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曹祁这样多情的一个人,不能人道,每天像公公一样活着一定会很痛苦吧。

她等着看他们怎么样像蝼蚁一样的活着。

萧琅看着她,又“啧啧”了两声,道:“看看你的样子,可真是凶狠,我就说你适合做坏人不适合做好人。”

观音掩住自己的眼神,转头看着他道:“我再凶狠也狠不过皇上,皇上可是连你自己的亲爹都敢杀。”

萧琅道:“所以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观音没有再说话。

时间很快滑进了九月。九月里,京城之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广平侯府低调的办了们亲事,朱太夫人为广平侯新娶了个媳妇。成亲那天广平侯没有出席,新娘子抱着公鸡拜了堂,成为京城笑谈。然后还有巩昌侯气势汹汹想要废嫡子另外请封世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再有则是最令观音关心的一件事,庄氏生产,平安生下一女,取名蔚姐儿。

观音没有机会看到这个新出生的侄女,只让人送了赏赐下去。

九月还有一个万寿节。

萧琅自己对自己的生辰没什么兴趣,倒是皇后杜氏,十分有兴致的在后宫给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万寿节。

貌美妖娆的妓伶在上面跳着舞弹着琴,时不时给上面唯一的男人送一下秋波。

杜氏时不时指着其中一个对萧琅道:“皇上你看,这个舞姬的腰肢跟柳条儿似的,真好看…”

“这个歌姬歌儿唱得好,看她模样还有点异域血统,真有风情…”

“这个乐妓…”

极尽推销之能事,恨不得萧琅能马上看中一个,然后当场就天为被地为席…

观音对这种杜氏举办了用来推销美人的场合毫无兴趣,有些百无聊赖的靠在椅子上。

萧琅倒是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

但他对一样东西的热度并不能保持三分钟,见她们跳来跳去也就这么几个动作,没多久便觉得腻了,有些腻歪起来。

杜氏一看,很快就明白这些美人没有让皇帝看上眼,挥了挥手让这些人下去,然后又笑着对萧琅道:“皇上,今天是万寿节,臣妾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皇上。”

观音眼睛动了动,很快就明白杜氏想说的是什么事。

萧琅则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一个贡橘,降它抛来抛去,漫不经心的问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朕听了高兴了有赏。”

杜氏笑着道:“绝对是大大的喜事,是皇家的喜事。”

说着拍了几巴掌,然后便有两个宫女扶着一个娇俏的女子走了上来。

那女子穿着宫装,但却并不是后宫的宫妃,肚子上明显的凸起,含羞带怯的走了上来,直到皇帝的跟前,然后跪了下来,道:“奴婢拜见皇上。”

萧琅眯着眼睛看着她,以及…她的肚子。

观音在心里呵笑了一声,她还以为皇后会等她快生的时候才展示出来,这才五个月,怎么就迫不及待想要在皇帝面前求表现了。大概是上次曹家那个孩子的死将她吓住了,所以急于在萧琅面前扭转印象?

皇后继续笑着道:“臣妾想告诉皇上的喜事是,皇家有后了,宫女小莲怀了皇上的子嗣,已经五个月了。”

萧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魏公公,脸上虽是在笑,但不悦的意味很浓。

魏公公垂下了头,像是在请罪,又像是在反省。

宫里的女人侍寝之后都要喝下一碗汤药,所以宫里一直没有宫妃怀上孩子。当然,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魏公公都会哄着她们说,是皇上盼望子嗣,这是调理身体的补药。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宫女会这样大胆,会发现这碗汤药有异,还会偷偷将汤药倒掉了。

这次的确是他失职了,更是让雁啄了眼,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了落网之鱼,还被瞒了这么久。

萧琅重新转回头来,脸上的笑意不变,道:“的确是件大喜事,该赏。”说着问跪在地上的小莲,道:“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莲有些欢喜又有些害羞的看了上面的萧琅一眼,脸上微羞,但却眸中含水的笑着道:“奴婢不要什么赏赐,只愿永远陪伴在皇上身边。”

萧琅道:“朕说该赏就一定要赏,这样吧,朕赏你一碗红花汤如何?”

小莲大惊,脸色瞬间惨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琅,刚刚她还觉得幸福得如同在云里,瞬间她便觉得如同遁入地狱里。

不仅是她,连皇后和座中的其他宫妃俱是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就连观音都显得有些讶异。

皇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唤了一声:“皇上…”

萧琅却已经转头吩咐了身边的宫人:“去,让人煎一碗红花汤来。”说着转过头,看着小莲道:“朕看着你喝下去。”

殿中的女人们吓得浑身发冷,小莲则吓得瘫软在地上,全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匍匐在地,睁眼看着上面的萧琅,像是在求饶,又像是想要说别的话。

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一碗红花汤灌下去,她焉还有命在。

红花汤很快就被端了上来了,萧琅使了使眼色,然后宫人端着直接给小莲灌了下去。

红花汤见效块,很快小莲便摊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身下流出大量的血来。

她艰难的抬眼看着萧琅,声音虚弱的道:“皇上,这是您的孩子。”

萧琅脸上却无半分怜悯之情,冷冷的看着她,哼了一声道:“朕让你生了吗?”

