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过了中秋就走。”乐夫人笑着道:“离家久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太夫人点着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房里的气氛总算是好了些,这边江氏带着坤哥儿佟析砚带着佟析环以及佟敏之来了,大家又是一通见礼说话,佟敏之给太夫人行了礼便红着脸要退出去,偷偷朝鑫哥儿和晟哥儿以及炙哥儿招招手,几个孩子立刻朝佟敏之身上扑,七舅舅七舅舅的喊着…

乐瑶一见他们吵的热闹又要出去玩的样子,就高兴的挑了眉头:“你们要去干什么?”佟敏之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乐夫人却是拧了眉头:“瑶儿,你做什么。”

乐瑶眉头一拧露出不悦,佟敏之如蒙大赦立刻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他问炙哥儿:“敏哥儿呢,怎么没有瞧见?”

“三哥去馆里了!”炙哥儿奶声奶气的回佟敏之的话:“七舅舅,您不是说昨天来的嘛,怎么没有来。”鑫哥儿和晟哥儿也点着头:“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佟敏之嘻嘻笑着:“我去准备一件好东西了,你们跟我来。”几个孩子就跟着佟敏之跑去了外院。

乐瑶扯了扯阮平蓉的衣袖,阮平蓉会意立刻站了起来问析秋:“四夫人,净房在哪里我和妹妹要去净房。”

“碧槐,带两位小姐去净房。”析秋笑着回了,乐瑶和阮平蓉就随着碧槐出了次间,一出了门乐瑶就对碧槐摆着手道:“你不用陪着我们,我们自己去找就成。”说着拉着阮平蓉的手:“他们去干什么了?”

阮平蓉边跑边摇头:“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两个人撇了几个丫头就跑出了院子,随便拉住个婆子问道:“府里几位少爷去哪里了?”

婆子立刻指了外院:“像是去外院了。”阮平蓉和乐瑶就猫着腰跟在后头一路去了外院…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长寿面,又凑了两桌子叶子牌闹了一个下午,析秋留了晚饭几位夫人说要回去,乐瑶和阮平蓉却是跑的没影儿,满院子找不到人,乐夫人笑着摇头:“这两个丫头总也长不大,定是跟着几个哥儿后头去玩了。”

析秋却是好奇的,这几日几个人一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折腾什么,就连佟敏之今天来也是很忙的样子…

找不到人,几个人便只能留下来,析秋和阮静柳陪在一旁,几个人又凑了叶子牌!

侯府里,沈姨娘提着食盒,看着碧莲道:“你和王妹妹以前都在一起伺候太夫人,大家都是姐妹相称,我和王妹妹如今又是姐妹,我们自也亲近了一份才是。”

“奴婢不敢。”碧莲笑着回道:“姨娘特意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沈姨娘就将食盒放在桌上:“也没什么事,我刚刚在厨房做了些小点心,想着太夫人不在家,就留了你一个人定是寂寞的很也没个说话的人,就来陪陪你。”说着在碧莲身边坐了下来。

碧莲笑着道:“这多不好意思,谢谢姨娘。”沈姨娘携了碧莲的手,笑着道:“要我说,你们几个丫头里头,最数你最伶俐的。”

碧莲笑了起来,沈姨娘又道:“将来若是谁娶了你们,也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

碧莲红了脸,沈姨娘目光落在她脸上,啧啧叹道:“平时不细看还不曾发觉,今儿细看碧莲妹妹,没想到竟是这么美,我瞧着这府里恐怕除了四夫人就是你最好看的了。”

“不敢和四夫人比,再说,姨娘的姿色也是无人能比的。”碧莲脸越加的红:“碧莲也没有四夫人的福气,也没有姨娘的巧手,实在是云泥之别。”

“若说这福气啊,四夫人确实是有福气的,四爷对她那样的好,成亲那年说绝不纳妾,这么多年果然是信守诺言的,唯一不足的就是府里有位庶长子,所以啊,世上便没有完美的事儿,你也要有信心才是,说不定将来能嫁个比侯爷和二爷还好的人呢。”说着一顿,拉着碧莲不等她说话,便又道:“你说,敏爷的生母还会不会回来?当年我没有来,只听说四爷抱回来的那天,正好是先皇后逝世的第二夜,可真是如此?”

