

其他的,她也不想去求。

第四十章 心机(上)

大太太急匆匆地赶到二小姐处,还没进屋门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里面湘竹在焦急地道:“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话语中夹杂着哭腔,“小姐你可别吓我们。”

“慌什么慌。”大太太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暖阁,她此刻心里焦急,不由地肝火上亢,再看湘竹束手无策的模样,火气顿时高涨,顾不得别的厉声将湘竹骂了下去。

瑶华咳嗽了一阵,本来脸上颜色如雪,现在倒出现了异样的潮红,初晓急忙上前去给瑶华揉胸口,大太太也在一旁柔声道:“顺过这口气就好了。”

瑶华又咳了几声,这才止住。

大太太又问屋里的翡翠,“药呢?快把药拿来。”

翡翠急忙把熬好的药膏子舀了一些拿过来,大太太接过碗,亲手将药喂给瑶华吃,瑶华吃后靠在床头,长了一口气,咳声渐弱,总算是缓了过来。

瑶华微微睁开眼睛,神情虚弱,带着许愧疚,“母亲,又让你担忧了。”

大太太拍拍瑶华的手,“太医让你静养,你不能不听,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我真是白疼你了。”目光一转看向初晓。

“你屋里的丫鬟要是不得用,我就给你换两个得力的来,省得她们整日里在你耳边嚼舌根。”

瑶华不禁拉紧大太太的手,“母亲不要怪她们了,是我硬要她们说的,我心里真正在意大姐,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岂能不想?”说着又咳嗽几声,挨在引枕上,没有挽起的长发从引枕上滑落下来,胸口微弱地起伏,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楚楚可怜,让人不舍得责怪她。

“姐姐在侯府不容易,身边只有几个陪房还算可靠些,我们姐妹又难见面的,有些话也不好跟我讲,我着急也没法子。我在这里养病,平日里多想想父母和姐姐还好,若是连这些都不能想了,心里就太静寂了。”

大太太鼻端都是浓浓的汤药味,再想瑶华不知道每日要吃多少苦药汤子下去,心里顿时凄然。瑶华向来病着,却不忘在她面前露出笑容来,那种乖巧、安慰她的笑脸,总是触动着她。

府里没有别的女儿在她面前会露出这种软软的笑容。也没有谁是真的为府里的事担忧的。

瑶华因大太太的宠爱,说话没有拘谨,拉着母亲软声说话,大太太听了这些体贴的话,平日里绷着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说起了容华,瑶华道:“这次我病大好了,八妹妹打发锦秀来给我送东西,”说着微微笑笑,“送的礼物都是极称我心的,八妹妹才到府里来,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身边更没有东西送与她,就想着等母亲来了跟母亲说说,多关照八妹妹那边一些,我听说八妹妹那边的使唤丫头不多,才有一个二等丫鬟,一个参照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倒是不缺,可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也是不行的,”说着又拿起帕子捂住嘴,咳嗽几声,“我这边又多占了三四个,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是闲着,母亲不能偏我太多。”

说着叫来翡翠,“这丫头也是母亲暂时借我做针线的,如今她的手艺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又有湘竹接手,翡翠也可以回母亲屋里了。”

大太太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府里的姐妹你都挂念着,你有几个心肠?我是怕你累坏了,不然有些事还真的想和你说说。”

说着大太太道:“你素来是看人准的,你觉得你八妹妹如何?”

瑶华想了想,脸上露出肯定的笑容,“兴许像佛家说的,万物都有个缘法。之前府里少了五妹妹,母亲极伤心,现在可不送回一个八妹妹。我素来和五妹妹交好,看得出来八妹妹和五妹妹一样,是个聪明剔透的,母亲看在五妹妹的面上,也要多疼八妹妹一些。”

大太太想起五小姐容华,脸色顿时一变,却也不做声,又和瑶华说了会儿话,“眼见就是冬至,冬至大于年,府里这几天就开始忙了,你这边也要好好养着,等到祭祖那天,以前你不曾见的亲眷们,也该好好亲近一番,方才是道理,好让人知道,我们的二小姐病已经大好了。”

瑶华微微一笑答应了,“我这病如今一日好似一日,偶尔紧起来也是无碍。”

大太太看瑶华那样子,又像是比往日强些了,心里顿时敞快,正说着话,冬蕊进来道:“大老爷回来了。”

大太太这才从瑶华处出来。

出了瑶华的院子,冬蕊在一旁悄悄道:“大老爷脸色不好看,进府就找太太。”

大太太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

进了屋看到大老爷在套间里换衣服,大太太连忙走进去,换下两个伺候的丫鬟,软语道:“今天这么早就回府了。”

