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叶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痛得冷汗直冒的百里笙,心里头开始盘算起如何将这账讨回来…

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念,叶泊倏地低声浅笑,微转头,用眼睛的余光瞧着风乔,调侃:“我该摸的摸过,不该摸的也摸过,还没事调戏调戏你,想来我最后会死得很惨。”

“…”风乔语结,心中很清楚…同样的事,甚至是更过分的事,叶泊做来,她就算恼了,也不会与他为难。

却听叶泊又道:“那么,苟活到现在的我,是否可以猜想…我在你心目中,终究是很特别的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叶泊这是变相要风乔表白啊…

PS:《心动奏鸣曲》已更新,希望没有剧透。。

(二十五)兵行险招

“…”风乔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此时,百里笙在刀客的搀扶下踉跄地站起来,一改方才盛怒的模样,冷颜沉声道:“刚刚是我冒犯了。大小姐赶路辛苦,先去歇息吧。”末了,就像是强忍着怒火,一句话也不想跟她多说,转身就走。

“何时看船?”风乔抢在他离开前质问出此行的关键目的。

“我现在可是伤患。”他步子一顿,头也不回道:“风大小姐就这么无情,硬要跟个伤患拼时间?”

风乔咬牙,只能目送他离去。

如果可以,她当真想跟他拼这个时间!

船越早落到她手里,她便能越早安心,从而控制住叛变的局面。

但她初来此地,不明形势,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此时再强硬下去,只怕会使百里笙恼羞成怒,闹个得不偿失的下场。

这个撕破脸的时机,不能太早,也不能太迟。要找到那个刚刚好的点,当真不容易。

“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路上,叶泊警惕地环顾四周,面上悠悠道:“看来他们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局面,至少就昨晚那个情势来看,他们的金源并没有死心塌地要支助他们的意思。”

“商人多有墙头草。”风乔分析,“这些年,太子对这批军队投入的财力并不小,足够支撑百里笙来个浩浩荡荡的叛变。但他却在外面找商人支援…看来,这里头的枝枝末末,大有文章。”前世她察觉出百里笙的谋反意图时,已是临到回京之前。离现在足足有一个月之余。

那时的百里笙锋芒毕露,万事俱备,即便被她觉察出来,也丝毫不惧,反而在被她拒绝加盟之后,命刀客一路追杀她,封锁消息。

而这一世,她需要把握的,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

叶泊自信一笑:“而枝枝末末,或许正是我们力挽狂澜的关键。”

“我们…?”风乔默默斜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也成殿下大军的一员了?如此这般操心殿下的内部纷争,晋平王知道了,可得心疼了。”

“太子的内部大军们杀个鸡犬不宁我乐得坐享其成。”叶泊眯眼笑道:“我们,只是我和你罢了。我襄助的是你,与其他人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风乔回眸看向前方大道,心中百转千回。

她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地襄助她,但保护她是真,刺探太子实力或许…也是真。

只要他继续这么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很快,太子的底牌便会被他探个一干二净。

他说,与其他人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乐得坐享其成。也就是说…一旦太子与王爷翻脸,他必会利用他这段时间打探到的一切,令太子一方一败涂地。

这样的结局,比起被百里笙瞎折腾一番折损大半,更具有破坏性。

明知这个当儿,两人该同心协力一致对敌,风乔却对身侧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犹豫了。

叶泊瞥见她神色莫测的容色,以为她在思考叛军的弱点,又分析道:“金源是个切入点,但再深入想下去,你刚刚说太子投入的财力不小,可百里笙却没有用…或者说,无法用。这是否证明了他还没有完全控制这支军队各个方面的人力?”

风乔随即应和般点头:“很有可能。财务部不配合,百里笙完全可以以武力镇压,连这点都做不到…也就是说,他连军队的几个将领都还没有搞定。”前世的一个月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使他如此迅速地控制住全局?

