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棱窗外,六姑娘费力地垫着脚尖,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她只是想给霄三爷一个惊喜。

“猜猜我是谁?”她俏皮地说着,拉长着语调。声音里暗藏着点点促狭的色彩。

室内,男子手上古朴的书卷随着主人的轻颤不慎坠地,透过十指间的缝隙,他垂下眼睑看到翻卷着书页的书。

手指动了动,应是想要去捡的,可他最终维持着这个动作,沉默了。

“哥哥?”久久等不到回应,六姑娘迷惑地唤了一声。

踮起的脚尖再支撑不住,随之覆着那双眼睛的双手缓缓滑下去,柔软的指腹在他脸颊上滑过,似摩擦起滚烫滚烫的温度。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被长长眼睫滑过手掌心的感觉分外清晰,但是这诡异的沉寂却让她不确定起来。

“你是谁?”她纳闷地问了声。

想了想,一时又觉得好笑,这是霄三爷的书房,等闲根本不会有人来。必定是哥哥故意不说话的,她这样想着,拎起裙角沿着墙壁跑到书房的门前。

掏出袖中的菱花小镜子,镜中映出一张灿烂如花的笑靥,面色红润,朝气十足。

她满意地翘起唇,收镜入袖,一抬手便将书房的门推了开来。

彼时他堪堪捡起落在地上的书簿,本以为她已经走了的,在发现他并不是她哥哥之后——

“… …真是,好巧呢。”

蒋琉白斜倚着窗栏,修长的手指轻掸着书封上的细灰。

顿了顿,他笑道:“好久不见。”细细密密的微尘扬在微芒的日照下,他弯唇,白牙微现,像过去那样对她露出笑容。

好巧。好久不见。

她听见他这样说着,心里只是觉得他说错了。似乎也不是很久,真有那么久么?

不过倒是真的很巧合,她似乎总能遇见他。

六姑娘收起脸上乍见蒋琉白的吃惊神色,往门边倒退了几步,突然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便笑着和他寒暄,“每次见你都很巧合….刚刚我是把你当作是哥哥了,我以为你是哥哥,所以才…. …”话到一半顿感无力,她尴尬地笑着,又往后面退出几步,讪笑道:“既然哥哥不在,那我就先出去了,抱歉打扰你看书了。”

“等一等——”他忽然叫住着急要走的她,站直了身体,硬梆梆像院里的翠竹。开口后又觉后悔,只得苦涩一笑,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三爷现下在前厅…约莫就快回来了。”

“嗯… …”六姑娘垂下头,盯着自己绣鞋上的玉兰花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到霄三爷的书案前坐下,犹豫着道:“那你继续看书,不要被我打扰了。”

蒋琉白点了点头,低头去看手中的书,心思却杂乱无章,纷乱如蓬草。

他的视线渐渐的从暗黄的纸页移到书案前她的脸上,定定看了一会儿,他猝然扭开视线,烦躁地把书扔到了桌案上。

这不大不小的一声响,使得浑身都不自在的六姑娘吓了一跳。

她抿了抿唇去看站在窗前萧身玉立的人,却见他看也不看自己,纤尘不染的袍角掀动着,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还请代我转告三爷,就说琉白有要事不得不提前离去,望见谅。”

六姑娘放松地吁出一口气,略显愉悦地对着他的背影笑道:“知道了,你放心去罢!”

似是察觉到她的放松,他急急迈向书房门口的步子刹那间点穴一样生生止了下来。胸腔里海浪般涌动着一股股冲动,他手指在眉心揉了揉,笑了一下,转身看着她。

六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勉强笑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还需要我传达的?你尽管说就是,我… …”

“都不是。”他摇头打断她的猜测,出人意料地一步步走向书案,直至在她身前站定。

“有个问题盘旋在我心里良久了,你可否答我?”他的嗓音低沉如醇酒,一双炯亮的眼睛牢牢地锁在她脸上,低□靠的极尽。

因而她的眼瞳里映出他。

六姑娘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垂眼道:“你说。”

他笑了笑,竟有些感伤。“自你嫁给凤嘉清我便在想,倘若那时你我亲事能早些定下,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

现下我只想问你,若那时没有皇上的圣旨,你,可愿意嫁我?”

感情方面六姑娘一旦看清便不会拖泥带水,她抬眼凝住他,轻声道:“一定要我说么,你心里其实是清楚的。是不是?”

