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许久,齐倾墨与鹊应低语完了,对鹊应点了下头,鹊应应了一声“是”,便走出来站到那七个女子面前。

说实话,那七个女子是萧天越精挑细算的人儿,自然要比鹊应更为娇艳,但此时鹊应站在她们面前,她们却无一不心里微动了一下。不为其它,只为鹊应是那个人一手带出来的丫头。

“莺月,冰云,沉梦,凝玉,瑶侬,青嘉,百伊。”鹊应一一叫完她们的名字,等着她们回应。

七人再次对视,没想到她们的名字鹊应竟能一字不错的叫出来,连忙低头应到。

“我手上是你们的卖身契,你们谁想脱离下人舞姬的生活,过自由的生活,就从我这里把卖身契拿走,侧妃娘娘会额外给你们百两纹银做为盘缠,是回故乡还是去别处做其它的营生,各位随意。”

“什么?”其中一个女子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的话,你们应该听清楚了吧?我觉得我说得很慢。”鹊应脸上的微笑隐隐有几分齐倾墨的味道,但比齐倾墨的温暖一些。

“听…听清楚了。”几人参差不齐的答道,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听清楚了就好,想走的,从我这里拿卖身契和银票。”鹊应晃了晃手中的卖身契。

谁都不敢第一个伸出手来,哪怕自由的诱惑对她们而言是那么大,从此不必再看人脸色,不必再卑躬屈膝,不必千人身下枕,但一想到那位恐怖的太子殿下,谁也不敢,去接那一张意味着自由的卖身契。

萧天离已经知道了齐倾墨要做什么,这种时候,他自然会站出来打消这些女人的其它顾虑:“太子那边,我会去说。你们的安全由我保证。”

“我家娘娘,不喜欢一件事,说两次。”鹊应很合时宜地提点了一句。

眼中充斥着恐惧和渴望,挣扎着要做出可能是她们这一辈子最大的决定,所以舞姬们的手指有些发抖,嘴唇也青白了起来,有些胆大的甚至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上现始终未发一语的齐倾墨,她却只是在研究着茶杯里的茶叶,连抬眼看她们一眼都没有,似乎她们的存在不能影响她半点。

终于有第一个人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伸到鹊应面前,声音里也有一丝颤抖:“冰云,愿意离开。”

有了第一个带头,后面的人也渐渐伸出手来,去接那一纸意味着未来和明天的契约,隐隐地,竟听到低低的啜泣之声。鹊应面不改色,一张一张递过去,顺带赠送百两银票,至到六个人之后,还有一个人未伸出手来。

“百伊是太子殿下赐给三殿下的,不敢轻易离开。”她的声音微甜清脆,十分悦耳,细看之下,也是这七人中最为貌美之人。

鹊应不说话,只看了看齐倾墨。

“百伊不尊侧妃,以下犯上,触怒殿下,杖毙。”

齐倾墨说话的声音清清淡淡,似不染这尘世烟火一般干净,但这轻飘飘说出的“杖毙”二字时,却将屋子里的狠狠震惊了一番,谁都知道齐倾墨容不下这七人,不会放七颗钉子在府中,能太子通风报信,但想不到,她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

鹊应心中一跳,但脸上掩饰得极好,口中喝道:“来人,将百伊拖下去,杖毙至死。”

守在外面的家丁们也知道今日不同往时,进来的速度极快,架了百伊下去压在板凳上,就狠狠抡起板子打了下去。很快外面就响起百伊的哭喊诅咒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恶毒,伴着“噗噗”的板子打在肉身上的声音,听着格外吓人。

齐倾墨似坐厌了一般,懒懒站起身来,穿过终于控制不住吓得发起抖来连下唇都都咬破了的其余六人,一双纤纤素手打开了厚实挡风的门,被打的百伊就在前面的院子里,正好可以看到百伊被打断了气扛下去的模样,一滩血迹留在白雪上。

而齐倾墨,说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二句话:“不想死的,就别想着去通知太子。否则,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

这一回六人答得特别快,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跪了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她们真的吓着了,腿脚发软站不起来,料想了一千种可能的情景,唯一想不到的,是齐倾墨会用这么直接粗暴的方式直接杀了太子的人。