“这下可好,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走到人家的地盘上了,到头来谁敌谁友也分不清。”叶泊摸摸肚子,叹气:“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伙食可得让人担忧了。”要毒死他们的途径太多了,每吃一口都得小心翼翼,到最后,恐怕他们不是被毒死的,而是饿死的。

“我随身带了盐跟糖。”风乔拍了拍腰包,取下背上的弓箭,“还有这个…”

伙食问题瞬间得到了解决。

接下来,便是住宿。

为了防备叶泊探取更多的军机,风乔毅然拒绝了住在本营的安排,独自在镇上找了间客栈下榻。

“这四处恐怕到处都是眼睛,盯着我们。”风乔铺好床,侧身躺了下去。

“是啊,”叶泊裹着条被子,靠在门外墙上,哈欠连天,“可怜我这‘侍卫’不能逾越,与主子同榻,着实让人伤感。”

“白天一折腾,今晚刀客肯定蓄势待发,等着我们去打探消息。”

“可我们偏不去…”叶泊得逞地笑,“非但不去,我们还得吃好睡好玩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让他们放下戒心。”

“嗯。”他们越是放松,那头便越会对他们提起十二分的戒心。如此一来,在那头忽视的角落,藏鸦刺探组才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大举深入,将此地的格局刺探得一清二楚。

“哇,”门外叶泊爆出一声赞叹,“星空好美啊,小乔快出来看。”

“今天是阴天…”风乔闭眼,平心静气。

“今夜的月儿好圆啊…”

“今天是初一…”又是一盆冷水泼上去。

“小乔我冷啊,你抱着棉被出来用身体温暖我吧!”

“要棉被就直说,拐弯抹角那么多…”风乔起身,将棉被对折。

“你就一床棉被,我拿走了冻着你我会心疼的,”叶泊浅笑,“你难道听不出我是想要后者么?”

后者…?

风乔手一顿,眨了眨,终于明白过来,面色一恼,羞怒地将折好的棉被拆开,倒头就睡,决定不再理此人。

“小乔小乔…你怎么不说话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泊对她的称呼,由“小乔姑娘”简化成了“小乔”,这个他从前世开始便一直唤她的称呼。

“小乔,那个百里笙是不是之前就觊觎你?”

“小乔,什么时候看我使一遍剑法,要不怎么跟我合击?”

“小乔,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雨啊?那把我送你的伞,你带着吗?”

“小乔…”

叶泊一直聒噪个没完,风乔起初皱眉捂耳,仍旧无法阻止叶泊那加了内力的声音传进耳朵,干脆放弃挣扎。

叶泊的声音沉稳温润,倒也不使人心烦,反而让人安心。

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危险丛生的地方,即便是躺着,也要提防着,常常一夜无法安眠。但今夜,伴着他温润的嗓音,她知道,他在…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她,护着她。

如此一想,便可安心。而叶泊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渐渐朦胧悠远…

听到里头的呼吸开始平稳,叶泊终于停了那喋喋不休的问题,勾唇一笑,轻喃:“晚安。”

***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开始变得很悠闲。

空地上,叶泊手持长剑,抖了抖剑穗,慵懒道:“很久不耍的一套剑法,你先看着玩玩,说不定能觉察出几分眼熟来。”

风乔持着弓箭点点头,目不转睛盯着他起势,剑锋一抖,长空流光,一气呵成!

初时她暗暗叫好,可瞧着瞧着便觉察出几分不对味来:“等等…这套剑法…”

“很眼熟是不?”叶泊侧身舞了几个剑花,停了下来,“据说是你们藏鸦的基本入门剑法。看来你的确没认真学,看了十几招才认出来。”

“我一开始习的便是箭术,这套剑法我也只在藏鸦训练时见过…不对!”风乔意识到终点不对,赶紧纠正:“你怎么会这套剑法的?”

“谁知道呢…”叶泊耸肩,“说不定是做梦梦到的?”

“…”风乔抿唇逼视着他。

“好吧好吧,”叶泊抬手认栽,坦白从宽:“从前见过你们藏鸦的一个呆瓜,在对敌时,估计是底气不足吧…不知变通,不知对敌战术,竟然在对手面前眼睛不眨地把这套剑法从头到尾耍了一遍,也不知是想做给谁看…反正我是看到了,顺便就偷学了过来。”

只看一遍就记得了?

风乔暗赞他天资聪慧,又道:“你难道想以这套剑法去对付…他?”他是谁不好言明,指不定隔墙有耳,被听了去。

“说不准呢…”叶泊“嘿嘿”一笑,“到时候抓着什么招好用就用哪招呗,打架时哪有那么多讲究,套死了反而无法无法提高。”

风乔何尝不知此理,但…“你若到时候想到什么招就抓什么招用,让我这个配合之人情何以堪?”

