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娘扶额,心中惊慌不定,“不行,我不管你同韩珺有什么纠缠,此人既然敢行刺皇上,那么他必须死。总之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你这是在命令我?”窦猛神情不明的问道。

陆瑾娘冷然而望,“窦侯是要拒绝吗?”

“不敢,我只想提醒你,我同你的关系可不是…”

窦猛突然止住声音,两人齐齐朝外面看去。这是什么声音?两人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钟声,皇帝殡天了。陆瑾娘来不及理会窦猛,提起裙摆,就朝外面跑去,她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思政殿,绝对不能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窦猛伸手拉住陆瑾娘,陆瑾娘挣扎,怒道:“放手。”

“你这样子像什么话,你是堂堂的贵妃,就该有贵妃的气度。你放心,宫里面我都安排好了,林续那里有福乐盯着,皇上又已经立下传位诏书,不会有事的。”窦猛细心劝慰。

陆瑾娘甩开窦猛的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陆瑾娘深深看了眼窦猛,快速离去。不过却没在奔跑。

到了思政殿,宫人正在收殓乾德帝的尸首,周王就跪在床前,愣愣的,无悲无喜,好似魂魄已经不在这里了一样。陆瑾娘心中一紧,急速上前,拉住周王的手,“绪哥儿,你,你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外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

周王缓慢的回头看了眼陆瑾娘,然后又低下头,一点表情都没有。

陆瑾娘心中不安,似乎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突然感受到手上力气加重,陆瑾娘愣了下,叫道:“绪哥儿?”

周王抬起头,眼神让人看不分明,“母妃,儿臣悲恸,无法理事,还请母妃帮儿子一把,稳定局势,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既然你现在不便理事,那外面的事情…”陆瑾娘想都没想就要答应下来,只是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来,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绪哥儿,作为上位者,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学习。那个位置是你的,国事也将由你来处置。你今日可以依靠本宫,明日后日呢?起来,不管你心里头有多伤心,都给本宫起来,承担起你的责任。本宫相信本宫的儿子不是个懦夫,而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周王仰着头,眼神特别复杂的望着陆瑾娘,嘴唇动了动,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母妃真的不能帮儿子一把吗?”

“本宫可以帮你,但是前提是你要承担起你的责任。”陆瑾娘极其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周王捏紧了拳头,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父皇说母妃有吕后之志,不皇而皇,会不会只是一场误会?还是说他的母妃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他该相信谁,他究竟该听谁的?难道有一天他真的要大义灭亲,真的要手刃自己的母亲吗?光是想一想就让不寒而栗,他不想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现在就很好。不管他的母妃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有这个态度有行动就好。如此大家都能心安。

周王郑重点头,对陆瑾娘说道:“母妃放心,儿子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周王回头再次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乾德帝,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去,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陆瑾娘等周王一走,目光才真正的落在了乾德帝身上,这个男人终于死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也可以随之放下。陆瑾娘坐在床前,轻抚乾德帝的面容,纠缠几十年,总算都结束了。你可甘心?你死的时候可有心愿未了?你可是安排了什么后招?你可会在下面等着我?

陆瑾娘又悲又喜,俯下身,趴在乾德帝的身上。这具身体已经没了心跳,脸上也没那刻骨的恨意和厌恶,这样安静的男人多好啊。为何会走到这一步,若是一切都如国王一般,那该多好。如此便能在彼此心里头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不用担心任何人任何事情。她也可以坚定的跟随在他的身边,即便他的身边有无数的女人。可是这一切都在那一眼破灭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她还带着幻想,带着一颗纯真的心,感恩的心。可是那一切都毁了。陆瑾娘表情变了,变得凶狠,她真想拿把刀狠狠的刺入这个男人的身体,是他给了她希望,却又亲破她的希望。让她数次陷入绝望中。

陆瑾娘冷漠的看着乾德帝,你死了,一切也就解脱了,连她自己也都跟着解脱了。她不欠他,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她不恨他,她毕竟是背叛了他。她也不怨他,毕竟他是皇帝,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可是为何她的内心却是空落落的,明明他想杀她的?就好像失去了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具体是个什么感受,陆瑾娘却说不上来。

她的心很乱,却也有一丝畅快。多年相伴的人没了,也就意味着头上随时会落下的剑也被取下。她安全了,她也解脱了。可是心中竟然会有一丝丝的不舍。她究竟在不舍什么?这个男人有什么值得让人爱?更多的是让人恨。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拆骨。

手颤抖着,放在乾德帝的眼睑上,你死了,就永远的去了吧,不要再折磨活着的人了。不管你对周王说了什么,做了何种安排,我都会一一化解,不会让你心愿得偿的。即便是死,我也会拉着另外一个人的手,而不是你的。即便是下地狱,我也不会让你看了笑话。

