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脸色一变,之前的情报网一直是青微在负责,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负责情报传递的人无比重要,所以一直将身份保护得很好。可是今天是齐倾墨自己强势要求暂掌细雨阁的,紧接着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的确不能让人不疑。

看着萧天离的后背,颜回紧了紧握着泠之继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此时不能再将这件事提起。宫里的事必须今天晚上有一个完结,一切都等今晚过了再说。

赵时其实并不完全是萧天离的人,他在更多程度上是忠于皇帝的,只是他与萧天越有过一些过节。他还很年轻,如果等萧天越继位之后,他的官途也就到头了,所以在萧天离跟他保证,绝不会危害到圣驾安全之后,他很果断地选择了萧天离共举今日之事。

只要萧天越下马,赵时这个既在现任皇帝面前得宠,又于萧天离这个下任皇帝有功的人,几乎已经为自己铺就了一条金光大道,通向权利高峰。

“末将参见宁王爷。”赵时行礼叩拜道。

“起来吧。”萧天离现在心中很乱,太极殿的事,皇帝失踪和齐倾墨的事一起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彻底击垮萧天越的喜悦。

“敢问宁王爷,皇上可好?”赵时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了,皇帝对他有提拔之恩,所以只要皇帝无恙,一切好谈。

萧天离揉了揉眉心,皇上?鬼知道皇上现在在哪!

“皇上不在太极殿内,先去宫中各处找找。”萧天离尽量平复下来,用冷静的口吻说道。

赵时一脸怒容地看着萧天离,似乎在无声的质问。

萧天离凤目一凛,逼视着一身戎装的赵时,低沉的嗓音透着强大的压力和震摄:“前太子萧天越贼子野心,妄图弑君篡位,本王爷不惜万死保架,赵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赵时一怔,猛然想到如果皇帝真出了什么事,萧天离立马就会继位成为新的皇帝,立刻低下头来不敢再与萧天离对视,拱手说道:“末将不敢,末将领命!”

齐倾墨想过一万种可能被带去的地方,甚至连最丑陋不堪的妓院勾栏都想到了,又或者是最黑暗的地牢暗室,独独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是。

皇宫。

飘落着的帏缦透着迷朦的淡黄色,淡淡的龙涎香在金碧辉煌的宫里面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夹在其中,混和成一种独特的味道。燃香的炉鼎九龙戏珠,雕刻得栩栩如生,连摆起的龙尾上刻着的细纹都看得清,一抹鲜血在上,滴滴嗒嗒着淌着血滴,在安静的殿里格外清晰。

太监宫女横七竖八地倒着,死法别样凄惨,像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用最慌乱的手法将刀子数次插入他们的身体。

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刀上全是血,顺着刀身往上看去,一双与这把颇显霸道的长刀极为不副的细白的小手紧握着刀柄,小手正在轻微的颤抖,看上去很像是拼命克制着惊恐。顺着手再往上看,是一件浅杏色的素色纱衣,质地极好,在烛火的跳跃下反射着浅浅的柔光。

衣服的主人大抵是不太爱惜这件衣服,哪怕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也不见她有所动容,只一双睁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甚至忘了去抹一把脸上溅着的血迹。

她面前是一张雕龙画凤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哪怕紧闭着眼也依然透着不凡的气势,像是随时会跳起来怒目圆瞪地质问她:齐倾墨,你竟敢刺杀朕!

是的,床上的那中年男子是皇帝,而握刀的女子是齐倾墨。

这不是最为诡异的,最诡异的是双腿不能行走的齐倾墨此时站在皇帝床边!

站着!

没有被这里是皇宫惊住,没有被满屋子的死人惊住,更没有被自己刀下的皇帝惊住,齐倾墨只是万分惊讶为什么自己可以站起来。

她曾经在暗中无数次想象过再站立起来,走路奔跑的感觉,每一次都透着喜悦与欣慰。可此时的她绝没有半分可以重新站立重新走路的快乐,有的只是无边的惊恐!

她脑海里想到一个名字,当这名字浮现的时候,她深深地感受到被人欺骗的滋味。

此时的她,身处皇帝寝宫,寝宫里的人早已死尽,她双手举刀,站在龙床边,还滴着血的刀尖直指皇帝。

当萧天离带着人推开寝宫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齐倾墨猛地转身,便看见萧天离僵硬的脸色,她嘴唇张合,最后轻轻紧闭,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齐倾墨希望永远不要再与萧天离有任何交集,从最开始的彼此利用到后来的爱在心头口难开,什么都不要,那么此时,一切就不会这么为难,这么痛苦。

两人长久的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像是一切都凝固住了,凝固在齐倾墨手中那把带血的刀中,凝固在满室死去的人们身体中,凝固在彼此眼中的绝望,不敢置信,怀疑,痛彻心扉中。

萧天离有很多很多问题很想问一问齐倾墨,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这寝宫里的人都死了?为什么刀会在你手上?