碧莲凝眉回忆道:“是那天没错,我记得那天半夜四爷抱着个孩子进来,还是我开的门,着实吓了一跳呢。”沈姨娘目光一转问道:“太夫人一定很生气吧,毕竟生母的身份可不是光彩的。”

“是,太夫人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是四爷的骨肉总归要留下的。”碧莲说着一顿又道:“不过敏爷也乖的很,一整夜哭都没有哭一声,给了吃的就吃的,不给就闷闷的睡觉…可惹人疼了。”

“是嘛!”沈姨娘心中疑惑,这么说当时几个丫头都在,既然都在萧四郎就不会和太夫人说有关孩子的身世,还是说这孩子真的是戏子所生?

她满心的不确定,碧莲却是惊觉失言掌嘴道:“奴婢该死,怎么在背后议论主子。”

“又没有外人,我不会说出去的。”沈姨娘按着她的手:“这里的点心你慢慢用,我回去看看王妹妹,你若是得空就去我那边坐坐。”

碧莲应是,送沈姨娘出门。

沈姨娘一路朝梅园而去,这两日她在府里也多方打听,那天晚上的事知道的很多,甚至许多人亲眼所见四爷抱着孩子进来,却没有问到一点线索…她要不要去给太夫人回信?

脚步顿了顿,她又摇了摇头,没有有力的证据太夫人定会觉得她办事不利。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有利的证据呢?

忽然间,她猛然在二夫人的院子前停住了脚步,这么重要的事情若真有隐情,那侯爷定然会知道,侯爷知道的话二夫人会不会知道?

二夫人如今疯疯癫癫,或许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些线索也未可知。

心里想着,她就觉得自己想法没有错,既然下人们不知道,那就只有从几个主子那边查,侯爷她一个月不过见一次也说不上两句话,至于太夫人和大夫人那自是不敢想,只有二夫人这里可以着手。

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

定了主意,沈姨娘就加快的步子去了梅园,她要仔细想一想怎么去套二夫人的话。

天擦着黑的时候,析秋让人在广厅里摆了饭,佟析砚和周夫人坐在一起,也不避忌两人聊的甚是投机,江氏看着直笑…

析秋心里惦记着萧四郎,一整日都不见人影,原是休沐一日在府里陪她的,却没有想到几位夫人来了,他只得躲到外院去了,一整天都没能进内院里来,正要遣了人去问,忽然碧梧笑嘻嘻的过来喊析秋:“夫人,七舅爷让您出去一下。”

析秋一愣,问道:“可说了什么事。”人已经在座位上站起来,碧梧眨着眼睛只摆着手:“不知道!”

析秋只得和众人打了招呼,出了广厅站门口,却不见外头有人,黑了的夜幕不知何故连屋檐下的灯笼也灭了,她拧了眉头正要喊人点了灯,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一束银光冲天而起,她一愣抬头看去,就见头顶之上一朵七彩的荧光炸开,宛若一朵盛开花朵,不等她回神又是几朵银花相继在夜色中绽开,一瞬间将院子里点亮如白昼一般…

她笑了起来,站在那里目光就落在远处,在闪动耀目的亮光中,看见欢蹦着的炙哥儿,抿唇轻笑的敏哥儿,激动的鑫哥儿,还有拿着火烛弯腰点火的晟哥儿,佟敏之抱着一个硕大的烟花抹着汗正站在那里傻笑…

析秋眼睛瞬间湿润,终于知道,几个孩子忙忙叨叨了数日,原来就是为了她生辰。

“好美!”佟析砚率先跑了出来:“我就说七弟神秘的很,原来在准备烟火。”屋里的人也前后走了出来,一起抬着头看着天空中不断晕开的朵朵流光,不等一枚湮灭另外一朵便后继而来…

乐夫人在几个孩子身后看到叫笑着的乐瑶,就隔空指着她无奈的笑着道:“瞧她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儿…”

太夫人也是呵呵笑着,意味深长的道:“还有节目没来呢。”众人一愣还没明白过来,笛音和箫音已在烟火的消弭中响起,悠悠扬扬中炙哥儿拍着手一首游子吟很清晰流畅的唱出来出来,童音稚嫩悦儿…几个孩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便是连太夫人也不禁湿了眼眶,高兴的道:“算没有白疼了你们。”析秋拿了帕子擦了眼角,接过跑来的炙哥儿,看着敏哥儿和鑫哥儿以及晟哥儿,朝他们招招道:“谢谢你们。”

