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也唏嘘不已:“我也没有想到,福建这次的倭寇数量全不如当年萧侯爷那场,沈季不过才到福建,怎么就…”虽然对于沈季的死她们心里是高兴的,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乍一听见,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沈太夫人就这么一个独子,如果死了她们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她的手段她们早就见识过,若不然如今宫中主掌六宫的也不可能是沈氏女了,而且先帝的圣旨还握在她的手中,这可是她最大的王牌,事情若是闹大了逼急了,便是朝堂也能被她掀了个底朝天。

“四夫人。”钱夫人看向面色淡然的析秋:“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老四那边可和你说过?”她们也感觉到沈季死的有些蹊跷,这背后必然是藏有缘由的。

析秋看向钱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事先也不曾听闻。”钱夫人拧了眉头,拉着析秋的手道:“这些日子我们都防范着点,家里的人没事不要出去走动,还不知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析秋点了点头又安慰她道:“皇长子还伴驾左右,沈太夫人是聪明人,她做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皇长子的将来,只要皇长子还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怕沈太夫人和皇后用雷霆手段,反倒希望希望她们能跳起来做出一些惊人之举,只有这样才会露出把柄来,才能让他们更加轻易的达到目的,不过,很显然,沈太夫人不是这样的人,按照她以往的作风,必定是和风细雨徐徐图之,直至皇长子登基为帝,她再回头过来一个一个将她想要除去的人,彻底解决。

她现在反而担心敏哥儿,按照大老爷说的情况,沈季到了福建之后并未去福建布政司和诸位大人见面,而是直接去了三沙堡…沈季如此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去找沈宁和沈安,想在施胜杰之前解决掉先皇后的遗腹子。

他抓了沈宁,沈宁此人她虽没有接触过,可当初他能做出当街拦住自己的马车这种事情来,就必定是个冲动莽撞的人,这样的人一番严刑拷打会不会招供出敏哥儿的身份?

若真是这样,敏哥儿就必定会有危险。

沈太夫人别的事情不做,这件事她必定不会甘休的,让前皇后的嫡子回到朝中,又有圣上对他们母子的愧疚在,敏哥儿将来就是皇长子继位的最大竞争者,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又紧张起来,不知道萧四郎有没有想到这层,他应该能保护好敏哥儿吧。

她要做点什么?能做什么?

“四夫人。”钱夫人见她出了神,问道:“您没事吧?”

析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回道:“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说完,她又道:“宫中还有雯贵妃在是不是?”

钱夫人不明白析秋的意思,点头道:“是,她留在宫中代掌凤印。”她说完又道:“我看圣上定回提前回朝的,说不定这两日就会动身,算算日子六月初就能到京中。”

析秋同意,圣上得知沈季死讯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

“我们早些回去吧。”阮夫人看着钱夫人:“走夜路也不安全。”还是担心沈太夫人和皇后会狗急跳墙。

析秋也不留她们随着他们一起站起来:“我送你们出去。”

阮夫人和钱夫人各出了府回去。

第二日,沈府的府门口便挂出白番,由于沈季的遗体还未运送回京,所以只设了灵堂和摆了空棺,府中所有人身着孝服,令人不安的是,阖府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甚至连一丝哭声都没有,静悄悄的若非家中入目皆是孝白,根本与平时没有区别。

城中百姓聚集在沈府门外朝大门洞开的沈府里打探,朝中大臣陆陆续续到了沈府,皆是被眼前诡异的气氛震住。

似乎,一时间满城都被沈府的悲伤渲染,死寂的骇人。

析秋让岑妈妈准备了三牲祭品,将炙哥儿和坤哥儿以及佟析环交给季先生,又让人去太夫人那边打了招呼,亲自去往沈府凭吊。

接待她的,是沈氏一位旁枝的媳妇子,知道析秋的身份时深看了她一眼也不曾说话,析秋在内院上了香,便去拜见沈太夫人,不见沈夫人,只有沈太夫人高坐在正堂主位之上,面色严谨端庄看不出半分的悲伤,只是耳鬓多出的白发,露出她的憔悴。

析秋行了礼,沈太夫人微微颔首:“让四夫人拖步了。”析秋面露哀伤,回道:“还请太夫人节哀顺变。”

“多谢四夫人。”沈太夫人淡淡的说完,面上毫无异色,析秋问道:“沈夫人和两位公子还好吧?”

