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太过于强大的对手,可不是齐倾墨所希望的事。

听说是冯俊跟殷笑闻说,不论两位将军有何过错,都为国征战了一辈子,哪怕是死,想必也是希望死在自己守望的疆土上,陛下宅心仁厚,便让两位将军一偿夙愿吧。

对这样看似情意拳拳的托词齐倾墨不置对否,但她知道,殷笑闻绝非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上唐余两家的人活着的。唯一的理由只能是怕杀了他们,军中他们的那些老部下反应过激,到时候闹出兵变来,便不好再处理。

留他们一条命,不过是安抚军心。而冯俊的提议正合他意,所以,大家一拍即合,也从侧面证明冯俊同样是个擅长揣摩人心的好手。

于是唐余两家被削爵,罢官,收回兵权,流放千里,永世不得入贺城,如此一来,这两个传承数百年的庞然大物便在转眼间倾覆了。

“你有把握吗?”萧天离这几天没少到处走动查探,还不能让人看出他这个宣摇皇商的异心来,十分费神,连人皮面具都显得有些疲惫。

“有。”齐倾墨说道:“李忠此人性情耿直,沉稳持重,在骠骑大将军的位置上坐了十来年,早就该升任大将军了,只是一直与唐余两家都不合,所以一直屈才。看来看去,没有谁比他更合适。”

“也正因为他与唐余两家不合,所以殷笑闻才能放心让他接手,不必担心有贼人卷土重来的机会。但问题是,他过于耿直,于是在朝中并没有朝臣愿意帮他一把。”萧天离揉着额头,在思考着怎么把李忠送到他们指定的位置上去。

“大将军一职何其重要,殷笑闻看多了唐余两家的勾搭,在朝堂上的支手遮天,此时只怕巴不得有一个孤臣,只忠心于他这个陛下,与朝中臣子拒不来往。”齐倾墨笑道。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人你提过一次,殷笑闻还会相信吗?”萧天离抛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你还是不了解殷笑闻,他是个过于自大狂妄的人。除非我做的事会威胁到他的根基,比如之前给冯才人设的圈套,否则他是不会在意我的小手段的。”齐倾墨对殷笑闻的评价一直是狂妄自信,目中无人,这种几乎变态的自信成为了齐倾墨可以不断利用的弱点。

萧天离笑了笑,不再多说,对于人性的把握齐倾墨一直比他要厉害,这一点他很早前就清楚了。

“现在换我了。”齐倾墨歪着脑袋看向萧天离,秋阳柔柔地照在她脸上,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分外好看,她笑道:“不知瑾公子到底准备如此控制一个如此耿直没有弱点的人呢?”

他们千辛万苦把李忠送上大将军之位,可不是做好人行善事,这是需要回报的,而这回报就是李忠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忠诚于自己。

萧天离神秘一笑:“人都是有弱点的,只看你找不找得到。”

两人正说着,柳安之板着一张万分不痛快的脸走了进来,萧天离忍不住打趣:“柳先生,你父亲进了宫,你可以父子团聚,为何偏偏是这样一副表情?”

柳安之白了萧天离一眼,看上去是懒得跟他搭腔,对齐倾墨说道:“我父亲进宫已有三天,按理说他该来看你了。”

“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殷笑闻,也没有解蛊之物,倒是你,难道不为他的身体着急吗?”齐倾墨笑说。

“你是圣女,他作为柳族族长,自当来觐见你。”柳安之十分不乐意地提起这个事实,柳江南这几天故意避而不见,只怕不是好事。

“觐见?他不恨死我就好,我可不指望他还对我有几分尊重。”齐倾墨其实心中也有一些其它的打算,柳江南入宫来肯定是殷笑闻的主意,他决不会做一些无用功,但她猜不到殷笑闻的想法,这是令她担心的。