第174章 细雨面纱

那一滩血迹收拾得快,第一次见到齐倾墨真正发起狠来的下人们手脚极麻利,只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也成了那板凳上的死人,而鹊应在送走了那六个人之后,跟着泠之继和颜回他们远远地避开了血腥现场,想来再如何逞强,也不过是个十七的小姑娘,总有些接受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你就知道了。

萧天离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望着正对着外面发呆的齐倾墨,想起她刚才风清云淡说“杖毙”两个字的时候,实在是…太酷了!暗自想着这世间只怕也有只她不怕别人说她闲话,不在乎流言蜚语了,笑了一声调戏道:“小媳妇儿醋劲儿挺大的,看来以后为夫还是少动纳妾的主意好。”

齐倾墨倚着窗子转过身来:“你要纳妾我倒不介意,只要你也不介意外面的板凳上多几条人命。”

萧天离一愣,原本他只不过是说个玩笑话,哪里想到被齐倾墨这样一说,他竟然有些怔往了,这不会…是真的吃醋了吧?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心里竟隐隐有些得意起来。

“因为这些女人会碍事。”齐倾墨继而说道。

刚刚在萧天离心里头升起来的那一点点小得意,小窃喜瞬间烟消云散,愁眉苦脸地望着齐倾墨:“媳妇儿,你就不怕背上个悍妇的骂名?”

“从今天起,这骂名我就已经背上了。”齐倾墨说的是实话,萧天越赏了七个女子进了三王府,两个时辰不到,死了一个走了六个,三王府里头这个侧妃娘娘善妒的名声,只怕很快就要传开了。

萧天离心头一软,站起来拉着齐倾墨的手:“委屈你了。”

“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萧天离这一手,只怕没那么简单。”齐倾墨不着痕迹地从萧天离手中离开,淡淡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隔着三王府的高墙,穿过满院的梅花假石,依然可以听到外面热闹的喧哗声,处处洋溢着欢喜的声音。齐倾墨微微有些失神,说起来今日可是元宵佳节,自己却在这欢天喜地的日子里要了一条人命。似乎外面是一个离自己很远的世界,远到她根本不可能融入进去。

“媳妇儿,走。”萧天离忽然一把搂住齐倾墨的腰,竟直接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他轻功极好齐倾墨是知道的,此时被他抱在怀中,下方的人头攒动,花灯如星,满城的繁华如虹,他们在上空,一路似浮光掠影般,看尽人间最极至的奢华与美好。

绕城河上千盏万盏花灯,摇摇晃晃,灯火跳跃着光,倒映在河水之上,轻轻一道波纹,便是好一道光华,数以万计之众,端得是璀璨光芒,流光溢彩,将这绕城河都点缀成了一道流金的光带,围绕着半个丰城,像是一位翩翩俊公子腰间的玉带,温柔的拥着丰城这座天下最繁华的城郡之一。

“美吗?”萧天离在她耳边轻呵了一气,挠得她有些痒。

“美。”齐倾墨无法望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繁华盛景说违心的话,是真的美,人间最耀眼的美。

“这么美的丰城,我怎么舍得让别人占有?”萧天离浑然不觉这话说得有多大胆,像是说着情话一般。

齐倾墨不说话,与萧天离站在整个丰城的最高城楼处,眼下的风光尽收眼底,极易让人产生睥睨天下的豪迈之感。所以萧天离说出这样的话也很正常,她自不必多言。

“来。”萧天离一手扶着她柔软的腰姿,一手展开自高楼处一跃而下,齐倾墨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衫,却发现他正低着头朝自己闷声发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齐倾墨微窘,好在有夜色遮了去,也看不出她脸上的绯红。

挤进拥挤的人群里,从高高在上的俯瞰,到融入他们,感觉全然不同。耳边是小贩高声的叫卖声,小孩子们举着花灯从身边跑着穿过,谁家的小姐出来一会难得一见的情郎,原来真正的好景,在人们的脸上。

萧天离塞了根糖人儿进齐倾墨嘴里,一手拉着她一边咬着自己手中的,往绕城河走去,放了两盏花灯,说了些腻死人不偿命的情话,丝毫不顾及旁边其它女子对他满目的深情,玩了一些逗女子开怀的小把戏讨齐倾墨开心,待到糖葫芦最后那丝甜味儿从牙齿缝里溜进了喉咙,他才眯了眯眼,一路带着齐倾墨往这丰城里最大的青楼走去。

