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松出口气,“那就好。这事若是传扬到外头,后患无穷。”说着,她又暧昧一笑道,“不过这样一来,凤姑娘想不当我们家的主母也不成了。不然老祖宗头一个不放过你。”

凤西卓用针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

“那也不成。就算凤姑娘本人不想说,但说梦话说出来了…不一样会传出去?”

“我几时说过梦话?”凤西卓从来不知自己竟然还有这个习惯。

“以前没有不等于今天没有,今天没有不等于明天没有,习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凤西卓叹气,“答应嫁入长孙家就有准了吧?”

“准!当然准!比李广射箭还准哩!”绿光边笑边朝正缓缓走来的长孙月白嚷道,“刚才凤姑娘亲口答应嫁入长孙家,我可当人证!”

凤西卓偷瞄了眼长孙月白含笑的眼眸,顿时又尴又尬,死鸭子嘴硬道:“我说嫁入长孙家,可没说嫁给哪个…”

“除了我家公子,还有谁敢娶凤姑娘?谁敢来娶,公子一定把他打得连家都不认识。”

凤西卓莫可奈何,扫了微笑不语的长孙月白一言,嗔道:“你由得她胡说也不管管?”

“的确是胡说。”长孙月白上前一步,淡然道,“我岂会将人打得连家都不认识…”

“就是就是。”凤西卓像只学舌的鹦鹉。

“将他赶出长孙家便是了…”他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目瞪口呆,“只要赶出去,便不算长孙世家之人,自然也就不能娶西卓了。”

绿光大笑着鼓掌,“果然还是公子技高一筹!”

凤西卓只得左右言他,“呃,今晚吃什么?”

“鱼。”绿光笑道,“公子垂钓一流,一会便让公子露一手!”

“有别的选择吗?”

绿光讶异,“凤姑娘不相信公子的技艺?”

“我是不相信你的手艺。”凤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眼下的青晕,“难道你不觉得最近的菜一日甜过一日吗?”

绿光转了转眼珠,“这个奴婢可不敢居功。凤姑娘与公子天天相对,心中甜蜜,自然吃什么都是甜的了。”

凤西卓转头问长孙月白,“为何她叫绿光不叫红娘?”

绿光不等长孙月白回答,便抢着道:“等凤姑娘成了我家主母,自然想给奴婢改什么名字就给奴婢改什么名字。”

凤西卓哀嚎,“吃鱼,我要吃鱼,糖醋的,一次甜死我吧!”

“遵命。”绿光俏皮地眨着眼。

最后,凤西卓没有被糖醋鱼甜死,却差点被米饭散发出来的味道酸死。

绿光涎着脸看捂着鼻子的凤西卓和皱着眉的长孙月白,讨好地笑道:“不小心把醋当水来煮了。”

“看来,我们只有全力解开秘宝图的奥秘才能吃顿饱饭了。”凤西卓放下筷子,感慨道。

绿光赔笑。

接下来的三日,换成凤西卓埋首秘宝图的研究。好处是,伙食恢复原先的水准,坏处是,船上时不时会响起嘹亮的哀叫声,长孙月白钓到得鱼数下跌惨重。

“唉…”船舱里响起今天第一五十六次叹息。

“凤姑娘,有眉目了吗?”绿光端了碗绿豆汤给她。

凤西卓边舀边道:“有一点了。”

绿光讶道:“不愧是凤姑娘,竟然这么快就能看出其中端倪。有什么眉目了?”

“就是…这牛皮好像被香熏过。”

“…”绿光平了平激动地心情,沉着道:“大概是我熏香的时候沾了点。”

“啊,我说上次怎么没注意呢。呵呵…”

“唉。公子不是说秘宝图和抄家的那些宝藏根本无关吗?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如把它卖了赚点现成的银子?”

不愧是长孙世家出来的人。凤西卓赞赏地点点头,“然后全天下都会知道我们为了抢秘宝图把尚翅北给顺手宰了。”不然兰郡王府送给尚乐舞的嫁妆怎么会到了他们手里?

绿光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一茬。”

“何况传言里,这张秘宝图可是关系着尚氏江山的稳固…就算不是宝藏,恐怕来头也不小哦。”

“不如我们用火烧试试?”

凤西卓指着其中一张的一角,“这里有烧焦的痕迹,看来有人试过,不过行不通。”

“那用水呢?”