那时虽有二太太有意阻拦,可她如果想要嫁给他,大可去找二老爷说明。她如果想要嫁给他,怎么会由得二太太一拖再拖。

“不。我不清楚,”他双手握住她的肩,断然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其实蒋琉白很好,在她心目中他真的非常的好。

“表哥,”六姑娘露出一抹笑容,腮边浅浅的梨涡浮动,仰头与他道:“你是表哥,在明儿心目中是和三哥哥一样的存在。试问…我怎么能嫁给自己的亲哥哥呢?”

握住她肩头的手一寸一寸松弛开来,他其实早就知道的。

不论她用什么借口,他只想听她拒绝一次。她拒绝一次,他才好放手不是么。“好,我知道了。”蒋琉白低语道。

这时房门突兀地重重一响,霄三爷出现在门边,六姑娘视线稍移,就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凤嘉清。她后知后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凤嘉清已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六姑娘纳纳地看着,心道这实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即便他和蒋琉白独处一室惹人误会,可他难道就这样走了?他就这样走了?

蒋琉白看了看六姑娘,嘴唇动了动,“需要我去解释么?”

“不用,”六姑娘蹙了蹙眉,提醒他道:“你不是要走了么,那请赶快。”

这是在逐客了。

他最后看她一眼,朝霄三爷点了点头,径自走出书房,顺手带上了门。

“哥哥,你老实答我,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她走到霄三爷身前仰脸看他,这个他长久以来信任依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今朝还相见

木棱窗户发出“啪嗒啪嗒”的微响,是风吹过。

“明儿,你该和你的夫君一同回去。”霄三爷轻声说着,踱至窗边关上了窗户。室内便愈加黯淡。返身看着她道:“而不是在这里,用质问的语气来逼问自己的哥哥。”

六姑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急速下坠,她握紧五指,倏然又松开,眉山目水间凝着不化的坚持。“这么说,果真是有事在瞒着我了,对不对?”

她穿越以来一直活得不够肆意,现在她以为她的人生有了新的起点,难道她错了?

自那日入宫谢恩回来她便在想,那时皇后娘娘话语间的意有所指,似乎一切都有了一个模糊的雏形。

经验告诉人们,当一切都太过顺利,内里往往潜藏着危机。然而她刻意去忽略。

赐婚,成亲,恩爱,相守… …

她在凤嘉清面前讨巧卖乖,刻意逢迎凤家大小,她努力维系经营自己的幸福生活,即使只才两三天,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

“你希望我瞒着你什么?”他伸手揩去她脸上源源不断汹涌而下的泪水,眼神幽黯。“嫁给凤嘉清,嫁给表哥,这正是明儿内心所求。哥哥虽一直照顾你不周,如今却不会害你。”

六姑娘咯咯咯一笑,凤嘉清转身的侧影水中月影般在她眼前晃动,眼神寂寥如同看着城郊荒冢,她吸了吸鼻子,移动间头上金步摇发出泠泠的冷响。

“哥哥,让我猜一猜。会否,从一开始你便是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她看见他霍然放大的双眸,语意停滞,内心更多的不是为自己而感伤,反是不解霄三爷因何如此。“哥哥家世清白,年少有为,前程似锦,得蒙圣上器重… …而誉亲王敢有反心,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历朝历代不臣之心者皆有之,最终有几个是好下场?退一万步,他便是荣登九五,万万人之上,他朝一将功成万骨枯,哥哥…你看不清么?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你们看重凤家权势,说到底更是高看了我。凤家虽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用得好,是一张大网。可凤嘉清他不是那样的人,哥哥也瞧见了,他方才就那样离开了,头也不曾回转半下。明儿不知道是不是哥哥与他说了什么,想来…谈崩了罢。”

她一字一句恍若掷地有声,字字珠玑。让人惊觉原来这张从来都天真灿然的笑靥下竟掩藏着洞悉一切的玲珑心。

“明儿,”霄三爷无力地拥住她单薄的身躯,感情上更像是溺水者抓住水面上的浮木,涩声道:“哥哥从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更不希望你为我做什么。很多事情三言两语你不会懂,我亦不愿多做解释。但你最后说的很对。他并不答应。”

他轻轻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温和在她耳边道:“好好跟他解释罢,这条路哥哥不会带着你走,你也无需在意。记住,他若果真珍重你,爱护你,便不会轻疑于你。”

至于今后,霄三爷想他若有意外,即便卿家满门覆灭,而六姑娘已嫁入凤家,受其庇护将不受牵连。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保她万全的主意。

“疑心你的人,也不值得你为他伤神。是哥哥亏欠你,倘或到了那一步,明儿,保护好自己。”

六姑娘怔了怔,头埋在他胸前,流出的泪水瞬间便没进他棉棉的衣襟里。“哥哥想的真是长远,怎么,不叫我为你游说凤嘉清么?