他们两个要去细雨阁,自然不能走正门的,不然带着媳妇儿逛青楼这样别致的事,只怕用不到明天就会传遍整个丰城。而齐倾墨也懒得再去细细打扮换一身男装,她这张脸,只怕无论怎么打扮,都掩不去绝美的风华,反倒是落了下乘。

行至细雨阁后楼一处不打眼的民宅前,萧天离两轻一重地叩响了门扉,宅子的主人自然没有福份享受今日丰城外面的繁华,沉默地打开门,看到齐倾墨时,些微有些吃惊。

或许是萧天离从来没有带过旁人来这里,或许是因为那位认定了的女主人隐隐对齐倾墨有着不小的敌意,或许是对于从相府里出来的人总有些不放心,总之他看到齐倾墨的时候,眼里不小心地滑过了些厌恶之意。

齐倾墨心中微寒,却没有说出来,萧天离带着她进门,也不管那小小一个看门人的不喜,直接走到了偏院,扭动了几下床着的青灯,从打开的秘道里终于走进了萧天离最为倚仗的也最为神秘的情报机构中。

相比起前方细雨阁里的莺莺燕燕轻歌曼舞,细雨阁底下的世界显得安静异常,不时有人来往穿梭,但步子都放得极轻,恨不得连地上的灰也不要沾在鞋上,见到萧天离进来,他们低声行礼,同样的,看到齐倾墨的时候与外面那位院子的主人一样,眼中都有些不喜。

齐倾墨当然知道萧天离这是想与自己坦诚想待,金风楼她已经去过了,细雨阁这边他是打算今日带着自己一堵真容。心中对那些人的眼光虽不在意,但时不时地遭人恶意地打量上两眼,似乎在看自己是否配得萧天离这位风流出众的三皇子,总是有些不舒服的,甚至他们一致选择了无视,装作不认识一般连礼也不曾行过一个。

萧天离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青微教出来的人是越发没规矩了,带着这丝不痛快直接来到这地下王国的最里面一屋,细雨阁的掌柜,红粉堆里最大的老板,青微姑娘正坐在一张长案前埋着看着什么,直到下人提醒了一声,才连忙抬起头来起身行礼。

“青微见过三殿下,见过侧妃娘娘。”

“我们之间不必多这些俗礼,我今日是带倾墨来看一看细雨阁的。”萧天离虚扶了青微一下,转头又笑问齐倾墨:“怎么样,这里与你想象中的有什么差别没有?”

这的确是一个妙处,虽然是在地底下,但屋顶修得极高,竟比寻常的屋顶还要高出三丈,而且通风做得极好,所以屋子里半点也不显沉闷。

一路走进来共分三间屋子,一间小过一间,并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几堵墙,几把椅,中间一条长桌。再从中隔出些小单间,屋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书多纸多卷宗多,而且越往里,卷宗封得越发密室,到了青微坐的这间屋子里,卷宗更是用了火漆封口,画线作记,牛皮纸袋无一丝细缝,若是有人想从这里偷情报带出去,只怕卷宗还没揣进怀里,就已经触动了机关。

而外面的人若想进来打探一二,动些不轨心思,也要先仔细拈量拈量是不是有足够的武力,避得开外面守着那几十个护卫的刀剑。

这地下王国的青石砖严丝缝合,连片刀子都插不进去,要极有眼力的人,才能发现其中关窍。这看似随意的高墙,稍作改动,便是一处绝佳的防守之地,外面的人想要攻进来,只怕要吃些不小的苦头,而那时,这高墙之后的掌事者早从别的秘道跑了。

萧天离这些年暗中藏起来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若让皇帝知道萧天离有这样一处阴蔽的地方,只怕一天都容不得他,更不要提萧天越了。

“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萧天离大咧咧坐在椅子里,笑盈盈地望着安静打量着的齐倾墨。

“这里才是殿下最后的退路吧?”齐倾墨收回细看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里早就让青微打造得成了一块铁板,这么些年些的积累与完善,就早成了一个恐怖的系统,外人休想打破这里面的平衡,比如齐倾墨这种外人。

“你一向聪慧。”萧天离也并不掩饰,这里的确是他最后的退路,比萧遥那里更为可靠的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动摇这里半分。