沈太夫人就摇着头露出悲容来:“媳妇儿病倒了,两个孩子也懂事,正在床前伺候呢。”

析秋应是又说了几句话,这边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她便和沈太夫人告辞:“您多保重身体。”沈太夫人应了,让人送析秋出去。

等上了马车,她忍不住暗暗惊叹,若是换做是她,只怕没有沈太夫人这样魄力和沉稳。

隔日,意料之中的,京中就传来圣上回朝的消息。

析秋远远的看着炙哥儿在院中挥汗如雨,扎着马步身体稳稳的,面前插着一支线香已经燃到了尽头,华师傅坐在一边端着茶盅高声喝道:“腰背挺直了。”

炙哥儿腰背挺了挺,析秋能看见他小腿打着转有细微的颤抖。

终于一香燃尽,炙哥儿回头去看华师傅,华师傅放了茶负手起身道:“起身。”炙哥儿依言起身,单薄汗湿的衣襟在清晨的凉风中鼓动着,脸色一片坚毅,华师傅又道:“将昨天我教的那套拳法打一遍给我看看,招式给记住了?”

炙哥儿点头:“记住了。”说完双腿并拢双拳置于两侧腰间平放,目视前方,神色是析秋从未见过的认真。

呼呼生风的拳法,他打的漂亮而又力道,华师傅却皱着眉头挑着刺儿:“手臂再抬高些,跟个娘们儿似的,软趴趴的。”

炙哥儿依言抬高了手臂,踢腿收回旋踢像模像样。

析秋轻笑,又心疼又欣慰。

“夫人,回去吧。”春柳扶着析秋:“哥儿还有一刻钟就能休息了。”

析秋点了点头转身朝回走,边走边道:“稍后你和岑妈妈再去一趟沈府吧。”春柳应是。

不过一刻,炙哥儿从外面跑进来,穿着一件直缀外头是周氏硬给他披上的披风,小脸红扑扑的手却很暖和,析秋笑着给他解开披风,道:“快去洗个澡回来吃饭,然后去学馆,坤哥儿和十二姨也快到了。”

炙哥儿点着头,又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回头问碧槐:“今天几号了?”碧槐回道:“今天十二。”

算算时间,送去给萧四郎的信也该到了。

炙哥儿洗了澡回来,析秋陪着他吃早饭,炙哥儿拿着一个白煮蛋敲碎动作熟练剥了壳蘸酱放进嘴角嚼着,又喝了一杯羊奶,抹了嘴道:“我吃完了。”

析秋给他整理了衣裳,笑着道:“去吧。”

炙哥儿就拿着书包和庆山庆元一起去了外院。

敏哥儿骑在马上笑盈盈的和萧四郎手下的副将道:“陈将军,您放手吧,我自己骑就可以了。”

陈副将摇着头:“公子,还是让小人牵着马吧,这里偏僻的很。”他们今天扎营在关外唯一的山脉之下,他又四周看了看:“我们回去吧,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敏哥儿想了想也不强求,点头道:“也好,那回去吧。”说完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皇长子也由人牵着在练骑马,脸色沉沉的很不好看。

自从沈季的死讯传来之后,圣上便下令提前回朝,军中一片紧张的气氛,他心中也是暗暗皱眉,对沈安的自作主张非常生气。

皇长子病了两日,今儿才算好一些,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此刻瞧着就觉得他阴沉沉的,有些渗人。