晟哥儿则是傻笑着,抱拳一揖到底:“四婶婶,寿辰快乐!”鑫哥儿和敏哥儿以及炙哥儿也随着他行礼。

佟敏之吃吃笑着。

析秋点点头:“四婶婶今天很高兴,谢谢你们!”阮夫人笑看着析秋:“这些孩子有时候调皮的恨不得打一顿才解气,可有时候却有懂事的,你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疼着。”

析秋应是,太夫人冲着几人点点手,又拉着炙哥儿道:“我们炙哥儿刚刚一首游子吟念的真不错,怎么祖母都没有听过。”

炙哥儿嘿嘿笑着道:“是刚刚背会的。”析秋失笑,就想到昨天他撅着屁股费力的样子,没想到在背诗句。

乐瑶和阮平蓉牵手过来,看着佟敏之问道:“这个主意是你想的?”佟敏之有些不好意思,点头道:“是!”乐瑶点着头:“你真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佟敏之脸越发的红,支支吾吾的回道:“佟…佟敏之!”乐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很欣赏他的样子。

有了孩子们的惊喜,大家便有笑闹了一阵方才各自散了回府。

析秋和萧四郎说孩子们的事儿:“我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策划了这件事…”想到晚上的事情她心里暖融融的几乎快化了:“就觉得我何德何能得了他们的喜爱,这样纯真让我无地自容。”

萧四郎揽住她,吻了她的额头,轻声道:“孩子们是最直接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便会以数倍回报于你!”析秋偎在他怀里,两人靠在窗口看着满天的繁星“…就是心里头感动。”

萧四郎轻笑,假意不满:“那我呢。”析秋想到他今天一个人在外院,就满脸的歉意的道:“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疏忽了。”

萧四郎哈哈笑了起来,刮了她的鼻子,从身后拿了个匣子出来递给析秋,析秋接过匣子挑眉问道:“是四爷亲手雕刻的玉簪?”

“你知道?”萧四郎问完又觉得好笑,析秋便已经道:“这样的乌木匣子,妾身已经收了五个,加上今儿这一只妾身已得了六个…”说着一顿露出俏皮的样子:“…等到老了之后,妾身要看看能得多少这样的匣子。”

萧四郎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愉悦。

等到盂兰盆节那日,夏姨娘让人带信来,说是佟敏之在府里接了封信就跑了出去,这些日子他常常收到信,听六福说字迹很娟秀像是女子的字迹,以前不曾见过,析秋听到也觉得惊奇不已,佟敏之一向老实,难道是认识了哪家的姑娘?

第二日她喊了佟敏之来问,佟敏之支支吾吾的道:“是学馆里的好友约我去庙会。”说完又看向析秋故作镇定:“是不是姨娘告诉您的,姨娘定是和你说了是女子的信吧?”

析秋见他样子不像说谎,加上他平日又懂事的很便没有多想,点头道:“是姨娘说的,既然没有这事儿,回头你和姨娘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佟敏之应是,转头问析秋:“炙哥儿呢?”析秋笑了起来:“在后院玩呢,和庆山庆元练投壶!”

“我去看看。”说着走了出去,恰好和进门的敏哥儿碰上,析秋听见敏哥儿的声音,笑着问道:“是和父亲还是和舅舅一起回来的?”

“是德公公送我回来的。”敏哥儿说着语气有些僵硬,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会是德公公?”

敏哥儿进了门来,有些不自然的将右手背在身后,回道:“父亲下午去了郊外的军营,圣上下午去了文华殿,还考校了我们这几日学的功课,后来见没人来接我,就让德公公送我回来了。”

德公公是乐袖身边的内侍,怎么圣上又吩咐了他送敏哥儿回来,析秋被他说的有些糊涂,正要问他却发现他的衣裳换过了,不是早上穿着出去的那件,平时背着的书包也没有带:“你先回去换的衣裳?”

