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大家还是散了罢,横竖不是咱们亲眼见着的,回头算起账来也只会寻到小翠头上去,谁叫她嘴巴不严实… …”

这世界上流言是传的最快的,就是假的说到最后也能有鼻子有眼,何况如今还是被一个丫头和一公子爷亲眼瞧见了,这是霄三爷知道的,只怕当时还不止一两个人看见,否则断没有传的这样迅速的!

他听见花园那边悉悉索索了一阵就没了声音,顿感无力地靠在了廊柱上。

二太太出手

当天夜里,六姑娘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闻隔着一个池塘之外的七姑娘院子里传来阵阵人声喧哗。

这声音时重时轻,间或夹杂着七姑娘嘤嘤的哭声。

六姑娘蓦地惊坐而起,皱眉不解地掀开窗幔向外望,只隐约能瞧见窗外远远的,亮着黄橙橙的微光。

因今儿是欢喜守夜,她听见里间六姑娘的声响,忙披了件衫子拿着烛台进去。

“姑娘被吵醒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烛台在一旁的高几上放好,嘴里哈气连连,取了毛毯子给六姑娘裹在身上,这才抱怨地往窗外七姑娘的院子看,只见那边影影绰绰的人影子,似是不少人在走动。

“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安生,不知道又怎么了!呵呵,想来也没什么事的,哎呀姑娘快些睡罢,横竖不干咱们的事情!”欢喜说着有些急切地看着六姑娘,眼神里流露出她自己也没发现的同情之色。

七姑娘和吴家少爷暗通款曲的事儿满府里谁不知道,可怜她们姑娘还被蒙在鼓里,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又怎么能把这事情告诉她呢?

只盼着多瞒一时是一时,现下让姑娘早点睡了才是。

“喔… …”六姑娘顺从地由欢喜把她身上的毛毯子拿掉,然后躺好了,被子也盖得暖暖的。

欢喜出去了,她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还是靠着引枕坐起来,欢喜不经意流露出的类似于同情的眼神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七姑娘那边的响动直到近寅时才停了,六姑娘看到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了,才重新在被子里歇下。她不好奇七姑娘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愈加肯定了一件事——七姑娘女扮男装的事一定被人看见了,所以暴露了。

六姑娘像乌龟一样把脑袋往被子埋了埋,那就听天由命好了,既然卿家的女孩子名声已经被七姑娘糟践了,那她要是嫁不出去干脆日后就剪了头发到那庵里做姑子去,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游历江湖见见外面的世界。

… …

这是注定不平常的一日,六姑娘早起后咳嗽了几声,欢喜和雪珠又怜又疼地端茶递水,小心翼翼就怕六姑娘是知道了什么而想不开,倒把自己身子弄垮了。

六姑娘只装作什么都不知,和往常一样用过早饭就去二太太的正院给她请安,可没想到门边的婆子回说二太太一早就被老太太叫去了,她只好往回走,装着一脸纳闷的模样。雪珠见了不免稍稍放了心。

沿途上府里的丫头婆子们看六姑娘的眼色都是带着怜悯同情的,六姑娘虽心中了了可外表却不能表现出来。雪珠催道:“姑娘昨夜着了凉,现下又快入冬了,风大的很,咱们走快些罢,我已让欢喜准备了姜汤,姑娘一回去就可以用了。”

六姑娘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动,她知道她们是怕她伤心难过,可她真的真的难过不起来,只是对七姑娘的胡为感到气愤罢了。她那么做不仅是害了自己,更让同为卿家姑娘的女孩子一同受累。

等回了芙蕖轩,欢喜一脸不自在地道:“姑娘,五姑娘来了… …”

雪珠一听眉头就是一紧,她和欢喜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办法,难道要把五姑娘赶走吗,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屋子里的丫头都被遣了出去,五姑娘捧着温暖的茶盅,脸上罕见的带了愁容。六姑娘本以为她是来嘲笑她的,不过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 …七妹妹也太过任性!”五姑娘原是想来笑话六姑娘到头一场空,白欢喜一场的,凭什么她能嫁给吴家嫡少爷她却无人问津!可她细想就僵住了,这根本不是六姑娘一个人的事情,甚至和卿府已出嫁的大姑娘二姑娘她们干系都不大了,直接倒霉的反而是她们这样还没出阁的姑娘。

“是啊,太任性了。”六姑娘随意呷了口茶,眼睫淡淡的垂下就不发表意见了。

五姑娘急道:“六妹妹你不生气?我若是你现下早闹过去了,妹妹你的婚约只怕不保呢!”

