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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瞧向他,却愕道:“生气了?我说你发丝软,可没说旁的什么地方呢。”

她说话间抚着秦严头发的手,蓦然划过他的耳,目光甚至大胆妄为的若有所指地往他袍下某处瞄了一眼。

言罢,她还凑至他耳畔轻轻笑了一声,呵气如兰,道:“你到底恼什么呢。”

她的声音娇软甜糯,勾人心婚。

秦严本就被她蹭地一身是火,哪里想到她竟然敢用这样的言语来刺激调戏他,顿时脸色都有些红了,却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亦或者是羞恼的。

总之没有哪个恋爱中的男人经受得住女人这样挑豆,他只觉浑身血液都往一个地方涌,瞬间便被点燃了。

岂料璎珞却趁他被她大胆言行所惊的瞬间陡然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了秦严,往外跑了两步,秦严脸色一黑,正要抬手去抓她,那边璎珞却已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你们,送两盘子清甜时鲜的瓜果过来,世子爷口渴了。”

今日花园中有宴请,各处亭子暖阁之类的都要放上茶点瓜果等物,那瓜果摆放的早了便不漂亮了,这会子临近宴客时候,正有几个丫鬟捧着瓜果等物在湖边经过,璎珞这一喊,顿时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已是有两个丫鬟反应的快,清脆的应了一声往这边过来了。

秦严哪里还好去拽璎珞,脸色黑沉着便猛然站起身来,背过身有些狼狈地平息着气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给爷等着!”

璎珞听他声音暗哑说不出的紧绷,不觉肩头抖动,闷笑了一声,哪里敢在这边多呆,不等那几个婢女过来便忙着道:“今儿还要陪着祖母迎客呢,我便不多陪了,世子爷好生享受这清风,郡王府的瓜果很清甜,渴的话倒可多用些。”

她说罢见秦严依旧背着身子,垂着的手都握的咯咯直响,顿时也不敢再捉弄他了,转身便提裙跑了。

没半个时辰,便到了宾客们陆续前来的时辰,祁阳王年长辈分高,故此并不在府门前迎客,只有身份特别高的客人前来才有小厮迅速通传了迎上一迎。

而今日在府门前负责迎客的自然便是三爷萧敬亭带着大少爷萧承麟,以前萧敬亭总是打扮的文弱苍白,这一来是他身体本就不好,两来却是从小听乔侧妃的话,乔侧妃告诉他,这样才能引起父亲的注意,得到更多的关爱。

然而自从府中多了个练武的胚子萧承麟后,萧敬亭却发现乔侧妃说的并不对,如今他若再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就当真要被父亲彻底放弃了。

故而今日一改常态,萧敬亭穿了一件极为鲜艳的宝石蓝箭袖武士袍,腰间系着革带,挂着玉佩香囊,瞧着比平日英挺精神了许多。这些年祁阳王府只剩下萧敬亭一个独苗,祁阳王倒也有意带着萧敬亭四处走动认识了不少人,今日他站在府门前俨然一副正主模样,笑容热情地迎来送往。

而萧承麟今日却穿着一件紫色镶银丝绣着祥云暗纹的锦袍,少年郎穿了紫色倒显出几分沉稳来,站在萧敬亭的身旁,和萧敬亭一同迎客。

他前些时日虽然也跟着祁阳王走动了一些人家,可到底为数不多,及不上萧敬亭这么些年认识的人多,瞧着萧敬亭有意无意地表现出八面玲珑的迎客之道来,热情无比地叫着这个世伯,转头又忙着拱手称呼那个世兄的,萧承麟也未曾表现出不忿或局促来,只落落大方的在客人看向他时便或抱拳或作揖为礼,间或遇到几位被祁阳王引荐过的长辈,也态度从容得体的寒暄几句,躬身做请,招呼小厮带路。

今日来的宾客们自然也特意留意着两人,像看出到底将来祁阳王府会交给何人,将两人的姿态瞧在眼中,不免神情便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这边儿萧敬亭刚将永宁侯迎进府门,回头就见萧承麟笑着正和兵部左侍郎冯大人说着话,冯大人还极是亲切地拍了下萧承麟的肩头,萧敬亭神情不免有瞬间的僵硬,正要迎上去,就见祁阳王府的传话小厮打马过来,扬声道:“瑞王殿下来赴宴了。”

