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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严做这些事儿时,并没有告知太后,此刻太后听闻太监的话,不觉面露惊诧之色来,道:“桃上有字?可是何字?这是天降祥瑞于我大丰了吗?”

在场的命妇们闻言也是面露惊诧,又敬畏的瞧着那太监,太监却道:“回太后的话,那桃子上的字连在一处却是两句话,八个字,言道,东风无辜,巫蛊有冤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长公主喃喃的念叨了两遍,眼眶顿时便是一红,扶着太后的手一紧,道:“东风无辜,东风…东宫废太子取字正风,啊,这说的…母后!”

长公主虽然话没说全,也没直接挑明,可她的神情还有她的话,却已经让满殿的命妇们都明白了这八字真言的寓意所在。

顿时满殿皆惊,唐贵妃更是面色一变,银牙紧咬起来。

此处虽都是女人们,可却皆是品级极高的诰命们,虽说女人不涉政,更是不管外宅的事儿,可生活生长环境所致,并不代表她们就没有政治触觉。

先前关于废太子的留言一起,后有姚国政为太子翻案鸣冤的奏折呈上,早便让大家都意识到了一些朝堂动向,如今又突然冒出八个苍天预警的异桃来,顿时她们便觉察到了今后的朝堂风波来。

大殿中死寂一片,太后却是神情动容,双手微颤,道:“当真如此?快,扶哀家到前头去,哀家要亲眼去瞧瞧。”

太后说着已是迈开了脚,长公主和唐贵妃便忙搀扶着紧随其后,她们一动,后来众人面面相觑,便也跟了上去,都想看看是否真有天降预警这样的奇事儿。

前头的大殿中,天玺帝和众大臣也正因那八个桃子气氛凝重。外头响起通传声说是太后到了,天玺帝才收敛了神情,忙起身迎接了出去,太后颤抖着手扶上天玺帝的手臂,道:“哀家都听说了,那桃子呢,可是真有其事儿?”

废太子是天玺帝的元后所出,而天玺帝的元后乃是天玺帝还做皇子时迎娶的,太后是天玺帝的嫡母,这媳妇却是太后亲自选的,和太后感情很好。

后来废太子自然也是得太后喜爱的,这才亲上加亲,迎娶了太后的外孙女,废太子被废黜时,太后便曾阻止努力过,只是后来到底不能阻止天玺帝的圣断,如今天降预警,太后这般神态激动,兼有悲色,也在情理之中。

天玺帝扶着太后的手,却道:“桃子就在殿中,母后慢些,来人,将那供桃呈上来。”

天玺帝此刻的神情也极是凝重,虽说是君权神授,可天玺帝做为君王,愚弄百姓的话却是自己不会信的,可方才那桃子天玺帝却瞧的清楚,那字真的就是生在了桃子上头,用水洗不掉,擦也擦不掉,也已经让太医辨识过,觉不是用什么药水涂抹浸泡的,或者用什么书写的,确实是自然生长的。

天玺帝此刻难免也有些泛嘀咕,难道真就是苍天预警,替废太子伸冤?

不由便想起了废黜太子的一些旧事来,太子是他的嫡长子,怎么不喜爱,小时候他对太子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只是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从来都是微妙的,慢慢的这一份父子之情就变了味道,可是防备和忌惮,猜忌和厌恶。

后来先是发现太子银乱后宫,和他的妃嫔不清白,惩了太子之后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巫蛊一案,当时他确实因诅咒而缠绵病榻,后来便从东宫中搜出了巫蛊之物来,这才一怒之下废黜了太子。

然而前些时日却发现,太子银乱后宫一事儿便是有心人的栽赃陷害。

天玺帝又怎么会瞧不出来银乱后宫一事儿,和巫蛊案大抵是连环计,既然头一件就是栽赃,后头的便更有可能是栽赃了,可废太子已然被废黜,却也不是因其无辜,便能赦免这样简单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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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疯子