六姑娘蹙眉,一脸无奈地看向七姑娘的院子,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又有什么法子,闹过去又能如何。船到轿头自然直,咱们应该看开点啊。”要闹你自己闹去,何必来这里煽风点火。

五姑娘见六姑娘不吃这套,不由细细打量起她来。六姑娘的眼睑微微发青,想来昨儿没睡好,五姑娘心里就笑了,也不是完全不介意嘛,自己未婚夫被亲妹妹翘了墙角,这种事情… …看来她只是门面功夫做的好而已。

想到这里五姑娘心里的气不觉就顺了很多,大家情况现在一样了,谁也不比谁强。

她对六姑娘一笑,起身要离去了,“那我先走了,听说六妹妹昨夜没睡好着了凉呢,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六姑娘让门边的丫头送虚情假意的五姑娘出去,转身叫了雪珠欢喜进来。

两个丫头见她面色不善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正想使出浑身解数来开导一番,六姑娘却一脸正色道:“雪珠你去老太太院里打听打听情况。”雪珠一怔,随即掀开软布帘出去了。

欢喜指了指自己,“姑娘,那我呢?我做什么?”

六姑娘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道:“你来剥瓜子给我吃。”

“… …”

##

却说雪珠到了老太太的正和院,她在门边徘徊了几圈也不敢进去,正巧宝敏从花厅里出来眼尖看到她,宝敏心知她必是六姑娘派来的,心里也着实为六姑娘不平,就悄悄到了雪珠边上。

“你回去好生劝着你们家姑娘,我告诉你,”宝敏把雪珠往墙角拉了拉,小声道:“老太太亲自让龚妈妈去侯府给凤夫人送帖子,可人家愣是推说自己身子不适,这是什么道理我不说你也晓得,凤夫人是不会来了!”

堂堂侯府世子,怎么会娶这样名声有污的七姑娘?雪珠朝宝敏点头,表示自己懂她的意思。宝敏又道:“前头吴夫人也派人送来帖子,我看不多时就要到了——”

“宝敏姐姐?”院子里传来宝梳的声音。宝敏道:“我现在伺候着暂时离不开,回头再说!”

她说着跑回去,接过一个丫头手里的茶点对宝梳笑道:“去了趟净房,你歇着罢,今儿老太太脾气大,还是我进去好了。”

宝梳看着宝敏进了花厅,眼角正好瞄见雪珠背影,她狐疑地盯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六姑娘屋里的大丫头,不由叹了口气。可怜啊,这下怕是连个寻常人家的庶子也难攀上了,指不定要和五姑娘一起被远远嫁到京外去,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呢。

花厅里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声响,雪珠看了眼老太太冷凝的脸色,心里打了个突,还从没见老太太她有过这样的神态,恐怕是气狠了!

二太太忐忑不安地站在下首,头埋得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大太太今儿连冷嘲热讽的心情都没有,她偷偷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老太太,跟着二太太一起垂着头,就怕殃及她这条池鱼。

做人媳妇的这辈子都得被婆母压上一头。

老太太越想越气,手上抓起茶盅就往二太太身上砸。“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二太太也不敢躲,生生被滚烫的茶水浇了一身,绀色的褙子上立马显出一块深深的茶渍,几滴水溅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背上疼得她直呲牙,却不敢叫疼,好不狼狈。

大太太站在二太太旁边,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把那茶盅飞过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第一次见老太太这样动怒,以往再有什么事儿老太太她老人家也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太太想着默默往边上移了移,就怕自己被老太太扔过来的东西误伤。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看着二太太道:“如今可好了,你也高兴了?!你还妄想把昀微嫁进凤家?她这样的姑娘今后谁家敢要?!”这话已十分明显,别说凤夫人如今摆明了不想和卿家议亲,就是京里别的官宦人家,难道在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有人家要七姑娘不成?

二太太一听忍不住求道:“昀儿她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求老太太再请凤——啊!”一只花瓶甩在了她脚边上,冰玲咣啷地响,她吓得跳脚,话也说不下去。

老太太动了气,气喘吁吁,一根手指头伸出来直指着二太太道:“我这张老脸还不够你们丢的!”

凤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何况凤家老夫人原就是不看好七姑娘的,即便凤夫人曾有心现在也无力了,这都是七姑娘自己造成的。

老太太拉的下脸递一次帖子去凤家可没有第二次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七姑娘呢?把七姑娘给我带过来!”