同样的阴霾还潜伏在萧天离心中,谁知道那个野心勃勃的柳族族长入宫,会给局势带来怎样的变化,如果殷笑闻挟柳江南威胁柳安之,那齐倾墨的处境就危险了。

几人尴尬的沉默,各自想着心思,柳安之最是疲惫,不管柳江南曾经做过什么,那都是他的父亲,在父亲与齐倾墨之间,他早晚要做出一个选择来,而这选择,注定是痛苦的。

齐倾墨曾与柳江南提过一个交易,说的是柳江南帮齐倾墨想办法救活鹊应,而她帮柳江南得到他想要的荣华富贵。

但显然柳江南不知道齐倾墨并非是一个守承诺重信誉的老实人,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可以用来利用的。什么指天指地的誓言都是假的,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如今鹊应的复活之法她已经知晓,却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有可能救活她,这些代价大到需要她得到更多的东西,柳江南已经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如果他真的要选择帮殷笑闻反叛自己这个柳族圣女到底,齐倾墨或许真的可能不顾柳安之的感受,不惜一切代价的摧毁。

就在几人无话可说的时候,墨七一边回头一边走进来,端起桌上的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眉头不展。

“出什么事了?”齐倾墨问。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墨七不确定道。

“以你的武功也不能确定吗?”

“说不好,总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又没有,停了几处地方想看个仔细,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墨七脸上全是没有把握的心绪,凭着军人出身的敏锐让她对旁物敏感得多,但她不知道这敏感是不是错了。

齐倾墨心中微感讶异,墨七的武功算不得顶尖,但至少也是当年泠之继和颜回之流,如果有人跟踪她她怎么可能发现了不了呢?

萧天离眉头抬了抬,说道:“是从哪里发现的?”

“我是去给圣女取东西的,就回来的路上,觉得不对劲。”墨七仔细回忆了一下说。

齐倾墨心中很是震惊,但当着“瑾君”的面却不能露出半分来,只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你太过紧张了。”

说着抓住墨七的手,墨七很快明白过来,刚才她做的事不能说给旁人听,了然地点头:“也许是这几天没睡好,疑神疑鬼的。”

萧天离太了解齐倾墨了,他太懂得齐倾墨深谙伪装之道,明白她的疑心有多重,他曾与她结为夫妻,同床共枕,有时候都不一定能猜透她心中的想法,所以,他断定齐倾墨有事瞒着他。

虽然现在的齐倾墨看上去毫无异色,平静自若,但他敢打睹,齐倾墨现在一定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她好与墨七商量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古怪的就是,萧天离很想看齐倾墨着急赶人的样子,打破她这副永远沉静自若的表情,于是他很犯贱地没话找话没事找事多呆了半个时辰,一直呆到齐倾墨快要失去耐心了,才忍着心中的笑意,假惺惺地说有事告辞。

一出齐倾墨的院子,他就搭着莫百衍的肩放声大笑出来:“你是没看到我媳妇儿那副明明急得要死,但不得不做出淡定的表情,简直太可爱了,哈哈哈…”

“爷,你这不犯贱吗?”莫百衍没好气地说道。

“唉呀这个人不犯贱枉少年嘛,更何况我对着我媳妇儿犯贱最多算是耍无赖嘛是不是?”萧天离贱格到令人发指。

莫百衍望天无语。

“对了,墨七刚才说好像有人跟踪她,你去查一下看会不会出事。”萧天离笑够了才说起正事,拍了拍莫百衍的肩,一副“交给你了”的表情。

“是。”莫百衍领命,“对了爷,青微姑娘又来信了,催爷你回去。”

萧天离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莫百衍心中暗爽,让你笑得那么痛快,这会儿心里堵着了吧?

齐倾墨好不容易熬到萧天离走了,拉着墨七进了内室,问清楚来龙去脉,坐在软榻上久久无语。

“信你已经送出去了是吧?”齐倾墨问。

“送了。”墨七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不说话。

“我叫你不用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不听?”齐倾墨声音中明显含着火气。

“我以为军情紧急,半分都耽误不得,没想到…”

“这里是皇宫,不是战场,这里比战场更要能等待时机,墨七,如果你再这样擅自行动,就自己回临澜去吧!”