无法让对手猜出下一招是很高明,但连同队友也一起坑了去为的是哪般?

“这个嘛…”叶泊抬手覆在心口,含情脉脉:“就要靠小乔用心去感受我了…”

“不好意思,我感受不到。”风乔冷颜一盆冷水泼下来。“或许到时候公子被我射成刺猬时,便能感受到我的用心了…”话音刚落,叶泊忽的欺近,抓起她的纤腕,覆在自己的心口。

“感受到了么?”他的嗓音在胸膛里震动,传到风乔的掌心上,酥麻一片。

“只能感受到…公子还活着。”风乔极力想撇开那抹酥麻感。

“那么…这样呢?”叶泊倾身,俊脸越来越靠近…

就在薄唇快贴上樱唇之时,他倏地偏头,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喃:“走了两个。”

风乔极其配合地不动,“但还剩一个…”

“在我身后斜右上方。”叶泊闭眼,感受着耳畔佳人的呼吸,“一会儿…我再使一次那套剑法,在‘白虹贯日’时,你瞄准我颈畔如今贴着你的这处…的旁边,一定能逮下来。”

“对付他,不需要如此麻烦冒险。”风乔握紧了手中的弓。

“难得来了这么个杂碎,此时不练更待何时?”叶泊忽的后退两步,朗声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请求了,本侍卫就再耍一遍给你看好了…”话音一落,剑势便起。

风乔紧紧握着长弓,一边数着他的一招一式,一边拼命平心静气,使自己冷静下来,不时还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树上之人的动向。

叶泊的剑势很流畅,很快便到了两人约定的那个点——只见他倏地纵身跃起,长剑横削,一扫千军之势扑向天际!

在他身后数丈外,风乔已快速搭箭拉弦,没有一丝犹豫地瞄准了叶泊的颈动脉。

叶泊一招尽绽,留在空中的身体开始下落。于此同时,风乔干净利落地松开了弓弦…

离弦之箭夹着破空的呼啸声,朝叶泊直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百里笙这个名字…其实原意想叫“百里兰生”,后来觉得…百里屠苏和方兰生的合体即视感神马的太腐了…就把兰字给删了,改了个“生”字。

PS:大晏国原设定叫屠苏国,国姓百里…后来默默觉得古剑的团队不会放过我,于是默默改了名字…

(二十六)看船阴谋

箭头堪堪从叶泊颈动脉三寸外擦过,出其不意地命中树上男子的心口,当场毙命!

“呼…”风乔长舒一口气,放下长弓,只觉手不停地发抖。

方才出手时干净利落,抛却一切杂念。但箭羽离弦后,她才知…什么叫后怕!

叶泊落地后摸了摸侧颈,仿佛还能感觉到箭矢擦过的火辣,然后回头对风乔灿烂一笑:“好箭法。”

“你也…好剑法。”风乔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踱到探子的尸体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已毙命后,才面不改色地拔出插在他心口的箭。“此人怎么处理?”

“放着等他们的人自己处理。”叶泊耸肩,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们收尸时便会知道打草惊蛇,做起事来倍加地噤声和慌乱。所谓乱中出错…这未尝不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好办法。”

“嗯。”看着地上长眠不起的男子,风乔一眨眼,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火光漫天的夜晚,自己身着一袭嫁衣,直到最后都还默默等待着,等待着叶泊能够冲破一切阻扰,将自己带走。

然而,等来的,却是他万箭穿心的消息。

那一瞬,绝望如洪水般袭来,淹没了她。哪怕重生后,她仍能清清楚楚记得当时,那一寸寸剥心裂骨的痛,仿佛自己…也同他一般,被万箭穿过身体,感同身受。

察觉到风乔神情恍惚,叶泊从她手里接过染血的箭羽,不经意感觉到纤手一颤,诧异地望向她:“你怎么了?”

风乔回神,眸子躲闪着看向别处,半晌才失笑:“叶泊,我好像怕得有点脱力了。”

“怕什么…”叶泊着实被她的反应吓到,连忙伸手盖住她的眼,“难道怕…死人么?”跟着藏鸦出生入死的风乔,没有道理会怕死人啊?