为什么,你可以站起来?

所有一切,都是骗局吗?

齐倾墨,你可是布了一个天大的局,而我也只是沦为你的棋子?

最为讽刺的是,这些问题,齐倾墨也想问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后面的人已经开始不安起来,任谁看来,这都是齐倾墨在持刀弑君,行大逆不道之事。赵时已经在第一时间里拔出了长刀,准备冲上去。

没等赵时动手,齐倾墨已经先动了。

齐倾墨从来没有想过,她站起来之后踏出的第一步,是将一把不知来自何方的长刀送入萧天离的身体!

第221章 你要杀我?

滴答…

单调的音节在满是血味的寝宫里重复枯燥的响起,悠悠荡着回音,把时间拉得像一缕棉花一样,连绵好长,每一条细丝都勒在脖子上,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

萧天离直直地看着齐倾墨,看着陌生的她举着刀冲过来,他竟然忘了去躲,仍由尖刀插入自己的身体,撕裂的疼痛骤然而起,一直漫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噬血啃骨。

近在他眼前,一身血迹如修罗的齐倾墨,她绝美的容颜上血迹斑斑,像是一朵怒放的曼珠沙华,崩溃绝望的眼神里似有千般万般话语不能说出口,唇边一缕蜿蜒的血迹诡异得拉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看上去分外惊心。

“你要杀我…”萧天离喑哑的声音有如含着一颗火炭一般,灼得人心发疼。可是他的眼神又单纯得像是个孩子,用极疑惑不解的神情看着齐倾墨,透澈清亮地问着她。

齐倾墨的手像是长在了刀柄上一样,不见松开。迎着萧天离的眼神,她凄然一笑,万般风华霎时绽放,一种锥骨刺骨的痛深深地刻在她的心脏上,似有谁在那里狠狠地用刀子扎着伤口,任血流尽。

“嘶啦”一声,长刀抽离萧天离的身体,一道血注喷溅,在地上洒成一片暗红的印记。萧天离的身体里的力量像是跟着一刀全部被抽走,脚下一跄踉,竟连站也站不稳,摇晃的身子几欲倒地。

“爷!”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泠之继和颜回一左一右扶住萧天离,愤怒不解的眼神带着强烈的质问看着齐倾墨,为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对一个深爱她的男人下如此狠手?

这一刀,足以致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倾墨突然大笑起来,荒凉悲怆的笑声撕心裂肺,在大殿回荡着格外诡异,带着破碎的嘶喊声,声声犹泣血,尽要断人肠,她哭不出来,干涸酸涩的双眼里竟然吝啬得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疼痛寸寸割裂着她的身体,刀刀切肤,片片凌迟,不见血!

摇摇欲坠的身子步履凌乱,长发倾泻,四处飘荡,形如疯癫,染血的杏色纱衣转起漂亮好看的弧度,上面的鲜血便似花儿在风中起伏。

好,好,好好好!

不管这一切是谁做的,都做得好啊!从此她齐倾墨是一个弑君杀夫的罪人,从此她齐倾墨与萧天离恩断义绝,夫妻情尽!

她齐倾墨,有一天竟然也会沦为别人的棋子!

枉她自诩机关算尽,原来不过镜花水月梦一声,此刻醒来,她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天大的笑话,如何能不令她发笑?

做得好啊,反正与萧天离今生不能如凡人般执掌携手,不如就此断去,似也不错?何必让自己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站在他身边?何必挡住他三千红颜温柔粉黛?何必葬送他雄心壮志中的千秋伟业!

一刀斩尽千般妄想,万般痴缠,有何不可?有何不好!

好得很!

这布局之人,我齐倾墨在此谢你,若有机会相见,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让你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永受炼狱之苦,以谢你今日之恩!

萧天离痴痴地看着癫狂发笑的齐倾墨,只觉得眼前人为何像远在千万里之外,他永远也无法再握住?