置我于如今这样两难的境地,凭什么说出好像很关心我的话,凭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不能放弃,皇上他,他一定是器重哥哥的,誉亲王这样的乱臣贼子!——哥哥,还不晚,若你能提其首级献与圣上,那,那我们——”

她激烈的言辞在他的眸光中渐渐隐去。

“你不懂,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只是他,就连卿家二老爷,众多曾经拥立誉亲王的人,当年眼睁睁看着皇位易主的人… …所谓执念不过如此。

##

来时是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回去时却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马车里。

马车走在街市上,熙来攘往人群不息。

六姑娘靠坐在车厢内的软垫子上,眼神空洞地望住车角晃动的长长的穗子,她想凤嘉清是要误会她了,这时候她更是不能提及霄三爷的事情。

他一定以为她是一直知道的,就像个有阴谋的处心积虑的大骗子。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六姑娘坐正了身子,她相信他,只要她找个适当的时机向他解释清楚,他绝不会忍心不理她的。

只是想法落实后,她不敢去猜测誉亲王最终成功与否,她所见之誉亲王分明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人,他又到底在执着着什么?

要这样多的人陪他冒险,一场豪赌,赌注是身家性命。

输了便是一辈子,祭上无数条染血的魂。

可因霄三爷牵涉其中,谋逆是大罪,她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成功便成仁’吗?只是她分明清楚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期盼她在乎的人不要出事。

她不可能去求凤嘉清什么,她有这个立场,没这个资格。况她若去说叫他帮助霄三爷,那现下她盘算的解释也就可以省却了。

温暖的春风透过车帘子飘进来,她的视线不禁朝着车帘外的街道看过去。京师繁华自不必说,但见酒楼林立,人头攒动,偶尔还能瞧见身挂长剑的江湖人士三三两两行走着,那是另一个世界。

突然她的目光定在一处,即使马车驰过了那里她眼前仿若还是那个画面。不会看错的!

一定她,经过多少年她都认得出来她!

“停车!”六姑娘急道,一掀车帘径直跳下马车,车夫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车厢里已是空空。

飞扬的裙裾昭示了她此刻意外的惊喜,“宝妹儿!”

六姑娘不可置信地站在她身前,伸手握住那个满脸惊骇粗布衣裙的女人,“是我,你认不出来?是我呀,我是明儿,月子村,宝福哥哥,你,我,你记起来了吗?”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到她和她一样露出欣喜的表情,因激动而声音颤抖,“明,明儿,竟然是你… …”她看到六姑娘身着华丽衣裙,头上绾着发髻,不由道:“你成亲了?”

六姑娘本想笑,笑容偏偏卡在脸上,不上不下的叫人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顿了顿,才说道:“是啊,十分幸福的归宿。”

他心里有我,我心里亦是有他的。

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局促不安地望向站在路边的三少奶奶。

六姑娘不由分说把宝妹儿拉上马车,车夫暗自松了一口气,凤嘉清虽是一人提前走的,却在离开时仔细嘱咐了,定要把少奶奶安然无恙送回府里,少一根汗毛也不能。

车厢里,宝妹儿拘谨地坐着,她从没坐过如此豪华精美的马车,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微微地观察着。六姑娘把小几上的糕点盘子推到她跟前儿,笑着道:“饿了罢?你先吃一点,我再问你发生了什么。”宝妹儿衣衫褴褛,鬓发松散,一看就是遭遇了什么大变故。

谁知宝妹儿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柔声哭道:“你走后不久家乡发大水,我跟哥哥侥幸存活下来,自此却是四处飘泊无所依靠,只能…只能依靠乞讨度日。”她脸上泪水蜿蜒,划拉出一道道白色的皮肤,洗去脸颊上的泥垢。

“那——”六姑娘试探着问道:“只你一个人在京师?宝福哥哥他还好吗,他在哪里?”

话毕只听见宝妹儿细柔的哭腔声调更加明显,“哥哥不在了,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是活活饿死的,做了乞丐,身似飘蓬,命如草荠,如今我也是过一日…便是一日… …”

六姑娘有感于宝贝儿的遭遇,对于当年她和宝福哥哥给她的恩情她一日不曾忘记,特别是见到现下如此狼狈的宝妹儿。

“事到如今,你先随我回去。成吗?”