“是,是…”敏哥儿一怔,赶忙回了话,又岔开话题站起来:“母亲,我去后院找七舅舅和炙哥儿。”

析秋看着他,就觉得狐疑:“你等等!”她看着他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敏哥儿身体一顿,就将手收了背在了身后,析秋脸色一沉伸手在他面前:“让我看看你的手。”

敏哥儿一点一点伸了出来,析秋就看见他衣袖之间手腕之上露出一块红斑来,像是被开水浇烫而至…

析秋托住他的手,敏哥儿就是一抖想朝后缩,析秋凝眉将他袖子撸了起来,自手腕而上有炙哥儿手掌那样大小的的红斑,有几处已经起了水泡,赫然呈在眼前。

果然是烫的。

“怎么回事?”析秋看着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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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庶大招锋 231 隐忍

“是…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盅,烫到的。”敏哥儿小心看了眼析秋,又反手过来握着析秋的手,讨好似的确认:“母亲,真的是我不小心烫的。”

若是自己打翻了茶盅,也该是烫到手背,怎么会烫到手腕上头去呢。

析秋没有看敏哥儿,放开他的手,就掀了帘子站在门口:“吴中和二铨呢。”

“夫人。”听到析秋的喊声吴中和二铨一左一右从游廊上过来立在门口,析秋便拧了眉头问道:“你们进来,我有事问你们。”

二铨和吴中面色忐忑,垂手进了门里。

“敏爷的手怎么弄的,你们说与我听听。”析秋站在敏哥儿身边,又托了他的手,二铨向来老实,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吴中目光一转就急忙回道:“是…是小人给敏爷沏茶,敏爷没接住,就打翻了,烫到了。”说着就在析秋面前跪了下来:“是小人的错,请夫人责罚!”

敏哥儿在一边着急的朝吴中打手势示意。

“你说。”吴中机灵二铨老实,析秋便转了头问二铨,二铨一抖也跪了下来,回道:“…是…是小人给敏爷沏茶,不…不小心…打翻了茶盅…”

二铨虽说了,可结结巴巴,析秋虽然平日和他们接触的并不多,但对每人的习性还是了解的,二铨自小老实但凡说慌就会结巴脸红,她几乎可以肯定几个人是事先对好了说辞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问过就知道了,在下人面前还是要给敏哥儿留点面子,她摆手道:“让碧槐去拿烫伤药来。”

二铨和吴中满目不安的看了眼敏哥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析秋拉着敏哥儿坐回玫瑰床上,仿佛刚刚的愠怒只是一个错觉,她轻声细语的道:“怎么好好烫着自己了,他们泡茶怎么也不等凉了给你端来。”说着也不抬头看敏哥儿,将他的袖子卷起来等着碧槐拿药膏来。

“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先不要管旁的,拿了凉水冲一刻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敏哥儿听着析秋说着,就点了点头,愧疚的道:“母亲…”垂着头很自责的样子,“对不起。”

析秋就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恰好碧槐拿了药膏进来,见着敏哥儿臂上的伤口也是一惊:“敏爷,怎么烫的这么严重。”说着,赶忙开了盖子对析秋道:“夫人,让奴婢来吧。”

析秋微微点了点头,就松开敏哥儿的手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端了茶低头去喝,敏哥儿看着析秋淡漠的样子,就红了眼睛垂了头,默默的让碧槐去上药。

“敏爷,您这是怎么弄的啊。”碧槐见上头已经抹了一层透明的膏药,便拿棉布小心的擦了,一边抹着新药一边小心的吹着气:“不疼吧,您忍着点。”

敏哥儿点点头,回碧槐的话:“…茶水烫的。”又飞快的看了眼析秋。

碧槐眉头一拧,就怒道:“一定是吴中弄的,平时做事毛手毛脚的。”说着一顿:“哪里给主子倒茶不凉了端来的,这么热的水主子怎么喝!”

敏哥儿嘴巴动了动,没有再说话。

碧槐上了药问析秋:“夫人,要包扎吗?”析秋放了茶盅,淡淡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包一层,不让衣服碰着就成。”

碧槐应是,小心的包了一层棉布,她发觉到析秋情绪的低落,又担忧的看了眼敏哥儿,飞快的弄完端了托盘站起来:“敏爷这个不能弄到水,明天早上奴婢再去给您换次药。”

敏哥儿点了点头,碧槐便掀了帘子出了门,站在门口又朝敏哥儿打眼色,告诉他析秋明显有些不悦,让他主动去认错说话。

“母亲!”敏哥儿低着头走到析秋身边站着:“我…我错了。”

析秋放了茶盅,转身过来看他,问道:“哪里错了?”敏哥儿顿了一顿,不敢看析秋:“我…我不敢骗母亲,还吩咐二铨和吴中一起骗您。”

“嗯。”析秋面色终于好转了一些:“那你说说,你怎么骗我的。”

敏哥儿沉吟了片刻,看着自己的脚:“茶水是皇长子和沈公子玩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的。”

原来是这样,析秋松了眉头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所以你怕我生气,可又不能真的生皇长子的气,就编了这话来骗我?”敏哥儿不安的看了眼析秋,点了点头。

析秋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真傻,我若是真想知道,托了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再说,既是意外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下次你见着他们打闹便小心避开些就是。”敏哥儿见析秋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他,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析秋看着他却是话锋一转:“那热茶是你桌上的?又是谁端来的?”

