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穿着红色儿的贵妇人按耐不住了,开口说道:“卿家这六姑娘我是见过一次的,”说着睇了一眼河阳伯夫人的方向。“果然生的极好,那皮肤白得像雪似的,书上那“眼若点漆肤如凝脂”,我看就是形容这样的人儿!要我说,就是那久负盛名的尤阁老家的尤小姐——也要不及她。”

她嗓门大,一席话说的,相邻几桌的都投来了视线竖起了耳朵。这桌上另一人就笑她道:“这六姑娘我也是见过的。乔夫人,您也说得也忒玄乎,美则美矣,可说到底不过是… …您是没见过尤小姐罢?那真真是天上才有人间难觅的人物,去年尤阁老家摆寿宴我跟着我家老爷去了一趟,啧啧啧,把个在场的年轻小姐们生生都比了下去,你是没见到呀!”

听到这里那些见过尤岫玉的便都话多了起来,也有人两个都没见过的,只能干瞪着眼睛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上几句,益发的好奇了。

女人们不管是何种身份,话匣子一开消息便广了,很快就听到一个声音道:“你们还不知道呢,这桩亲事听说还是吴夫人亲自到这府上来说的——”话题果然转了回来,“说不定是吴家少爷恋慕卿家六小姐,才央着吴夫人亲自登门的呢!”

她说着就掩着嘴笑起来,众人笑了几下,心道无缘无故吴家少爷怎么好见着卿家六姑娘,若是不事先见着,又何来的恋慕之情?

这就不是八卦这么简单了,已经涉及到女儿家的声誉。河阳伯夫人不悦地瞟了对座那夫人一眼,正是她道出了那番引人遐想的话来。河阳伯夫人就笑了,不咸不淡地道:“张夫人这话说的,倒像是亲眼所见似的,可巧了偏你能见着,我们都见不着。”

那张夫人本也是无心之语,说完了也发现这话实在是不恰当,哪有在人家订亲宴席上损害人家姑娘名誉的呢?此时听河阳伯夫人略带嘲讽的口气,她心里虽不甘愿,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笑道:“我不也就这么一说,大家也便这么一听,千万不要当真啊,不然便真是我的罪过了。”

众人说说笑笑间,一番宴席却是暗潮汹涌,素日这张夫人就是个嘴快的,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此时别的也来趁机挖苦她几句,另有的也凑凑热闹来两句火上浇浇油,当真是热闹的紧。

隔着一条长廊的男宾席面上看起来就简单多了,男人嘛,酒喝多了嗓门就大。还有年轻一点的竟划起了拳,有的仍一脸严肃的在这样的氛围下与周遭几个讨论着国家大事,还有的眯着眼睛拿根筷子不自觉敲着瓷碗的边沿,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嘴里哼哼唧唧花痴般地念着“翠儿、婉儿”的… …这约莫是在勾栏院里头哪个老相好的名儿,在此便不赘述了。

窗边角落里坐着个男子,左手执着银色花纹的酒壶,狭长的凤眸迷迷瞪瞪时睁时闭,看着是醉过去了。

“泉之,”裴瑾晔半蹲□子,拿手在凤嘉清脸上拍了拍,轻笑道:“这便醉了?”‘泉之’是凤嘉清的字。

角落里凤嘉清拍掉裴瑾晔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眯着眼环顾了一圈才道:“我没醉… …”

听声音确实是清清楚楚的,裴瑾晔纳闷地看了他几眼,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一来就坐在这一个人死喝。人都说“借酒浇愁”,裴瑾晔却只知道凤家在与卿家说亲,说的是七姑娘。按说是喜事当头的人,因何做如此样子来?

他想着便把凤嘉清半拉半扯着带至桌面上,两人坐定没多久就看到吴少洵朝这处走来。他看着与平日一般无二,脸上始终摆着和煦的笑容。

吴少洵在这桌坐下,笑着挨个儿和这桌上几位公子爷喝了几杯。一穿着青衫子的年轻公子笑道:“婚期订了不曾啊?不声不响的你们家倒真是有速度!”