瑞王前来,祁阳王自然是需要亲自来迎的,萧敬亭闻言忙吩咐了小厮进去请祁阳王过来。

诚王完了,如今朝廷上风头正盛的便是瑞王,不少人都觉得瑞王已经离太子之位半步之遥了,这会子听闻瑞王来了,一些有心思的大人们倒是站定了。

而瑞王来的竟是很快,不待那边祁阳王出来,瑞王便已策马到了府前,他轻车简从,不过带了两个侍卫,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便笑着上前,一面往前走,一面冲四周众人打着招呼,道:“今日本王和各位大人一样都是祁阳王府的客人,诸位无需拘礼,随意便好。”

萧敬亭已经满脸是笑,快步下了台阶迎了上来,撩袍便跪了下来,道:“不知王爷今日会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万望见谅。”

萧敬亭自然也知道如今朝廷的情势,诚王完了,皇上的其他几个皇子都是庶出,瑞王又是论才情能力和经营势利最强的那个,除开二皇子,又是最年长的。

更何况,这回皇帝还是因为瑞王废的皇后和诚王,虽然本来就是诚王一系陷害的瑞王,可皇上的举动也能说明对瑞王的宠信。

在萧敬亭看来,瑞王一定会是将来的东宫太子,而如今祁阳王明显不看中他,他若是能投靠了瑞王,有了瑞王的支持,背不定还能和萧承麟争上一争。

故此萧敬亭的态度当真是恭谦而热情,他这边都跪了,萧承麟也忙跟着下了台阶,正要跟着跪下见礼,谁知膝盖刚弯下一半,身前的瑞王却突然发难,一脚扫了过来。

瑞王作为皇子自然是练了武艺,习了骑射的,这一脚虎虎生风,萧承麟一惊,本能地一个后仰,一手撑地,避开了瑞王这一踢,同时身子一旋,抬脚回击上了瑞王。

瑞王一脚踢空又被萧承麟回了一脚,往后略退了半步,又一拳击向萧承麟,萧承麟这会子已站起身来,侧身避开,抬手回击,砰砰两下,眨眼间两人便过了几招。

最后虽然萧承麟被瑞王一掌击中急退了三步,可瑞王却朗声笑了起来,赞道:“好小子,本王早听人说祁阳王亲自教导孙子习武,又听说郡王府的大少爷是练武的奇才,根骨极佳,今日一试果然不错!看来我大丰不久的将来又要多一员猛将了啊!”

瑞王这一番称赞,顿时便令府门前的宾客们跟着赞叹附和起来,事实上萧承麟年纪还小,方才那几下子确实有模有样,甚是不凡,尤其是他的反应力极为敏捷。

今日来的多是和祁阳王相交的武官或者勋贵府邸的贵人们,多少都能看出些眉目来,这赞扬倒也是出自真心。

萧承麟一时面上微红,他有些想不明白瑞王为什么要这样帮他。

而跪在地上的萧敬亭这会子脸色已经涨的紫红起来,神情颇有几分阴鸷难看,却在此时瑞王似蓦地反应过来想起了萧敬亭般,笑着道:“萧三爷快请起,本王都说了,本王今日是来做客的,和所有客人都一样,无需多礼。”

诸人的目光随之移向萧敬亭,一时将其神情尽收眼底。

056 闹事

萧敬亭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鄙夷,惊异,以及各种了然或怜悯的目光,他死死咬着牙,这才没当场爆发出来。

而这时候祁阳王也刚好从府中出来,方才府门前的一幕,他快步走来时倒也瞧见了,尤其是萧敬亭的神情他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儿子不仅不能承袭他的衣钵,习武领兵,便连气度也如此狭窄,年纪已然不小,如此沉不住气,祁阳王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都是对的。

他上前和诚王互相见礼,这才打破了府门前诡异的气氛,一众人谈笑风生地进了府。

而离府门不远的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中,却有一双眼眸将方才的一幕给瞧了个真切。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苏瑛莺。

她自从上元节知道璎珞和苏景华翻身一变成了郡王府金尊玉贵的小姐公子,她便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在她看来,她会变成今日这种田地都是被苏璎珞姐弟给害的。

她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站在泥泞中,看着原本比她身份卑贱的璎珞姐弟踩着她登上云端,享受尊荣。