“是小安子。”敏哥儿觉得话说开了就好,皇长子毕竟是皇子,莫说他不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他们又能怎么样,再说连圣上都说了好话,他们也不能一直拿捏着不放,也没有权利和可能拿捏着不放…所以析秋没有生气,其它的事情他也不用再隐瞒。

析秋点了点头,摸了摸着的头道:“知道了,你去玩吧,烫着右手你拿笔要小心些,不要沾上水了。”一顿又道:“会不会耽误功课?”

“不会。”敏哥儿摇着头,其实还是有些影响,很痛!

析秋无奈的笑笑,叹道:“那你去找七舅舅和炙哥儿吧。”敏哥儿点头应是笑着出了门,门口吴中和二铨一见他出来,立刻拥了过来:“敏爷,夫人没有罚您吧?”

“等会儿再说。”敏哥儿压着声音快速的转上了抄手游廊去了后院。

析秋站在窗口,看着敏哥儿消失的背影,面色便沉了下来。

若是茶水是二铨和吴中泡的,她到是可以理解,两个人年纪都小又不是常做这些事的,粗心大意一次可以理解,可是茶水是文华殿的小内侍泡的,宫中的内侍但凡分出来到各宫各殿伺候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的,这茶水要几分热几分满,什么时候上茶放在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他怎么会这么没有轻重,端了热腾腾的茶就送了进来,还正在皇长子和沈闻礼打闹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希望是她的想的偏了才是,皇长子也毕竟才只有五岁,用成年人的诡异心思去衡量孩子,她觉得也有些过份。

只是敏哥儿…

想了想,她掀了帘子找来碧槐:“悄悄将二铨找来,我有话问他。”说着一顿:“记住,别让敏哥儿知道。”

碧槐目光一转点头应是去了后院。

过了一刻,二铨双腿发软的再次进了次间,见析秋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夫…夫人!”

“二铨,你知道我向来最喜欢你,你老实可靠又乖巧的。”析秋微笑着道:“你哥哥和春柳也快成亲了,等春柳成了亲回来,你再在府里做事就多了个嫂子照应,想必比以前还要好些,是不是?”

二铨有些不明白析秋突然夸他的意思,愣愣的点头道:“托…托夫人的福。”

析秋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半个月和敏爷在文华殿怎么样?”二铨终于明白夫人为什么要找他来了,可能还是为了敏爷受伤的事:“挺好的,敏爷学东西很快,课文看两遍就能记住,戴先生还经常夸赞他呢。”

“哦?”析秋在果盘里抓了把糖给他:“今天为什么是德公公送你们回来的,圣上是何时去的?”

二铨将糖捧在手里也不敢吃,回道:“圣上今天去了两次,早上下朝的时候去了一次,还问了皇长子和敏爷的功课,下午敏爷受伤圣上又来了一次,不过是和乐贵妃娘娘一起来的,皇后娘娘稍后也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好奇说为什么是德公公送你们回来的。”她说着顿了顿又问道:“圣上考敏爷功课,是敏爷答的好还是皇长子答的好?”

二铨想也不想就回道:“是敏爷!”说着一顿又道:“不过吴阁老说敏爷年纪长些能答得好而已在情理之中,还说皇长子答的比敏爷好。”

吴阁老说的没有错,皇长子不管怎么说都是皇长子,敏哥儿年纪还是小了些,不明白藏拙的道理,不过到也能理解,圣上问话他自是紧张的,能答得出已经是不易,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她颔首对二铨道:“知道了,你去玩吧,不过不要告诉敏哥儿我找你说话的事儿,知道吗。”

“夫人,小人明白。”说着就行了礼退了出去。

析秋长长叹了口气!