看来也是好奇这桩婚事的,吴少洵面上笑容不变,只简短道:“… …你只等着喝喜酒便是了。”心里却不是无波无澜的。吴老爷是早有此想法,实施起来更是迅速。

吴少洵本也是无所谓的,娶什么人不是娶,他并不在意。只是,对方毕竟是吴老爷年轻时订亲之人的女儿,这或多或少让他觉得,大不自在。

吴少洵微一晃神的光景,一只白甜瓷的酒杯已经横在他眼前。“这杯我敬你。”他看到凤嘉清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却是似笑非笑。

“多谢。”吴少洵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多留意了凤嘉清几眼。不解其意是一方面,另外,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世子爷,何以——?

裴瑾晔注意到身边凤嘉清的异常,一面暗中用手肘捅了他几下,一面对吴少洵笑道:“泉之这是醉了,今晚喝了不少酒… …”

吴少洵虽仍有疑问,此刻笑容却更加柔和自然,他笑着朝裴瑾晔点了点头。

旁人醉的醉,自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已经开始行起了酒令。

芙蕖轩。

听着远处嘈杂的声响不断地传进屋里,门边守着的几个小丫头不住的探头探脑,笑嘻嘻地都想瞧瞧热闹。

六姑娘独坐在窗边仰头静静望着夜空,一轮皎洁的月亮悬在当中。她双手撑着下巴,眼瞳里映出那银月的轮廓,跳跃的烛火肆意将她的影子打在墙壁上,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这时雪珠和欢声打闹着进来,搅乱这一室宁静。雪珠笑道:“姑娘,前头金妈妈才送来了这个。”说着从欢喜手上接过那方方正正的锦盒。

六姑娘的视线回到屋子里,她伸手接过那锦盒,摇了摇问道:“这是何物?做什么用的?”

她脸上只有好奇,一点也看不出姑娘家这时候该有的娇羞,一丝腼腆的情绪都没流露。雪珠和欢喜对视一眼,心说姑娘真是太镇定了,不由暗自佩服。

欢喜上前抢着道:“这是未来姑爷让人送进来的!”就是那定情信物啥的,她偷偷地在心里补上这一句,和雪珠相视而笑。

六姑娘打开这盒子,见锦盒里放着一块和田玉镂空蝙蝠缠枝玉佩。

月光如流水一般透过窗子倾泻进来,她拿起这玉佩就着月光细看。玉佩边沿镂空刻着盘旋缠绕的藤枝,主体雕刻着两只小蝙蝠,寓意终生有福的意思。玉质温润如凝脂,卧于掌中玲珑精巧,恬淡舒和,是为玉中佳品。

“这是个好东西。”六姑娘把玉佩放回锦盒里,回身又趴在窗边盯着那轮又大又亮的明月,月亮周围缭绕着几片轻薄的云彩,她觉得它们就像羽毛似的。

雪珠和欢喜自觉地退了出去,还把门边的小丫头也叫走了,知道大厨房今日给她们留了好东西几个丫头雀跃着走远了。

听到周遭没了声响,六姑娘才扭头坐回了屋里,她觉得自己的心绪很乱,乱得像纠结在一起的麻绳,像蜘蛛精结的网。她不是喜欢庸人自扰的人,却还是为着前面吵杂的喧嚣声感到心烦意乱,竟然…就这样订亲了?她甚至都不了解那男人,没有过一句交谈,难道她已经算幸运的了?

至少她无意间见过那人,端的是俊美无双。不是瘸子也不是瞎子,更应该也不会是聋子。

卿府里所有人,上至老太太下至外面看门的,她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撞了大运了。可是一个现代人实在是无法勉强自己去感同身受她原应有的那份喜悦,今后的生活又会如何呢?