可如今璎珞姐弟离她实在太遥远了,而且她如今自己的境况都疲于应对,也实在想不到报仇的法子。

她是琉璃阁幕后的东家,而琉璃阁作为京城知名的首饰铺子,整日里接待的也都是权贵之人,这些时日有不少贵胄府邸的女眷到琉璃阁去置办参加祁阳王府赏花宴的头面首饰,故此苏瑛莺自然听说了今日祁阳王府宴客的事儿。

她也知道今日便是祁阳王府正式将璎珞姐弟介绍给知交好友的日子。

她心中实在不甘,一早便被一种声音驱使着乘坐马车到了祁阳王府门前,本来她也没想着做什么,可这会子瞧见瑞王对萧承麟的维护,苏瑛莺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俏脸都扭曲了起来。

她眸光微闪,不再多看,吩咐道:“走吧。”声音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马车缓缓而动,转了个弯儿,离开了祁阳王府门前的长街。今日府中宾客盈门,府门前街上停靠了不少马车,苏瑛莺的马车倒未曾引起注意。

男客们从正门而入,而女眷们则是从角门直接乘坐马车进了郡王府,接着再换成了小轿,一路抬进垂花门。

郡王府的女眷少,郡王妃唐氏辈分高,不适合站在垂花门迎客。今日却是请了萧二夫人过来帮衬着,这位萧二夫人的公爹乃是祁阳王的嫡亲弟弟。

而萧二夫人的嫡亲妹妹又嫁进了荥国公府,唐氏娘家的嫡亲外甥,故此萧二夫人平日和唐氏走的便近。这些年郡王府偶有宴请,都是烦劳了萧二夫人过来帮忙。

璎珞跟着萧二夫人站在垂花门迎客,前几日唐氏已经将今日会来的宾客都有哪些府邸的女眷,她们娘家是哪个府邸,有什么姻亲关系,甚至有什么喜爱憎恶都细细地让杜嬷嬷告知了璎珞。

故此璎珞今日跟着二夫人应对的游刃有余,非常得体。她今日穿着一件水银红底织牡丹纹的收腰窄袖蜀锦长褙子,月白色苏绣缠枝牡丹的月华裙,裙摆略扬,露出各缀着一颗龙颜大小南珠的粉色绣鞋。

一头墨发束着个简单的流云髻,上头未带钗簪步摇,倒是缠绕点缀着大小不一的七八朵梅花状的珠花,那珠花却不凡,皆是用成色极好的血玉雕琢而成,巧夺天工,像是真的梅花一般。

一身打扮既华贵又清雅,颜色也颇衬璎珞的气质,令她站在那里,有种令人炫目的美。

“夫人可算来了,早便听说夫人得了几张养生的方子,不几日功夫就保养的像年轻的一辈一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夫人可不准藏私,一会子私底下可得教我几招才成。”

萧二夫人迎上一位新下轿的穿暗紫色对襟缠枝菊花纹长褙子的夫人笑道。

那夫人瞧着已有四五十模样,面上略施了脂粉,气色倒不错,只是有些消瘦,气质却好,浑身有股温和的气态,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萧二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她的话很显然让那夫人高兴,那夫人当下便笑的合不拢嘴,道:“要说这保养方子,你管我要却是怀抱宝物却还瞎寻宝了。”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眼站在萧二夫人身旁的璎珞,萧二夫人瞧不出这里头还有什么眉眼官司,一时倒愣住了,没接上话。

璎珞却是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笑着道:“侄女见过阮夫人。”

说着便盈盈地敛衽一礼。

那阮夫人倒愕了下,复笑着道:“哎呦,这位便是真宁县主吧,当真是个聪慧玲珑心的,怪不得连宫里太后娘娘都喜欢的不得了!”

这阮夫人正是吏部尚书阮大人的妻子,她前些时日被失眠折磨的皮包骨头,差点没一命呜呼,后来还是靠着药膳楼的几个药膳方子调理好了身子。

旁人不知道药膳楼有璎珞一份,这阮夫人的儿子和迟璟奕乃是好友,迟璟奕送了方子进阮府,阮二公子自然是要问清楚的,故此那方子其实是出自璎珞之手,阮夫人心中门清,也因此对璎珞存了几分好感。

她本还想着请了璎珞过府做客的,却不料定安侯府随后便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最后璎珞姐弟更是不知所踪了。

