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锈很久很久!”

晚上萧四郎回来,瞧见析秋拿了放了许久的绣花针,就心疼的捏着她的手,凝眉道:“何必如此,你不送这样的礼去,她能照应自会照应,不能照应的她也不可能强出头。”乐袖是聪明人,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析秋推开他的手,笑着道:“妾身正好闲着也没事,这图寓意好绣了送去她心里总能高兴些,在宫中的事我们也鞭长莫及,只能希望她多用点心思了。”

萧四郎不同意,牵着她坐到一边来,想了想将他今儿在宫中和圣上说的话告诉她:“今日在御书房,说起福建的事,福建布政司洪大人和雷公公在政见颇多分歧,我便说起当年我与洪大人有过几面之缘…”

析秋意识到萧四郎要说什么,便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萧四郎顿了一顿又道:“…圣上便说起敏哥儿的课业,赞赏有加。”

析秋听着眼睛便是一亮,萧四郎说起福建布政司,是暗示圣上若对敏哥儿无意,他索性带着一家人去福建…圣上没有说萧四郎外放的事,却夸赞敏哥儿的课业优异。

“四爷。”析秋又忧又喜:“圣上是不是有意认回敏哥儿?”

萧四郎就点了点头:“以我对圣上的了解,确实如此。”说完又看向析秋:“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件事若要做并非易事,便是圣上也只能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筹谋规划。”

析秋点着头:“妾身明白。”她高兴的是圣上至少在这次事情之后坦白了自己的想法,有意让敏哥儿认祖归宗,即便这件事一时半会儿难以达成,但是他是最高当权人有他护着,敏哥儿至少要安全很多。

沈季进了正厅,沈太夫人正端茶在喝,见了他随意抬了眼帘,问道:“有消息了?”

“是!”说完就回道:“孩儿查到当年那位戏子的落脚点,也找到了人,查证之下确认当年她生下了一个孩儿,时间和地点都吻合,没有疑点。”说着一顿又看着太夫人:“娘,我看这件事是你们想太多了,人和人相像的太多了,哪里就那么巧,再说萧四郎胆子再大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三皇子包围之中,将刚刚出生的孩子带出圣上的府邸还藏匿起来,光明正大的养在家中。”说着面露郑重:“若是事情暴露,便是宣宁侯府也难以保住。”

沈太夫人正在想他前头说戏子的事儿,这会儿说到萧四郎,她便瞪了儿子一眼:“萧四郎的心思计谋胆量,岂是你能比的,他若不是胆大,当年怎么会独自一人护送圣上离京,又怎么能策反了钱文忠,还能让藤家拿出那么多钱来,事后又劫了那么多商船,三皇子倾覆那么多人力却毫无所获,他若是胆小怎么会有现在的圣上。”

“可是!”沈季没有説完,沈太夫人已经摆摆手道:“这件事既然是这样的结果,那就暂时放一放,渔业税的事你再跟一跟,还有福建那边你再去看看,沈家余脉还在,若能暗中萧清自是最好,免得到时他们拿先皇后的情分来要挟圣上,又送个什么女子入宫,给皇后添堵。”

这件事好办,沈季很干脆的领命应是,又问道敏哥儿受伤的事:“我怎么听说皇长子和礼哥儿将萧怀敏烫伤的事?”

这件事沈太夫人已经听沈闻礼说过前因后果,点了头道:“不过孩子间打闹,你也不要去说礼哥儿,再说,皇长子都和那孩子赔礼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说着一顿叹道:“真是难为这孩子了,不过五岁的年纪就能想的这样周全。”

沈季目光顿了顿,有些不赞同母亲的观点,可想了想又觉得多说不妥,便道:“孩儿知道了。”

析秋和春柳赶了十来天,终于将剩下的百子图绣完,敏哥儿每天回来都瞧见母亲在绣架前绣着,常常揉着脖子,春柳就站在后头给她揉肩膀,敏哥儿道:“母亲,您让针线班子去做便是,这样太辛苦了。”他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瞧见析秋这么累,便有些心疼