二太太忙道:“昨儿夜里我已经去教训过昀儿了,现下我已让她在房间里自省… …”

“自省?”老太太锐利的眼神划在二太太脸上,半晌,她无力地靠坐下去。二太太把七姑娘先关了禁闭,如此就是她也不好再处罚七姑娘,她这才发现二太太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罢了,罢了,”老太太摆摆手道:“你倒是说说你问出什么来,昨儿她到底找那吴公子做什么?”

二太太听出老太太口里气的松动,不由呼出一口气。事已至此,既然女儿已经不能嫁入凤家,那她亦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老太太,”二太太流着泪道:“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害了孩子,我竟是不知道原来昀儿她一直不喜欢嘉清,我只道这是两情相悦的美事… …”

老太太皱了皱眉。

“呵…”大太太更是不屑地瞟了一眼二太太,什么两情相悦?难道没出这桩事之前她知道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她就不议这亲事了?虚伪,太虚伪!她倒不知道二太太她原来这么能装。

二太太继续哭道:“原来昀儿她喜欢的是吴家少爷,那日四姑娘成亲,六姑娘和昀儿偷偷溜去瞧热闹,不想就和那吴家少爷碰上了,当时也没什么,可没想后来吴夫人竟来咱们家说亲,说的却是六姑娘了… …”

接下去的她没说了,却也足够惹人遐想,难保这吴家少爷看上的是七姑娘,结果错把六姑娘当作了七姑娘,所以吴夫人才突然来家里给儿子说亲。

不然真是没别的说法了,好端端的人家一个嫡少爷凭什么看上六姑娘这个庶出的,怪不得要订亲宴席上冒险在亭子里和七姑娘相见,怕是发现自己弄错人了… …

二太太抽抽噎噎几声,拿着帕子在脸上抹来抹去,转眼就给众人编织了一个比较合乎情理的故事。老太太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心里还有疙瘩,然这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老太太,吴夫人到了。”宝梳隔着帘子在外面禀道。

话音刚落吴夫人就进来了,她一脸急匆匆的样子,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她立马就去问了儿子,谁知儿子吱吱唔唔不肯告诉她,她还是从别家太太口中得知了大概。

听到二太太的啜泣声吴夫人着实惊到了,她心下惴惴不安起来,莫不是自己儿子对她们七姑娘作出了什么罢?

老太太就怕这吴夫人是来退亲的,此时看吴夫人脸色怪异她也拉不下脸主动询问,还是二太太为了自己女儿着想,携了吴夫人手道:“… …现下满京师都知道昀儿和少洵这事儿了,您说怎么办罢?”

已经叫吴家少爷少洵了。大太太眉头一挑,二太太这人还真是… …就看到吴夫人脸上表情变来变去,最后迟疑地问道:“二太太这意思是——要把和六姑娘的亲事,嫁接到七姑娘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吴夫人真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一样要娶个卿家的姑娘,七姑娘可是正经的嫡出,现下还与她儿子有些说不清道的,只是她家老爷一心的要六姑娘做儿媳妇,这是吴夫人唯一的犹豫。

二太太的眼泪唰唰唰地落下来,握紧了吴夫人的手哭道:“还能有别的法子?您好好想想,既然孩子们自己情投意合,何不促成这桩美事,你我为人母的怎么能狠心拆散他们?”

吴夫人简直快被二太太说动了,虽然她对于“孩子们情投意合”表示怀疑,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了,她又想到了吴老爷的硬梆梆的脸,于是无奈道:“可,这和六姑娘已是订了亲的,连宴席都摆过了,这… …”

二太太一时吃瘪,没等她开口,就听到老太太笑道:“您也说是订亲了,到底不是成亲不是?我看就这么办罢。”老太太这时候也顾不得了,二太太已经一个把戏唱到这份上也不容易,何况她也希望七姑娘能嫁入吴家,不然七姑娘只能被嫁到京师外去,只有外面的人才不知道京里这些丑事。

至于六姑娘,比起她来,老太太就是再不喜欢七姑娘,可七姑娘到底是嫡亲的孙女儿,她只好委屈六姑娘了,大不了日后为六姑娘多添置些嫁妆罢了。

吴夫人看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就显得不美,于是顺水推舟地就答应下来。至于吴老爷,为了儿子,她决定暂时无视。

就这么着,这消息立马又传开了,卿家七姑娘要和吴家少爷订亲了。消息传到凤家,凤夫人一怔,她倒没料到卿家如此迅速,这时候丫头进来道:“太太,少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D

徒劳的挣扎

凤夫人摆了摆手,吩咐那丫头道:“就说我在歇着。”

“可是… …”小丫头其实想说,少爷已经进来了。

“可是什么?”凤夫人皱着眉很不悦,谁知眼角一抬就看到凤嘉清正在大步走进来。

他在凤夫人面前站定,疑惑地看着她道:“娘亲要休息了?”有人穿着这么整齐的衣服睡觉的?