齐倾墨粗暴地打断墨七的话,凌厉的目光逼得人不敢直视,墨七倔强地瞪着眼看着齐倾墨,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咬牙切齿。

第262章 为救墨七

墨七很快为自己的不听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再一次证明了,齐倾墨的高瞻远瞩并非杞人忧天。151+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朕一早就应该杀了你,知道为何把你的命留到现在吗?”殷笑闻细细喝了口茶,傲然俯视着墨七,不紧不慢地说道。

“呸,有种杀了本姑娘!”墨七咬牙怒视着殷笑闻,亮晶晶的眸子里全是怒火。

殷笑闻却是不急不恼,似乎这天底下就没什么事能动摇他的心绪似的,当然,偶尔齐倾墨闹出来的小事端除外。龙章凤姿的他其实生得极为好看,不同于萧天离的风流倜傥,也不似柳安之那么傲气洁华,独有一份霸气凛然的气质在里面。

于是他一笑,便似有着十二万的自信一般:“杀肯定是会杀你的,但杀你之前朕想知道,你给萧遥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真是笑话。”墨七冷笑,看殷笑闻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

“你当然不用告诉我,齐倾墨会来主动向我坦白的。”殷笑闻放下茶杯,洒然一笑:“想必你还不了解齐倾墨,她可以为了一个婢女大闹皇宫,与皇后分庭抗礼,与兄长反目成仇,又因她之死与心爱之人生生决别,千里奔赴一场阴谋只为了能复活她的一个渺小期望,这样的女人,朕很欣赏,但朕也不屑。因为这样的人,还是不够狠。”

墨七心中一动,对于齐倾墨那些事,她当然有所耳闻,只是如今听殷笑闻这般说出来,更觉难以理解,一个那般心狠手辣的女人,难道真的会来救自己不成?

“所以,齐倾墨一定会来救你的。她总以为抓住了朕自大狂傲的弱点,却不知她的弱点一直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朕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殷笑闻笑道。

墨七咽了口口水,润了润渐渐发干的喉咙,给自己壮着胆说道:“她不会来的,我不是鹊应,她不必救我。”

“那就拭目以待。”殷笑闻也不在多做解释,只是诡异地笑望着墨七,“来看她会不会救你这个萧遥派来的探子!”

墨七终于不再言语,目光有些慌乱,脑中有些混乱,对于齐倾墨,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连融洽都算不上,为了自己,她那样绝情的女人肯定是不会做出任何让步和牺牲的吧?

如果她真的来了,那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第一次,墨七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齐倾墨的雅阁里,柳安之端着安胎药走了进来,齐倾墨搅着苦得冒酸水的药烫眉头紧皱,柳安之默默地将一碟冰糖放在桌上,站在一边。

“你不是说要去你父亲那里,让墨七去取药的吗?”齐倾墨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药,模样为难,显得可爱。

“我没有说过啊,这药不能让别人经手,我怎么会随意离开?”柳安之递了粒冰糖给齐倾墨,奇怪道。

齐倾墨猛地抬头,看着柳安之心中大感不妙,目光急冷,再也顾不得汤药苦得让她想吐,一口气闷头喝下,含了一把冰糖对柳安之说道:“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许去。”

“出什么事了?”柳安之见她这副神情便知出事,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齐倾墨却不再多言,披了件斗蓬就往殷笑闻的御书房赶去,一路上宫娥太监不敢阻拦,谁都知道这个入宫不久的圣女不是好惹的,而陛下对她的宽容和厚待更是让许多人心底越发笃定,她就是未来的青沂国无疑。毕竟,如果她不是未来的皇后,陛下为何能容忍她对此前深得恩宠的唐方下手呢?

在宫里待久了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风往哪边吹,他们精明得很。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御书房外,早在门口候着了的太监打了个千,尖细的嗓子请安:“圣女,陛下等您多时了。”

“开门。”齐倾墨望着眼前紧闭的厚实木板,面色冷如寒霜。

大门无声打开,齐倾墨提步而入,长长的裙摆在地步拖曳出一道绚丽的风情,层层如卷云,分外好看,一直心怀不满的宫娥们不得不承认,这位圣女,果然是天人之姿,无人可以与她一比风采。

可是那张椅子上却空无一人,齐倾墨知道殷笑闻一定就在这屋子里等着她,他必然奈何不得墨七,也只能拿墨七要挟自己了。

而在暗室里的殷笑闻则是对着墨七笑道:“你看,朕就说她一定会来的,这不来了?”语气中颇多自负。

墨七刚想说什么,已被殷笑闻点住穴道发不出半点声音。而后殷笑闻又对隐在暗处的柳江南吩咐道:“让她好生看着,半点也不得疏漏。”