风乔眼皮微颤,睫毛轻轻扫过他的掌心,惹来一阵酥麻,“怕会失手…”怕他又会同前世一样,死于箭下。

“对于你来说,失手比不失手还难吧?”叶泊笑着安慰她,“况且,终归有一死,不如死在你箭下。”也好过万箭穿心。

“箭羽穿过身体…很痛很痛。”风乔拧眉,不忍再去回想那撕心裂肺的一夜。

“痛就痛吧,”叶泊无所谓笑笑,“即便是万箭穿心,也不过就痛那么一瞬而已。”

风乔猛地一震,于叶泊的掌心下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思绪中,仿佛有一线银光一闪,通透了,却又瞬间迷惑了。

于是她多了个心,试探道:“听公子的语气,就好像…尝过万箭穿心的滋味。”他…尝过么?

如果尝过,那么站在她眼前的叶泊不就是…

叶泊听着她的语气,以为她笑自己嘴上说得轻巧,担心自己搬出前世天方夜谭一般的事会令她更加不信,只好摸摸鼻子道:“打个比方嘛。如果真的是万箭穿心,还不得射成筛子了…大概还没意识到自己死了这个事实时,就已经死了吧?哪还能感觉到痛?”说到此,他不禁暗暗问候了句某放箭侍卫的祖宗十八代。若此侍卫能迟个片刻放箭,亦或者一箭命中他叶泊的致死点,他也不至于疼个死去活来之后还能感觉到别的箭羽插上自己的身体。

说到底,这群侍卫的一致性和命中率太低,造成了他前世万箭穿心死还能感觉到疼痛的悲剧。

“真的…如此么?”风乔信以为真,不禁在心里多了几分安慰——至少在死的时候,叶泊没有痛苦。

“大概…是吧?”在说起这样的话题时,叶泊显得尤其会胡诌,“说不定灵魂还能飘起来,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插得像灌木丛一样…”

“那…就好。”风乔见他答得异想天开,当即也抛开了对他的怀疑。

“好什么?”叶泊不明白她在此事上的执着。

“没事。”风乔扬唇摇头。

两人刚一回到客栈,晴光便从房梁上飘飞下来,单膝跪在风乔身前,“报,有新进展。”说着,抬起头迟疑地瞥了一眼风乔身侧的叶泊,复又低头目不斜视。

叶泊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外人,不便介入她们的情报系统,于是晃悠着出了门:“昨日听说小二哥给花姑娘表白,我去问问成功没…”

晴光一脸防备地目送他离去,才回过头低声汇报:“军中现在分成两派,一派为百里笙的党羽,一派为忠心太子殿下的忠将。”

“殿下一派中有哪些人?”

“职位最高的是李副将,此人憨厚老实,做事一板一眼,与圆滑的百里笙一正一副,常常因做事风格差异过大,而意见相左。”晴光双手递上一叠纸:“这是目前还忠于太子殿下的将领们的名单和他们的详细资料。”

“辛苦了。”风乔摊开,随意翻了几页,不解:“为何上面有些画了红圈?”

“那些是…”晴光顿了一下,声音沉了几分,“…是已经被百里笙清理掉的。”不能拉拢,便排除异己,这在党羽之争中实在太常见了。

风乔指尖一颤,半晌才道:“好好…厚待这些人的家人。”

“嗯,请乔小姐放心。”

“另外,我需要一份财务的明细账目,还有财务部门的人员单子。”百里笙没有动用太子的财力必有原因。如果是财务部门的人守住了自己的阵地,那么明细账目必定清晰明了,出入详细。反之…则代表百里笙的人已经侵入了财务部门,至于为何没有吞下太子拨来钱粮,便有得深究了。

“诺。”

“还有百里笙这段时间联系的商人的背景与资料,我也要一份。”在关键时刻断他的金源,比什么都来得有效。

“诺。”晴光抱拳领命,旋身一跃,飘然而去。

另一头,客栈外不远处的林中,叶泊负手翩然而立,仔细听着身侧树枝上的黑影的汇报,不时点点头。

“最后,是这个。”黑影将一叠纸递上。

叶泊当着黑影的面摊开,一目十行,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往自己怀里一揣,转身走出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