“谁在喧哗?”威严的声音陡然响彻大殿,回头望去,刚才还在昏迷的皇帝已经坐了起来,伟岸的身躯如山岳一样气势逼人!齐倾墨渐渐收住笑声,却未回头去看一眼那个九王之尊,只痴笑着贪婪地留恋着萧天离的脸,奢侈地想多看一些。

“末将护驾来迟,皇上恕罪!”被惊呆了的赵时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出跪倒在皇帝跟前:“幸好宁王爷拼死护驾,才未让奸人得逞。”

好个聪明的赵时,知道齐倾墨的长刀送进萧天离身体里,他已经占不到任何功劳,干脆将高帽戴在了萧天离头上。

皇帝越过赵时的身体,看着身后齐倾墨的背影,还有她手中的刀狠狠贯穿了萧天离的身体,皇帝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死亡与他擦肩而过的气味,但身为天子,他依然能保持着天子的威仪:“你要杀朕?”

“你有何杀不得!”齐倾墨自知今日已入死局,便干脆放肆,皇帝又如何?她孤家寡人一个,皇帝又有何杀不得!

“大胆!”皇帝愤怒暴喝。

“铛”的一声,赵时挑飞齐倾墨的长刀,在铺着绒毯上的地面上连连滚远,发出一阵孤寂的闷响声。

“拿下!”赵时暴喝一声,士兵快速进入寝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齐倾墨捆绑起来。

“有本事你杀了我!”齐倾墨嘲讽轻蔑地看着皇帝,她宁愿今日就死在这里,反正萧天越已倒,她死亦无憾事。

只是萧天离,只有萧天离,是怎么成为自己心头牵绊的?

“将她手中凤血环取下!”皇帝强抑着心头怒火,目光赤裸而贪婪地看着齐倾墨白玉皓腕上的镯子,阴沉着声音吩咐赵时。

“取了又如何,你又不会用。”齐倾墨轻笑一声,说不尽的冷漠和冰霜,面对着九五之尊的天子,她只当做了一个笑话来看。

齐倾墨没有任何挣扎,任由他们将自己五花大绑,赵时以为很容易就可以将那只细细胳膊上的手镯套下来,没成想,那镯子却像是有邪气,根本纺丝不动,触手之间,更有一阵阵的阴寒直往他骨子里钻!

“将她打入天牢!”皇帝当然知道凤血环没那么容易到手,他只不过试一试罢了,但他同样不信,齐倾墨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挨得过天牢里的那些刑罚,总有办法让她为自己所有的!

被赵时推搡着绑出殿外,齐倾墨一双眼睛久久地看着萧天离,看着只是奇怪,疑惑,却不曾有半丝责怪的萧天离,似乎其它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一般,没有皇帝,没有赵时,没有士兵,她的眼中只有他。

而萧天离也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齐倾墨,似乎仍未从那场震惊里醒过来。

这个女人,真的是齐倾墨吗?

两人凝视,心若刀绞,不能解脱。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齐倾墨在心底无声凄惶。

自己这个宁王府侧妃,要行刺皇帝,身为宁王爷的萧天离如何能不被牵连?只要这样,他才能独善其身,那一刀,斩尽所有可能带给他的滔天祸事。

可惜,谁都不懂齐倾墨的良苦用心。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来,看了一夜好戏舍不得离去的月牙儿只剩一道浅浅的痕迹,星星早就被惊得没有了影儿,只留下空旷的天地,等待着红日的升起。

紧闭了一天的城门终于在第二天按时打开,但进城的人却并不多,昨天那里发生的惨烈杀战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淳朴的百姓们聚在茶摊前三三两两,讨论着昨天那些该死的青沂国蛮子,竟然妄想潜入丰城王都之中,实在死不足惜,死得大快人心。

城中早开的茶楼酒楼肆坊,都在热烈地猜测着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口不一,版本杂多,而齐倾墨先前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渐渐占据了上风,说是前太子萧天越与青沂国贼子妄图篡夺大宝,被宁王爷萧天离一举拿下,平复逆贼。

当然,现在这套说辞现在蒙上了另一层英雄孤胆血色:宁王爷萧天离,不惜孤身犯险,身受重伤,拼死护驾。在知晓宁王府齐侧妃乃是青沂国内奸之后,大义灭亲,放弃私情,将其拿下,关入天牢!

动荡了一天的朝堂上今日一如往昔,醒转过来的臣子们依然衣冠华服,恭顺地站在太极殿里,只是人数少了很多。皇帝似乎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依然威风凛凛地坐在龙椅之上,弯着腰的陈老太监还是那副忠厚模样。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宫内的血迹早已被连夜清洗干净,只有一些残留在朱墙上的暗红,隐约不满地宣告着昨夜这宫里的不平静。

对于萧天离前一天呈上的萧天越七十六项罪状,皇帝龙颜大怒,罢黜萧天越太子之位,贬为平民,打入天牢秋后问审。而与太子一系列有关的官员,也遭遇了残酷的清洗,其中以齐治首当其冲!