废太子是否归京复位,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牵扯太多,纵容天玺帝心中已经有些怀疑当年之事儿,却也不会轻易有所决断。

太后进来大殿,很快便有太监托着托盘呈上了那八个生出字的桃子来,桃子已经按顺序排列好,字迹对着太后和众人。

对于完全不曾见过长字水果的太后等人,乍然瞧见这样一幕实在是震慑人心,顿时便抽气声一片,太后更是眼泪横流,颤抖着手几尽虔诚的触了触那桃子,冲天玺帝道:“皇帝以为此事如何?”

天玺帝却道:“母后,这桃上字到底是否真是苍天示警还未可知,朕还需要进一步查证,今日是盂兰盆节,是祭奠阵亡将士们亡灵的日子,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见天玺帝不肯给个明话,分明在用拖字诀,心中难免有些失望,目光未从桃子上离开,只道:“后宫不得干政,哀家相信皇帝圣明决断,爱民如子,不忍冤枉了任何庶民百姓,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皇上既还要进一步查证,哀家等着便是。”

言罢,这才抹着眼,转身由长公主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太后一离开,秦严瞧了眼站在东边的御史王大人,王大人当即便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苍天示警,可见当年的巫蛊一案却有冤情啊,还请皇上重审当年巫蛊案!”

他一言落下,户部右侍郎白大人也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当年虽从太子的东宫寝居中发现了巫蛊诅咒之物,可废太子却一直不曾认罪,许这中间真有冤情,微臣也奏请皇上重新审理巫蛊案。”

两人之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官员跪下请奏,靖王不觉警告的看向了秦严,却见他不看还好,一看,秦严倒迈了步,撩袍便跪了下来,跟着请奏,道:“微臣奏请皇上彻查废太子巫蛊一案。”

秦严这一跪,引得靖王脸色都绿了,他前两日才刚刚训斥警告过秦严,偏秦严这会子就枉顾他的意思,实在是忤逆不孝。

随着秦严这一跪,殿中又瞬间跪下十几位官员,天玺帝沉目看着,片刻方才道:“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

言罢他大步拂袖出殿而去了。虽是不曾同意,然天玺帝却也不曾处罚任何人。

瑞王站在一旁,脸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难看起来,双拳已经紧握起来,目光却往叶宇轩的方向瞧了眼,心死沉沉。

出了字桃示警一事儿,回京的途中便显得尤其安静,气氛沉重。

其后几日,每日里上朝都有大片官员上奏彻查废太子巫蛊案,天玺帝不置可否,留中不发,这样过了五六日,此事尚未定论,倒是先迎来了太后的寿辰。

今年虽非太后的整寿,大丰又连年遭灾,太后早有言要简办寿辰,可该有的宴席等却是不能省的。

这日一早璎珞便穿戴齐整随着秦严进宫去贺寿,进宫后先到慈云宫,长公主一家却已经在了,不仅乔丹华,便连其兄长三个也都到了,小辈们一一上前磕头后,待天玺帝带着几个皇子到了,便一起陪着太后用了长寿面。

到了近午,方设宫宴,外命妇们也带着自家的姑娘们进宫贺寿,宴席尚未开时,璎珞和秦严便带着安安到御花园中玩。

如今是已是秋日,花园中却依旧郁郁葱葱,四处流水潺潺,亭台楼阁映着湛蓝的天空,宛若一道道剪影。

安安是小孩子根本就安静不下来,进了御花园便从秦严的怀里蹭了下来,在花园里头疯跑起来。今日璎珞进宫有给安安专门带了礼物,那礼物有些类似于蹴鞠用的球,上头却缀了好多的金铃铛,放在地上踢着,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细碎碎,晶晶亮亮的光芒来,也煞是好看。

璎珞和秦严跟在后头,瞧着安安在前头踢着小球一路咯咯的笑个不停,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清爽而温暖,连拂面而来的风似乎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前头安安追上小球用力踢了一脚,小球嘀铃铃的滚了出去,刚好碰到了一处假山,转了方向拐进了花丛中的岔道上。安安瞧不到球了,不由一阵着急,甩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忙忙往岔道上跑。

璎珞却听岔道那边响起了欢笑声,道:“球!球!好看!我捡到球了!”