“侧妃娘娘请喝茶。”青微语气恭敬,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再如何特殊,在此时也不过是一个下人,最多算个特殊的下人,所以她做足了本份,一是不想萧天离为难,二来她跟齐倾墨存了一样的心思,在现在的情况下,她实在没什么理由跟齐倾墨把关系闹僵。

但她越是这样,其它的人看在眼里就越是不好过,一想想青微姑娘这些年为三皇子吃的苦受的累,挡过的那些明枪暗箭,就越发难以接受齐倾墨这个鸠占鹊巢的人,她若是个本本份份的女子倒也罢了,偏生,她的野心不比任何人小。

第175章 少女情动

萧天离自然感受得到其它人隐隐的不快,他待下人极温和,从他对颜回和泠之继便能看出来,所以这些手下忠诚于萧天离更多的成分上是看中了他这份重情重义的恩情。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

两相之下,萧天离眉头越发皱得紧了些,想着要如何才能说服这些人接受齐倾墨,毕竟齐倾墨以后总要和他们多打交道的。

正在萧天离头痛的时候,齐倾墨却站起身来拉着青微坐下,两人竟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唠起嗑来了:“青微妹妹今日元宵,可有吃汤圆子?”

青微让齐倾墨这一声妹妹喊得蒙住,但她也是极聪明之人,马上反应过来齐倾墨是存了刻意削弱细雨阁对她那份敌意的念头,便反手覆在她手上:“忙得晕头转向的,哪里有时间闹这些个心思。”

“这可怎么行,就算殿下那里的事务再忙,身子可是你自己的,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办?”齐倾墨略有些责备地嗔怪着青微,听着却是满心地关怀。

“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哪里那么容易累坏。”青微暗道这位侧妃娘娘果然非比寻常,这份定力就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容得下自己的这份气量也不是常人可以比的。

“你可要好好养着,等这些恼人的事儿都完了,殿下自会迎你进府,到时候说不得我还要叫你一声好姐姐。”

齐倾墨的脸上看不出半丝不愉快的痕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双没人能看明白的黑眸里依然沉如点墨,分辨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从她脸上看,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看得出她有半分不悦之情。

但是她刚才说的话,却惊了三方的心思,是惊,而不是动。

这第一方自然是萧天离,他差点屁滚尿流地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心想我的亲姑奶奶,你要笼络这些人的感情,也不用下这么狠的筹码啊。你叫她一声姐姐,那青微岂不是要去坐那正妃之位了?

你答应了,宫里头那几位能答应吗?宫里头答应了,你怎么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第二方是青微,青微向来知道齐倾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对于齐倾墨能与萧天离并肩站在一处并没有太多的怨恨,但终归是跟了萧天离这么些年,一直无名无份,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心里总有些不好受,如今齐倾墨抛出来交好之礼,不可谓不沉重。

她的话虽然说得不是很明白,但是能容着自己进三王府,且不说是个什么身份,能让自己进门,便是极大的示好了。

第三方的人身份有些特殊,但却是齐倾墨最希望他们动容的一群人,那便是这屋子里所有不喜欢她仇视她的细雨阁成员了。能站在这里,听他们这些主子说话的人,想都不用想自然是细雨阁里的重要人物,齐倾墨今日是亮明了身份来的,话也是亮明了说的。

你们这些人不须为青微姑娘不值,三王府里我齐倾墨永远敞开大门欢迎,而且不介意她的位置在我之上!

这便是微妙之处了,别人或许还不知道,细雨阁的人自然早就收到了齐倾墨打死一个赶走六个舞姬的事,以为她是善妒的悍妇,这会儿看来,竟是一位十分明大理,识大体的好女人。

于是,众人心里头对齐倾墨的那些不愤之意也少了许多,看着齐倾墨漂亮得像仙子一样的脸蛋也亲切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温和了许多。

几人又好生寒暄了一番,姐姐妹妹叫得几多亲热,萧天离这个正主儿却是活生生被晾在了一边喝冷茶,有些胆子大的已经敢上去跟齐倾墨搭话,心想着这下可算放下了心,至少手无寸铁的青微姑娘不会被齐侧妃一顿板子打死在板凳上了。

如此这般下来,齐倾墨凭借着过人的洞悉人心的功夫,以及实在令人无法抵挡的美貌才情,竟是巧妙发化解开了她与细雨阁里头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小疙瘩,从此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围绕在萧天离身边,为某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好宣之于口的目标奋斗终身!