阮夫人是专门问过阮二公子璎珞的事儿的,而阮二公子作为迟璟奕的好友,对迟璟奕的事儿却也知之甚深,也知道璎珞姐弟成为萧家子嗣的事儿,左右这事儿也瞒不住人,便告诉了母亲。

故此阮夫人方才才会说那样的话,看向璎珞的眼眸中也带着一股感激和善意。

璎珞也是因此才猜到她的身份的,阮夫人这边满脸赞叹的称赞着璎珞,璎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夫人谬赞了。”

言罢又冲阮夫人身后两个模样甜美,瞧着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孩笑着道:“这两位便是阮三姑娘和阮四姑娘吧,我常听秋姐姐提起呢。”

璎珞口中的秋姐姐却是荥国公府的唐纤秋,她和阮府的两位姑娘极是要好。

璎珞说着便又冲阮家两位姑娘也敛衽一礼,两人忙回了个礼,瞧着年长些穿银红色褙子的姑娘不觉笑起来,拉了璎珞道:“怪不得纤秋直说真宁县主是个妙人呢,今儿一见果然如此,一会子你可得告诉我们姐妹,到底是怎么一眼便认出我们母亲来的。”

璎珞含笑点头,这才吩咐丫鬟带着几人往千禧园去。

这会子宾客陆续而来,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好些夫人的眼中。阮家乃是天官府邸,吏部尚书掌管官员升迁考核任命之事儿,又是文官,为了避嫌并不常和武将这边走动,且阮府的女眷也有些清傲,不是容易相处的。

如今众人见阮夫人和阮家的姑娘分明都对璎珞另眼相待,而璎珞也应对得体,确实极为出众,不觉皆高看了璎珞几分。

今日来的各府女眷极多,其中便不乏当日在大国寺讲经会上见过璎珞一面的夫人们。

那边吏部右侍郎的夫人焦氏和汝阳侯夫人邱氏当时便都在场,此刻两人就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显然两人已经认出了璎珞来。

焦氏一脸难以置信,道:“就是她,这姑娘生的样貌太好,那日那般情景,若然是寻常女子早便哭死过去了,她却表现的极是不凡,我可对她印象深刻着呢!这定安侯府的姑娘一转眼倒是成了祁阳王府的姑娘,天下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儿吗?!”

焦氏震惊不已,难免声音便略有些高,邱氏却忙拉着她往偏僻处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嘘,你管她之前是谁,只要知道她现在就是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是将来的靖王世子妃便好。之前在大国寺的事儿还是忘个干净的好,就当今儿是头一回见她。”

焦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愣住了,邱氏拍了她一下,急声道:“你也不好好想想,她如今都受封县主了,那朝廷的县主,还是有私邑的县主能是胡乱封的?若然皇上不知道她来历,祁阳王府哪里敢接那封县主的圣旨,接着这份恩旨,将来就是个明晃晃的欺君之罪!”

邱氏言罢见焦氏面色微变,这才又道:“既然她如今已经是真宁县主了,那便说明皇上是知道她的来历的,你管她是苏家女,还是张家女的,如今只能是祁阳王府的萧家女。你这会子乱说话,可不光是将祁阳王府给得罪了,连皇上太后那里都得一并得罪了去!”

邱氏的话令焦氏面色彻底变了,手心都渐渐渗出了些许汗意来,邱氏却轻轻笑了一声,又道:“还有那靖王世子,听闻如今突然摘掉了面具就是因为真宁县主那时候住在慈云宫中,想必对这门亲事是极中意的,他可不是个什么好性人,这真宁县主可碰不得。何况你和她有没什么仇什么怨,有些舌根能嚼,有些却是必需烂进肚子里去的。我也就是和你十年来的手帕交才说这些话,你自己掂量吧。”

焦氏这会子也被点醒了过来,顿时握着邱氏的手:“好姐姐,亏得你今儿提醒的快,不然我可便闯下了大祸事了。”

今日来参加宴席的都不是什么笨人,那些即便见过璎珞,认出她来的,也不过一时露出震惊奇怪等神情来,接着很快便掩饰了过去,都和这焦氏和邱氏一样,没再多提一句。

故此待客人来的差不多,璎珞和萧二夫人一起也到了千禧园的花厅时,也没任何一个人指着璎珞的鼻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璎珞提着的心也略放了下来

不想她进了花厅,站在唐氏身边陪着和众人说话时,府门前却闹将了起来。

却是平邑侯乔源到了,正和萧敬亭说着话,那边他带来的小厮却突然冲过来一个,噗通一声跪在了萧承麟的身前便抱着萧承麟的腿哭了起来,口中喊着,“五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啊!您不知道,自从您和五姑娘被苏家除了宗后奴婢有多担心五少爷…”

萧承麟见这人突然扑出来一通喊便心中咯噔一下,不待他多言,便忙沉声道:“你认错人了!还不将此人拉下去!”