陆瑾娘猛地站起来,最后看了眼乾德帝,然后大步离去。这思政殿,她再也不会跨进来一步。

乾德十一年,乾德帝薨。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日后周王奉旨继承大统,登基为敌,改年号为兴元,来年则为兴元元年。奉陆瑾娘为圣母皇太后,入住宁寿宫。封严氏为皇后,入住凤仪宫,掌管后宫权柄。其余姬妾各有封号。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陆瑾娘在宁寿宫走来走去,似乎是想走遍宫里面的每一处地方。宁寿宫在陆瑾娘住进来之前,已经重新修葺粉刷,宫里面的摆设也根据陆瑾娘的喜好重新布置。总之除了还是这座宫殿外,屋里面的布置同当年已经完全不同。

一个小太监急忙跑来,躬身行礼,“启禀太后,皇上来了。”

陆瑾娘嗯了声,“让皇上来此处见哀家。”

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兴元帝大步走进来。虽然登基时间还短,但是隐约已经有了身为帝王的一点气度和威严。“母后近来可好?朕最近太忙,一时间不得空,不能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见谅。”

陆瑾娘脸上带着笑,两人站在一起,看上去不像母子倒是像姐弟。陆瑾娘拉着兴元帝的手,“皇上辛苦了。难得今日皇上过来,正好陪哀家说说话。一会也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可好?”

“朕听母后的。”兴元帝笑着,因乾德帝之死的哀伤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自信是勇气是满腔的抱负和希望。

母子两人就在园子里坐下说话,伺候的人都退的远远的,保证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内容。陆瑾娘亲自煮茶,给兴元帝斟茶,“尝尝母后的手艺,可有退步?”

兴元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朕喝了那么多的茶,最喜欢的还是母后煮的。”

“既然喜欢,那以后有了空就多来哀家这里。”

“朕听母后的。朕若是没空,就让皇后多来陪陪母后。”

陆瑾娘抿嘴一笑,没有反对,也没赞成。对于皇后严氏,陆瑾娘的态度一般,既不显得亲热也不显得冷漠,同样也不会去干涉严氏如何管理后宫。严氏这人的性子有些过于端正,缺少了活泼,嘴巴也没那么甜,说起来也就是中规中矩,作为皇后是绝对称职的,作为儿媳妇是勉强称职的,最为皇帝的妻子,不论床上男女情趣,也是称职的。但是这样的性子,若是不能早早生下皇子,并且生个三两个,那么将来的情况怕是堪忧。

陆瑾娘不想去干涉,毕竟这是皇帝同皇后之间的事情,两人之间相敬如宾,还不到她出面干涉的地步。陆瑾娘说道:“皇后这些日子也是格外操劳,你让她别一门心思的在宫务上,多保重身子,早点有孕才是正理。”

兴元帝似乎不怎么在意,“母后放心吧,朕还年轻,再晚个一两年也没关系。”

陆瑾娘点点头,“此事你有主意就好。未免嫡庶混乱,哀家希望你能让皇后先生出嫡长子,最后能够连着生两个,如此皇后放心,你也放心,朝臣们也更放心。”

兴元帝神情不明,笑了笑,“母后的提议朕记在心里,朕会好生考量的。”

陆瑾娘不再多说,点点头,算是认可。

兴元帝端起茶杯喝茶,片刻后说道:“母后,朕打算将窦猛继续出任兵部尚书一职。以他的资历,其实入内阁都是够的。”

陆瑾娘神情不动,手上也很稳,没有丝毫的异常,“你想好了?”

“是,朕今日在朝会上已经提起此事。”

陆瑾娘笑笑,“怕是反对者众多吧。”

兴元帝在打量陆瑾娘的面目,看不出任何内容来,兴元帝也放弃了探究,直接说道:“窦猛请辞,拒绝了朕的提议。”

陆瑾娘心中笑笑,她绝对不相信皇帝会这么好心让窦猛官复原职,并且还推荐窦猛入阁。这定是在捧杀,是想要借机生事。窦猛无差事,自然没有犯错的机会,皇帝也少有机会收拾窦猛。有了差事在身上,分分钟就能找出无数理由发作窦猛。真是同他老子一个德行。

陆瑾娘没吭声,等着兴元帝继续说下去。

“母后不想说些什么吗?”