于是回三王府的路上,萧天离显得有些没精打采,对齐倾墨的突发奇想有些不乐意,心想着就算媳妇儿你大人大度大慈大悲大肚能容的,要给为夫收几房小妾,也得问过我要不要吧?哪里有这样当着自个儿的面,就把青微进三王府的事定得死死的道理。

“这副脸色是给谁看?莫非你就没存那心思?”

此时已至深夜,齐倾墨两人依旧是从那院子里出来的,出来的时候那院子的主人显然比迎他们进去的时候,脸色好看了许多倍,甚至还恭送一番“齐侧妃慢走,有空常来细雨阁玩儿”。

没事叫一个侧妃来逛青楼玩,萧天离手下的人胆子的确是蛮大。

走到街上时,才发现街上热闹的夜市早已经散了,只有两边商户的平安灯笼一直亮着,从红色的油纸里透着淡淡的绯色,一排望过去排成长龙,像是有谁把这些灯笼用一根线串了起来一样,煞是可爱。

“我是真没打算娶她。”萧天离走在齐倾墨身后两步,有些怅惘,有些迷茫,有些…忧伤。

“哦?”齐倾墨听他这般好生复杂的情绪,不由得有些奇怪。

“唉…”萧天离拉起齐倾墨的手,叹了一口气:“你不了解青微,我已经娶了你,她就断不会再嫁给我,而我也不想借着对她负责为她好的名义,将她娶进府来,做那等满足自己私欲的小人。”

“她倒是个烈性子,可你看着却不似高尚之人。”齐倾墨笑了一声,萧天离这话,说得太好听了。

“你又何尝是,所以我们天生便是一对儿。”萧天离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忘性特别好,前些日子齐倾墨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转眼就可以当作没听过不记得,脸皮之厚令人发指,无耻程度使人肝颤。

“诶我说错什么了,媳妇儿你走慢点!”

“媳妇儿你等等我!”

“小媳妇儿,夫君跟不上啦!”

明明就只隔了一步远,萧天离却像是差了几百里路一样怪喊怪叫,故意双手捧成个喇叭,扯着喉咙在大街上喊着,生怕两边屋子里的那些人听不见他的破嗓门,看着齐倾墨被他气得通红的脸笑弯了腰。

“诶慢点!”齐倾墨正恼火着萧天离的无耻行径,却一把被他拉住,指着前方:“你看那边。”

那边的街灯下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在逆光之下可见那男子身形挺拔,那女子娇小玲珑,若这两人你侬我侬一番,那真是一幅极养眼的画面,只可惜,这副画儿里女子正低着头擦眼泪,而男子手忙脚乱地像是在解释什么。

“鹊应,颜回。”萧天离这一回的声音里是真的有些怅惘,有些迷茫,有些忧伤了。

“我们绕道。”齐倾墨想也没想就转身拐进了另一条巷子,此时若撞破了他们,只怕他二人越发尴尬,以后见了面都开不了口说话。

萧天离麻利儿跟上,摸着鼻子自言自语:“乖乖,颜回这小子贪人家小姑娘东西吃可吃出大麻烦来了。”

“怎么,鹊应还配不上颜回?”齐倾墨一听这话显然不乐意了。

萧天离知道齐倾墨是个护短的人,赶紧说道:“哪里哪里,是那臭小子配不上鹊应。”

其实这两人心里都清楚,配不配得上是一回事,两人看不看得对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齐倾墨回想起鹊应说起颜回时的神色,越发担忧。

鹊应跟着齐倾墨见识再如何广,心思再如何成熟,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七的小姑娘,正值出阁的年纪,按着别的大户人家的风俗,跟着齐倾墨嫁入三王府,本该是要给萧天离做通房丫头的,齐倾墨自然不允,萧天离也不那种滥俗之人。

但耽误下来,却实实在在的误了这丫头的年纪,原本齐倾墨看着她对颜回颇有爱慕,虽然有些担忧,但总想着或许鹊应能自己看透,却忘了身在山中不识山的道理。

颜回心里早有了人,只把鹊应当个小丫头看,而鹊应,显然把这份感情估量错了。

齐倾墨和萧天离两人都有些头痛,怎么自己做主子的事儿都还没理清楚,下人们也赶着趟儿地来凑热闹?还好莫百衍已经走了,不然这三王府里的痴情人可真不少。

但是这种儿女情事想来想去想得再多,也是枉然无用的,所以齐倾墨干脆放下日后再说,先提起了之前的一桩事。

好不容易和细雨阁里的青微姑娘道了一番姐妹,跟里面的人打好了关系,那有些东西,齐倾墨自然是要得到的。她几时是一个无利起早,在意别人眼光的人了?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某些原因,或者说,某些方便,以后从细雨阁调用资料来看的方便。