他言罢甩开了那小厮,便冲祁阳王府门前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们迅速上前,不想那边萧敬亭却双眼一亮,突然上前,道:“麟哥儿这是做什么!此人是平邑侯府的下人,平邑侯还在跟前,你怎可随意处置人家的奴婢,这岂是待客之道!”

那边哭喊的小厮趁着这会子功夫便挣脱了钳制,重新抱住了萧承麟的腿,继续哭着道:“五少爷不认识小人了吗?小人是您在定安侯府时伺候过您的七旺啊,五少爷您知道吗,京兆尹已经查清楚了五少爷和五姑娘被大夫人和三夫人联手冤枉一事儿,此事还上达了天听,皇上已经褫夺了定安侯府爵位了!”

定安侯府当时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这小厮如此一喊,顿时众人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时间皆站定了脚步,惊诧莫名地看向了萧承麟。

057 克妻

乔源并非傻子,到底也是做平邑侯的人,一些政治眼光他还是有的,像是邱氏那样的内宅妇人能想明白的事情,乔源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他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一个废了的儿子乔恩珉便置平邑侯府于不顾,跑到这里来众目睽睽之下去和祁阳王府结仇,表示对宫中皇帝和太后不满。

事实上乔源是极恨璎珞的,在璎珞姐弟被定安侯府扫地出门时他甚至还让人寻找过姐弟二人,可他根本就不曾寻到人,姐弟二人像是一下子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乔源今日来参加赏花宴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璎珞姐弟便是祁阳王新认回的一对子嗣,他以前也并未见过萧承麟,所以他方才瞧见自家的小厮上前抱住了萧承麟的腿大哭大嚷起来,他甚至比四周的看客们还诧异震惊,根本就没回过神来。

这会子听那叫七旺的小厮将萧承麟的身份都挑破了,乔源才骤然面色大变,上前一步蓦地抬脚,一脚踢开了小厮,怒声道:“一派胡言!”

可乔源此刻发怒,在旁人看来却像是演戏了。

萧承麟早便被璎珞嘱托过,若是今日真有人揭破了身份也不必惊慌,左右皇上那里早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旁人如何认为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故此今日萧承麟不过慌乱了一瞬,这会子却已经镇定了下来,面色并无任何不妥,只冷声道:“我祁阳王府诚心邀请,不想平邑侯却指使府中下人如此胡言乱语,毁人名誉,请赎我祁阳王府招待不了平邑侯这样居心叵测的客人,来人,送客!”

萧承麟一声令下,便有几个护院冲了上来,乔源面色难看了起来,府门前半点声息都没有。

而萧敬亭却有些不甘,蹙了下眉,道:“麟哥儿这是做什么!兴许有什么误会,更何况有我这个做叔叔的在,这里也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府门前剑拔弩张,却突然传来一阵车马声,有人唱喝道:“长公主殿下到。”

却原来是长公主的车驾到了,本是要从角门直接进府的,可远远见这边府门前好似出了事儿便遣了个下人前来打探,听闻是平邑侯在府门前闹事,长公主索性直接让人将车架开到了这边儿来。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萧承麟几个身上,此刻听到声音纷纷回头,见果然是四匹马拉着的长公主的车辇到了门前,纷纷转身跪礼,长公主并未下车,只让丫鬟推开了车门,目光淡淡在乔源身上扫过,道:“本宫听说平邑侯府的小厮指认祁阳王府的大少爷竟然是原定安侯府的五少爷?可有此事?”

长公主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轻柔的笑意,乔源听的却头皮一麻,额头略渗出了汗来。

他还不曾想到如何回话,长公主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叫七旺的小厮身上,道:“指认萧大少爷的小厮就是你吗?”