接着是宫女的脚步声和惊呼声,道:“公主小心!”

璎珞还没反应过来,秦严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前头安安跑的很快,已追着球跑过了岔道。

他跑过去,就见自己的球正被一个穿银红色宫装的女子拿在手中蹲在花坛边儿上把玩着,发出嘀铃铃的声音,那女子脸上挂着笑,好似对他的球很是喜爱,爱不释手一般。

安安这个年纪对自己的玩具看的最紧,最怕人抢他的东西,瞧见这一幕便冲了上去,抬手便去抢那小球,口中焦急地喊道:“我的!”

那女子却也露出了被人抢夺玩物的恼色和焦急来,将球往怀中一抱,接着便护着球扭了个身子,并且还伸手往安安身上推了一把,道:“我捡到的!”

她是大人,力气何其大,一下子便将安安推到在地,许是撞疼了屁股,愣了一下便哇哇大哭起来。

秦严闪过岔道,眼见安安被推倒,坐在地上哭,一步抢上前去将安安给抱了起来,目光冷锐盯向那穿银红色宫装的女子。

那女子脸上这会子还带着一面帷帽,不同于寻常透光性很好的白纱帷帽,她头上的帷帽是黑色的,将脸整个都遮挡了起来。

这会子会在御花园中出现,且如此打扮的,除了永乐公主就再没旁人了。

秦严神情一冽,永乐公主却像是被吓住了,连滚带爬的往宫女的身后躲,竟也缩在宫女的身后呜呜的哭了起来,只她却还不忘将那球紧紧地抱在怀里。

永乐公主带着四个丫鬟,如今见永乐公主闯了祸事,顿时都面色发白,跪了一地。

如今永乐公主早便不是昔日风光之时,横行后宫的时候了,昔日她是帝后疼宠的公主,还有一个有望继承皇位的亲大哥诚王,即便是永乐公主表现的端庄知礼,很是无害,在后宫之中也是谁都不敢招惹的。

可如今能给永乐公主撑腰的人都没了,天玺帝对这个女儿也是出于怜惜和可怜,方才没褫夺她的公主封号,却是再不曾到永乐宫去。

可小皇孙却正是得宠,是太后的心肝宝贝,皇上最近也常常到慈云宫去看小皇孙,又听闻前朝正在闹着废太子归京一事儿。

废太子若能回来,小皇孙将来更是身份贵重了,哪里是永乐公主能招惹的。

宫女们跪着战战兢兢,磕头不住请罪。永乐公主却也坐在了地上,将身子又缩了缩,好像这样就能藏在宫女身后不被发现了一般。

璎珞提裙跑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眼见安安在秦严怀中哭个不停,璎珞先上前去接过了他,柔声哄道:“安安不哭了,一会子咱们还要给曾皇祖母拜寿呢,安安哭了就不漂亮了。”

安安这才止了大哭,抽抽搭搭的指着永乐公主道:“舅母,安安的球!抢走了!”