唯独对昨晚皇宫中那一场几乎害死了他的政变,皇帝只字未提。

萧天离和青微都陷入了昏迷,师父莫百衍远在宣摇国,齐侧妃…颜回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女人,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堆堆的情报时,才真心觉得那个柔弱的女人何其强大。他面对着这千头万绪的情报完全不知从何下手,只是现在一个主事人都没有,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硬上。

“为什么娘娘会那么做呢?”颜回咬着笔头看着面前的如飞雪一般送来的情报,却在想着他事。

“我不知道。”泠之继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还好吧?”颜回偏头看着一脸苍白的泠之继,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泠之继的声音突然哽咽,一天一夜的巨变早已让她快要撑不住,她对齐倾墨的感情比颜回还要深一些,所以她根本无法想象,像齐倾墨那样的女人,为什么要背叛爷呢?

咳了咳嗓子,泠之继安定情绪,站起来说道:“我要出去一趟。”

第222章 受尽苦刑

“这种时候你还要去做什么?”颜回急着,他担心泠之继一冲动干出什么傻事。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

“随她去吧。”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萧天离披着一件外衣走了进来。

他面无血色,左胸处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围着他宽阔的胸膛缠了一圈又一圈,深陷的眼窝处乌青一片,更衬得他脸色苍白骇人。

“爷。”两人焦声,萧天离此时应该卧床休息才是,怎么能起身?

萧天离虚弱地挥了挥手,颜回让出了椅子给他,坐定之后,萧天离拿着桌上被颜回整理得一塌糊涂的情报,开始提笔做出各种决策。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以烂尾收场?

该走的棋,还是要走完的。

“将宫中赵时换下来,让秦阅暂领大内侍卫总都督一职,赵时去负责清剿萧天越余孽。”

“皇上对赵时现在很看重,只怕…”颜回有些为难道。

“告诉赵时,清剿萧天越所得的全部财产都归他名下,我们只当看不见,我看皇帝还留不留得住赵时!”萧天离冷冷地说道。

赵时参与的事情太多了,自然不能再让他留在宫里,留在皇帝身边。哪怕皇帝什么都知道,但有没有证据在他眼前晃荡又是另一回事了。

颜回应下,将事情交给等着外面的暗卫去做,依然站在萧天离身边。

“抓齐治的事不要交给别人,暗卫亲自动手,一定不能让他逃走。”

“是。”

“看紧萧天越,如果他死在了天牢里,就让整个天牢的人提头来见。”

“是。”

“将昨天扣在细雨阁的那些萧天越直属官员的家眷里送进宫里,听由皇帝处置。”

“是。”

如此种种布置下去,萧天离很快整理完了桌上积压的事项,放下笔准备往后靠一下,却拉动了伤口,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咳得心肝脾肺都要出来了,然后一口殷红的血吐出,溅在面前洁白的纸张上,像一朵红梅怒放在雪地里。

“爷,您先歇着吧,这儿有我们。”颜回看着难过,赶忙劝说道。而且他发现,刚才萧天离至少下达了数十条命令,却没有一条与齐倾墨有关的,萧天离似乎,在刻意逼开这个名字,这个人。

萧天离深埋着头,紧咬着牙关连身体都在发抖,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克制住现在冲去天牢见齐倾墨的冲动,万分可悲的是,他现在依然恨不起她来,恨不起来啊…甚至他到了现在都不敢置信,那个与自己吵架,争执,冷战,甚至互相伤害的齐倾墨,怎么会想要杀自己呢?

“你不是有事要去做吗?怎么还不去?”萧天离抬起头来,脸上有因为剧烈咳嗽腾起的异样不健康的红色,看着泠之继的眼神像是能洞悉一切一般。

泠之继心中颤抖了一下,咬咬牙关驾了一匹快马,一甩鞭子往某处奔去。

萧天离望着泠之继消失的方向,一丝古怪而又悲凉的笑意,无奈绝望地攀上他的唇角:“宫里对她是怎么安排的?”

颜回小声应道:“明日午时问斩。”

萧天离残破的身体一僵,好看的嘴唇颤抖着抿了一抿,最后只点了点头,黯然合眼:“走吧,扶我去看看青微。”

青微这一次伤得极重,一掌伤及心脉,几乎断了她的生机,所以她到现在还昏迷着,不曾醒转。萧天离坐在床前的圆凳上,久久地出神,不曾言语,他脑中似乎有千万个疑惑,又似乎只有一片虚无。心那里缺了一个东西,无论如何也填不上,只能任由那里一直淌着血,消耗尽他的生机。

泠之继一路狂奔,到了一处府门前,猛地一拉马缰,马儿步子还未收稳,她已先跳下马背,冲到那座府门前猛地拍门,一声大过一声。

老管家打开厚重的府门,还没来得及问一声姑娘找谁,泠之继已经一阵风似的先冲了进去。

“鹊应!鹊应!”泠之继冲进院子里大喊着鹊应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她一把揪住跟过来的老管家,大声问道:“鹊应呢?”