凤夫人微微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问道:“什么事情?”顿了顿,又道:“如果是谈卿家七姑娘的,那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这个七姑娘真是不成体统,竟敢公然在姐姐的订亲宴席上去找未来的姐夫,简直是闻所未闻!当初也是她看走了眼,要真是把这样的媳妇娶进家里来日后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要把他们家的脸都丢尽。

她看了看儿子,难道他会喜欢那丫头?

凤嘉清抿了抿唇角,自顾在凤夫人旁边的四方扶手椅上坐下,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只是道:“娘亲真爱说笑,七表妹已是要与吴少洵订下亲事了,还与我何干?”

凤夫人稍稍放下心来,他不喜欢卿昀微就好,卿家的姑娘她现下里一个也瞧不上眼。不由疑惑地挑眉,“那你这个时辰找我做什么?”

“… …”凤嘉清有些迟疑,他在母亲的注视下沉默了良久,脸上罕见的露了丝窘迫。

再在边疆跟着父亲历练了几年,他其实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罢了。想到六姑娘含笑带嗔的面庞他心里顿时柔软得似水一般,然后终于能抛开一切顾虑。“娘,我希望这次能自己做主… …我要娶卿家的六姑娘为妻。”

“什么——?”平地惊雷。凤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短暂地怔愣了一下,她立刻严厉地否定道:“你想也不要想!”

你想也不要想… …

少年似是陡然从梦中惊醒,他几乎是立时沉下了脸,眼神冷硬地看着凤夫人,却一言不发。

凤夫人被凤嘉清看得心都揪了起来,脑海里回想了半日才忆起那位六姑娘的模样,她也只是见过一两次。现下想来,那真是好生标志的人儿,连她这个女人也不得不夸赞她容貌盛烈。

女人太好看了,就让人觉得是狐媚子。她冷哼一声,卿家的七姑娘可以夜会吴少洵,这位六姑娘也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况以她庶女的身份,竟妄图攀附他们侯府唯一的嫡出世子?

在所有母亲的眼中,不管自己的孩子长到多么大,他们永远都只是孩子。

就像此时的凤夫人,她一心认定了是六姑娘什么时候如七姑娘的行径一般勾搭了凤嘉清,才致使儿子一时被美色迷了心窍。他只是没有看清六姑娘的本质。

想着凤夫人心里升起一阵无名邪火,她真是没有料到卿家老太太竟然把家里的小姐都教成了这副样子,一时冷然道:“六姑娘?她们姓卿的这辈子都不要妄想踏进我们凤家的大门。”

言罢甩袖而出,门边正好有凤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来唤凤夫人,按以往她定是要推说不去的,老夫人开始频繁地找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让她同意与尤家结亲。

凤夫人走了没多久,守在门边的几个小丫头猛地听到从室内发出一声巨响,当即惊得面面相窥,忙跑进去察看。却只看到世子爷一脸阴沉地从里间走出来,身上带起一股冷风,而他的身后一片狼藉。

好端端的桌椅怎么就倒在了地上,还殃及了几只有年代了的青瓷花瓶,这可是夫人的宝贝啊!丫头们立时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肇事者已经远远地往凤老夫人的住处而去。

凤老夫人找凤夫人没有别的事情,她一瞧见凤夫人就说明了自己的意思,顺带不着痕迹地讽刺了凤夫人的眼光。她一直便看好端庄舒雅的尤岫玉,而这个媳妇却偏要跟她唱反调,如今可好了,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真是要庆幸没能那么快就定下亲事,否则以两家算得上密切的关系,届时怕是连婚都不好意思去退。

凤夫人自知理亏,这次确实是她走眼了,听着老夫人阴不阴阳不阳的调调她着实花费了心力来忍耐。就听到老夫人又道:“行了,所幸只是在议亲的阶段,与我们泉之没什么大的妨碍,是那七姑娘自己没造化。”

凤夫人得了梯子就往下爬,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还是您老人家慧眼如炬。这次是儿媳的错。”