这边秦严一过来,永乐公主的宫女便忙从永乐公主手中夺起球来,无奈永乐公主死抱着不放,被宫女抢还一面哭着一面坐在地上踢着腿,浑然三四岁孩童被抢了东西的样子。

她这样撒泼,偏又并非孩童,力气大,宫女一时半刻也夺不过球来,耳听安安又告状,那宫女着了急,对着永乐公主便是狠狠的两下掐拧,永乐公主一疼,那球便脱了手,宫女忙捡起送了过来。

安安喜笑颜开,就要去拿,璎珞忙先一步接了,却不曾递给安安,只在安安耳边哄着道:“球球先让舅舅帮安安看着好不好,不然有人再来抢怎么办,安安太小了,现在还抢不过坏人呢。”

安安闻言有些胆怯的往还在挣扎着的永乐公主那边看了一眼,乖巧的点头,看向秦严。

秦严自然明白璎珞的意思,永乐公主碰过的东西,还是小心为慎,便上前接过了那球。偏那边永乐公主挣脱了宫女,竟是冲着球又扑了过来,她这一下许是扑的太匆忙,一下子绊住了裙摆,摔倒在地上,却是摔的头上帷帽落了地。

她抬起头来,神情还激动而执着的盯着那球,阳光洒在她脸上,被火炭烧毁的面庞顿时便显露无疑,本就极为可怖,此刻加上神情激愤,更添狰狞。

她趴在那里披头散发,抬着头伸着手,阿啊叫着的模样,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阴戾鬼怪。

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发生在几句话间,根本防不胜防,璎珞骇然失色,她从看见永乐公主起便浑身紧绷防备着,此刻更是本能地将安安给按在了怀里。

还在安安之前目光盯着秦严手中的球,此刻又及时被璎珞护着,什么都不曾看见。

而璎珞也往后激退了几步,看向永乐公主,就见永乐公主依旧盯视着秦严手中的球,因得不到眼泪一行行往外滚。

秦严蹙眉,上前护住了璎珞二人,沉声道:“还不快带公主回去!”

宫女们如梦初醒,忙上前架住永乐公主,胡乱给她扣了帷帽,拉着走了,离的老远,都能听到她凄厉的哭喊声。

安安虽没看见永乐公主,可那哭喊声却也极是渗人,小身子缩在璎珞怀中,不停拱着屁股,显得很是不安。

璎珞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出了这样的事儿,璎珞有些担心安安,也不和秦严去宴席大殿了,先折返回慈云宫中,请太医来给安安看看。

太医很快便到了,仔细看过后,却没发现任何不妥,璎珞逗了安安一会儿,见他俨然已经忘记了先前花园的事儿,咯咯又笑了起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等哄的安安睡了,她才出了殿,秦严不放心,还守在外头。迎上秦严的目光,璎珞笑了笑,道:“安安无事儿,已是睡着了。”

秦严却拉了璎珞的手,道:“幸而你方才反应的快,不然…”

安安还不足两岁,这个年岁的小孩太脆弱了,受了惊吓,都得生一场病,这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孩子是很容易夭折的,尤其是宫中的孩子,因平日里养的精细,更是受不住什么风吹雨大。

方才永乐公主那样子,便是成年男人瞧着都得吓的心脏狂跳,更何况是安安这样的小孩。

若非璎珞护着安安,让孩子什么都没瞧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璎珞却抿了抿唇,道:“你觉得她是真疯还是装疯?”

秦严摇头,道:“爷先前派人盯着永乐宫,这么些时日也不曾见她露出什么马脚来,爷会让人再盯紧些。若是装的,便不信她能装神弄鬼一辈子!”

璎珞叹了一声,总觉得永乐公主今日的行为瞧着痴傻,却有些太过歪打正着了些,就像是冲着安安来的。

118 有孕了吗

如今前朝正闹着废太子回京一事儿,有安安在,天玺帝时不时看见孩子总是能想到废太子的,慢慢兴许真能被唤起父子情分来。

而且天玺帝这些时日,也像是越来越喜欢安安这个孙儿,废太子若是回京,那可是要坏了好些人的美梦的,自然有人不愿安安得天玺帝喜欢。

可若说永乐公主是装疯,璎珞又觉得不像。

永乐公主曾经那样痴迷过秦严,若是她,爱过一个男人,毁容了,但凡还有一丁点理智,都是不肯将丑陋的容颜坦露在那男人眼前的。

可永乐公主却似真忘记了秦严,若非真傻了,她真能做到如此吗。

璎珞心思沉沉,秦严见她蹙眉不展,便道:“好了,前头宫宴只怕要开了,莫想了,咱们先过去吧,莫让皇祖母多等。”