她不得不去想,难道要等她嫁了人,然后再草草的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先婚后爱?

得了,爱不爱还真是两说。

想着想着,可怜的六姑娘自怨自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门边发出‘吱呀’一声,她以为是雪珠她们回来了,不料下一秒鼻端却敏锐地嗅到了从门边传来的酒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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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月长廊

雪珠她们怎么可能喝酒?

六姑娘心头一惊,警惕地绕到了半人高的耸肩美人瓶后头,猫着身子竖起耳朵听着门边的动静。直到她的腰都酸了,外面却再也没有了声响,连空气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都像是她短暂的一个梦。

怎么可能呢。六姑娘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她分明就听到有人把门推开了,总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她以前曾是个无神论者,当然这样的思想截止至她穿越之后。

如果她可以穿越,那世界上为什么没有鬼魂幽灵… …

秋夜的风寒寒凉凉透过敞开的门吹进屋子里,搅得两边青色的薄纱帘幔鬼魅一般乱舞。六姑娘蓦地打了个寒噤,她整了整精神,眼角瞄到桌案上燃着蜡烛的雕花烛台,毫不犹豫就拿在了手里。

待走到门边上,见门果然是大敞着的,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她朝外探出头去,一阵夜风来袭,夜雾深深浅浅,伴着一股奇异的酒香。

她不禁绷紧了身子,鼻子用力嗅了嗅,眼睛一亮,心说就是这个味道了!

长长的走廊上寥寥挂着几只昏暗的八角琉璃灯随风摇曳,六姑娘眯起眼睛,逐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歪坐在廊柱上,一动也不动。她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自己向着那个人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暗想:这该不是前面酒宴上哪个喝醉的酒鬼?

等来到近前,那酒味愈加的浓醇。

她举着雕花的烛台蹲在那人身前,光线一点点把他的脸庞暴露出来。细长的凤眸,挺直的鼻子,微微翕动的薄唇… …她的手一抖,烛油就溅了出来,坠在地上红红的像血一样。

“凤… …凤嘉清?”

六姑娘抖着唇唤了一声,喉头霎时间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把她的声音罩得闷闷的。

听到她的声音,他蹙了蹙眉,陡然而至的烛光让他不适地眯起眼睛,模模糊糊间似闻见一缕清俊的白檀香,然后他才从双眼的缝隙里看清了她。

——狭长的凤目亦倏然放大。

未几,凤嘉清仰了仰下巴,偏过头去不看她,神色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余光里,他看到六姑娘紧抿着两片淡粉色的唇瓣,一双比秋水还清的眸子紧紧凝着自己,修长的玉颈雪白娇娆,昏暗的烛光映照得她头发黑亮恍如鸦翅。他不由心头一荡,喉头咽了咽。

六姑娘不安地朝四周张望了几圈,紧张地问道:“表哥,你是不是喝酒了?”

这是一句废话,凤嘉清皱了皱鼻子没有吭声。

“我这里可没有准备醒酒汤… …”六姑娘说着伸手在凤嘉清泛着红泽的面颊上拍了拍,甫一触到他的脸她就感受到了他灼人的温度。

这个死醉鬼!

她恼他喝醉了还晃到这里来给她找麻烦,冷不妨她收回的手却一下子被他略带薄茧的大手握住。六姑娘的心忽的一跳,鲜亮而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一时整个人只得僵着身子,大脑呆愣愣一片空白。

凤嘉清只觉得手中握着一片滑软清凉,眼睑微抬起,温香软玉便入眼来。面前人满身萦绕的幽香争先恐后钻入他鼻子里,一时触动情肠,他脑子一热,伸手欲将她扯进怀里。

“你——”六姑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迅速地把手从他手里抽脱出来,握紧拳头在他脑门上狠敲了一记。你奶奶个腿儿,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趁机占人便宜!她站起来连退了几步,确保了两人间的安全距离,脸上气鼓鼓的表情就像个孩子。