说着又抬眼扫了一眼殿中的女人们,面无表情的道:“记着,朕让你们生你们才能生,朕没让你们生,就是生出来朕也能掐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在说一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像是“今天的天气很好啊”这样的无关痛痒。

他说完这句话,站起来,连看都没有再看地上的小莲一眼,然后便走了。

观音坐在座位上,身子僵硬了许久许久,直到魏公公回来请她道:“娘娘,皇上在外面等您。”然后她才有些失魂的,像是傀儡一般的站了起来,随着他出了外面,上了皇帝的御驾,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以为那个孩子会被生下来,就算是死,也不会是死在萧琅的手里。

皇帝转头清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挥挥手让人起轿离开了。

杜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丽和宫的,连后来小莲该怎么处置她都没有心思去理了,浑身发冷。宫女端了火盆过来,都没让她暖和过来。

虎毒不食子,但皇帝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

这是什么样的人呐。

杜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冰冷透骨,连这个皇宫都让她有些害怕起来。

第 39 章

第39章

凤藻宫里。

观音对着铜镜发呆,头发梳到一半,手上还拿着梳子。

曼珠轻声轻脚的走进来,脸上带着一股愁意,悄声的对观音道:“小莲身下血流不止,太医的意思,怕是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

不仅生不了孩子,连能不能熬过这一关留住性命都是未知数,就算熬过去了,以后也会体弱多病,不会是长寿之名。

但这些她并不敢跟小姐说,怕小姐会被吓倒,那天皇帝让人给小莲灌下红花汤时,明明小姐也是吓住了。

本来小莲是死是活都不关她们的事,可是想到皇帝对待小莲的态度,却绝对够让人感到刺骨心寒。不管怎么说,小莲都是与皇上有一夕欢愉的女子,可是皇上却完全不在乎她的性命,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就这样一碗红花汤灌了下去…

她不由想到小姐,皇上对小莲这样狠,以后对小姐会不会也…

曼珠连忙将心里的念头甩开,安慰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对小姐是不一样的,一定不会这么对小姐。

何况小姐进宫这么久了,皇上也从来没有说过不许小姐生孩子。

观音听完后,则是将梳子放回了桌子上,叹了一口气,道:“让太医勉力医治她吧。若是能活下来,等身体好些后,送她去皇觉寺。”

皇觉寺是皇家寺庙,犯错的宫妃或是先帝留下来无子的宫妃,一般都会被送往那里落发修行。

曼珠道了一声是。

这个时候,萧琅从外面走了进来。

曼珠见到他,慌忙的屈膝给他行了个礼。

观音从昨天的惊吓中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坐在妆台前没有动,只是眼睛一直看着他,他动眼睛也一直随着他动。

萧琅走到榻上坐下,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宫人们下去。

等曼珠领着宫女们下去后,看着坐凳子上一直眼啾啾看着她的观音,皱了皱眉,道了一句:“怎么,傻了?”

观音垂下眼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起道:“听说皇上以前每次让宫妃侍寝,过后都给赏给宫妃一碗补药?我进宫这么久了,怎么一直没有见过?”

萧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怎么,你想喝?明日让魏公公端一碗给你。”

观音撇了撇嘴,转过身去,她才不想要。

萧琅靠在榻上,突然对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观音本不想理睬他,但想到他那天的狠劲,最终还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萧琅环住她,鼻子放在她的脖子上嗅了嗅,又道:“今天倒是挺乖,看来果然还是要吓一吓才会听话,省得每天还跟朕甩脸色。”

他说完,亲了亲她的脖子,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挑开,伸腿一踢,将踏上的小几连带上面的茶碗一起踢到了地上。

小几和茶碗摔在地上,发出“碰”“哐”的两声,外面的曼珠吓得“呼”的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前面紧闭的大门,有些担忧里面的观音,却不敢推门进去。

过了好一会之后,才绰绰约约听到里面观音有些半恼的声音:“到床上去行不行?”