殷笑闻绝非莽夫,反而在他艰难而血腥的夺位史上,他是出了名的诡诈凶狠,青沂国的龙椅要坐稳,比临澜国的更为艰难,这其中他曾经做出过多少狠辣歹毒事,不会记于青史上,但不代表,无人可以窥探。

他知道墨七是军人出身,军人最重骨气,普通的刑罚根本奈何不得。但如果让她看到齐倾墨为了救她而软了双膝,低声下气,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像她这种人,不愿意欠人人情,更不想拖累他人,偏生,殷笑闻就是要让墨七受这种耻辱。

其间歹毒之心不言而喻。

他拿捏得最准确之处就是,他知道齐倾墨想得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可是依然得自投罗网。

齐倾墨给他设了那么多局,他现在只是收回一点点利息,以后的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玩。

过了片刻,殷笑闻从里间挑开帘子虎步龙威地走出来,并未坐在高处那把椅子上,而上稳坐于旁边的茶坐,悠然看着齐倾墨。

“你想要什么?”齐倾墨不与他绕任何圈子,单刀直入。

殷笑闻最喜欢的便是齐倾墨这一点,对于大家心知胆明的事,从不绕圈子,爽快直接。

“朕要墨七给萧遥信上写的东西。”殷笑闻语气轻松,一派势在必得的驾势。

“我说的你会信?”齐倾墨冷笑。

“你知道,朕并不是好骗的人。”殷笑闻依然悠然自得,语气从容。

齐倾墨当然知道那信上写的是什么,殷笑闻或许也猜到一些,只是还没有猜到核心,所以他是来与自己确定的。齐倾墨漆黑的双眸久久地看着殷笑闻,晦涩深沉,让人看不穿她在想些什么。殷笑闻耐心很好,并不催她,笑望着她等她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许久过后,齐倾墨朱唇轻启,目光微寒:“你真想知道?”

“洗耳恭听。”殷笑闻一派认真的表情。

“是我写给萧天离的情书,你可满意?”齐倾墨嘴角攀上一抹冷笑。

这一下,换殷笑闻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冷声道:“看来你是不准备置墨七的生死于不顾了。”

暗室里的墨七听得齐倾墨的话,明明放下来的一颗心莫明有些失落,果然齐倾墨决非仁义之人,怎么可能为了救自己不顾大局?如此也好,免得欠她一个人情。

齐倾墨先是冷冷一笑,随后大笑起来,看着殷笑闻笑得不可抑止,只不过明明是笑声却夹满了辛酸:“你若不信,何必问我?你以为我身在这青沂国皇宫里,心也在吗?殷笑闻,在你谋划我的命运的时候,在鹊应死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的心,是死在你的阴谋之下的!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殷笑闻你在临澜国不知布下多少暗子,甚至有可能危及萧天离性命,我与他为结发夫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死去?”

说到此处,齐倾墨突然大喝一声,直视着殷笑闻这位九五之尊:“不错,我就是犯贱,明明萧天离负我欺我对不住我,可我就是忘不了他!我修书一封,托墨七送于平遥将军,再借平遥将军交到他手中,只要他看见我的亲笔书信,就一定会来想起我来,一定会来救我,一定会帮我杀了你!你可满意?”

明明是一番谎话,明明只是托辞,明明只是一场豪赌,却投入了齐倾墨太多情绪,似乎是将心底所有的话都掏了出来,只余一片空荡荡的孤独。这些她原本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来的真心话,却偏生在这样半真半假的情况下,和盘说出,并且是在殷笑闻面前,她还没有输,可是她已经有输了的挫败感。

殷笑闻望着她不说话,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水在丝丝缕缕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欲落未落,蓄满眼眶,看她声嘶力竭地质问怒问,倔强又残忍地撕开自己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之下。终究她也只是一个女人,逃不脱感情的牢笼。莫明其妙的,殷笑闻突然有点心动,这样的女人如若能征服,该是何等的骄傲?

而困在暗室中的墨七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扶着窗柩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一双睁大的眼睛从细缝中看着齐倾墨单薄嬴弱的身体,站在金殿之中,歇斯底里。

或许齐倾墨宁肯死,也不愿意让殷笑闻看到她这一面的吧?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如今却成了救自己的筹码,用自己的伤口遮掩真相,伤口会有多疼?