凤嘉清吃痛地捂住头,混混沌沌的脑子刹那间清明起来。他晃了晃脑袋,扶着身后的廊柱站起身,看着一脸戒备的六姑娘,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慌里慌张地左顾右盼,好在这时候院子里没人,这才松了口气。语气里的忐忑已经很明显,“表哥还是快回去罢,等下若是被人瞧见就说不清楚了,我——我可是订了亲的!”在古代已经是半个有夫之妇了啊,她懊丧地想。

凤嘉清微一怔,旋即唇角牵扯出一抹笑意,眉眼却松弛开来。 “原来是这样。”他淡淡笑着,望着六姑娘的眼神逐渐转冷。

冷风托起她额角细碎的长发,耳朵已经冻得红通通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眼前却禁不住浮现出他冷淡疏离的眼神。

沉默了一会子,六姑娘突然笑着抬起头,跳动的烛火下呈现出一张犹如阳春三月般柔和的笑靥。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生动的笑颜。凤嘉清暗暗攥紧了拳头,只听见她柔柔的声线响起,“既如此,表哥便自行离去… …恕我不能远送。”

凤嘉清握紧的指骨咔嗒作响,六姑娘面色一白。正当这个时候,不远处回廊的另一头,一个人影已站着瞧了他们许久。等六姑娘意识到的时候,只看到蒙昧的光影里一个人影慢慢的走过来,越来越近了,她心跳如鼓,待看清来人是谁,她禁不住失声道:“七…七妹妹… …”

孰料七姑娘一脸平静,她的视线在凤嘉清和六姑娘之间转了几转,昏黄烛光映照下,她一双眼睛显得炯亮的诡异。“嘉清表哥,六姐姐。”她浅浅福了福身子。

六姑娘满脑子打结了一般,她盯着七姑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突然她吃惊地捂住嘴,这才发现,原来七姑娘竟是穿着一身的男装,头上还带着金冠!

“你这是什么装束?”六姑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七姑娘,脑中猝然闪过一道白光——方才,似乎七姑娘是从长廊那个方向而来。

那个方向是通向芙蕖轩的正门,而她又是这样的装扮,莫非她扮作男人溜去了前面男宾摆宴的地方?!她去干什么了?

七姑娘理直气壮地迎着六姑娘质疑震惊的眼神,面不改色道:“姐姐不必妄加揣测了,我就是去找未来六姐夫了。”说着还朝凤嘉清看了一眼,后者则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被疑似戴了绿帽子的自觉。

六姑娘心潮翻涌,一口老血差点喷薄而出,急道:“你,你找他做什么?”

七姑娘的莽撞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一不当心被别人看见了,那别人会怎么看卿家的女孩子,怎么看待正在和卿家议亲的凤家?又要置她于何地?

她的这番表现落在另二人眼里却是不同的看法了。凤嘉清闻言冷嗤了一声,六姑娘稍一怔愣,等她再看过去,他早已大步走远了,背影就那样一点一滴逐渐淹没融进了那浓墨深沉的夜色中。只空气里还残着点浅浅的酒香。

七姑娘忍不住讽刺道:“怎么,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她在暗处清清楚楚看到他们纠纠缠缠的模样。

很多事情一直都是旁观者清而当局者迷。她‘俏皮’地对着七姑娘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六姐姐这时候为何会和表哥孤男寡女在廊上站着呢?莫不是在背着妹妹我幽会罢?”

六姑娘无心和七姑娘争执,“你快回去换了衣服罢,当心夜长梦多。”

七姑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嫉妒藏也藏不住,她望着六姑娘的背影说道:“是啊,夜长梦多,要是被人瞧见我和他今晚在一起,那固然是百口莫辩。姐姐你,还怎么嫁给他呢?我虽说不清楚你和嘉清表哥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但有一点,假使最终我不曾嫁进凤家,那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姐姐你哦!”