两人到前殿时,太后还和宫妃们在偏殿中,另外几家王府的女眷们在都陪伴在侧,都围着太后说着趣话。

信王妃今日一早刚刚得了一个金孙,这会子太后问起,难免笑的乐呵呵,道:“小人生的虎头虎脑,哭声震天响,又和太后一个时日生,倒是他的福气。”

太后笑着道:“等大点,带进宫来,也让哀家看看,如今安安在慈云宫中,来日也能多个玩伴。”

信王妃连声应着,恰这时候璎珞进来,信王妃便笑着道:“世子妃也大婚快三个月了,不定来年这时候太后便能再添一个和小皇孙一般玉雪可爱的小曾孙呢。”

信王妃言罢,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璎珞的身上,璎珞垂着头装羞,走到了太后身边,太后笑着拉了她的手,道:“嫣姐儿年纪还小,哀家便吃亏在这生养太早上,不急,不急。”

众人显然都没想到太后会如此说,愣了一下,瞧向璎珞的目光不免感叹而羡慕起来。

做女人的谁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嫁了人哪里能由着自己性子想什么时候生养便什么时候生养?都是恨不能趁着新婚笼着男人,三年抱俩,先在婆家站稳了脚跟再说,至于自己的身子,往后慢慢调养,也总比迟迟不生养,婆母不喜给男人安排妾室来的强。

只有女人才能明白女人的苦,这会子见太后这样为璎珞着想,又如何能够不艳羡感叹起来?

旁人不明就里,璎珞却清楚,她如今身体没调理好,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有孕,太后这样当众说了此话,不过是不想她承受众人非议的各种压力罢了。

这样她三两年无法有孕,众人也只会以为是太后疼惜她,不让她过早受孕罢了。

璎珞心里感动,回握着太后的手,太后却不想纠缠这个话题,问起安安来。

璎珞笑着道:“安安在花园玩了一阵,有些困顿,便先送回慈云宫歇息了,一会子乳娘带他过来。”

小孩子都是说睡就睡,太后听罢倒也没疑心。

众人说着话,却不曾发现旁边站在靖王妃身后的秦仪媛脸色有些难看,身影也有些僵硬。

秦仪媛这些时日都被禁足重新学规矩,磨性子,靖王妃像是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她知道天高地厚般,请了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极为严厉的每日教她说话,坐卧。到了晚上更是不准疲惫的她歇息,还要抄写佛经和女戒。

这般两个月过去,秦仪媛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如今安静的有些沉闷。

上次去大国寺靖王妃便不曾放秦仪媛出来,好端端的姑娘,又没什么原因,总不带出门来,一次还好,两次便难免引人侧目,招惹闲话,经王妃恐外头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这才不得不带了秦仪媛。

只这会子听到信王妃等人说着受孕的事儿,秦仪媛浑身都寒凉到了底,只因从那日之后,她的月事儿便没来过。

靖王妃自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前些天便让大夫偷偷给秦仪媛把过脉,只许是因为才一个来月,脉象并不明显,大夫并未查出来,只说再等两日请脉方才准确。加上秦仪媛平日月事儿便不是很规律,那事儿之前又是刚刚来过月事儿。

靖王妃和秦仪媛便心存侥幸,觉得也许月事儿不来,是正常事儿。

这两日靖王妃便会再请大夫给秦仪媛把脉确诊,如今两人都悬着心呢,听到这样的话题自然脸色好看不了。

秦仪媛甚至有些禁不住的颤抖起来,靖王妃察觉到后,狠狠捏了捏秦仪媛的手,这才没能当场出丑。

片刻宴席那边便到了时辰,皇帝也带着人过来了,太后随众人移步正殿,顿时大殿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安祝寿。太后在天玺帝的搀扶下走上高台坐下,天玺帝也退后两步,也跟着撩袍跪了下来,道:“恭祝母后凤体安康,万寿无疆。”