陆瑾娘笑了,“你是皇帝,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哀家不会阻拦你。”

“那人是窦猛。”兴元帝的脸色沉了下来,显得极为不悦。

陆瑾娘挑眉冷笑,“哪又如何?你同你父皇不同,你的皇位来的名正言顺,身边也没有任何人给你掣肘,宗室里面对你的皇位也没有任何意味。所以你用不着刻意去拉拢或者是打压某人?你要做的就是想清楚该怎么施政,该怎么治理这个国家,该怎么改制。如此,方是一个合格的君者。”

“这么说来,无论朕如何对待窦猛,母后都不会介意吗?”兴元帝语气不善的问道。

陆瑾娘冷笑一声,“皇帝这是要同哀家翻旧账吗?还是要帮先帝完成未尽的心愿。”

“朕不是那个意思。”兴元帝极力否认。

陆瑾娘根本不相信,冷冷的说道:“不管皇帝是不是那个意思,哀家都是同一个意思,朝政方面的事情,皇帝不用同哀家说,尤其是官员任免方面的事情,更是轮不到哀家来做主。但是哀家也想提醒一下皇帝,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没有人能够一步登天,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兴元帝紧紧的握住拳头,心中愤懑无比,“看来母后心里头还是挂着那个窦猛的。”

陆瑾娘摇头叹气,“你错了,哀家如今坐上这个位置,能让哀家记挂的事情已经很少很少。能让哀家牵挂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哀家的心已经快要枯萎。皇帝,以后外面的烦心事就不要拿来打扰哀家,哀家不想理会。”

兴元帝站了起来,“既然母后下了旨,朕定会答应母后。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今日就不陪母后用膳了,朕先告辞。”

陆瑾娘挥挥手,“去吧,哀家一个人也清净一点。”

皇帝带着怒气走了,邓福上前,小心伺候。“太后何必这样了,皇帝年龄还小,性子还冲动。太后好生同皇帝说说,说不定皇帝就听进去了。”

陆瑾娘笑了起来,“他是我的儿子,他的性子我自然清楚。窦猛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心结,窦猛一日还在,这心结一日就不能解。让他看着窦猛整日里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他是忍耐不了多久就会爆发的。明明厌恶得恨不得窦猛立时死了,可是偏偏还说什么要让窦猛官复原职,你相信他是安了好心吗?他这是挖了一个坑给窦猛跳。窦猛那样的人精,又怎么会上了皇帝的当。皇帝恼怒是正常的,他若是不恼怒生气才怪了。这件事情哀家不能参与,若是哀家参与其中,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让皇帝心中的怨气更大。哀家累了,就让他们去折腾吧。谁死谁活,哀家也不管了。”

陆瑾娘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萧索之意,似乎已经心如死灰,好似生无可恋一样。邓福看着心焦不已,很是担心。可是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宽慰陆瑾娘,只好陪着陆瑾娘一起唉声叹气。

兴元帝针对窦猛的行动并没有就此停下来,有御史弹劾定山侯纵奴行凶,欺男霸女,强抢民田,与民争利。其实这种事情在任何高门大户家中都是极为平常的。毕竟那么大的府邸,那么多的下人,谁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是老实本分,一个偷奸耍滑的都没有。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上面想不想追究。要是上面追究,即便是芝麻一点大的事情,也能给办成天大的暗案子。

朝中之人心领神会,知道新帝是要继承乾德帝的意志,继续讨伐窦猛。有幸灾乐祸的,有落井下石的,有为窦猛觉着不值的,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看戏就好。

窦家本家早已分家,家族中人四散,窦府里面只剩下看守房屋的老仆。倒是窦侯府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将御史的弹劾当做了耳边风。这像是给了众臣一个信号一样,接下来的弹劾如雪片一样飞进宫里,全是弹劾窦猛为官不仁,尤其是东南官场,当年被窦猛祸害惨了,弹劾他的奏折本本泣血,好似窦猛杀了他们全家一样。

就在弹劾到达高峰的时候,窦猛突然站出来自辩,并且说要告老还乡。反正他身上除了一个侯爵外,连个官职都没有。与其留在京城碍眼,还不如离开京城,眼不见心不烦。

兴元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窦猛,将窦猛的自辩折子打了回去,并且红批,狠狠的斥责了窦猛。接下来的情况几乎可以预料,窦猛成过过街老鼠,谁让他在东南得罪的人太多,这会别人还不使劲的打压。群朝汹涌,兴元帝一番表态,说什么原本想要重用窦猛,奈何窦猛自己不争气,如此民意,就是皇帝也不能视而不见。将东南的事情翻出来,着有司侦查,最后三司汇集,给窦猛定了十二条罪,条条都能治窦猛于死地。

兴元帝先是留中不发,后来架不住朝臣汹涌,下旨夺了窦猛定山侯的爵位,贬为庶民,抄家下狱。

大理寺的人带着官吏上定山侯抄家拿人,结果开了门进去,大吃一惊。为何,只因侯府已经处处火焰,财物全都不翼而飞,人也没见到一个。火势汹涌,天干物燥,蔓延极快。这些官员哪里还敢抄家抓人,救火才是真正的要紧。