而萧琅也说了一句什么,曼珠并没有听清,但听得出来心情颇好。

曼珠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皇上对她们小姐发脾气就好。

万寿节后不久,越王在藩地突然举旗起兵。越王打的是“诛暴君,锄奸妃”的名义。

观音在凤藻宫听到时,不由笑了笑,她进宫不过半年,除了杀了一个小孩,还来不及做祸国殃民的事呢,就能在越王起兵的旗帜之列了,她倒该敢到荣幸

大约是萧琅声名狼藉在外,行事过于暴虐乖张,魏王除了自己藩地的军队之外,竟然还真的纠集了一帮普通的豪强和百姓,跟着他起兵叛变,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可对朝廷形成影响的压力。

皇帝派了柱国将军明谙领十万兵马出兵平叛。

明谙原是先帝的宠臣,尚了先帝唯一的胞妹永和长公主。

明谙原是殷家抚养的孤儿,长大之后投身于殷家军中,是殷家门中信重的勇将。后先帝于微末之时娶了殷后,得到殷家的兵权支持,一步步创下新朝。

先帝登基之后,对殷家想要良弓藏,欲废殷后及殷后所生的太子,赶杀殷氏一族。殷家提前得到了消息,意欲逼宫谋反,终因明谙告发而事败。

殷家族灭,殷后自裁而亡,殷后所出的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和嘉兴公主全部死于这场宫变之中。

这件事情之后,明谙得到先帝和郦后的信重,加官进爵,直至骠骑将军。

而在先帝晚年,萧琅起兵谋反之时,明谙却又再一次叛变,帮助了萧琅。

萧琅登基之后,对当年背叛过殷后和殷家的人杀的杀贬的贬,唯有明谙,不仅没有处置,反而加赏了他为柱国将军,另一边却又将齐王妃明氏由嫡妃变成了最末等的宝林,而明谙对此不敢有任何的微词。

明谙于柱国将军府接下圣旨的时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去了元妻永和长公主的牌位前,在那里留逗留了许久许久。

在出兵的前夕,明谙于萧琅登基后第一次请求进宫探望明氏。

萧琅准。

春和宫里。

明谙看着面目苍白,毫无生气的女儿,在门口站了许久许久之后,才声音有些微哑的问道:“阿媛,你还好吗?”

明氏讽刺的看着他,笑了一声:“由齐王妃变为明宝林,日日与佛相伴,你说我过得好吗?”

明谙没有说话,女儿如今所受的一切苦难,皆是她一手造成的。

明氏回转身,点了一炷香,插在观音前面的香炉上,背对着明谙,然后才道:“听说父亲要领兵平叛了,祝父亲旗开得胜。”

明谙没有说话,过了许久许久之后,跨着门槛走进来,看着女儿的背影。

他走过去,握住女儿的肩膀,想要将她扳过来,再多看一看女儿的脸。

明氏却站着并没有动。

明谙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勉强,放下手,然后顿了下,才沉着声音道:“这一次,或许是我与你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知道皇帝的性子,他背叛过殷后,背叛过殷家,他不会放过他。

这次领兵平叛,他回不来了,或许还会遗臭万年。不仅是他,或许整个明家也不会长久了。

殷家当年是怎么族灭的,现在他也要尝一遍了。

明家将会面临的命运,明氏不会不知道。哪怕她再心凉,也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来。

明谙再道:“你的母亲当年与殷后姑嫂和谐,你与皇上少时也有情分,皇上因会留你一命。但是明家,终是走到头了…你我父女缘薄,父亲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他说完这些话,转身欲走。

明氏这时候却叫住他道:“等等。”

明谙顿下脚步,回身看着她。而明氏也转过身来,脸上落郁的看着他。

“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有些事,我也想问一问父亲。”她看着他,眼睛不眨的看着他,问道:“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背叛殷家,为什么要背叛殷后?”

他是孤儿,是殷家将他抚养长大,教他武艺谋略,给他前程。他和殷后一起长大,殷后当年一直将他当成亲弟弟一样。当年殷家被逼谋反,也是因为相信他,才会让他参与到计划中。

殷家对他有大恩,但是最后却是他将殷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遭致族灭。

明谙说不出话来,脸上只有愧疚。

那个明艳张扬,性格似火的女子,那个教会他骑马射箭,真心将他当成亲人的女子。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不是已经忘记了,而是不敢想。

每一次想起来,都是她声声泣血般的质问,问他为什么要背叛她,为何要背叛殷家。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用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戕于太和殿前的眼神,带着轻嘲和讽刺,带着失望,然后那样决然毅然的闭上了眼睛。

她一定恨他呢,他知道。

不过很快了,很快他就可以下去给她请罪了,给殷大哥和殷二哥请罪,给大将军请罪,给整个殷家请罪。

明氏见他不说话,却仍是看着他,一字一字责问道:“郦后真的有这么好吗?值得你背叛从小对你有大恩的人?”

明谙惊慌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道:“你…”

明氏道:“父亲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心里藏了郦后,知道你为了郦后背叛了殷后和殷家,知道我的…母亲永和长公主也是因为郦后死的?”

明谙整个人都颓丧起来,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