佟敏之带着炙哥儿和敏哥儿从后院回来,析秋留佟敏之吃饭:“你晚点回去吧,给十二妹做了两件衣裳,你回去正好带回去给她。”

“哦,知道了。”佟敏之拉着炙哥儿的手,抬头问析秋道:“六姐,我昨天收到表哥的信了,他现在过的很好,说是在一个村落里开了间私塾,教孩子们读书认字,虽清贫却过的很自由。”

析秋一愣,问道:“可说了他在哪里?”佟敏之就摇了摇头:“他过些日子就会写信来报平安,却没有告诉我住址,说他如若得空会到京城来看我们。”一顿就看着析秋:“我猜测应该不在京城。”

她对徐天青确实有些愧疚又心疼,希望他能过的平静安心,人生也不要再受什么波折。

敏哥儿笑眯眯的坐在旁边,析秋想着要如何告诉他藏拙的道理,过去的很多年她为了能让他自信,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夸奖他,告诉他自信骄傲坦荡,如今却又要推翻自己以前说的话,她怕他不能接受。

“七舅舅。”这边炙哥儿问佟敏之:“三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佟敏之听着一愣,问道:“你记得三舅舅?”

炙哥儿就摇着头:“不记得。”一顿又道:“不过我听你们说过他啊,听说他武艺很高嘛。”又挥着拳头:“想见识见识!”

析秋揉着炙哥儿的头发,笑着道:“他还有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见识见识吧。”

佟敏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到时候你见了他得带着东西将耳朵塞起来,否则他说话的声音,都能将你耳朵吵背气了。”炙哥儿或许觉得很可乐,哈哈的笑了起来。

敏哥儿很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几个说着话。

萧四郎回来的有些晚,析秋和佟敏之带着几个孩子等着,又去院子里跳绳,炙哥儿跳的满头大汗的,将绳子扔给敏哥儿:“哥哥到你了。”

“让哥哥休息会儿。”析秋给炙哥儿擦汗:“哥哥读书也很辛苦的。”

炙哥儿看了看敏哥儿,就没有再说话,几个人正闹腾着萧四郎回来了,佟敏之和萧四郎见了礼,萧四郎目光就落在敏哥儿的手上,析秋怕他在这里问敏哥儿的伤势,便笑着道:“先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萧四郎微微颔首,率先进了门,佟敏之眉头拧了拧也朝敏哥儿看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敏哥儿瘪着嘴摇了摇头。

一家人安静的吃了饭,佟敏之便辞了回了佟府,析秋让周氏和问玉带着炙哥儿出去散步,关了门萧四郎便问敏哥儿的伤势:“伤的重不重?”他在军营就听到消息了,是常公公托了人来说的。

敏哥儿就摇头道:“不重!”析秋也轻声解释:“起了点水泡,上了药应该不会留疤。”

萧四郎端了茶低眉喝了一口,抬头看向敏哥儿道:“通过这次的事情,你有没有什么心得?”安慰的话析秋想必已经说过了,作为父亲这个角色也不是他应该担当的。

敏哥儿垂着头,低声道:“谨慎!”说完飞快的看了眼萧四郎的脸色,又补充道:“藏拙。”

析秋闻言便是一顿,有些激动的看着敏哥儿,他才七岁,得了一次的教训他便从中总结了这样的经验,她觉得很欣慰又觉得心疼,刚刚还在为如何和他说这个理念而头疼,却没有想道在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却又忍不住心疼他,到底怎么样的感受,才能让他如此迅速的成长着。

不但她欣慰,便是萧四郎也觉得如此,赞赏的的看着他,点头道:“你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你这次的伤也不算白受。”说完,从袖子拿了药给析秋:“这药是常公公送来的,西域进贡的不会留疤。”

析秋接在手里笑了起来,朝敏哥儿招招手:“明天早上我给你重新上药。”说着牵了他的手道:“我们敏哥儿真聪明,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能如此我觉得很高兴。”

敏哥儿看着析秋期盼欣慰的样子,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析秋微笑着摇头。

等敏哥儿回房去休息,萧四郎眉头便拧了起来:“这一次不管事情如何,圣上已经责骂过皇长子,若我所料不错明日沈夫人应该会上门来,你也不要摆了姿态,有心的人自会看在眼中。”

是指圣上吧。析秋点了点头:“妾身明白。”说完又看着萧四郎,问道:“沈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萧四郎沉吟了片刻,回道:“沈季在查当年的事。”析秋闻言便是一愣,问道:“能不能查得到?”