就在之前闲聊的时候,齐倾墨向青微问过萧天越最近的动向,青微细细思量了一番,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

“太子这半个月来,进了三次宫给皇上皇后请安,按例早朝,下朝后在府中与姬妾作乐,与宰相的来往一如往前,郑威半月共去了太子府上三次。并未有其它反常之举。”

第176章 暗流将起

摇了摇头不去想鹊应的事,齐倾墨与萧天离走在这一条极显安静的路上,望着两边排开的红灯笼,开始扯着线头考虑萧天越到底准备做什么。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他们两个大婚的时候,青沂国的太子殷笑闻曾送来了厚重无比的贺礼,是要把萧天离送到一个火烧油煎的高度,虽然两人都没有说,但想来宫中那位一直让人看不透的皇帝隐隐约约已经知道了。

“幸好你将贺礼全数捐了出去,开善堂,办私塾,才勉强让皇帝打消了对你的疑虑。”齐倾墨知道萧天离在两人成亲后不久,就将所有的贺礼一并抛了出去时,非常赞同他的做法。其实别人的倒是其次,殷笑闻那一箱黄金几箱珠宝却是留不得的,拿着青沂国的钱去帮临澜国的穷人,皇帝也挑不出毛病来。

“但显然,青沂国的野心比我们想象得要大。”萧天离摩挲着掌心里齐倾墨的小手,隐隐的担忧攀上了心头,天下已经开始有动乱的迹象,而他还圈在这小小一方丰城里,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哥哥争那把椅子。

“你开始着急了?”齐倾墨何其了解萧天离,一下便猜中萧天心中所想。

“我不能不急,这天下看似太平繁华,但下面隐藏的暗流一旦掀上海面,便是惊天巨涛。青沂国的殷笑闻早已握稳了大权,他那几个兄弟通通被他杀了个干净,只等着他们的老国主一嗝屁去了,他就顺顺当当地坐上王位。这家伙是个好战分子,这些年养兵练兵数年不缀,其心昭然若揭,若是发起疯来,整个天下都要陪他玩上一玩才能消停。”

齐倾墨被他颇显粗俗的话逗得一乐,忍不住抿嘴轻笑。

看到齐倾墨笑了,萧天离沉重的心情也有些好转,继续说道:“至于那个玉菩萨的瑾诺国主,他若真如表面上那般无尘无垢,怎么可能以一外人之身牢牢坐稳宣摇国国主之位十年之久?而且将天下三分之二的财富都聚拢在一个疆土不大,将士不多,兵力不强的小国里,自然有些底气的,他若要动手,这天下的商人都得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到时候整个天下的银钱流动都会瘫痪掉。”

然后他哭笑一声,长吁了一口气:“这天下三国啊,看着我临澜国最大,但实际上,却是最虚弱的国家,表面的浮华遮掩了太多空虚和龌龊,而且谁也不愿意揭穿和解决。最重要的是,那两国都没有所谓夺嫡之争,国家朝廷上下一气,没有丝毫动摇的可能。相比起临澜国,这就是最大的保障和底气了。”

“所以你着急了。”齐倾墨这一次是用的肯定句,是的,她确定萧天离着急了。

他的野心不在一朝一堂一国,在于天下。

在天下风云将要涌起的时候,他要先将眼中的障碍清扫干净,才敢在这英雄倍出,豪杰四起的历史舞台上放手一博,纵横开阖。

“我不得不急。”萧天离有些歉意地将齐倾墨拉入怀中,闻了闻她头发的香味,说道:“媳妇儿啊,在大局的掌握上,你比青微更为通透,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

齐倾墨身子微僵,她当然明白萧天离的话是什么意思,关于那个飘渺的传言她不知道萧天离为什么那般相信,一只镯子,真的能影响天下的局势吗?