“前后针脚不同,哪能送出去。”说着笑着让春柳收了:“明天拿去锦绣阁裱起来,再配个鸡翅木的架子。”

春柳应是,敏哥儿就没有再说话。

等过了两天他才知道,母亲花了那么多的功夫绣的东西,竟然是要送去给乐贵妃的,他怔在那里,似乎明白了母亲费尽心思的苦心,原来是怕他在宫中再受委屈,而亲自锈这样一副寓意极好的东西送去给乐贵妃,让她在宫中照拂自己。

敏哥儿站在文华殿外,看着眼前此起彼落辉煌的宫殿,心中跌宕起伏,久久难以平复。

沈姨娘从二夫人的房里跑了出来,锦绣见她一愣,匆忙跑了过去:“姨娘,您这是?”就瞧见沈姨娘发髻歪在头上,原本的发簪和首饰也不见了,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衣服上盘扣也松掉了两颗,狼狈不堪。

沈姨娘捂着脸,上面火辣辣的疼,她拧了眉头怒道:“果真是个疯子。”她原本想套话,却没有想到三句话没有说完,那疯子就发了疯扑上来没头没脸的挠她,若非她拿了桌上的花瓶砸晕了她,还不定要吃多少那疯子的亏。

“真是晦气,回去,回去!”沈姨娘左右看了遍,趁着院子里没有人赶忙让锦绣给她重新整理了头发和衣裳回了梅园,坐在房里便气的直喘气,锦绣端了茶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姨娘,二夫人疯了这几年了,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我看您也问不出什么来。”

沈姨娘前头还存了侥幸心理,现在也不得不相信,承宁郡主果真是疯了,她拿了镜子照面越看越气,丢了镜子便怒道:“一个疯子,还当她是郡主呢。”

锦绣便没有再说话,沈姨娘转头看着她道:“拿了笔墨来。”

锦绣应是,拿了笔墨来沈姨娘提笔仔仔细细的写了一封信,交给锦绣:“你明天想办法回去一趟,把信交给太夫人。”

锦绣应是,沈姨娘又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太夫人会不会生她的气。

等锦绣从沈府回来,她焦急的问道:“太夫人怎么说?”锦绣支支吾吾的看了眼沈姨娘,低着头回道:“太夫人说她早就知道了,说让您好生歇着吧。”

沈姨娘脸色一变,太夫人果然对她生出不满了!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能想到的途径她都试过了,难道真的要去问侯爷不成,侯爷那么精明还不等她开口,就定能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到时候事情没查清楚还惹了侯爷的怒。

想了想她捏紧了拳头,腾的一下站起来,锦绣看着她又道:“太夫人说,承宁郡主疯疯癫癫的,也多亏了府里这么多年精心伺候着。”

“什么意思?”沈姨娘一愣,问道:“就这句话,没别的了?”

锦绣就嘟着嘴点了点头:“就这一句了。”

沈姨娘满面的疑惑,面色沉沉的坐了下来,暗暗推敲沈太夫人的意思。

析秋问岑妈妈:“东西送去阮府了?”岑妈妈应是,回道:“阮夫人说明日就递了牌子去宫里,一定将夫人的话带到。”

析秋点了点头,这边门帘子突然被人掀开,碧槐面色难看的探头进来:“夫人,出事了。”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了?”

碧槐就进了门,小心的道:“刚刚大夫人派了人过来,说二夫人不见了。”

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析秋拧眉问道:“如何不见的?”

碧槐就道:“大夫人说早上有人去给二夫人送吃食,开了门就瞧见里头服侍的丫头被人打晕了,二夫人不见了踪影,连常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都不见了。”碧槐心中满是质疑,难道二夫人这么多年都是装疯,得了机会自己逃走了?