“我已经浸了一天一夜了。”凤西卓放下碗,懒懒地收拾地图。突然,她眼睛一亮,飞快地将四张地图叠在一起。

绿光见她叠得乱七八糟,好奇道:“怎么了?”

“原来是这样?”凤西卓一喜一惊,诧异道:“怎么可能?”

绿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几张地图都只露出了一部分,却偏偏能与另几张地图露出的部分完美得连在一起。“啊!原来地图中有用的只是角落的一小片,其他都是障眼法。不过,这是哪里?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我不止看过,而且还呆过,呆过很长时间。”凤西卓拍桌道,“我根本就是从那里长大的!”

绿光呆住,“自在山?!”

寻秘宝(上)

寻宝居然寻到自家门口,这是凤西卓打死都没有想到的。要是早知道,恐怕山上的地皮早被她和慕增一翻个底朝天了。

“你确定?”绿光把地图颠过来倒过去看。

“比我是女人还确定。”凤西卓指着图上画得极为简洁的凉亭、山道,“歇歇亭,大弯弯道,小弯弯道…”

绿光对自在山取名的能力叹为观止。“那我们就去凤姑娘的娘家看看吧。正好提亲。”

凤西卓假笑道:“你娶我?”

“你害我。”绿光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忸怩道,“公子会听到的。”

凤西卓勾起她的下巴,坏笑道:“怕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船舱外‘噗通’响起落水声。

随即是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

凤西卓拿起地图,一本正经地摸着额头,“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再研究研究好了。”

陶然江起源齐勇城,经平城、涿康,至桑定,并不直连自在山。凤西卓等人下船后还须另转马车。

幸好桑定和自在山虽是张多闻的地盘,但他此刻正在平城参加尚乐舞与安孟超的婚事,哪里会顾及此地。因此凤西卓等人一路大摇大摆行来皆是畅通无阻。

到了自在山脚,凤西卓心中五味杂陈。外头兜兜转转数年,方知在家百样好。

绿光看她见景伤情,忙开口道:“不知道凤姑娘这么多年没来,会不会有人鸠占鹊巢?”

“那敢情好,我顺便收点租金。”凤西卓抹了把脸,神情已是如常。

“古人云:‘山看鹿楠,水游陶然’。果然不差。只是站在山脚,便觉清雅之气阵阵扑面,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处。”长孙月白迎风感叹道。

“鹿楠?那与自在山有何干?”绿光不解。

凤西卓答道:“这座山本名鹿楠,自在山是我师祖改的。”

“师祖?凤姑娘的师祖是哪位高人?”

“自在老老人啊。”凤西卓笑着往上走。

绿光无语。

三人顺小弯弯道,且说且笑至歇歇亭。

“凤姑娘怎么不走了?”绿光见她脚步一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地图似乎是指走这个方向。”她走入亭子。

“姑娘不回家看看?”

“有人才叫家,没人的话,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房子罢了,不看也罢。”自在山的人都已经去了兰郡王府,而她又不喜那里。看来以后,她真是无以为家了。

长孙月白轻声道:“等此处事了,我们一起回樊州。”

凤西卓心头一悸,悬浮飘荡的心因他轻轻一句而抛锚靠岸。

绿光拿出地图,“地图上标的亭子,似乎离此不远。”

“的确不远,应该是破破台的位置。”凤西卓指着东方,“从这里再横走三四百丈就应该到了。不过这座亭子我从未见过。”

“天知道这张地图到底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过了这么多年,景物有所变化也很正常啊。”绿光收起地图,跟着他们重新上路。

凤西卓道:“不过通常藏有秘宝之处,定然有机关相随,恐怕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这点凤姑娘不必担心。机关学虽然精妙,却难不倒我家公子。”绿光自豪道。

凤西卓转头,认真地问长孙月白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当然有。”不等长孙月白回答,绿光就极快地接道:“比如花天酒地、寻花问柳、朝秦暮楚、三心两意…这些我家公子都不会哦。凤姑娘尽可以放心。”

凤西卓轻敲了一记她的额头,“就爱胡说。”

长孙月白向凤西卓认真道:“的确没有胡说。”

凤西卓捂着脸飞身朝前冲去。

绿光在她身后很大声地询问道:“公子,凤姑娘这是高兴,还是太高兴呢?”