随着天玺帝这一拜,下头官员及诰命们也再度磕头叩拜,跟着山呼祝寿。

太后笑着抬手,连声道好,天玺帝方才起身,又将太监托上来的长寿面亲自奉上,敬了长寿酒。太后象征性的用了长寿面,这才免了众人的跪拜之礼。

今日万寿节,整个大丰都大赦天下,官府十日内不受理刑事案件,全民不准穿素色衣裳,下头的官员们更是要在自己设案向着京城的方向叩拜祝寿。

而这御殿之中官员们却要将自己准备的寿礼呈给太后,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一一上前亲自进奉寿礼的,先是皇帝率着各宫娘娘们祝寿,接着乃是皇子皇女们,下来便是宗室,最后方才是大臣们,却也只几位得势得宠信的大臣方才有机会露脸。

天玺帝和众妃嫔进献的寿礼并没什么特别之处,都不过是些绣品,字画,玉雕之类。

轮到皇子们时,倒是瑞王令人搬上来了一块石头,那石头需得两人抬着,看上去平淡无奇,可泼了水上去,石头的纹路却清晰了起来,竟隐隐约约的瞧见上头有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神情穿着和太后倒有些想象,身后更有一只金凤飞舞着,像是围绕在老者的身边。

在场都是富贵之人,并不乏喜好收集奇石的,可这样自然生长的纹路,形成这等传神的画面却真真是不曾见过,一时惊异赞叹。

信王便率先笑着跪下,道:“此石形成如此纹路,真乃祥瑞也,可见太后福泽绵延受金凤护佑,必定福如东海!”

一时间众人纷纷跟着跪下,附和起来,气氛热烈。

太后含笑,天玺帝也赞赏地看了瑞王一眼,道:“老三倒也费心了,赏一年俸禄。”

一年的俸禄瑞王自然是看不在眼中的,可这份尊荣却令人高兴,这么些皇子,天玺帝只赏赐了他,也算是一种宠信和肯定了。

瑞王神情愉悦的跪下谢了恩,这才神态恭谦的退下。

接下来便是宗室们上前祝寿了,只秦严是太后一手带大,又是外孙却是排在了皇子们后头,他领着璎珞一起上前,跪下磕头说了吉祥话后,璎珞才让人呈上了寿礼,却是一副画卷。

打开之后,众人望去,只见上头的画倒和寻常瞧见的画有所不同,寻常的画都是大片的留白,可这画却反其道而行之,颜料涂抹的满纸都是,浓墨重彩中,却见霞光漫天,身穿家常袍的太后站在花园之中,身旁落着一只凤凰,而四周更是落满了色彩斑斓的鸟雀。

整张画卷色彩浓艳,热热闹闹,令人观之震撼,这样的画倒是新奇,也比寻常画法更能渲染出那种金碧辉煌,赫赫扬扬的气氛。

画是璎珞和秦严共同完成的,四周略静了片刻,太后方才笑着点头,道:“这画倒别致,哀家很喜欢,你们用心了。”

天玺帝也点头,道:“这画倒也好看热闹,程爱卿,你瞧如何?”

说着看向了那边坐着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程大人,这程大人极擅绘画,画画的造诣乃是大丰一绝。

被点了名,程大人忙躬身回话,道:“这画的画法迥异,倒也颇为写真形象,却不知这画法可是世子和世子妃自行琢磨的?”