“侯爷呢,侯爷可派人去找了?”一个人能装疯半个月或是半年,但要装这么久却是不容易,而且二夫人那么骄傲的人不可能装疯的…但是一个疯子突然不见了情有可原,可是一个疯子能自己收拾行李逃出四处都设了守卫的侯府,就不可思议了。

“侯爷派人去找了!”碧槐回道。

析秋点了点头,承宁郡主不管是傻是疯是叛贼都没有关系,圣上不会追究甚至若非她疯了和因为宣宁侯府护着,可能早就被圣上赐死了,但若有一天她从宣宁侯府出去,在外面受辱或是做了败坏皇室脸面的事,圣上看待这个问题角度就会不同了。

直觉上,析秋却觉得是有人将二夫人带走了才是。

析秋换了衣裳便去了侯府,太夫人和大夫人也脸色沉沉的,这件事可大可小,说不定还能牵扯出荣郡王的余党也未可知,析秋陪着两人坐了许久,萧四郎和萧延亦皆是没有回来。

太夫人看着打哈欠的炙哥儿,就道:“时间不早了,你带着孩子先回去吧,他也累了。”

析秋转头看了看睡眼朦胧的炙哥儿,点了头道:“那我带他先回去了。”便辞了太夫人去了仪门上了马车。

路上已经宵禁了,但四处却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偶尔有一两声压抑着的敲门声从四面传出来,析秋抱着炙哥儿和碧槐碧梧坐在车里,马车嘚嘚走着,忽然便停了下来,碧梧问道:“怎么回事。”

跟车而来的天诚答道:“前头遇见侯爷了,夫人,要不要打个招呼。”

析秋顿了顿,想到萧延亦这会儿应该是在找二夫人,轻声回道:“你去打个招呼吧。”天诚应是便去了前面和萧延亦说了几句话,回来后和析秋道:“侯爷说派人送我们回去,四爷这会儿在城外,可能要回去晚点,让您不要担心。”

“知道了。”析秋应了,马车又重新走了起来,前后又多了七八个护卫,一直护着析秋回道督都府才折返回去。

析秋将炙哥儿哄睡着,便一个人坐在房里等萧四郎,又心神不定的拿了书翻着,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打了盹,悉悉索索间听到了脚步,她一惊醒来就瞧见萧四郎正弯腰在她身边,正打算抱她上床的样子。

“回来了。”析秋揉了眼睛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找到人了吗?”

萧四郎见她醒了便顺势在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自己端了茶壶倒了杯茶,回道:“找到了…”脸色难看,语气沉沉的隐着怒意。

析秋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

萧四郎便看向她,面色如冰:“在春丽楼里找到的。”

春丽楼?析秋心里咯噔一声,她虽是没有听说过,可一听这名字便明白了,想必是一家青楼。

她也沉了脸在萧四郎对面坐了下来:“那现在人呢,送哪里去了?”既然人在春丽楼里找到的,人是不可能再带回侯府了。

萧四郎沉吟了片刻,缓缓答道:“连夜送山东庄子里去了。”

析秋觉得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可查到人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从侯府里出去的?”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进了青楼里,也不可能有通天的本事出得了侯府。

萧四郎将茶盅放下,语气冰凉蚀骨:“二哥在沈姨娘院子后面,挖到了二嫂的发簪和衣饰,应该是刚刚埋进去的。”

果然是沈姨娘!

故意将二夫人的首饰和衣物收拾了,让人有种她是自己清醒逃出去的假象,真是思虑缜密。

析秋也紧紧攥了拳头…最让人生恨的是,她竟然将人送去了青楼,这样一来即便是找到了人侯府也不可能再把人接回来,对外也只会挑了日子说二夫人暴毙了,否则一旦事情传出去不旦皇室的脸面有损,萧延亦这顶绿帽子是一辈子也脱不下来了。

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这个女人定不能再留在府里!