宝妹儿泪眼迷蒙中软软点头,低低的啜泣声仍是不止。

待回到凤府,六姑娘命雪珠欢喜为宝妹儿准备沐浴,幸而她们身量相仿,她就翻找出几件自己的衣裳给宝妹儿预备下。暂且是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宝妹儿跟着莲子进了稍间去沐浴。

雪珠欢喜进门见到六姑娘坐在书案前,手上拿着本翻旧了的书,似是在闲闲看着。

“夫人怎么没有和姑爷一起回来?”欢喜忍不住问道。不管怎么说凤嘉清都应该陪着六姑娘一起回到回风榭才正常,更何况如今还… …

她就看了雪珠一眼,雪珠亦是十分犹疑,此时六姑娘已经放下手中的书,认真看着她们,似乎在说有什么就问。十分坦诚的样子。

雪珠确实有事情想要说,却不是关于那个所谓的‘宝妹儿’。“夫人,方才少爷派身边常跟着的小厮来,让奴婢们把他放在这里的衣裳日常用品都…都取走了。”

六姑娘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整个屋子,眼睑微垂,“知道了,你们去忙罢。我想休息一会儿,”她放下书,忽道:“给王姑娘安排好屋子,叫大家不要轻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缺点实在多。琐碎,女主角又软,又憋屈,几个月了,写了后面前面跟着就忘了七七八八,不过还是非常谢谢一直在看这篇文的朋友们,接下来我会加快剧情。有些环节这两天终于想通了,后面发展就会加快,还是谢谢支持!

千树万树梨花开

门扉轻轻合拢,隔绝最后一丝明媚的光线。

雪珠和欢喜退出去了,六姑娘把手中书推在桌案一角,她站起身,身后木椅发出粗嘎的拖地声响。

青色的帘幔微微晃动,她走进寝屋里,拿眼打量着室内摆设,最后视线黏在雕花床上铺叠整齐的大红鸳鸯戏水锦被上。

情不自禁走过去用手触摸锦被上绣得栩栩如生的两只鸳鸯。

交颈缠绵,情意缱绻。

六姑娘的心由此镇定下来,慢慢地伏在床上入了梦。

梦里是光怪陆离的世界,醒来后一切便都不记得了,只剩下些微残破的影像不时闪现,可就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天际擦黑,欢喜带着宝妹儿进了正屋,彼时六姑娘已换上了家常的裙衫,一头缎子般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别样的慵懒。

六姑娘叫宝妹儿在桌边坐下,雪珠叫丫头们上菜,一道一道的佳肴稳稳摆放完毕,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飘散开来。

六姑娘对宝妹儿笑道:“吃晚饭罢,不必拘束。”宝妹儿点了点头,毕竟多年未见,两人间的生疏在这种时候显得愈加的明显,没有共同可谈论的话题,没有彼此熟悉的人。唯一熟悉的王宝福已归西。

六姑娘托腮看着宝妹儿拿着乌木筷子,洗尽脏污的她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皮,双目明亮,虽不是绝色美人,难得的是身上自有一股天然流动的娇柔气韵。

宝妹儿小口小口吃着菜,见六姑娘只是盯着自己看,放下筷子道:“你怎么不吃,是不是我… …”

六姑娘连忙摇头,解释道:“和你没有关系,不过是我自己的一些烦心事。不提也罢了。”

宝妹儿记在心里,直到饭毕,看到六姑娘倚在门口的回廊上。

月华晕染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一层柔白的纱衣,皎皎若月中嫦娥。

没有人能懂她的心情,她也无从诉说,今夜凤嘉清不会出现的,她盯着九曲回廊呆呆地望,渴盼视线里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却又矛盾着,害怕他出现。若他主动提及,她该怎么说?

她不知道,有片刻的茫然。

直到宝妹儿在她身侧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问她道:“可是有什么心事?”她因六姑娘而能住在这里,也算衣食无忧,内心里便希望能帮到她。

“宝妹儿,”六姑娘转头看着她,对上她脸上沉静如潺潺流水的眸子,叹了口气,笑问道:“宝妹儿,你看看这样的情况通常都该如何处理。”

宝妹儿很高兴六姑娘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眼睛亮了亮,点头,只等她说。

“有一个女子,她和她的相公吵架了,不,也不是吵架。他们…总之是有误会,但这个误会却不能轻易提及,似乎一旦开口解释只会欲盖弥彰。”六姑娘说着,脸上愁容微现。

宝妹儿听得分明,柔柔掩口笑了笑,眼睛弯的新月一般好看的弧度。当下便问她道:“那不知这个女子——她可想与她的相公冰释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