敏哥儿目光动了动不想与他碰面,便对陈副将道:“我们从另外一边回去。”陈副将应是,牵着马便朝另外一边而去。

皇长子却是马头一转朝这边过来,他拦在了敏哥儿面前。

敏哥儿没有下马,对他抱拳施礼:“殿下。”皇长子眼眸一眯,看着他半晌无语,冷冷一笑。

“殿下若无吩咐,小人告退了。”敏哥儿垂着头并不看他,见皇长子没有说话,敏哥儿便示意陈副将走,皇长子依旧是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敏哥儿策马离开,虽不回头却依旧能感觉到身后阴冷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箭矢撕破空气发出嗡鸣之声朝敏哥儿飞来…

陈副将眉头一拧,反应极快一把将敏哥儿自马背之上拉下来。

那支箭便噗的一声,扎进马腹,马匹受惊嘶鸣而起,甩开马蹄狂奔出去。

“有刺客。”陈副将将敏哥儿护在怀中边退边朝身后看去,就见皇长子已经被人从马上带下来护着朝营地跑去。

不过刚跑了两步,紧接着无数的箭矢自身后飞射而来,密雨一般射进他们身后的泥地里。

之间,敏哥儿回头去看皇长子,就见他那边却是安然无恙,他眉梢紧拧,立时明白了来人所针对的人分明就是他,若是普通刺客怎么会放着当朝皇子不杀,却来杀他一个无名小卒。

他心中冷笑,由陈副将拼命朝营地跑去,陈副将大惊失色,不停回头去寻箭射来的方向,可是那边是丛林,根本看不见人影。

噗!

一声绵帛撕裂的声音,陈副将一个趔趄便跪在在地,他捂住膝盖推着敏哥儿:“公子快走。”依旧要强撑着爬起来。

敏哥儿回头去看他,就见他左腿后面一支长箭没入肉中,他扶着陈副将:“一起走。”留在这里等营地发现这里危险赶过来,陈副将必死无意。

“不要管我。”陈副将推着敏哥儿,只是,说话的间隙更多的箭射了过来。

敏哥儿来不及躲也无处可躲,只觉得后背剧烈的痛传来,腰背上已经中了一箭,顿时汗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公子?”陈副将将敏哥儿压在身下护在怀里:“公子!”

剧烈的痛,敏哥儿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看着陈副将眼前已有重影晃动。

皇长子跑动的脚步一动,木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加快速度跑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支箭突然换了方向一样朝皇长子射去,他毫无防备,那箭便擦着他的手臂飞射出去,皇长子“啊”了一声捂住了手臂…

衣服被划开,破了皮肉。

所有人护着他。

箭雨就在这时消失了。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自第一支出现在视线中,到此刻不过转身的功夫,皇长子捂住手臂戒备的回头去看敏哥儿,就见陈副将依旧将敏哥儿死死护在身下,而他身上已经插了数十支利箭。

他冷笑一声,见危险解除便推开身边的侍卫道:“走,回去喊人来。”说完就要继续朝营地而去。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利箭,自左侧的方向射了过来,速度之快宛若闪电一般,众人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见箭头已经没入皇长子的左肩之上…

皇长子眼睛一瞪不敢置信,被箭的力量拉扯着倒在了地上。

一切又再次恢复至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人自营地骑马奔跑而来,萧四郎自马上跳下来,吩咐人将皇长子和敏哥儿以及陈副将抬回去,他自己则是策马朝丛林奔去。

直到深夜,敏哥儿因为伤在腰上,随行的太医忙碌了一个晚上,终于将身上的箭取下来,他却发起烧来。

两个儿子在同一时间受伤,圣上发了震天之怒,令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刺客。

钱文忠带着手下几人领命而去,追寻刺客。

萧四郎站在敏哥儿床前,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孱弱的呼吸,他目光阴冷,转过身他坐在桌后,在幽暗的灯光下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喊来贴身的亲随,道:“你亲自回一趟京城,务必在五日之内在信送回京中,亲手交给夫人。”

亲随应是,将信贴身塞在胸口,跪地领命:“属下领命。”起身而去。

萧四郎起身沉默的走到敏哥儿床前坐了下来,太医端着药碗进来,萧四郎问道:“他伤势如何?”