“你明天回去陪陪娘吧,这件事没有和她说,沈姨娘那边想个名目送出去即可,只是怕娘知道这件事,会受了打击。”萧四郎淡淡的道。

析秋点了点头应是。

------题外话------

又迟了是吧,嘿嘿。我错了,看在我认错态度的好的份上,抽起来轻点哈。

第二卷 庶大招锋 232 之别

“娘,庄子里清净,二嫂那边也好静养,说不定对身体还有益处呢。”

析秋扶着太夫人坐下,端了紫薇泡来参茶递给她:“您也宽宽心,二哥做事有分寸,定会安排妥当。”

太夫人端着茶叹了口气,想到承宁郡主以前承欢膝下日子,眼中有片刻黯然:“她做事情我这会儿想起来心中也有气,走到这样境地也和她作为分不开,可是人总是心软,看她这样心里总有些不忍。”

析秋闻言一愣,听太夫人口气分明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她不由朝大夫人看去。

大夫人几不可闻朝她摇摇头。

没有人和太夫人说?她怎么会知道。

感觉到两个儿媳眼神来往,太夫人就解释道:“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我虽是老了可人还没有糊涂。”

析秋听着心里松懈下来,挽着太夫人胳膊就道:“我们可没有人说您老,您精明便是我和大嫂加一起也比不过。”

太夫人总算恢复了点脸色。

正要说话,外头紫薇掀了帘子进来:“太夫人,姑奶奶那边差了人来问,说出了什么事,可要她回来一趟。”太夫人闻言就摆着手:“她挺着肚子,就不要来回跑,你随着婆子去一趟,也顺道带些东西过去,把家里事情大致和她说一说,也免得她坐不住赶回来。”

紫薇应是,点了头道:“那奴婢去收拾一下,这就跟着婆子去姑奶奶府里。”

太夫人微微颔首。

等紫薇出去,太夫人看向大夫人:“这一次你也不要心软,那个女人我看是不能留了。”大夫人面色一怔,回道:“二弟还没有惊动她,人依旧留府里,儿媳也正想和您商量这件事。”说完又朝析秋看去:“看看到底要怎么处理,是不是要和沈府打个招呼。”

析秋知道,沈姨娘毕竟是沈氏出来,这处置起来也要有个名目,要顾忌沈太夫人和皇后娘娘面子,所以这怎么处置用什么手法要很讲究才是,否则,传出去还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沈家又会怎么想。

“你们都别管了。”太夫人凝眉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我来处理吧。”并不打算告诉析秋和大夫人她打算要怎么做。

到了第二天析秋才知道,太夫人说是身体不适,想要去别院住几日可大夫人和析秋都走不开,便只能带府上姨娘跟着去伺候,王姨娘有了身孕自是不能去,沈姨娘便担了此任陪着太夫人去了西山别院里。

析秋满脸担忧和萧四郎道:“娘身体不好,一个人那边我心里总有些担心。”

“二哥派了人悄悄跟着去了,不会出事。”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若真不放心,让岑妈妈去看看罢,也省家中念着心神不定。”

析秋应是,第二天便让岑妈妈去了一趟别院,隔日回来回析秋话:“太夫人说她很好,山里头清净空气又好,她过好很。”说完又看着析秋:“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仔细转了转东西都带齐全了,几个丫头婆子也精心伺候着,住些日子应是没有问题。”说着停了停:“这会儿山里气温不冷不热适宜很。”

太夫人能不能处置了沈姨娘她到是不担心,只是怕太夫人身体吃不消,听了岑妈妈话总算是放心了些,点头道:“也到中秋节了,各府节礼你备一备,按照往年礼单各自都送了去。”说着一顿又道:“锦乡侯那边送了两份去,乐夫人还侯府。”

岑妈妈应是,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明儿将礼单拿来给夫人过目。”析秋点了点头,又道:“让容妈妈去羊皮巷瞧瞧,金大瑞那边还缺什么,婚事眼见也到了。”

