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聂医生觉得谁最美啊!”一把年轻的男声笑着大声起哄,“给个提示!”

聂未看了一眼沈最:“沈最,你曾经拿她……”

沈最,你曾经拿她和许昆仑的心上人做比较。

但我觉得没有人能与她媲美。

“哎,聂未,你终于承认匡老师美了啊!”沈最还没听完就激动大叫,“你的眼光终于有救了!那张海报送你了!”

终于,所有人都爆笑起来。连闻人玥都笑了,又对沈最附耳说了句什么,沈最直点头;聂未也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笑了。

等笑声稍微小了些——

“我与聂今的年龄相差太大,想法也很不同。所以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过她,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令我至今不知该如何表达我对她的感情。也许,如果聂今不是我的妹妹——”聂未想了想,“我会娶她。安慰十五岁的她。爱上二十五岁的她。珍惜三十五岁的她。呵护四十五岁的她。陪伴五十五的她。一直这样下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她现在选择了和鲁明忱先生一起做这件永恒的事情。所以,请你好好对待我的妹妹。她的幸福就交给你了。”

他转过去对妹夫深深地鞠了一躬。

鲁明忱受宠若惊,赶紧回礼:“聂医生……大舅子,不敢当。我们共同进步。”

聂未直起身来,淡淡道:“你应当对她有清醒认识。从今往后,换你包容她所有的自大,自负,自恋,肤浅,庸俗……”

聂今感动的眼泪刚刚溢出眼角,还来不及擦,就又被深深地刺伤了:“聂未,谁自大自负自恋,你给我说清楚……”

“谢谢聂医生精彩的祝酒词!现在切蛋糕!”

第一伴郎虽然心碎了,但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赶紧把蛋糕刀递了上来。鲁明忱大力地牵起聂今的手,一起握住刀柄:“老婆,这是咱们俩结婚后第一件齐心协力做的事情,不要瞪眼睛,刀尖不要乱指……”

当南瓜冷汤上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回味聂未说的话。

真是别开生面的祝酒词啊……

西式宴会不兴敬酒,但宴会结束后的舞会上,还是开了许多支红酒与香槟出来。

音乐声中,新郎和新娘携手走下舞池,领了第一支华尔兹。

接着放了一支新娘最爱的《The wayyou look tonight》。

新郎的第二支舞要和母亲跳;新娘的第二支舞要与哥哥跳,其他人也都纷纷找到了舞伴,走下舞池。

聂今依偎在聂未胸口:“哥。”

“嗯。”

“我永远记得,我问过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妈妈说我们去买你哥哥的时候,说好了买一赠一,结果赠品十年后才送到。”聂今忧伤道,“你是正品,我是赠品。”

聂未淡淡道:“聂今,你是高知女性,有点常识行不行。”

“少一本正经!”聂今轻叱,“今天咱们就感性一回——智晓亮不爱我,弃我如敝履;鲁明忱爱我,视我如珠宝;哥哥你呢?你这个天才爱我吗?”

她抬起头来望着聂未:“我即使在所有人面前是女强人,在你面前也只是个妹妹。我就算喜欢扮家家酒,你也是我第一想嫁的人。”

聂未柔声回答:“我当然爱护你,珍惜你。”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爱这个会传染愚蠢给他的妹妹。也恐怕是唯一一次。

“……不要说下半句。不要说。永远不要说。”聂今一边忍眼泪一边笑,“一说我又要发脾气。”

“好。我不说。”

“……你还是说吧!”跳了两个小节之后,聂今先忍不住了,“不然我晚上睡不着!”

“我爱你,聂今。”聂未乌沉沉的眼睛望着妹妹,“没有下半句。”

“二十六年,你才对我说了一次你爱我。”聂今心满意足之余又惆怅满怀,“你以后找的老婆惨了。”

那心理得多强大,才能忍受自己有一个强大的老公,唯独不会示爱。

聂未一怔:“……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觉得你应该是爱我的——尤其是那次遇袭,你从医院飞车回来,就像走下神坛的哥哥担心着妹妹,我真的很感动。”

(突然想到《废物们》这本书,台长也好感动,呜呜呜……)

“但是很快你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天才。为了我这种平凡人所不能明白的责任感,每天发了疯似地工作。什么温柔什么体贴都是做梦。我很怀疑,”聂今担忧地看着哥哥,“你到底会不会爱?对一个陪了你二十六年的我,说一句我爱你都这样艰难,更别提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了。”

“一想到未来哪一天,你会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变得密不可分——简直天方夜谭。”

“哥,在你天才的生命里,有没有寂寞过嘛。五姑娘不是万能的啊……喂,舞还没跳完,不要放手!”

一直到跳完这支舞,聂未都没有再回答聂今的问题。

“聂医生,赏面跳一支吧。”

“或者,喝一杯嘛。”

“美女们,不要调戏我冰清玉洁的哥哥。”伴娘们真的缠上来时,聂今倒是拦在了前头,“我改变主意了,你们找伴郎去吧。”

不断有人来邀请闻人玥跳舞。她跳了一支,觉得不太自在。

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对方确实轻佻,索性不跳了,坐在自嗨二人组旁边听他们讲笑话。

灌着酒的沈最和林沛白正比赛讲荤段子。

“我来讲一个女朋友和理万机……”

“你那个烂透了!听我的五指山与万泉河……”

闻人玥喝着香槟,眼睛却在舞池里梭巡了一遍又一遍——小师叔怎么不见了?好像伴娘也少了几个……几个?!

她正心惊肉跳,黯然神伤之际,却收到小师叔的短信。

我在湖边。过来。

第二十九章

一对酒鬼聊得眉飞色舞,并没有注意到闻人玥放下了酒杯,悄悄地走出宴会厅。

“沈医生,其实我想和你打个赌。”

“放马过来!”

“但是打赌需要双方对立……我怀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能持同样观点。”

“废话真多啊你!怪不得一对助听器都送不出去!讲!”

“你说,师父他会不会还是处男?”

“……哈哈哈哈!小林,这个笑话好!我服了!来,干了!”

音乐声愈来愈远,心跳愈来愈猛,脚步愈来愈飘。

湖边那么大的范围,但闻人玥很清楚自己该乖乖地往哪里走。

猛然耳边响起一把女声,清幽地叹着气:“你真傻。”

闻人玥一惊,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心思!

再摸一摸自己身上,居然失魂落魄到什么都没带就出来了。

那女声又悠悠地补了一句:“男人嘛,勾勾食指,你就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真是不要白不要。”

闻人玥颓然停下脚步,这时候才发现那透窗而来的呜呜风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一个女孩子在窗下哭泣。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痛诉:“……他说他爱我……”

还是那把悠然淡定的女声,闻人玥甚至嗅到了一丝清冽的烟味:“你要知道。男人为了哄你上床,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到了床上,为了哄你夹紧一点,说爱你疼你,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好平常的。偏你听进去了。”

“那怎么办?”那女孩子仍在哭,“我真的好爱他……”

那女声竟笑了,笑着笑着又叹气:“把孩子打掉吧。你还这么年轻。下次记得做好防护措施……别走我的老路。”

每个人都有伤心事。

闻人玥心内恻然,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抓了抓耳背,悄悄地离开。

聂未正站在湖边低头察看手机。

这里远离婚宴现场,夜色与湖色皆是一片朦胧;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映着他的脸庞与双肩,那高大而萧索的背影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闻人玥不自觉地挪动双腿,走了过去。

这是她曾经哭过,被安慰过的地方。

现在,大概是小师叔需要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