定山侯府的火烧了一天一夜,才被扑灭。但是定山侯是彻底被烧毁了,只剩下残垣断壁,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更别说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倒是找出了十几具尸体,却都被烧成了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民间传言,窦猛不堪受辱,故此烧屋自尽。也有传言,窦猛烧屋,不过是为了死遁。其实侯府烧起来的时候,窦猛早就离开了京城,去了远方,远远的躲开了官府的追拿。还有传言,其实这都是兴元帝自导的一出戏,因为当年的窦猛同太后的绯闻,兴元帝怀恨在心,势要杀了窦猛。但是又怕名声上不好听,故此先偷偷杀了窦猛,然后一把火烧了侯府,让人以为是窦猛自尽。总之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论,这也成为了兴元年间十大悬案之一。

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兴元帝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他最喜欢的一套瓷器给砸了。正阳宫内,众人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兴元帝的心腹太监,也是大内总管,周元培上前宽慰,让兴元帝消消气。窦猛不管是死是活,总之他不可能再回到京城,也不可能继续在官场内兴风作浪,说起来也是件好事。不管是死是活,都当他是死了,明发旨意,给个死后总结,是褒还是贬,端看皇上心意。再说了,窦猛不在了,窦家人都都还早。真是收拾的话,就让地方官员将窦家老小全都抓起来。关了还是直接砍了,都随皇上的心意。反正罪名都是现成的,谁让律法允许连坐。皇帝这么做,谁都不能说不合适。

兴元帝皱眉,显得为难,“窦七夫人可是太后的亲妹子。”

周元培说道:“若是皇上担心太后那里,那就不懂窦家七房。”

“此事朕要好好想一想。”

“奴才遵旨,奴才就不打扰皇上。”

兴元帝的决心下的很快,次日朝会上,兴元帝就试探了一下朝臣对于追究窦氏一族的态度,朝臣们没什么意见,不过兴元帝也没第一时间下旨,这种事情还是慎重一点好。多少要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声,别一登基就传出皇帝性子严苛的名声来。

陆瑾娘很快得知了朝堂上的情况,得知兴元帝想要连坐窦氏一族,冷冷一笑,真是亏他做的出来。邓福很担心,担心窦氏一族的安危,希望陆瑾娘能够出面。不过陆瑾娘没有答应,说是既然窦猛敢这么干,肯定还有后招。窦家的事情不用他们插手,窦猛自会解决。

窦猛的后招来的很快,先是户部爆出大案,竟然还牵连到西北军中。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足够严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户部和西北,没人再去关心窦猛的事情。就是兴元帝也分不出精力来。

时间一长,窦猛的事情也就得了一个不了了之的结果。不过兴元帝就被气的半死,一直到兴元元年,户部的案子才算结案。牵连的官员几十上百,真正是兴元元年的第一大案,很可能也会是未来几年内的第一大案。

窦猛生死不知,陆瑾娘同兴元帝的关系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母慈子孝。只是两人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窦猛这人。陆瑾娘心里很清楚,窦猛肯定没死,只是改头换面,换了个身份在生活。至于兴元帝,他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他更愿意相信窦猛已经死了。并且已经在官方认可了这个消息,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窦猛这个人。

皇后严氏终于怀孕,兴元元年的选秀也开始了,遴选了不少女子进宫,一时间原本冷清的后宫也都热闹了起来了。严氏以怀孕为由,闭门不出,宫里面的事情也交给了下面的几个总管在打理,她只需在关键事情上表态就行了。

所有人都盯着严氏的肚子,都在盼着严氏能够生下皇帝的嫡长子,严家尤其紧张,为此还特意送了两个心腹婆子到宫里面伺候。当然也有人不愿意看到严氏生子,比如那些嫔妃们。针对严氏的肚子展开的阴谋诡计,下作手段,一时间竟然有点屡禁不绝的态势。

严氏无法,求到陆瑾娘这里来。陆瑾娘对严氏没有恶感,好感也不多,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又是皇后,她也希望严氏能够平安生下孩子。故此陆瑾娘答应了严氏,并且明示严氏好生学着点,打理后宫绝对不是端正就可以的,温温柔柔的态度,绝对别想将后宫打理好。

陆瑾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雷霆手段。让顾忠拿着名单抓人,太监宫女审问后直接处死,宫里嫔妃贵人美人们,凡是有嫌疑的统统贬为宫女,要么就贬到冷宫。这还是兴元元年,这些年就敢如此大胆的兴风作浪,若是不用雷霆手段,等到兴元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候,那还得了。怕是这后宫都成了臭水沟了。