“奴婢知道了,春柳姑娘嫁妆也备好了,单子我身上您瞧瞧?”析秋就点了点头,岑妈妈递过来,她展开看了一眼,点头道:“就这样吧,也不能越了春雁去,回头她心里头该对我生出不满了。”

岑妈妈笑了起来:“夫人对几个丫头一向体恤,她若是生了不满,活该讨打!”析秋也轻笑起来,又想到季先生:“虽说这会儿到年底都空了,他每日出门拜访好友,可毕竟还住府里,中秋节礼也不能薄了,我们束脩照应给。”

“秋天衣裳前儿已经送去了,季先生还说要谢谢夫人照拂。”岑妈妈笑着道。

析秋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岑妈妈便退了出去。

下午敏哥儿回来,析秋听他说文华殿事情:“先生今天提到了国策,还说到渔业税…”敏哥儿说着显得很兴奋样子,析秋看着他目光明亮样子,笑着道:“今天是哪位先生讲课?”

“戴先生。”敏哥儿答道,说着又拿了书包:“我做了笔记,季先生让我做了摘抄和笔记,回来时也拿去给他看看。”

析秋微微笑了起来:“季先生这会儿出去了,等他回来你再去吧。”

敏哥儿应是。

“这些日子圣上没有去文华殿?”析秋将敏哥儿包里没吃完点心拿出来放一边,又替他整理了书包,敏哥儿这边答道:“圣上没有再去,不过听说圣上交代礼部,说今年中秋节要宫中宴请群臣,内务府这两日已筹办。”

“是吗。”析秋微微点头:“圣上登基数载,这还是第一次办这样事情。”敏哥儿就点点头:“如今局势稳定,我也觉得圣上这个主意不错。”

析秋眉头一挑,问道:“哦?说说看,为什么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敏哥儿意识到析秋仿佛考他,就红了脸垂头道:“我…我也说不清楚,就觉得大周自圣上登基国势日渐昌盛,自是因为圣上英明缘故,可和群臣齐心协力也分不开,历朝历代各位君王赏罚分明,承宗时薅了十三家爵位,先帝却因功又恢复了良多,可圣上手中却无撼动人心之举,所以,此大宴群臣与众臣同欢,也不乏是一件招揽人心之举。”

他分析不算深刻,但析秋却是明白了他意思,历朝历代君王不论赏罚都有震慑人心之事一两件,但自圣上登基之后,一直如温水一般不见沸腾,他是认为帝王不但政绩上要得民心,赏罚之事上也要果断决绝,若无此一能力便要做出亲和亲民之像,换一个角度揽获群臣之心也是益举。

敏哥儿说完低着头道:“母亲,我胡乱说。”

“你说很好。”析秋摸着他头,笑着道:“你这样年纪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不容易,母亲像你这么大时候,连字都认不全呢。”

敏哥儿听着抬起头来,眼睛满是明亮光彩,看着析秋笑了起来。

“不过,你既已懂藏拙,往后这样话也只能和父亲还有我说一说,旁人前不要多言,有时候人需要彰显自己能力和见识,有时候却要适当收敛。”说着一顿又道:“母亲认为,人才能不是靠嘴上所言外表所现,要从天长日久点点滴滴种渗透,修为,城府,深谋,远虑,皆不是一时一刻一句话所能体现和表达,你明白我意思吗?”

敏哥儿若有所思,垂眉想了许久,方才抬头看着析秋,点了点头道:“母亲,孩儿明白!”

析秋欣慰看着他,点头笑着道:“我们敏哥儿真聪明。”说着低头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母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他做这种亲昵举动,敏哥儿立时红了脸,点头道:“孩…孩儿去找弟弟。”说着丢了书包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看着他背影,咯咯笑了起来。

日子过极,转眼便临近八月初十,春柳要提前出府准备出嫁,析秋原本是想让她从萧四郎原来宅子里出嫁,司榴却上门来,挺着肚子笑着道:“从我那边走吧,我和她是姐妹,我家也是她家,从我那里走再合适不过。.83kxs.”