太医有些惊恐的回道:“公子高烧不断,明天若是能醒就无大碍,若是不能,只怕是…”说着叹了口气,沉重的舀了药去喂敏哥儿,敏哥儿紧抿着唇药汁一滴不剩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大都督,这可怎么办,吃不进去药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啊。”太医气馁的又试了试,萧四郎帮着他掰开敏哥儿的嘴,又低声问道:“大皇子那边如何?”

太医抹了汗,无比苦涩的道:“比公子情况稍微好些,可也不敢太过乐观。”他怎么就摊了这样的差事,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萧督都的公子,一个他也得罪不起。

萧四郎便没有再说话。

析秋梳洗好,去问春柳道:“马车备好了?”春柳应是,回道:“岑妈妈已经先去了侯府回禀太夫人。”

她点了点头,正要出门,这边天诚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站在帘子外头对析秋道:“夫人,爷来信了。”析秋听着一喜飞快的掀开帘子看着天诚:“信呢?”

天诚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析秋:“是爷军中的亲随亲自送回来的,您要不要见一见他?”

“好,请他进来。”析秋接了信在手,见天诚出府。

她回到房里正要拆信,外头绿枝匆匆进来:“夫人,宫中来人了。”碧槐话音方落,院子里已经传来内侍特有的嗓音:“四夫人,皇后娘娘病重,特召您入宫。”

析秋拿着信一愣,正要说让他等一等,对方又道:“还请夫人速速与我去宫中。”等不及的样子。

析秋拧了眉头朝春柳看去,就道:“看来是避不开了,你去侯府告诉太夫人和侯爷一声,再去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府的夫人也被传召入宫。”

若是皇后娘娘真的病重到也罢了,就怕她根本不是病重,而是别有它意,她不得不防备。

春柳面色凝重:“让碧槐去吧,奴婢陪您进宫。”

门外内侍又催促道:“四夫人,劳您快些!”语气急促。

“你也进不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会有事的。”说着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回头放进床头收好。

只能从宫中回来看了。

她低头理了理衣装,便掀了帘子出了门,随着内侍去了宫中。

她一步一步走进凤梧宫中,来往宫人步履轻盈并无焦急之态,她心中便已经知道,皇后病重应只是个借口而已。

皇后到底想干什么?

她紧紧蹙了眉头。

入了宫,毛姑姑正站在门口,见析秋进来深看了她一眼,行礼道:“四夫人随我来。”领了析秋进去内殿。

析秋微微颔首,默默的跟着毛姑姑进了内殿。

就见层层叠叠的纱幔之中,露出一张雕花龙凤红木方床,床头靠着的正是皇后,穿着一件正红色里衣,脸色不好看但精神却非病重的样子。

她在十步之外停住行礼,毛姑姑走近回禀,皇后伸出手来道:“四夫人请坐。”

析秋谢恩在五步外的杌子上坐下来,并不朝床上看。

皇后却是语含悲伤的道:“本宫适才觉得不适,心中憋闷就想找人来说说话,让四夫人白跑一趟了。”

若只是想说话宫中怎么会没有人?析秋回道:“娘娘严重了,娘娘能凤体安康,也是天下之福妾身之福,此趟又怎么会算是白跑呢。”

皇后冷笑,面上却道:“国舅爷…”掩面而泣:“却是连他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娘娘请节哀顺变。”析秋也是面露哀痛:“国舅爷离世妾身心中也深感悲痛,他为国献身,为百姓造福,必定万世颂扬,百姓心中也感念与他,永世难忘。”说完,又看着皇后,语气亲和的劝慰道:“您是一国之母,千万保重凤体啊。”

皇后恨不得将手边的玉枕丢在析秋的脸上,万世颂扬,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弟弟!

这一切都是拜萧四郎所赐,她还敢大言不惭说冠名堂皇的话!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内侍闯了进来:“娘娘,娘娘,出事了。”

毛姑姑眉头一拧喝道:“当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的!”内侍跪在地上回道:“刚刚吴阁老得了信,是圣上军中送回来的。”

析秋一愣,侧耳去听,皇后也不禁坐直了身体。

内侍胆战心惊的看了眼皇后:“五日前皇长子和萧公子遇到刺客双双受了重伤。”

析秋身体晃了晃,皇后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会受伤,现在人怎么样?”