陆瑾娘一番手段下来,当真是人人惧怕,这才想起这位陆太后曾经的名声,过往的半辈子是何等的腥风血雨,何等的传奇。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温情脉脉的。一时间后宫干净得如纯真少女一般。

后宫之事处理完了,陆瑾娘送了两个嬷嬷到皇后身边,并且点拨了一番,做皇后,该狠就要狠,该软就要软。一味的端正柔软讲道理,在后宫是行不通的。后宫如朝堂一般,都是靠实力说话。谁实力大,谁就有话语权,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严氏受教,感激不尽,心中却也害怕的。毕竟陆瑾娘的太过凌厉,这一回后宫死的人上百,真正是血流成河。这番手段不光是震住了严氏,也将兴元帝给震住了。不过兴元帝毕竟是皇上,他不好明着对陆瑾娘表示不满,不过连着好些日子没到宁寿宫,却也表明了态度。

陆瑾娘根本不在意,在炎热的夏季到来的时候,陆瑾娘就提出要去行宫避暑。兴元帝要随行,陆瑾娘以国事为重为由,拒绝了兴元帝随行的要求。不过陆瑾娘倒是希望严氏跟着去,好歹行宫清净一点。不过严氏含蓄的拒绝了,严氏的心思在兴元帝身上,她不想离开兴元帝身边。

陆瑾娘得知后,并不在意,并且拒绝了其他人随行。进了六月,太后仪仗出宫,到了西山行宫。这里果然比京城凉爽了许多。乾德帝期间,陆瑾娘一次都没来过行宫,没想到做了太后倒是实现了这个愿望。

行宫很大,虽然比不上皇宫,但是对于陆瑾娘来说,的确很大。毕竟这里只有她一个主子。

兴元元年还算风调雨顺,没有兵灾,没有水旱灾,四边也很安静,很是给兴元帝面子。不过兴元帝毕竟是刚坐上皇位没多久,朝中势力纷乱交错,兴元帝急需培养自己的人手和班底,所以分化打压拉拢,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也显得格外忙碌。有人升官了,有人降职了,有人抄家了,有人黯然离京了。兴元帝的登基,陆家真正成了外戚第一,比严加还更得到兴元帝的看重。兴元帝提拔了陆可信,将他放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明显是打算安排陆可信入阁,只需时机合适就要操作此事。至于陆可昱,替代了林续,做了禁军统领。陆可明则是下放到了地方,做了五品官。等资历熬过了,就要回京城。

至于严家,因为是皇后娘家,兴元帝给了严家一个伯爵的爵位,承袭三代。至于陆家,本来也要给爵位的,不过被陆瑾娘和陆可信拒绝了。陆家已经够惹人注意了,再来一个爵位,那是要将陆家夹在火上烤啊。如今有多风光,将来就有可能多落魄。宁愿少一点荣耀,只要能让陆家世代平安传承下去。

八月的时候,陆可信趁着休沐的时间,带着儿子陆庆佑还有陆长中和秦氏的嘱咐以及兴元帝的暗示来到了行宫,见了陆瑾娘。

陆瑾娘亲自煮茶招待陆可信,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陆可信在这个做了太后的妹子面前,也放松了许多,并不以国礼来论。

陆可信看着陆瑾娘,似乎时间在陆瑾娘的脸上停止了流动。看上去同几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显得极为年轻,脸色也很好,红润了不少。若是同兴元帝站在一起,只怕真的要被人当做是姐弟了。陆可信说道:“不知太后打算何时回宫?”

陆瑾娘笑笑,“是大哥想知道,还是皇上让你来问的?”

陆可信尴尬一笑,“不管是谁的意思,太后长期在外,毕竟不合适。”

陆瑾娘不以为意,“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里清静,没京城里那么多纷扰,本宫喜欢这里。暂时没打算回去。你就照着本宫的原话回答皇上就行了。”

陆可信苦笑摇头,“太后,前些日子皇后生下嫡长子,想来太后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陆瑾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自然。这样的大事本宫自然要关心。正好你来了,将本宫准备的礼物带回去。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本宫会派人跟着一起进京。”

“如此便好。”

陆可信端着茶杯,面有为难之色,想问似乎又不敢问。陆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可信,“大哥有话不直说,那就让本宫来说吧。陆家风头太甚了。暂时无事,长此以往,怕有不堪言的后果。回去后你让陆可昱过两个月就辞了禁军统领的官职,之后是到京营也好,边关也好,总之禁军不能待。”

陆可信自然明白,“行,回去后我就安排。”