“今日青微没有对我说实话。”齐倾墨聪慧无双,青微的话她自然看得出不对之处。

“是我交代的,我不想你再牵涉进来,再往里,就是谋逆之罪了,而且我不想你太辛苦,你既然是我媳妇儿,就应该跟着我享福,而不是操这些心。”萧天离倒是说得坦诚,的确是不想再看到齐倾墨每日每夜竭精殚虑,辛苦操劳了。

“你应该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齐倾墨虽然明白,但绝不会就此放手,让萧天离一人面对萧天越。倒不是她不相信萧天离,而是有些事总要经了自己的手去完成,才算是还愿。

“难道不是给我生一堆胖娃娃吗?”

萧天离瞒着齐倾墨的事,不过是萧天越送了一桩不大不小,但能戳中皇帝心头之痛的罪名。

当年萧天离的母妃宁氏在宫中地位卑下,偏安一隅倒也算是本份,但是她最大的不本份之处是在她生了一个儿子,而且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长到了九岁。

彼此皇帝对皇后娘家的崛起正持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态度,一边扶持郑家成长起来好与宰相齐治抗衡,一边又悄无声息地打压着,以防郑家成为第二个齐家。

而皇后早在数年前便在为太了的登帝之位扫清麻烦,一纸罪状告到了皇帝面前,罪名是宁氏心怀怨忿,口出恨语,称皇上“天子薄情”,更有满屋奴婢下人做证,于是宁氏获罪,皇帝不想把天家这些阴秽事儿闹得太难堪,对外宣称宁氏病逝,其实是一条白绫赐死了。

当年还是个孩童的萧天离自然而然的过寄到皇后宫中,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活下来,何其不易。

“其实,父皇知道我母亲子虚乌有的罪名是皇后诬陷的。”萧天离的神色有些疏离和淡漠,望着皇宫的方向,眼中阴晴不定。

“而且皇帝应该极为疼爱你的母亲,不然你不会生下来,也不会遮盖了那桩罪名,以免给你日后的名声留下污点。”齐倾墨眼光果然毒辣,一眼便看出其中关节。

“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了他的权力更为巩固,为了他可怜的虚荣心,他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能杀死,我这个儿子能活下来,靠的可全是自己的本事啊。”萧天离怪笑一声。

显然对那位皇帝的情分极是凉薄。

不过天家向来无情,萧遥,是个例外。

“郑威便是拿着这桩事翻了出来,给我构陷了个罪名罢了。说我哀思亡母,对圣上出言不训,多有怨恨。”萧天离说得很是轻松,但齐倾墨知道,肯定不会如此简单。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小了去不过是父子之间的心结,大了去可就是以下犯上的罪名了。

最好笑之处在于萧天离的确对那位皇帝有些怨恨,郑威这倒也算不得诬陷了。

从殷笑闻送的那份厚礼开始,到萧天越强塞了七个舞姬进三王府,萧天越一定是在谋划着这些事,这些事,是要逼得萧天离走到某个高处,再将他狠狠打落。

而郑威,是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因为郑威是皇后的人,当年宁氏那件事,又只有皇后才知晓其中真正的原因,萧天越不得干涉后宫之事,郑威自然就成了牺牲品,被迫着站出来替萧天越做了一只手。

“他们,想逼你将那批军火交出来。”齐倾墨略一思量,就知晓了萧天越的打算。

郑威出头的另一个原因是,这批军火到时候夺回去了,自然不能是再交给齐治,而是要让郑威领去发到军中,把最后一点尾巴抹平,再也查不出半点跟青沂国有关的尾巴。

那样大的一批军火,又跟青沂国有关,萧天越当然不肯让萧天离拿着,这等于让萧天离拿了一个随时可以撬翻他们一整船人的把柄,换作谁都不乐意。

“哼,我吞进了肚子里的东西,再想让我吐出来,简直是在做梦。”萧天离脸上划过一抹狠色。

齐倾墨不语,只沉默地走着,即使步子放得很轻,可是在这寂静的路上仍然发出细碎的声响,一如她的思绪,很难安宁。

这一切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局。但此局的关键不在皇后给萧天离安了什么罪名,而是在青沂国的手太长了,伸进了临澜国的朝堂,牵扯进了朝堂之上权力最大的奸相齐治,萧天离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不能一次性地斩断这只手,就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在这场简单的局里,扯进了天下大局,他因为有所顾及便落在了下风。

看上去,萧天越除了对那把椅子感兴趣,对别的,似乎反应得有些迟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