大老爷并不吭声。

大太太拿件深蓝色大襟褂给老太爷换上,趁着系纽扣不时地看大老爷的脸色,大老爷始终阴沉着脸,手里攥着封信,径直从套间出来进了暖阁,一声不吭地坐下来,手里的信也拍在桌子上。

冬蕊机灵地端了茶,又和其他丫鬟一起退下去。

大太太端起桌上的茶递给大老爷,“先喝点茶。”

大老爷接过茶碗,凑到嘴边,又没心情喝了,直接将茶碗丢在桌上,顿时泼洒了一桌的茶水。

大太太忙将桌上的信拿起来,“怎么了这是?”低头一看信封上的字,是陶正川的信,大太太正不知能不能打开来看。

大老爷已经道:“看看吧!”

大太太便将信函拿出来,脸上顿时有几分的尴尬。

大老爷怒气冲冲,“好不容易花银子给他捐了个直隶州州判,过了年便可上任,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非要和回来参加明年的秋闱,他肚子里有多少水我还不知道,看不上这从七品的官,我看他丈人能给他个什么好前程。”

“说的好听,说咱们陶家祖籍就是京师,才想要举家从朝阳府搬迁过来,三弟妹的娘家不也在京师里?以为我看不出来。”

大太太任大老爷发泄怒气,一句话也不敢说,陶正川向来性子懦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多半与他新纳的继室廖氏有关,老爷这火气也在廖家身上。当时她是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一不小心大老爷这把火就会烧到她身上。

大太太只能小心地劝慰,“既然已经捐了官,三叔不愿意不如就给了二叔,也不算白花钱,再说三叔的学问虽然不如你,可也不是很差的,这不还有小一年的时间,说不定下下苦功,也就能考上了。”

大老爷看了一眼大太太,“你懂得什么?现在秋闱有多难?寻常人家子弟根本想都不要想。”

大太太又道:“我们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再说不是还有廖家…”

“廖家?”大老爷顿时瞪起眼睛,“廖家要是能管,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捐个京官?亲家老爷不也才做到翰林院侍讲,今年才疏通去了春坊。虽然春坊官是为翰林官迁转之阶,那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有结果的。”

可是这时候又不能得罪廖家,大太太只能再劝慰,“三叔能下这样的决定,想来廖家也是给了话的,只要廖家肯管,等个一两年那也是好的,再说,三弟妹进了京能和廖家多走动一些,也是好事…”

大老爷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柔和的目光总算让他将胸口的怒火压了下去,说起正事来,“圣上已经御批,捕拿川陕总督、建威将军苏锡尧押送进京会审,查他贪墨军费等三十二条罪名。”

大太太不禁惊讶,“老爷之前不是说,这件事上面不会查起来吗?”

大老爷叹口气道:“圣上的心思谁能猜得透。苏锡尧的案子上面着了庄亲王主办,庄亲王是有名的和气王爷,涉案的贵勋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半天不到,圣上又钦点了一个人协办。”

大老爷目光灼灼,“你猜那人是谁?”

大太太问道:“谁?”

大老爷目光闪烁,“武穆侯。”

第四十一章 心机(中)

大太太大吃一惊,“怎么会钦点武穆侯?”

大老爷眉头微蹙,“这桩案子牵连甚广,上有王爷压着,下也要有能吏,既要把案子办了,也不能办得过了,是份苦差事。办不好了上面要责怪,办好了又要得罪不少高官亲贵。”

大太太听到了话外弦音,“这么一说,圣上是想将武穆侯当做能吏用了?”

大老爷摇摇头,“也不一定,圣上大概是看中了武穆侯冷面的名声,才会有这样的旨意。”

“我今天特意乘暖轿从武穆侯府旁边经过,武穆侯府前门庭冷清,想来谁也不愿意轻易去探这位脾气差的冷面侯爷口风。”大老爷琢磨了一下皱起眉头,“二姐儿的事先放一放,看看动静再说。万一武穆侯这事办砸了因此获罪…”

大太太道:“等到武穆侯爷差事办好了得到圣上的信任,这门亲事我们就更不好攀了,再说武穆侯爷的祖母是和硕公主,就算差事办砸了,圣上总会看在和硕公主的面子上…之前为了这门亲事我们已经搭了那么多桥,关键时刻不能错了主意。”

毕竟是一等侯爷兼一等云骑尉的正妻,武穆侯虽然脾气不好,品行上却没有什么大问题,要不是武穆侯早就定下的正妻突然殁了,这门亲事也不会轮到他们家。

大老爷尚有疑虑,“武穆侯和大姑爷不同,武穆侯我瞧着身上贵勋子弟的习气不少,为人更是冷漠不爱与人深交,不似大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