七旺一哆嗦,可所谓无知者无畏,他听长公主的声音轻柔,并不似生气的样子,加上他素来就是个傻大胆的性子,顿时便磕了个头道:“正是奴婢,奴婢以前是定安侯府五少爷身边的伺候的小厮,后来五少爷被赶出了苏家宗谱,奴婢们也被发卖了出来,捻转到了平邑侯府。”

长公主扬眉,道:“哦?这样说,萧大少爷的姐姐,真宁县主便是以前定安侯府的五姑娘了?”

七旺顿时磕头,道:“长公主殿下英明!”

乔源听的一惊,怒声道:“住口!”

七旺有些发愣,他是受侯夫人宋氏之命说这些话,揭露萧承麟姐弟身份的,他不明白,侯夫人和平邑侯不该是夫妻一体吗,侯夫人可说了,平邑侯府和祁阳王府有大仇,那苏氏姐弟更是和侯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他今日当众揭穿姐弟二人的身份,便是平邑侯府的大功臣,以后侯夫人一定会重用于他。

他实在不明白,既然如此,平邑侯为何表现的如此震怒。

长公主却目光锐利地盯视着乔源,道:“平邑侯,府上一介奴婢,竟敢当众攀诬皇上御封的真宁县主,如此造谣生事,你这奴婢是在暗指祁阳王府欺君罔上呢,还是对皇上的圣旨有所不满,认为皇上没有识人之明,错封了县主?嗯?”

长公主一句话顿时将七旺闹事的性质上升了几个层次,有长公主这话,祁阳王府便可以一状告到御前,状告平邑侯污蔑其欺君,而皇上已经封了县主,如今平邑侯府却对璎珞这个县主的身份产生质疑,那也是当众打皇上的脸,皇上岂能高兴?

乔源面色发白,跪地磕头,道:“长公主明鉴,这小厮胡说八道,确实不是侯府授意,微臣这便将他带回去严审,一定会审出幕后主使者,给祁阳王府一个交代。”

乔源说着便要拉了那七旺离开,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未曾阻拦。

角门那边,靖王妃的车驾也刚好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便传了过去,马车上靖王妃和女儿长乐郡主听了下人的回报,脸上都闪过惊讶之色。

“母妃,那萧涵嫣竟然是原定安侯府的五姑娘!那她又怎么会成为祁阳王府小姐的?她到底是苏家的女儿,还是萧家的女儿啊?!”

长乐郡主一脸的不可置信,质疑难解。

靖王妃却也面有惊异,萧承麟定然是祁阳王府的子嗣,不然不可能和祁阳王世子容貌一样,且若然他不是萧家的种,祁阳王怎么可能将他带回郡王府且还极为看重,瞧样子大有越过儿子,直接让这个孙子承袭爵位的意思。

可萧涵嫣…她也是祁阳王世子的女儿吗?倘若她也是,那苏定文如何会一直给旁人养孩子,被带了那么久的绿帽子都毫不知情呢?

不过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靖王妃只淡淡笑了下,冲长乐郡主道:“你管她是苏家女儿还是萧家女儿,既然皇上封了她为真宁县主,那她便只能是郡王府的女儿,你切莫像平邑侯那些蠢的,拎不清地胡言乱语。”

长乐郡主见靖王妃目光肃然,嘟嘴道:“知道了母妃。”

靖王妃这才扬声道:“好了,进府吧。”

府门前这出闹剧很快便传进了内宅,唐氏听闻后面色微沉,却瞬间遮掩了过去,也有方才在角门处听到些风声的女客们,进了内宅却没敢多嚼舌根,毕竟方才长公主已经表明了姿态。

她们可没想和平邑侯一样,嚼两句舌根却惹了贵人的厌,太不划算了。

故此虽门前闹了些小插曲,可郡王府的赏花宴却依旧热闹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

说起来,今日还是靖王妃头一回仔仔细细地近距离打量璎珞,花厅中,当着众府夫人小姐们的面儿,靖王妃一脸亲切的拉着璎珞的手,赞叹道:“前两回在宫里也没能好好瞧瞧县主,只觉着容颜照人,今儿这么细看,当真是如珠如玉一般,我一瞧便喜欢的紧呢。”

靖王妃说着便从手腕子上褪下了一对羊脂玉手镯来套在了璎珞的手腕上,笑着拍着她的手道:“伯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一对玉是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勉强能拿得出手,便全做见面礼了,你可莫嫌弃。”