六姑娘已经站定在房门前,她转身晃了晃手里的雕花烛台,面容模糊地笑道:“说完了?说完就快点回去,把你这身不伦不类的衣裳换了。”

“哦对了,”她收回跨进门槛的一只脚,似是无意道:“我若是你,绝不会在做出这般羞耻的行径后还能如此大放厥词,妹妹果然是太太一手教出的好女儿。我自是比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只听我高声唱道:星星还是那个星星,CP还是那个CP。

孰料流言起

男宾席上依旧喧哗。

凤嘉清面上没什么表情回到桌旁坐下,他纳罕地看了看对座面带笑容的吴少洵,渐渐的,脸上倒露了点笑模样。

裴瑾晔扯了他一下,问道:“你去哪里这样久?我还当你先行回去了。”

凤嘉清还没开口,同桌上另一个黄衫公子奇道:“吴兄也是才回来,真不知去了哪里,你二人莫不是在一处?”

这倒真有几分奇怪,凤嘉清离席没多久,突然从外头来了个小丫头,凑在吴少洵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吴少洵就跟着出去了。这一去总也有个一盏茶的光景了,那小丫头又是谁派来的?

“并没有在一处。”顿了顿,凤嘉清云淡风轻地道:“我因喝多了酒才出去吹了会子风,却不知吴兄在哪里?”

此言一出,吴少洵脸上微有异样,众人本就因好奇而紧盯了他,现下他的异常自然也没能逃过桌上众人的眼睛。

凤嘉清倒是很好奇吴少洵的回答,饶有兴致地笑望着他。

“啧啧,你们不知道我却知道。”那方才问话的黄衫公子此刻笑嘻嘻地眯起了眼睛,一脸促狭道:“我从净房回来的时候,看到吴兄啊——”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看到他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那边亭子里说话呢,啧啧啧,我敢打赌,那粉面小公子决计是个女子!”

黄衫公子这话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面面相窥,却见吴少洵仍是笑微微的样子,不由是半信半疑。他急道:“别不信啊,我怕是自己晃了眼,打量了半日呢,何况那小公子我反正从未见过的,现下这里也是没有的!”

看他言之凿凿,也有人信了,半开玩笑道:“那粉面公子不会就是卿府的六姑娘罢?姑娘家别是好奇未来夫君的相貌,特为让自己的丫头找了吴兄出去,然后… …”他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副淫|荡的表情,众人酒也喝多了,此时脑子里不免浮想联翩起来。

“我先前就觉着奇怪,现下想来,该不是吴兄和这六姑娘早便相识了,如今不过是趁夜幽会啊,哈哈哈!”一个胖墩墩的公子哥儿挤着一脸的肥肉不停地睨着吴少洵。

这群人酒过三巡这嘴上就没把门的了,平日里又纨绔惯了的,此时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凤嘉清却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少,直至褪了个干净。

他手头上的酒杯子被他往桌上重重一磕,脸色阴沉得什么似的。一桌人立时惊得没了声响,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位刚从边疆回来的世子爷。

虽不明凤嘉清是生的什么气,那群人却暗暗有些胆颤,别是不经意把他给惹着了,那就不是玩的了。

凤家如今炙手可热,中宫皇后娘娘便出自凤家,这一下凤嘉清就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了。尚安侯又在边疆手握重兵,年年征战劳苦功高,这是大懿中流砥柱一样的人物啊,一般人家轻易还真吃罪不起。

桌上安安静静的,凤嘉清只觉得自己脑袋酸胀,他揉了揉太阳穴,蓦地抬眼瞧着吴少洵道:“吴兄这便是默认了?难道就没什么要解释的?”话里隐隐含了怒意。

他不解释,别人必会以为今夜在亭中之人果真是六姑娘。七姑娘是安全了,可这一来六姑娘的声誉便会受损,别人会怎么看她呢?