“我事先做了安排。”他看着析秋道:“你不用担心,至于你说的沈姨娘,我已经和二哥说过,他知道怎么处理。”

析秋点了点头,回道:“那就好,敏哥儿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别的什么都不提,便是他的年纪,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身份的变动带来的打击。”说完,她有些恳求的看着萧四郎:“我希望他能平安快乐的度过童年,将来对与他来说也是极美好的回忆。”无论他是生活在皇室,还是颠簸于世间,童年的欢乐是每个人一生中不可磨灭的回忆,她希望他能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凡而又快乐的成长。

虽然他现在已以极快的速度成长,析秋也希望尽可能的给予他单纯平凡。

萧四郎看着她就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二日一早,析秋帮敏哥儿换了药,又叮咛嘱咐了二铨和吴中,萧四郎似乎也动了关系,在文华殿安排了自己的人,重重保护之下她才稍稍放了点心。

送走了他们父子,果然如萧四郎所言沈夫人上门了。

很着急愧疚的样子:“礼哥儿不懂事,让敏哥儿受伤了,真是对不住。”说着拿了两瓶药膏和一些药材来:“给敏哥儿用,让孩子遭了罪,我心里也难受的紧,和婆母一夜都没睡好。”

析秋笑着回道:“夫人您太客气了,孩子之间玩闹哪里有个准头的,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昨晚他回家我也说他了,礼哥儿年纪小我们得让着护着一点才是。”

沈夫人松了口气:“敏哥儿真的是懂事的孩子,这个礼我们是一定要赔的,真是对不住。”非常的诚恳。

析秋只得又客套了许多话,沈夫人才赔着笑脸出了府。

析秋叹气,稍过了一会儿,皇后又让毛姑姑送了补品和伤药来,也说了许多的好话,析秋自是谢了又谢,下午太夫人和大夫人也赶了过来,太夫人抱着从宫里的回来的敏哥儿抹了几次眼泪,又不能说什么,受皇长子的气还能还回去不成,只得受了还得高兴的受了。

等太夫人和大夫人离开,析秋问敏哥儿:“今儿怎么样,和皇长子以及沈公子相处的还好吧?”

“嗯。”敏哥儿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安的样子:“皇长子和我赔礼了。”

析秋脸色一变,凝眉问道:“亲自和你赔礼道歉的?”敏哥儿就点了点头,析秋问道:“可知道是谁让他和你赔礼道歉的。”

敏哥儿摇头:“没有人,皇长子当着戴先生的面和我赔礼道歉了,戴先生还夸他谦虚懂礼,是江山社稷之福。”他分明看到皇长子低头时眼底的露出的得意。

他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换了他,他也会当着众人的面赔礼道歉,不但抹去了先前的鲁莽和错误,还因为身份得来夸赞,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只是现在对换了角色,他心中便有些不安。

这个皇长子小小年纪却这样不简单,析秋也拧了眉头:“要不然你告病在家几天吧。”敏哥儿摇着头,看着析秋道:“母亲没事,我小心些便是,戴先生讲课真的很好,我想听。”

析秋也没了法子,转头喊春柳来:“我记得我在家时绣了一副百子图,绣了一半准备送给大姐的,后来觉得太繁琐没有绣完的,你记得放哪里了?”

春柳拧眉想了想,回道:“奴婢是记得,前头春雁在时还好好收着的,后来搬了两次的家也不知放哪里去了,夫人要是用,奴婢现在去找找。”

“去找找。”析秋点了点头道:“找不到就去问问春雁。”

春柳应是,带着碧槐和碧梧下去翻箱子,找了一个下午终于找到了,春柳捧着绣了七八分的百子图:“终于找到了。”递给析秋:“夫人,这图太费功夫了,您要现在绣吗。”

“正好闲着没事,重新绣吧。”析秋拿在手里,当初绣这个也是绣了好几年,断断续续的绣,实在是太费功夫…

她让春柳帮着分了线,碧槐在一边帮忙,析秋笑着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绣东西了,平时动针也最多是缝缝衣裳,绣花的事儿却是生疏了。”

春柳笑着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若还要夫人动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该被撵出去才对。”

析秋轻笑,低头一点一点去绣,敏哥儿和炙哥儿进来,瞧见玫瑰床边上摆了个大大的绣花架子,上头千姿百态无一相同的孩子活灵活现的,又见析秋正弯腰在绣,敏哥儿惊叹道:“母亲,这些都是您绣的吗,可真好看,还从来没有见过。”发现约莫十几个孩子没有绣完。

炙哥儿摸来摸去,析秋怕他手脏摸黑了,就拍着他的手,炙哥儿嘟着嘴道:“这要锈很久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