那一对羊脂玉镯子,一瞧便不是寻常货色,润的好似凝脂,没有一点杂质,这样的镯子送给璎珞做见面礼已经算是贵重的了。

今日不少夫人都有送璎珞见面礼,可靖王妃这却也算是独一份,最贵重的了。

众夫人们瞧见靖王妃如此,纷纷打趣了起来。

礼部左侍郎的夫人刘氏便笑着道:“看来王妃是极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呢,瞅瞅,拉着人家的手都不舍得放了呢。”

“真宁县主确实颜色好,这样水灵的姑娘,若是我,也得爱的什么似的,恨不能早日迎娶了回去日日看着才好呢。”永威侯夫人周氏也笑着接口道。

其后几个夫人也纷纷应和着,璎珞只适时表现出娇羞模样,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听见身前靖王妃笑语盈盈的声音响起,道:“你们也莫笑话我,我们家世子爷这才好容易被赐了婚,说的又是真宁县主这样品貌双全的,我这当母亲的为他高兴,瞧着县主稀罕也是人之常情。快莫笑了,小姑娘家的面皮薄,仔细被你们羞坏了,我可绕不了你们!”

靖王妃一脸维护的将璎珞往身前拉了拉,含笑拍着她的手,一脸安抚的模样,那样子便像是真为秦严高兴,真心喜欢璎珞一般。

事实上靖王妃的名声也确实是极好的,京中的人大都知道当年就是靖王妃一再到慈云宫跪求太后让秦严回到靖王府居住的,后来更是靖王妃劝说的靖王为秦严请封世子。

秦严前头定亲过三回,头一回定的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第二回定的是永威侯府的嫡长女,而第三回则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

这三门亲事,女方的娘家都是有权有势的,若然是那种恶毒的后母,又怎么可能不拿捏继子的亲事?完全可以给继子定那种表面风光,实则娘家败落的女子为妻。

可靖王妃显然没有那样做,所以京城人谈起靖王妃来,都道她贤惠大度,对待秦严这个继子可谓尽心尽力。

而秦严到如今年纪却还没能娶上妻,那都是他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实在太过克妻,三个妻子都被他给克死了,还白白辜负了靖王妃和靖王几次三番张罗亲事的一片慈父慈母心。

此刻靖王妃拉着璎珞的手,一脸怎么爱都不过分的欢喜神情,顿时便叫一众夫人们面露唏嘘和感叹。

要知道以前靖王妃在人前只要提起靖王世子,神情便会黯然下来,一脸担忧模样,如今她神采焕发,显然是因为靖王世子的婚事终于又有了着落,真心高兴。

靖王妃这般模样,倒叫有些人想起来几年前靖王妃拉着当时礼部尚书家邓姑娘事儿的情景来,当时靖王妃也是一副欢喜不已,好像放下莫大一桩心事的模样,可没过多久,那邓小姐便上吊自戕了,便连礼部尚书邓府也被抄了家。

此刻想到这些,再瞧璎珞,不少夫人眼中便多了些别样意味。

难免在想,靖王世子克妻厉害,这真宁县主当真能顺利嫁进靖王府去吗?

前头三位姑娘都已经被克死了,这真宁县主难道就会成为意外?

这个时代,世人都相信鬼神命运之说,秦严克妻那是经过三番四次验证的,此刻她们多不相信璎珞会成为那个意外,有不少人已经忍不住面上露出了些许同情怜悯之色。

璎珞觉得靖王妃的热情太过了些,她本就知道秦严和靖王府的关系不甚亲厚,此刻更是对靖王妃起了一些抵触和怀疑。

只靖王妃如是并没任何不妥,璎珞作为未来儿媳,也不适合在此刻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能垂头装娇羞。

花厅中一时有些诡异的静默,唐氏将众人同情怜悯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一阵的不舒服,且这时候才有丫鬟进来禀报,言道长公主的车驾进了垂花门了,唐氏闻言忙和众人都站起身来,一起迎了出去。

璎珞也跟在唐氏的身后,一行人迎了长公主,简单见了礼,随在长公主身边的乔丹华便上前姿态亲昵的挽了璎珞的胳膊,道:“嫣妹妹不是说今儿会准备几样特别的点心招待我们的吗,我都惦记好几日了,今儿可得好好品尝一下,若是不够特别,可饶不了你。”

这话若是出自寻常闺秀之口,难免便会被笑话眼皮子浅,为几样吃食糕点也值当这样宣之于口,可乔丹华身份高贵,又是集各种宠爱于一身的,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了,由她口中说出这等话来,却叫不少闺秀都露出了期待来。