虽说是两人共同画的,可秦严不过为璎珞找寻颜料和合适的纸张,最多打打下手,故此程大人问罢,璎珞便回道:“并不自己琢磨的,以前曾经见过一张舶来的画,便是这般样子,觉得有趣便一直记得,这回却也是模仿所画。”

程大人闻言笑着点头,冲天玺帝道:“早年微臣也曾见过异国之画,便是如此,不过依微臣看,世子和世子妃这画便放在异国画作之中也属上乘了。”

天玺帝笑着赞了璎珞二人几句,这画虽说新奇,也算夺人眼球,可今日送画送字的也不再少数,不乏画的好的,便是一些绣品上的绣图也是栩栩如生的。自然是没有瑞王呈上的祥瑞石头来的不凡出彩,故此天玺帝倒也没多加赏赐。

璎珞和秦严又磕了一头,秦严方道:“孙儿和孙媳还为太后准备了一样贺寿礼,却是一会子到了花园中方才能呈上的。”

天玺帝不由面露好奇,冲太后道:“这两个孩子倒是吊起母后胃口来了。”言罢,又冲秦严摆手道,“一会子若是这样生辰礼不够特别,朕可要治罪的。”

待秦严二人退下,宗室大臣们都进献了寿礼,这才上了歌舞,开了宴席。

宫女们鱼贯而入,穿梭着将菜品呈上,待歌舞上了两轮方才上了热菜,头一道便是清蒸鲈鱼,璎珞早便饿了,闻着香味,口水便分泌了出来。

她这厢还盯着那道菜还没放稳,就听旁边突然传来呕吐声,璎珞转头望去,就见秦仪媛正捂着嘴,弓着身干呕个不停。

她愕然了一下,接着目光便闪烁了起来。而秦仪媛旁边坐着的靖王妃已然变了面色,脸色不受控制的发白。

大抵人就是这样,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问题,秦仪媛自在偏殿中听了信王妃和众人提怀孕的事儿后便有些精神紧绷,这会子那道鱼上来,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了身孕,恶心反胃来的根本不受控制。

这会子刚好是一阵歌舞停歇之时,殿中较为安静,秦仪媛这两声呕顿时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秦仪媛脸色顿时煞白起来,用手紧紧捂着嘴,脸色惊恐的四处望着,只觉那些望过来的目光好似都带着了然,都知道了她的丑事一般。

靖王却诧了一下,道:“媛姐儿这是怎么了?”

靖王妃眼见连上头的太后和天玺帝都望了过来,手心里已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来,忙冲着上头磕头请罪道:“小女这两日有些脾胃不适,原以为用了药已好了,没诚想倒惊扰了太后的寿宴,实在罪过,臣妾这便带她下去。”

说罢忙冲秦仪媛示意,让她磕头请罪,好赶紧退下去。

秦仪媛额头上满是汗水,忍着强烈的不适,放下手,屏住呼吸磕了个头,开口请罪,道:“太后赎…呕…”

她这一开口便没办法再屏息,一股子鱼腥味又冲鼻而入,刚说了三个字,没忍住竟是一扭头真呕了出来,一时大殿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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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丑闻

秦仪媛一下子吐了出来,引得满殿皆惊,靖王妃头皮发麻,忙道:“小女无状,惊扰了太后寿宴,实在罪责难赎,臣妾这便带她下去。”

说着也顾不得礼数了,就要拉了秦仪媛下去,可太后却开了口,道:“既然是不舒服就劳王大人给长乐郡主把个脉吧。”

今日太后寿宴,太医院的院判王大人却也是赫然在座的,闻言便忙站起身来,躬身应命后便向秦仪媛走了过来。

这些时日秦仪媛被禁足学规矩,靖王妃只说是因上次秦仪媛阴差阳错的害了靖王一事儿,一定要让女儿受到教训,改了脾气才好。

靖王如今见女儿沉闷而消瘦,本就担心女儿,这会子秦仪媛又毫无征兆的吐了起来,靖王便更是担忧了,闻言忙躬身行礼,道:“多谢太后开恩。”

秦仪媛却顿时面色大变,许是心中恐慌,愈发忍不住不断干呕,整个人瘫在地上,眼见着王大人越走越近,就好像走过来的不是太医,而是催命的厉鬼一般,她禁不住一面干呕,一面看向靖王妃,大喊起来,道:“我不好把脉,我就是吃坏了肚子,我不要把脉,母妃,我不要!”