凤嘉清冷着脸,他只要一想到今后卿明微要被这群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邪火,他知道她最怕别人看轻她,她最是爱面子的人… …

他今夜喝醉了,迷迷糊糊只想再见见她,只想与她说几句话罢了,她却如临大敌的模样,就怕被人瞧见,难道这样会影响她和吴少洵的婚事还是怎么?

诚如她所言,他们都已经订了亲的,一如板上钉钉。

他有些苦涩地想,他一时的妄想也该停止了。也许年少时的邂逅,只有他念着她的点点滴滴。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她俊俏的女人,甚而在他看来她的性子甚至是有些古怪的。

可在边疆多年,每每仰望那片无垠的苍穹,只有她略显青涩的脸庞不时在他眼前浮现。那时候他就明白,从此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吴少洵面上的笑容早已难以维持,那层完美的面具硬生生的僵在他脸上。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要他怎么做?那小丫头自称是二太太派来叫他的,他当时也没多想,自以为是卿府的二太太有话要嘱咐与他。

本还带着几分醉意,等来到亭子里看着那俏生生而立的人儿,吴少洵立时酒醒了泰半,借着清冷的月光,他恍惚辨认出面前这位作男装扮相的女子便是那日他无意在四姑娘出嫁之日见过的,那时她是与六姑娘在一起的。

而他看着她有几分少女的羞涩,脸红红的看着自己,不是不动容的。

她说她只是来告诉他她是谁,她说她叫卿昀微,她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他。

听着听着吴少洵由最初的惊讶转至平静,看着七姑娘向他剖白了自己的心意,然后一脸坚定地离去,笑着说无憾了,他心里徒然涌起一阵失落。

这样的女子,也不是不惹人心疼的。

吴少洵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和凤嘉清的目光相触,坦然道:“那不是卿府的六姑娘。”

凤嘉清稍稍缓和了面色,众人却此时也不敢多说了,只是心里到底多有想法。

一直坐在邻桌默不吭声的霄三爷此际突然站起身,他朝吴少洵这桌看了一眼,皱着眉急匆匆到了女宾的花厅外,好容易遇到二太太身边的粉碧,他忙让她把二太太叫出来。

这粉碧见霄三爷似有急事,也不敢耽误,立马进了花厅里去。

女宾的花厅里此时气氛却有些怪异,她见大太太和二太太面色尴尬地坐在其中一桌,其余人也都神色各异,不时地打量一眼大太太二太太。这感觉,这感觉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一样。

她一怔,自己怎么会这样想,便敛了心神凑到了二太太耳边。二太太一听霄三爷在门外等自己,一瞬间兴高采烈起来,他可是许久不曾主动找过她了!可她马上就焉了,不详的感觉爬上心头,她不安地看了一眼大太太,她想,这下子只怕连男宾那边都有所耳闻。

这下她的昀儿可是真的闯了大祸!二太太没精力应付门外的霄三爷,只草草吩咐粉碧不论霄三爷问什么都要说不知道不清楚。那粉碧得了话就出去回了,霄三爷脸都灰了,二太太这样的反应只是更加的印证了这件事的真实性罢了。

可他犹自怀疑,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六姑娘主动找吴少洵,简直是天方夜谭!

霄三爷越想越气,他负气地走到长廊上,心里头为妹妹琢磨着对策,不想前头小花园里几个丫头的对话顺着夜风吹到了他耳朵里。

“你也听说了?我还当小翠那蹄子乱嚼舌根子呢,没想到七姑娘竟会去找吴公子!”

“这有什么奇的,七姑娘作出什么来我都不惊讶,倒是六姑娘… …咱们老太太这样的人,处理起事情来一贯是凌厉风行的,我看这下子这桩天上砸下来的大好婚事只怕没戏。”

“那倒也蛮作孽的,这六姑娘命里确实没什么福气。”

“你们小声点儿!要被太太知道我们在背后头议论这事只怕回头全给撵出去,这件事可不一般!早传到里头那些个太太们耳里了,回头全京城都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