老夫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正当婆媳俩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和谐的时候,凤嘉清气势汹汹地进门来,一路绕到了这西次间。

凤老夫人从炕上坐起身来,见着乖孙立马笑得眼睛边上的褶子都浮起来,招手道:“泉之快过来给我瞧瞧,你这孩子,回来至今也不多来看看我,”等凤嘉清走近了,她不禁心疼道:“哎哟,清哥儿个子是长了,怎么我瞧着人也瘦了这许多?哼,再也不许跟着你父亲去那荒蛮之地!看把我宝贝乖孙折腾的… …”

老夫人一径儿地絮絮叨叨着,根本没注意到凤夫人投给她的眼色,而凤嘉清在祖母的关切唠叨下明显也缓和了神色,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一派僵硬。

“这——这是怎么了?”凤老夫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宝贝乖孙从进来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她朝着凤夫人望过去,眼里充满了不解。

凤夫人脸色也差下来,“泉之,你难道惹完母亲生气还要惹你祖母吗?”

凤嘉清却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在老夫人殷切的目光下,他蓦地一掀袍角双膝跪地,把个老夫人吓得从炕上起来,“今儿到底是怎的了?我怎么越看越不懂,清哥儿,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其实老夫人心里想宝贝孙儿闯祸也没什么,凤嘉清从小到大就是一路大祸小祸不断长到了今日,没有他们凤家不能摆平的,何须他这样跪下来?

边上的丫头们已是凑上前来拉凤嘉清起身,他却一个眼神把她们都瞪了回去,老太太大感不妙,不过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平静下来,“你先起来,这地上凉,别把膝盖跪疼了,有什么起来再说。”

凤嘉清梗着脖子就是不起身,只道:“祖母答应我,我才起来。”

凤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凤嘉清,颔首道:“嗯,我答应了,快起来。”她答得如此轻快,凤嘉清自然不信,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只感到一阵阵的苦涩滋味袭上心头。

须臾,他没有起身,仍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正声道:“祖母,泉之知道您想让我娶尤岫玉,从而和尤家结亲。”

“只是… …这一次孙儿只怕要让您失望了。”

凤老夫人心头一震,这是什么意思?

她条件反射地把目光射向凤夫人,后者早已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凤夫人怒道:“你自己好生想想自小到大我和你祖母有什么不满足你的?可这件事和那些小事不一样,泉之,这关乎你的一生。她配不起你!”

若是在卿家七姑娘闹出这等丑闻之前,或许她还能考虑考虑六姑娘。

以凤家今时今日在大懿的地位根本不需要依靠联姻来攀附别家,充其量不过是巩固现有地位,因此上即便以六姑娘庶女的身份,假使凤嘉清真的那么想要她,也不是能够。

可如今的情势,名声上有了污点的人家,在古代封建时代几乎是致命的。

凤老夫人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急道:“等等!哪个‘她’,是哪家的姑娘?若是家世相当——”她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一脸坚定的凤嘉清,她看着这孩子长大,还从未见得他如此执着于什么,心高气傲如他,更别提跪下来几乎以乞求的姿势。

老夫人咬了咬,“家世人品若都还好,我… …我便准了!”

凤嘉清眸子里霎那间光华涌动,瞬息却湮灭下去。凤夫人叹了口气,凑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看着儿子就不说话了。

“卿家的姑娘?哼!”凤老夫人一脸不由冷声道:“这家的女孩儿我们凤家怎么敢要?先时不是与他家说亲么,可怎么的,那七姑娘竟和姐夫有染?泉之,你莫要被那什么六姑娘骗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显然凤老夫人听到的版本竟是比真实版本要绯色艳丽许多许多,是桃红色的。

女孩儿家的清白在口口相传中已荡然无存。

“她何须骗我!她根本… …”凤嘉清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赤红了眼睛道:“祖母,孙儿就求您这一件事,难道真的不能?”

老夫人最是疼宠这个宝贝孙子,没有什么不依他的,唯独这件事不可以。凤嘉清是宗族承嗣子,他的正妻也就是一族之宗妇。这样尊贵的身份,她始终认为只有尤阁老府才名动京师的尤小姐才当得起。

一边上的凤夫人忽道:“既如此,何不等娶了尤岫玉之后,再把卿家六姑娘纳过来给你做妾… …”

老夫人一听觉得甚好,不觉诱哄道:“泉之啊,你母亲说的不错,就把她给你做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