破破台顾名思义,自然是残破不堪。碎石残木四处散乱,杂草生长与石木间,高低不一,密密麻麻。

不过在凤西卓眼里却是破得让人亲切,破得叫人怀念。

一块四尺见方的青花石压在一条横梁上,上面剑痕纵横,深浅不一。

她矮下身子,手指轻轻抚过。

“果然是破破台,名不虚传。”绿光开朗的声音追来。

凤西卓直起身,摊手道:“陋室粗鄙,让远客见笑了。”

绿光纠正道:“不是远客,是娇客。”

凤西卓仰头道:“这风水啊,总是轮流转的。”

绿光转头道:“公子,凤姑娘威胁我。”

长孙月白浅笑道:“回去加薪俸。”意思就是——忍着。

果然是新娘进了房,媒人扔过墙。绿光叹息,把地图重新拿出来,“我们还是研究研究地图吧。”

地图所标地势,果然与此处一般无二。

凤西卓指着图中箭头所指之处,道:“这位置,应该是…”她回头看着那方青花石,“在这底下?”

绿光左右看了看,“应是此处。”

“那我们搬开吧。”凤西卓捋袖。

绿光讶道:“这石虽然坚固,却也经不得公子一掌,何不干脆劈了它?”

“好歹这石也是我儿时玩伴,你就饶它一命吧。”凤西卓无奈道。

绿光看着石上刻痕,“没想到凤姑娘儿时便已有如此功力。”

长孙月白的手指按在石上,依痕轻抚。

凤西卓见他的动作与自己先前竟是不谋而合,心中不禁涟漪轻漾。“最深最粗的这道乃是我师兄十三岁那年所划。”

绿光乍舌,“十三岁?想不到慕公子的武功竟然高强至斯。”

“我师兄是当之无愧的武学奇才,论天赋论资质,都胜我百倍,那时废人叔叔一有时间便上山督促他,他不敢偷懒,武功自然进步神速。小时候无论我如何努力,仍是难及他十分之一。”她一顿道,“不过后来废人叔叔来得少了,他便懒怠起来,师父向来放任我们,所以十三岁以后,他的武功进步不大。”

绿光道:“这便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长孙月白沉色道:“妄语。”

绿光一缩头,顿时不敢说话了。

凤西卓笑道:“无妨,这句话若是让师兄亲耳听到更好哩。”说着,她手掌按在石上,轻轻往旁一推,石下竟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来。

她吃惊道:“没想到江湖上你争我夺得死去活来的高氏秘宝,竟然真的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长孙月白扔了颗石头进去,然后抢先纵身跃下。

凤西卓与绿光紧随在后。

“若是一会有大堆大堆的金银珠宝…我们怎么运出去呢?”绿光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苦恼道。

寻秘宝(中)

“我倒觉得,这里像普通的储藏室。”凤西卓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燃。

光影照到墙上,向前探出两三尺。

地道竟然不深,她一眼便望见前方尽头是道木质拱门。

绿光道:“我曾听说那些厉害的机关高手能制造幻象,会不会我们看到的这道门根本是幻觉?”

“你们看到了什么?”

凤西卓听长孙月白问起,忙道:“五六十丈处有道门。”

长孙月白微微一笑,“这便是了。我刚才便觉得风从外吹来,不一会便折返,想必是撞上这道门的缘故。”

“风?我怎么感觉不到?”绿光左右挪动了下位置。

“因为脸皮太厚。”凤西卓笑眯眯地接道。

绿光做了个鬼脸。

长孙月白缓步向前,“自在山土壤润泽,地道之下更有水脉穿过,但这条通道这么多年却半点不潮,可见建造者当初颇为用心。”

“言下之意,就是门后应该是好东西咯?”凤西卓精神顿时一振。

“但愿如此。”虽然长孙月白并不在乎什么宝藏,但见她这般兴致高昂,不禁也被感染了几分。

地道越深入越阴寒。

长孙月白伸手推门,竟是锁住的。

凤西卓道:“我来。”她握住铁锁,略一用力,锁便掰成了两半。

长孙月白接过锁,摸了摸,微微一笑道:“四海铁铺的八宝七窍玲珑锁,好东西。”

“一掰就开,还算什么好东西?”绿光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