“这样有些不妥。”析秋拧了眉头道:“你和春柳是姐妹情深,可你婆母和公爹那边却不见得愿意,你不能为了春柳事,坏了你们婆媳情分。”

春柳也点着头:“我从哪里出嫁都是一样,你不用为我事让来总管和来妈妈生出不来。”

“你们想太多了。”司榴哈哈笑着:“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想出来,我这脑子也没这么灵光。”说着看春柳和析秋都露出疑惑样子,她就道:“是我婆婆说,说春柳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春雁嫁了也就独剩一个春柳,他们没有女儿还想认了春柳做女儿呢。”

春柳一愣,朝析秋看去,析秋便笑着点头道:“既是这样,那就不要辜负了来总管和来妈妈一片心意了。”说完看着春柳:“至于你认不认这个干娘,我就不替你做主了。”

春柳愣愣没有反应过来,她这么多娘没见过娘和老子,突然让她认了干爹和干娘还真有些不适应。

司榴却笑着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说着一顿:“我不怕有你一个这么跋扈小姑子,你还怕多我这个贤惠嫂子不成。”

春柳听着眉头一拧,就瞪着司榴:“死丫头,我怎么瞧着你有些不怀好意呢,合着我往后要叫你嫂子,你就觉着占了我便宜是不是。”

司榴一副坦荡荡样子:“那是自然!”

一屋子人跟着笑了起来,一通胡闹春柳又红了眼睛,想到以前佟府里难熬日子,如今她们几个托了夫人福一个个过这么好,不由满心感慨,拉着司榴就和析秋道:“再把春雁接回来,我们也算齐全了。”

司榴低着头就想到了司杏,如今孤零零躺那里,不知道她泉下有知能不能见到她们有今天日子呢。

第二日司榴和福贵亲自上门接春柳出府,春柳跪那里哭成了泪人,析秋拉着她笑着道:“不过一个月时间就回来了,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春柳抹着眼泪:“奴婢这么多年,还没和夫人离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出府心里有些舍不得嘛。”说着一顿又道:“夫人,您可和奴婢说好了,房里管事妈妈可是要留给奴婢做。”

析秋轻笑,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除了你也没人能做了。”春柳破涕为笑。

碧梧和碧槐也一边抹着眼泪,扶着春柳起来,春柳看着两人叮嘱道:“你们要仔细照顾好夫人,天气日渐转凉,夫人腿寒你们可要仔细着点。”

“知道了。”碧槐哭着笑着:“你又不是离开十年八年,若是实呆不住就早点回来就是。”

司榴后头打趣:“那可不成,回头我们姑爷可是要和你们算账。”

一阵哭着笑着之后,春柳提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出了府,析秋站门口也红了眼睛,萧四郎从房里出来,揽了她腰轻声道:“她们年纪大了总是要出府,你也不能留身边一辈子,再说,嫁人也是喜庆事,你反倒把自己弄伤感了。”

析秋靠他胸口,抹了眼泪道:“…只是想到了以前日子,现能看着她们一个个幸福,也是我没有想到。”说完,又抬头看着萧四郎,抿唇笑着道:“其实,她们不该谢我,应该谢谢四爷才是,若不是你,我们主仆又怎么会过这样安逸。”

萧四郎却是刮了她鼻子,笑着道:“傻丫头,应该反过来说,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有这样安宁日子。”

析秋轻笑,只觉得心里暖意流动,环抱着他温暖而感动。

八月初十,春柳从来总管家里风风光光嫁出去,听说佟府那边也去了许多人,羊皮巷宅子都嫌小了,金大瑞准备人手不够用,碧槐回来和析秋说,析秋又让容妈妈带着府里婆子去帮忙,这才堪堪将酒席办周全了。