“另外陆家子孙读书还行的人,暂时都不要出仕。真要出仕,也去文渊阁或者是国子监之类的地方,总之不要沾染朝堂上的是非。至于大哥你,你是陆家的族长,也是陆家的榜样,你是逃不了的,那就好好的做你的官。但是不要做孤臣。贪财也好,好色也罢,总之你要有所求,要有所缺点和把柄,如此皇上才能真正的放心。”陆瑾娘如此说道。

陆可信低头苦笑,这是逼着他做一个官油子啊。“是,我听太后娘娘的。”顿了顿,终于问道:“太后说是来行宫避暑,我大胆猜测一下,是不是太后同皇上之间闹了什么矛盾。”

陆瑾娘笑笑,一脸的云淡风轻,“能有什么矛盾。他已经长大了,做了皇帝,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我留着不过是碍眼罢了。即便本宫什么都不做,也足够让皇上寝食难安。”

陆可信皱眉,“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对太后生出猜忌之心?皇上自小孝顺,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陆瑾娘笑着,丝毫不在意,“这是在先帝时候种下的因,加上先帝临死之前下了一步好棋,有今日的结果一点都不奇怪。本宫同皇帝之间,母子情分还在,但是在权势面前,没有亲情可讲,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未免闹的母子失和,给人钻了空子,所以本宫就退让一步。就当是给皇帝让路。谁让他是我的儿子,我总要为他着想的。”

陆可信心中动荡,有许多的猜测和想法,“太后,可是因为窦猛一事?”

“算是吧。”陆瑾娘很坦然,如今以她的地位,没人动得了她。就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动她。最多就是让人将她软禁,看守起来。不过如今情况并没有到这个程度。如今又是在行宫,面对的也是陆可信,所以陆瑾娘并不刻意隐瞒,当然也没有刻意的去说起。

陆可信紧皱眉头,“没想到窦猛都不在了,皇上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陆瑾娘笑了起来,“这话大哥可就说错了。”

“哦,不知错在何处?”

陆瑾娘端起茶杯,并没有喝茶,只是说道:“本宫也是前段时间才偶然得知,先帝在过世之前,醒来过一次,见了皇上。同皇上说了一番话,并且让皇上发誓一定要做到。你可知道先帝说了什么?他让皇帝防备着我这个母后,说我有吕后之志,放任不管定会乱了朝纲,这个国家说不定有一天姓了陆,同唐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荒谬。”陆可信想都没想就呵斥道。

“的确荒谬,本宫即便有大志向,但是也不会同自己的儿子抢权。所谓吕后之志,不过是先帝故意这么说的而已。他要求皇上要有大决心,若是本宫有什么妨碍皇权的事情,让皇上发誓一定要斩杀了本宫。”

“这,简直是荒唐。”陆可信大口的呼吸,几乎不敢相信。

“这就是皇家,在皇家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没什么可奇怪的。为了权势,至亲亦可杀。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弑父杀兄,这样的事情在皇家还少了吗?至于斩杀太后…”陆瑾娘冷笑一声,“的确很少见,不过并非没有。所以本宫未免冲突,为了让皇上安心,本宫必须避开。”

“委屈太后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陆可信叹气,皇权果真是杀人的利刃,谁都逃不开权势这个大杀器的玩弄。

“没什么好委屈的。此事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皇上是要面子的人,他不欲声张,本宫自然要配合他。”陆瑾娘平静的说着,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怨愤和不满。

陆可信只能跟着叹气,这样的事情还真不是他能解决的。“那太后就打算一直住在行宫吗?”

陆瑾娘四处看了眼,“大哥,这里很好,风景秀美,人员简单,也清净的很。没有宫里那么多的糟心事,本宫住在这里觉着很好。”

“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太后总不能一直不回宫。”

“等着吧,等到合适的时候,本宫自然要回去的。”陆瑾娘神色淡定,并无什么不满。

陆可信当晚在行宫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就离开了行宫。回到京城后,先进宫对皇上复命,隐晦的表达了一下陆瑾娘的态度,已经陆瑾娘如今的生活状况。兴元帝表示知道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表示,便将陆可信打发走了。

陆可信满心的失望和不安,回到陆府后就将陆可昱叫了过来,将陆瑾娘的安排告诉了他。陆可昱心中是有些不服气的,可是这是陆瑾娘和陆可信两人的要求,容不得陆可昱说不。陆可昱无法,只好答应下来,等到年底的时候就请辞。