靖王妃见秦仪媛先失了方寸,顿时面色也跟着发白,额头冒汗,跪地道:“太后,小女只是吃坏了肚子,没必要劳烦王院判,还搅了太后的寿辰和大家的兴致。臣妾带她下去歇息一会儿回去吃原先的汤药便好。”

靖王妃言罢,起身便要带着秦仪媛离开,那王大人已经到了跟前,奈何病人和家属都极为不配合,只得躬身站在旁边,等候太后和天玺帝再下令。

而这殿中的都是精明人,如何瞧不出不对劲儿来,若真是吃坏了肚子,能当场让太医院院判把脉,自然是再好不过,也能显示太后的恩宠。

而如今死活不给王太医把脉,简直就是直接打太后的脸,还有连靖王都谢恩了,靖王妃却还这样一意孤行的阻拦,这若是没什么事儿,靖王妃和长乐郡主怎么可能这个样。

再瞧长乐郡主那惊慌恐惧,六神无主的模样,然后再联想下她闻不得鱼腥味一事儿,不少夫人其实都已经猜想到了什么,瞧向靖王妃母女的眼神难免就有些探究和鄙夷,震惊和不可置信。

众人都猜想的到,太后是宫中熬出来的人精岂能看不成端倪来,永乐郡主到底是秦严的妹妹,她也不想永乐郡主太过难堪,见靖王妃要带着永乐郡主离开倒没出言阻止。

可天玺帝却突然开口,道:“今日是太后寿辰,太后从来都是心怀慈悲的,永乐郡主是阿严的妹妹,也算太后的外孙女了,既然生了病,就让王院判好生看看,也免得这会子退下了,太后还一直记挂着。”

靖王妃闻言身子一僵,可天玺帝都开了口,她这会子再抗旨,那可就跟不打自招一样了。

她当日事后是给秦仪媛和谢芷兰都喝过避子汤的,秦仪媛这边自然是没有问题。

而谢芷兰那边,因她替出了要让谢芷兰出府换个身份再进府一事儿,若是有孕了,进府时候便不大好看,故此谢太妃也没拦着谢芷兰喝避子汤。

上个月谢芷兰已是来了月事,可偏如今都一个来月了,秦仪媛就是迟迟不来月事。那避子汤却也不是喝了之后就一定不会有孕事的。何况她怕伤了女儿的身子,喝的也是温和些的避子汤。

靖王妃原本想着喝了避子汤就没事儿了,可这女儿的月事迟迟不来,靖王妃便又忐忑起来,生恐那百中有一的倒霉事就落到了秦仪媛的身上。

这会子她只祈求苍天,秦仪媛一定不要是有孕了,只是因为上次吃了避子汤所以月事失调了才迟迟不来,而秦仪媛方才呕吐的反应也只是因为心理作用而已。

靖王妃这边浑身紧绷的祈祷着,可事实证明,人倒霉时那真是阻都阻不住。

王院判把脉后神情就古怪了起来,一个堂堂郡主未婚有孕,且还闹到了国宴上来,这靖王府可真真是丢脸都丢到全天下去了。

旁边靖王妃一直盯视着王院判,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见王院判的神情心中便咯噔一下,在王院判开口前,率先开口,沉声道:“王大人可瞧仔细了,小女这肠胃不适已有好多日了,可要调整药方?院判若治好郡主,靖王府感激不尽!”

治个肠胃病,哪里就需要靖王府感激不尽?

靖王妃这话根本就没说完,王院判却听的明白。今日瞒下了丑事儿,靖王府感激不尽,若是不瞒着,靖王府自然是视他为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