晚上回来,析秋让容妈妈给去帮忙婆子各人打赏了银钱,阖府一片笑闹。

第二日,析秋去了侯府,和大夫人商量:“娘那边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大夫人这段时间两府里跑,唐老夫人身体还不见起色,她人也瘦了许多,听到析秋话她回道:“昨天让唐妈妈去问过,娘说中秋节前回来,我和二弟商量过了,明天就派人去接她回来。”

析秋点了点头,问道:“沈姨娘呢?”大夫人目光一动,回道:“听说日夜照顾娘山里得了风寒,回来后就请太医给她瞧瞧。”

析秋心中已经有了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接太夫人回来时候,沈姨娘果然是病了,二门口她见到了人,由两个婆子扶着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不过十来日功夫,人已经瘦不成形,析秋看着一愣没有说话,点头道:“请了太医了,你回去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沈姨娘说话力气都没了,点了点头,她身边锦绣回道:“多谢四夫人照拂,奴婢这就陪着姨娘回去歇着。”

太夫人停了脚步回头看了眼沈姨娘,眼底冷冰冰摄人,但面上却是微笑着:“回去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沈姨娘应是,有些瑟缩样子,垂了眉眼应是,由丫头婆子扶着回去了。

“娘。”太夫人正要上油车,萧延筝马车已经到了仪门口,她掀了帘子挺着肚子站马车上:“您可总算回来了。”说着就要跳下来样子,身后萱姐儿也探头出来:“祖母!”娇滴滴喊了声。

太夫人吓了一跳:“扶住了扶住了。”说完就转身要去接萧延筝。

萧延筝却是无所谓样子,扶着身边婆子踩着凳子动作轻盈下了车,又转头去看萱姐儿,太夫人和析秋以及大夫人走了过去,拧了眉头道:“你这么大人,又怀着身子若是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

萧延筝挽着太夫人胳膊,呵呵笑着转身朝析秋和大夫人问安:“大嫂,四嫂!”

析秋点了头,低头去看萱姐儿,萱姐儿才会走路,大大眼睛像庞贵彬,皮肤白白水灵灵非常可爱,眨巴眨巴看着析秋:“四舅母好。”又看着大夫人:“大舅母好。”这才一头扑到太夫人腿边:“祖母,抱抱,抱抱!”

太夫人总算开了笑颜,欢喜拉着萱姐儿手,满脸喜爱:“还是我们萱姐儿乖巧,不能跟你娘似,越大越没了规矩。”

萧延筝捧着肚子跺脚:“娘!”却是满脸笑容。

一行人回了太夫人房里,太医也随后就到了,给沈姨娘开了药,说是风寒不过有些严重…析秋听着没有说话,等到晚上沈姨娘便开始高烧,烧糊里糊涂说着胡话,太夫人急忙让人又请了太医来,太医搭了脉又施针…

可沈姨娘第二天一早还是去了。

太夫人显得很悲伤,让人通知沈太夫人,沈家来了位面生妈妈去看了沈姨娘仪容,只见前后照应妥妥帖帖半点没挑剔之处,只抹着眼泪说姨娘命不好福薄不能伺候侯爷,送了礼来便没有再说什么。

萧延亦就让人买了棺材,西山找了一处地儿葬了,又让普济寺做三天法事。

至此,沈家没有再来人过问,也没有说半句话。

析秋却是听萧四郎说,沈家当天就请了当初给沈姨娘看病太医回去,细细问过沈姨娘病情。

太夫人既然将人带去别院里,就一定前后考虑周全了,怎么可能会让沈家查出什么事情来。

沈姨娘事总算是过去,可是二夫人事却还那里,萧四郎道:“先不着急。”析秋也明白,二夫人只要一日,宣宁侯夫人位置就是她,沈家再有想法也不可能让萧延亦休了二夫人。

等到时机再挑了日子,公布二夫人死讯。

“母亲。”敏哥儿下学回来,从书包拿了一封信:“这是德公公让我转交给您。”