中秋之前,宫里来了人,请陆太后回宫参加中秋宴席。陆瑾娘拒绝回去,以身体不适,不耐烦奔波为理由,拒绝回宫。兴元帝无法,打算亲自来行宫请陆瑾娘回宫,打定主意是要做一个孝子的。只可惜在出行之前,朝中有事情发生,这一来行程耽误。等到再有时间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秋。无法,兴元元年的中秋节,便在太后缺席的情况下过的。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行宫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陆瑾娘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或许是人老了,身体不耐寒,早早的就穿上冬日的大氅。晚上也早早的歇下。睡下之前,陆瑾娘同邓福聊天,“也不知今年何时会下雪。”

“瞧着今年的天气,比去年要冷一些,或许也会比去年更早下雪。”邓福小声的说着。

陆瑾娘点点头,“是啊,应该会比去年早一点。”看着邓福,感慨道:“这辈子自始至终会陪在本宫身边的人也只有你一人。”

邓福这笑道:“只要太后不嫌弃奴才愚笨,奴才这辈子都伺候在太后身边。”

“自然是不嫌弃的,若是嫌弃你,早就将你赶出去了。”说到这里,陆瑾娘自个都笑了起来,“你说那个人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邓福摇头,“奴才不知,或许在南方,或许是在边关吧。窦侯总是希望四处走动的。”

“是啊,本宫也想走出京城看一看。可惜啊…”两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出去,想想还真是遗憾。贵为太后,同样也有许多的不得已,很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必须考虑大势。想想真是让人不甘。

邓福点燃安息香,陆瑾娘沉沉的睡去。这一觉睡的很沉,睡的很香,她做梦了,梦到了曾经年少,梦到在江南老宅的日子,梦到在王府的日子,梦到了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情形。画面清晰得就如发生在眼前一样。她梦到那人在轻抚她的脸颊,挑起她的眼前的一缕头发,放在鼻翼下轻吻。她仿佛看到了他眼中深情,看到他在对她张口说话,她听不见,可是她却知道,他一定是在说他来带她走了,带她远离是非,带她看遍山川河流。他对她说抱歉,他来的太迟了,他的诺言兑现得太迟了,迟了整整十多年。还在一切都来的及,一切还算不太晚,他们彼此之间还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事情去温存,去拥有彼此。

陆瑾娘笑了,这个梦真美,她想看的清楚一点,她想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她悠悠醒转,她的身体在晃动,她听到了马蹄声,还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她望着头顶方向,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容,带着熟悉的笑看着她。

她也笑了,笑的如少女一般纯真欢喜,抬手轻抚他的脸颊,“你来了。”

“嗯,我来了,我带你离开,从今以后再也不分开。”

“好。”她窝在他的怀抱里,“真好,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会的,一切都会如梦想中的一样,下半辈子,就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你不嫌弃我将来成为糟老头子。”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若是成了糟老头子,那我便是遭老婆子。”

“好,咱们就是老头子配老婆子,刚好。”

马车里传出清脆的笑声,一路急驶,往江南而去。

正文完结,休息一天,后天开始更新番外,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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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0章 药(请假写大(结局)

乾德帝的动作很快,在窦猛回来的第二天,乾德帝就在朝会上找机会要回了窦猛手中的尚方宝剑。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乾德帝的第一步。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果不其然,就在乾德帝生辰的前几天,乾德帝找了个借口发作窦猛,勒令窦猛反省并且趁机罢免了窦猛身上东南总督的职位。

自始至终,窦猛都是异常恭敬,连辩解都没辩解,无比配合的交出了手中的权利还有兵符。好似这一切是窦猛和乾德帝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众人心中想象的君臣之争根本就没有发生,好似那个跋扈的窦猛只是传闻中的人,真正的窦猛就是这么的恭敬顺从。

乾德帝看到由顾忠呈上来的兵符,重重的松了口气。本以为窦猛会不肯放手,却没想到会如此顺利,顺利得乾德帝不由得在怀疑这是不是窦猛的一个阴谋。乾德帝急忙去看窦猛,窦猛的表情无比的平静,好似是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乾德帝不由的想到,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他的误会,窦猛根本就没那心思,他是不是将事情想的太严重了一点。

接着乾德滴又开始得意起来,窦猛如此顺从,定是因为折服在他的威严之下。他以一己之力,将窦猛这个猛虎给赶进了笼子里关起来。没有任何争斗,事情就这么完美的办成了,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的确是值得让人骄傲的。

窦猛低着头,冷冷的笑了,还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陆瑾娘当天就得知了前朝发生的事情,当知道窦猛交出了兵符,陆瑾娘不由得叹息一声,果真来了,来得可真快。乾德帝这么急不可耐的要收拾窦猛,还真是让人不由得嗤笑乾德帝。身为君者,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点。

陆瑾娘除了叹息别无他法,她根本就帮不上窦猛的忙。别说乾德帝如今不来她这里,就是乾德帝来了她这里,她也不能在乾德帝面前提起窦猛二字。窦猛这个人就是乾德帝同陆瑾娘之间的禁忌,是个定时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人给炸碎了。