“朕,已派人截下那封信,齐倾墨,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朕会即刻处死墨七。”殷笑闻毕竟是殷笑闻,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哪怕他为齐倾墨打动,“朕不会允许任何人的欺骗!”

第263章 一封情书

齐倾墨与墨七同时抬头,从不同的方向看着他,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一个窟窿来,第一次,齐倾墨心中升起了无力感。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如果墨七依然逃不过此劫,她也毫无办法。

殷笑闻定了定心中微微起伏的心绪,这种心绪他可已经多年未有了,转动着大拇指上玉板指,低着头似在自言自语:“你若心里真的还有萧天离,那你真是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

“你留在临澜国的人,到底是谁!”齐倾墨咬牙。

“你永远也猜不到。”殷笑闻冷笑。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不下,空气似已凝固,连时间都被放慢了许多,禁锢得人喘不过气来,齐倾墨已经做好了满盘皆输的准备,倒再无所畏惧。

过了许久,那被殷笑闻下人截住的情报才送过来,是绑在一只鸽子上的飞信。鸽子早已让人一箭射死,鲜血糊满羽翼放在托盘上呈上来,青沂国人擅骑术箭术,要射落一只送信的鸽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殷笑闻先看了一眼齐倾墨,才慢慢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信筒,用极慢的速度一点点拆开封口的竹简,从里面取出一封薄薄的信,信封上封着火红的火漆。

齐倾墨的咬着牙看着殷笑闻故意放慢的动作,知道他是在折磨自己的神经,不肯露出半分认输的软弱来。同样墨七的目光也定定地停在那封信上,那信上写着什么,她最清楚不过,只要那信一打开,她跟齐倾墨全完了。

殷笑闻似是感受到她们心中所想一般,依次看了她们二人一眼,慢悠悠用匕首挑开火漆,一点一点展开一张白纸,就像是在一点一点决定着墨七的生死一样,令人喉头发紧。终于待那张纸舒缓的展开,一张芙蓉色的信笺上,用漂亮的字体写着一封寥寥数字的…情书!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殷笑闻眸光一敛,显然眼前这封信上的内容与他所想的相去甚远,他没有想到齐倾墨竟真的写了这样一封情意绵绵的情诗!

“这真是你写的?”他微眯了眼看着齐倾墨。

齐倾墨背脊陡然一松,强行定住步伐,冷眼看着殷笑闻:“信不你是截回来的吗?是真是假难道你堂堂一国陛下却分辨不出来?”

墨七终于松了心弦,靠在暗室的门上,深深的喘着气,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今天这一关过了。抬眼看向一脸不解的柳江南,她语气嘲讽:“你不如你儿子聪明,跟齐倾墨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墨七姑娘哪里话,老朽与圣女可还有一场交易呢,你别忘了,鹊应还在柳族内。”柳江南阴恻恻说道。

墨七转过脸懒得去看这张让她恶心的脸,听得外面的齐倾墨与殷笑闻说道:“现在,陛下信也看了,是不是可以放了墨七?”

殷笑闻一下下折好这封情书,放在桌上,用手敲了敲,古怪地看着齐倾墨:“你不会以为朕今日的目的只是这封…情书这般简单吧?”

齐倾墨闭目,深吸一口气,定了定情绪,她当然知道殷笑闻今日的目的不会如此简单。从某种角度来说,殷笑闻与她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做一件事要达到数个目的的阴谋家。所以,齐倾墨很清楚殷笑闻要的是什么。

“唐家余孽聚集于青沂国碧波城,约有十万人数之众,是唐家心腹,预计会在唐家流放至碧波城里劫囚。”

“余家财富藏于汇富钱庄,他们本就是这个钱庄的庄家,只要抄了这笔银钱,余家就永远不可能再东山再起。”

“朝堂上仍忠于唐家的有陈家,莫家,明家,依然忠心于唐啸,这三人都是军中出身,看似于唐家关系不大,实为唐家暗子。”

“吏部尚书是余家的人,朝中诸多人脉都是他一手操控,如果你要斩草除根,从吏部下手是最好的。”

“这些,够换墨七了吗?”齐倾墨看着殷笑闻,冷声问道。

殷笑闻拍了拍手掌,这是发自真心的鼓掌,他从来都是相信齐倾墨的能力的,果然齐倾墨没有让他失望。一早他就便说过,他喜欢与齐倾墨这种不绕圈子,识时务的人合作。放任齐倾墨在朝堂上动这么多手脚,甚至能忍下齐倾墨构陷唐余两家,不就是在借她之手为自己查一些东西吗?