析秋眉梢一挑,接了信过来,是乐袖字迹,她拆开信看了里头内容,言辞切切从入宫之初步步惊心,圣上宠爱荣冠六宫,到今日门庭虽甚却已见凋零之态,毫不掩饰心中悲苦,看完有析秋无奈叹了口气,却也无能为力,人已局中便是现想脱身也是不可能了,得了富贵荣华便要用一些东西去换,只不过她付出比旁人多了些。

她收了信面露愁容,敏哥儿看着她问道:“娘,贵妃娘娘没事吧?”析秋也不瞒着他,回道:“说了一些人局中苦楚,到也没有旁事,过些日子想开了就没事了。”

敏哥儿点了点头,回道:“她人很好,圣上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析秋微笑点了点头:“她对你照拂有加,又文华殿添了好几位内侍,生怕你再受委屈又怕你吃不饱让德公公每日给你送吃食去,她这样做已是不易,以后若有接触,你对她好些。”敏哥儿闻言就点了点头:“知道了。”

信是不用回了,析秋想了想吩咐了岑妈妈做了月饼来,第二日拿着便去了锦乡侯府,见了乐夫人道:“后日就要中秋了,贵妃娘娘宫中也不缺什么,我便做了些月饼,各处口味皆不相同,也希望能给她添些节日气氛。”

乐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勉强笑着道:“我正好明日要去宫里和贵妃娘娘辞行,正好一并带去。”

析秋谢过,看了她脸色有些奇怪,不由朝阮夫人看去,阮夫人就苦涩笑了笑没有解释,拉着析秋坐下道:“你难得来,我们一起说说话吧。”

析秋坐下回头问乐夫人:“不是过了中秋才走吗,怎么这会儿去辞行。”

“就有些想家了,还是早些回去好,免得冷了运河结冰又不好走。”乐夫人淡淡道。

析秋挑了挑眉,点了点头道:“您说也理,不过也不着急这一两日,我还想请您过去吃饭呢,来了这么多日子,还没正式请过您。”说着一顿,问道:“瑶姐儿呢,怎么没瞧见。”

阮夫人脸色一怔,飞朝乐夫人看去一眼,析秋疑惑也朝乐夫人看去,就看见乐夫人已经红了眼睛坐那边闷闷喝着茶。

“这是怎么了?”析秋纳闷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说还好,一说乐夫人眼泪就落了下来,拧了眉头看向析秋,就道:“也不怕您笑话,还不是我那死丫头,做些没脸事儿。”

怎么说这事儿了,析秋凝眉满面疑惑:“您说我越发疑惑,瑶姐儿那样乖巧懂事,您这么说她我可是不依了。”

乐夫人气抹着眼泪,阮夫人叹了口气,看着析秋道:“瑶姐儿,也不知认识了什么人,通信来往近一个多月,昨儿才被嫂嫂发现…”说着一顿,又道:“嫂嫂瞧见她写信,字字句句含情,问她,她又不说,还说不回淮南了,就留京城等及笄了就京城成亲嫁人。”

析秋满心惊讶,可又不好意思放面上,只得问道:“怎么会这样,可查到对方是什么人了?”

乐夫人就摇了摇头:“没名没姓,审问了半夜死丫头就是不说,连她身边几个大丫头也咬死了不开口,我一怒就将几个人都发卖了出去,这会儿她人也关房里呢,从昨天晚上到现都没有吃东西,平蓉去劝也不听。”

“您也别顾着生气,回头把自己身子气坏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好好说说道理总是会想明白,母女之间哪有说不开话!”析秋也只能这么劝着,毕竟不是光彩事情,她一个外人也不能说太多。

乐夫人抹了眼泪,恨铁不成钢样子,拍了桌子道:“也不用查了,随她去吧,明日就启程回去,以后也休想再到京城来!”

是想用时间和距离解决这件事,析秋微微点了点头,叹道:“路上颠簸,您劝着些她,可不能饿着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