“鹊应姑娘今天一大早就出府去了,此时并不在府中啊。”老管家一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泠之继这般粗暴对待,只连喘着气说道。

“她去哪里了?”泠之继问。

“姑娘家要出门哪有个准头,我这老头子怎么知道?”老管家可怜兮兮道。

“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说。”

泠之继失望地放开老管家,失魂落魄的样子似快要哭出来,口中喃喃着:“鹊应你去了哪里?娘娘叫我告诉,叫你不得轻举妄动啊,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鹊应…”

老管家见这位年轻英气的小姑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免心软:“要不等鹊应姑娘回来了,我替您传个话儿吧。”

“不用了。”泠之继失了魂儿似地摇着头,呆呆地念着,一边念一边豆大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成小河:“鹊应不会回来了,娘娘也不会回来了,他们,都不会回来了,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人,明知前方是死路,还要往里闯呢?鹊应,你为什么要去送死呢?鹊应啊,你不要去好不好,我求你活着好不好?”

目送着泠之继一步三晃失神地出了平遥王府,老管家才站直了驼着的背,透出如利剑一般的气势,招了招手,就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提着扫帚靠过来听令。

老管家浑浊不清的目光里透着些趣味,吩咐道:“去告诉鹊应姑娘,刚才泠之继来过了。顺便,把刚才泠之继这位小朋友说的话,也告诉鹊应姑娘吧,总不能让她一片好心白费。”

那家丁点下头,足尖点地,掠飞过平遥王府的院墙后,那把扫帚才倒在了地上。

齐倾墨猜想着外面现在应该是午后,有鸟儿扑腾着飞过,掠起湖面上的圈圈涟漪,也或许是傍晚时分,身后这堵厚墙之外,应该是火般燃烧着的晚霞,还有晚霞下归家的人们,以及一池粼粼的碧水,而绝不是像她现在眼前这样的阴暗血腥。

血水顺着她的赤裸着的秀足往下滴着,在她身上积成了一个血水滩,浓稠发黏,透着这两天她闻得太多了的腥味。半悬在空中的两腿早已失去知觉,她甚至在怀疑那天晚上她能站起来,还能极快的冲跑将刀子送进萧天离的身体只是一个幻梦。

身上的囚衣早已碎成了一根根布条,布条后面纵横交错的鞭痕青紫发黑,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尤为触目惊心。

她抬头看了看上方,想看看吊着自己的那条铁链,却因为身体的无能为力又把头重重垂下。那铁链绑得可真紧啊,勒得骨头似乎都要碎了一般。

被这样吊着已经很久了,天牢里没有日夜,她分不出受了几次刑,也分不出自己被吊在这里多久了,只知道她似乎快死了,嘴里渴得难受,连嘴唇都裂开了,干燥的皮肤嚣张地高高卷起,炫耀着自己的威力。

也不知道泠之继有没有将她最后的话传给鹊应,鹊应那个傻丫头啊,只怕不会听劝呢。

咯吱…

听到这个声音,齐倾墨就知道,那些人又来了。

皇帝是多么的可笑啊,为了得到自己的凤血环,一步步布棋,却没想到差点被自己以为掌握在手心里的棋子杀死!

那把差点就砍下去的刀子只怕会成为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恶梦吧,想象着他那金贵不凡的性命,差点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了结,这种事,做为皇帝的他,怎么能忍受得了呢?

但他必须忍一日,在这一日内,他要得到凤血环,以及凤血环的秘密!

“醒了?醒了咱们就继续吧。”为首那人齐倾墨见过好几次了,前几次都是他带人来拷问自己的。

手法单调,毫无新意,除了鞭打夹指,还敢来点别的吗?

一盆冰冷的水劈头盖脸地泼到齐倾墨身上,还没来得及感受沁骨的寒冷,先承受的是伤口的再次剧痛。

盐水,好,盐水!

齐倾墨发出一声闷哼,咬牙不肯放声痛喊。

怎么能在这些宵小面前软弱!

“齐小姐,咱明人不说暗话,皇上把您交到老李头我这儿,是看中了我的手段,这都四个时辰过去了,您要是再不说,那老李头我可就真要对不住了。”老李头拨了拨刑具台上各种金属,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响声,似乎在寻找称手的刑具。

“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齐倾墨冷笑道,似乎受刑之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