这些事,他不好动手,或者说,他不必动手。他更喜欢等人把劳动果实双手奉上,而齐倾墨近乎变态的逻辑推理更能为他演算出许多根本无处可查的东西来,有这样的人可以利用,他怎么好意思白白浪费了?

借刀杀人,会使此计的不仅仅是齐倾墨,殷笑闻也是个中好手。

所以最后,他只用轻巧施计,齐倾墨就必须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只为了换回一个怎么看怎么无用的墨七。殷笑闻啊,果然是看准了齐倾墨的弱点,只等最后收网之时,稍稍一拉,齐倾墨就处于了落败的一方。

唯一算漏的,是现在他手底下的这封信,原本还想凭这封信处死墨七,不曾想,却让她捡了一命。

他可不会做反悔之事,违背信诺去杀了墨七。因为于他而言,齐倾墨还有更大的用处,犯不着为了一个墨七彻底与齐倾墨撕破脸皮,至少在面子能维护的,他愿意稍稍遮掩一下。

齐倾墨第一次如此完整的处于下风,以前从来是她诱人入局,如今她不得不入殷笑闻的局,输得如此彻底。

“柳族长,将墨七带出来吧。”殷笑闻毫不掩饰他与柳江南的关系,直白地展现在齐倾墨面前,他要借此事将柳安之逼入死角,齐倾墨身边的助力能少一个便是一个。

解开墨七的哑穴,墨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齐倾墨却摇摇头,此时并不是说话的时机。只再看了一眼殷笑闻,带着墨七往回走去。

一路上墨七几次想说话,都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看着齐倾墨冷如寒霜的侧脸,她噤若寒蝉,原本一颗坦荡荡的心,终究是写满了惭愧和内疚。

而对于齐倾墨原本看不顺眼的心思,估摸着也是因为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承了齐倾墨这样天大一个人情,渐渐起了变化。

一路无话的两人回到阁楼里,除了还在等着的柳安之外,瑾君看似也等候多时了。

“信是你换的?”齐倾墨开门见山地问。

“是啊。”萧天离淡定地说道。

“为什么写那样一首诗,原来的信在哪里?”齐倾墨又问,她并没有因为瑾君的暗中帮助有所感激,反而生出心惊之感,她越来越看不透此人。

萧天离心中有些发苦,差点没忍住就要去摸自己鼻子,干咳了两声道:“其实那天墨七姑娘说有人跟踪她,我就不太放心,所以让下人去查探了一番。那只信鸽嘛,真的只是偶然。我想着墨七姑娘悄悄送出去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与定与尘非姑娘你有关,所以就自作主张的换了下来,然后将真的那封信用宣摇国商人的途径送往临澜了,想必再过几天就应该会送到平遥将军手中,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偷看。”

这番骗鬼的话漏洞百出,怎么编都编不圆,而且萧天离怎么可能没看?就是因为看了才吓得心惊肉跳的,知道齐倾墨跟墨七的打算后,越发觉得信鸽不可靠,才换了宣摇国的路子送信去。

至于那封情书,苍天作证,纯粹是他的恶越味,私心里想着如果殷笑闻真的半道截了下来,看来一封齐倾墨写给自己的情书,他心里头肯定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哪里想到,居然歪打正着!

其实有一点,是萧天离不敢想的,那就是他是真心期望齐倾墨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旧情在,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相信齐倾墨会在救墨七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利用起来。因为于齐倾墨而言,只有将这一点旧情加以利用,才有可能瞒过殷笑闻。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战术,如果不是萧天离对齐倾墨太过了解也绝不敢这么做。

令萧天离万分欣慰的是,齐倾墨果然如他期望的那样做了。这令他的心又喜又痛,复杂的情绪险些让他都要露出破绽来。

齐倾墨心里头想的,却与萧天离相去甚远,她认定眼前这个“瑾君”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她在谋划如何除掉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