而乔丹华虽性情单纯,可她的身份和得到的娇宠,养成了她眼高于顶的性情,平日并不好接近,如今她对璎珞态度这般亲昵,愈发说明太后是真看重真宁县主,长公主也是极满意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的这门亲事,顿时一众姑娘瞧向璎珞的目光便又多了几分探究和羡慕。

长公主瞪了乔丹华一眼,唐氏却笑着冲璎珞道:“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老呆在我们这些人身边也是烦闷,你带着姑娘们到暖阁自玩耍吧,好好招呼客人。”

璎珞福身应了,便带着诸姑娘们进了花厅旁的暖阁。

暖阁中早便准备了不少供姑娘们玩乐的东西,四处的桌子上也摆放了不少吃食,各色糕点瓜果,璎珞招呼着姑娘们坐下。

姑娘们都是常参加这种赏花宴的,也都不拘束,三五成群的和平日相好的姑娘们寻了地方凑堆坐下便笑闹了起来。

这边璎珞作为主人,刚吩咐丫鬟将准备好的几味热着吃才得味的糕点端上来,便被乔丹华和王雪瑶拉了过去说起话来。

那边长乐郡主见璎珞和乔丹华几个坐在一起相谈甚欢却是扬了下眉,目光一转瞧见那边的罗汉床上英国公府的邓七姑娘,永威侯府的甄三姑娘并几位勋贵府邸的姑娘正说着过年各府请戏班子进府唱戏的事儿,便也凑了过去。

却闻邓七姑娘道:“那个新近冒头的青云班果然有几分能耐,那个新戏《跳粉墙》真真好看的紧,连我这等坐不住,从来没耐性听戏的都喜欢听呢。”

旁边的甄三姑娘闻言也接口道:“是呢,我们家也请了青云班,我和邓姐姐一样也喜欢那出《跳粉墙》,里头青衣的扮相可真是好看,声音也好听,我都看迷眼了呢。”

旁边刘三姑娘不觉面露羡慕,道:“我们家原也想请青云班的,可惜青云班最近火的很,母亲安排这事儿又晚了,青云班都让你们几家给抢走了。”

长乐郡主这时候刚好过去,却是笑着道:“甄姐姐也喜欢那扮青衣的路婉儿吗?可巧我也喜欢她,我还偷偷跑到后台瞧过她呢,甄姐姐不知道,她卸了妆也生的好看,对了,我记得甄大姐姐就是个爱戏的,最喜欢看扮相好的旦角,若是瞧见了那路婉儿,一准也喜欢她。”

长乐郡主口中的甄大姐姐正是永威侯府的大姑娘,甄三姑娘的嫡亲长姐,当年和秦严定过亲的那个。

她此刻提起甄大姑娘,顿时四下安静了下来,长乐郡主这才像是觉出失口了般,抬手轻掩了下嘴,道:“咦,那边的牡丹盆景开的好,我去瞧瞧。”

她说着便转身走了,这边邓七姑娘几个却半响没说话,片刻还是刘三姑娘忍不住扯了扯甄三姑娘的衣角,禁不住低声道:“甄妹妹,甄家大姐姐真的是被靖王世子给克死的吗?”

058 瑞王堵人

甄三姑娘闻言神情有些隐痛,尚未言语,倒是邓七姑娘神情激动地尖声道:“可不就是被靖王世子给克死的!”

邓七姑娘和邓大姑娘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过两人年纪相差极大,当年其大姐定亲时,邓七姑娘才五六岁,长姐比她年长正正十岁,使得邓大姑娘极是照顾邓七姑娘,说是将这个幼妹当女儿照顾都不为过。

故此邓七姑娘对其长姐感情是极深的,如今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邓七姑娘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顿时便引得不少闺秀都悄然停止交谈,竖起耳朵听起这边动静来。

刘三姑娘不觉往邓七姑娘身边挪了挪,低声道:“外头都传言说邓大姑娘是被靖王世子的狼咬死了。”

当年英国公府的大姑娘是去寺庙上香不知怎的坠落山崖,等英国公府寻到人时,邓大姑娘早便断了气,身上确实留了不少野兽撕咬的痕迹。

故此这些年一直都有传闻,说秦严不喜欢邓大姑娘,所以干脆让自己养的狼咬死了邓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