周王三天两头的就会来瑶华宫,同陆瑾娘说说外面的事情。今日依旧没有例外,不过不同于上一次提到窦猛时候的气急败坏,这一次周王显得很平静,也很公允,完全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一系列的事情。

周王沉思良久,才对乾德帝所作所为做出了一句评价,“父皇并没有错,不过父皇显然太着急了点。”

“那你可从这些事情上学到了经验教训?”陆瑾娘温和的问着。

周王点点头,“儿子感触良多。不过都还比较杂乱,儿子需要回去后好好想一想。”

陆瑾娘很满意周王的表现,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很不错。从你父皇身上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

周王坚定的点头,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届时他一定做的比他的父皇更好。

很快就到了万寿节。这一次乾德帝给足了陆瑾娘的面子。给陆瑾娘的待遇堪比皇后,陆瑾娘同乾德帝并排坐在一起,身穿明黄色朝服,除了没有皇后的规制外,其他方面真的同皇后没什么区别。要知道乾德帝身边的位置向来都是给皇后坐的。乾德帝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向所有人透露出一个强烈的信号。甚至于有人猜测,是不是乾德帝要立陆贵妃为皇后。只可惜,这一切不过是妄想罢了,从齐氏同陆瑾娘两强相斗,两败俱伤的那一刻起,乾德帝就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立陆瑾娘为皇后。陆瑾娘这辈子都别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当然乾德帝不知道的是,陆瑾娘也没多想坐上那个位置。

陆瑾娘回头看着乾德帝,微微笑着,十分得体又让人觉着内心温暖。这是乾德帝最爱的笑容,可是此刻乾德帝却面无表情,隐隐的还带了点怒气。似乎是在责怪陆瑾娘不该在这样的场合露出这样的笑容,又似乎是在责怪如今的陆瑾娘没资格这么笑,她这是亵渎了曾经的美好回忆。总支不管如何,乾德帝就是不高兴。

陆瑾娘微微撇头,看着下方,悄声的同乾德帝说道:“今儿是皇上的大日子,大家都来恭贺皇上的寿辰,皇上该高兴才是。”

乾德帝冷哼一声,“闭嘴。若非因为你,朕也无需如此。”

陆瑾娘依旧得体的笑着,看着前方,回应乾德帝的话,“皇上迁怒臣妾,臣妾冤枉。臣妾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放肆。”

“既然皇上不爱听臣妾说话,那臣妾就闭上嘴巴。”

吉时已到,众臣们按照身份地位分先后一一上前给乾德帝贺寿,说着吉利话,并且送上精心准备的寿礼。乾德帝显得很高兴,无论是谁送上寿礼,乾德帝窦不吝啬夸奖。只是这么一来,众臣也看出点端倪来,之前送上的礼物,并没有让乾德帝特别喜欢的,或者特别能投其所好的。

直到轮到窦猛献礼,大殿中似乎出现了瞬间的寂静。

乾德帝目光闪烁,笑看着窦猛,“窦爱卿前些日子才从东南回来,若是没准备礼物,朕开恩绝不追究窦爱卿的大不敬的罪名。”

陆瑾娘微微瞥了眼乾德帝,这人是想着趁机找茬收拾窦猛吗?选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可就有点难看了。乾德帝果真是恨窦猛恨到什么都不顾的地步了。有时候陆瑾娘难免都会想一下,乾德帝究竟是因为那些流言,还是因为窦猛身为权臣妨碍了皇权,才会对窦猛如此的厌恶,恨不得让窦猛这个人立时从人世间消失。或者说两者皆有,因为窦猛妨碍了皇权,加上流言的作用,所以乾德帝才会对窦猛有如此的恨意吗?

陆瑾娘不动声色的看着跪在下面的窦猛,这个人同以前相比,似乎都没什么变化,许多人都老去,可是他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瞧着是那么的勇武,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是真正的勇士。

周王端起酒杯小口抿了下,他明知道乾德帝这么做有失风度,可是他心里头还是盼着窦猛倒霉。

只见窦猛微微一笑,显得无比的自信。“多谢皇上隆恩,不过这一次不用皇上费心,微臣早已经准备好了万寿节的礼物。请皇上御览。”一个卷轴,窦猛双手托着高举头顶,显得无比的恭敬顺从。

乾德帝眯了眯眼,陆瑾娘飞快一扫,分明看到了乾德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乾德帝果真是对窦猛有了杀心,只可惜窦猛不是乾德帝想杀就能杀的人。陆瑾娘低着头,心中叹气。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一切只能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