内侍垂着头回道:“皇长子昏迷未醒。”说着一顿又看了眼析秋:“萧…萧三公子…没…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

析秋抬起头来,朝内侍看去,眯起了眼睛,皇后朝析秋看了一眼,露出焦急的样子:“萧三公子没了,何时没的?”没有问皇长子。

内侍就回道:“就在受伤的第二日!”

敏哥儿死了?

析秋脸色煞白,皇后见此立刻喊道:“四夫人。”

析秋缓缓站了起来,动作木然的看向皇后,却是下一刻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四夫人!”

☆、001 见面

“二哥。”炙哥儿坐在地上,手中横七竖八的拧着竹篾:“大哥去哪里了,怎么还不过来?”

鑫哥儿在纯白的宣纸画上兔子,公鸡,再用颜料染了颜色,庆山庆元用夹子夹住挂在房中等晾干,四个人忙的不亦乐乎,鑫哥儿放了笔回道:“五婶婶身体不好,他要在家里照顾。”

“哦。”炙哥儿对五夫人印象不深略点了头,无奈的道:“三哥也不在,大哥也不在,我们做这么多灯笼也没人玩了。”说着,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

鑫哥儿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袍,这会儿还在孝期中,蹲在炙哥儿身边帮他忙:“今天是中秋节,大哥和五叔晚上就会来了。”说着一顿又道:“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在湖里放灯,三弟一定会看到的。”

“真的?”炙哥儿眼睛一亮:“三哥会看到吗?”

鑫哥儿学着萧四郎的样子,揉揉炙哥儿的头,笑着回道:“是的,所以我们要多做点,这样他看的会更清楚点。”说完,起了身道:“我去洗个手,回来帮你。”飞快的去了净房,抹了眼泪。

一直都是他们兄弟四人的,现在少了敏哥儿,他但凡想起来,心里总是会空落落的难受。

炙哥儿却是加了劲儿的做灯笼,美滋滋的对着净室里喊道:“那我们再做一个鲤鱼灯吧,三哥最喜欢的。”鑫哥儿在里面胡乱洗了把脸,回道:“好!”

两个人埋头做了三四个灯笼,这个时候炙哥儿听见院子里有轻微的脚步,他头一抬随即笑了起来:“娘!”

“做了几个?”析秋穿着一件妃色绣牡丹花暗纹的褙子,梳着斜髻头上别了一支珍珠碧玉步摇一支羊脂白玉兰花簪子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炙哥儿笑眯眯的看着她,指了指面前的成果:“做了四个,我们四个人一人一个。”

析秋知道他所指的四个人是谁,遂笑着点头道:“好!”说完,看着鑫哥儿:“你快去准备吧!”今年中秋祭月,由鑫哥儿主持。

“四婶婶,我…”鑫哥儿垂着头,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析秋笑着道:“我们都知道你是第一次,侯爷和你一起,你四叔也在,不要紧张。”

鑫哥儿依旧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拿了帕子擦过手,便率先出了门去。

析秋蹲在炙哥儿面前,指了指那盏鲤鱼灯:“这个真好看,是送给谁的?”

“给三哥的。”炙哥儿笑眯眯的道:“二哥说,一会儿放进湖里,三哥就能看见了。”

析秋点头:“是,他一定能看见的。”说完又道:“你做完了就去祖母那边,萱姐儿和婉姐儿还有勇哥儿都来了哦。”

“知道了。”炙哥儿兴趣不大,萱姐儿还好些,婉姐儿和一只小猫一样不会说话,勇哥儿就只会依依呀呀的吵吵,他不愿和他们玩。

析秋起身吩咐了庆山和庆元便回了太夫人房里,稍间里满是孩子的笑声和哭声,勇哥儿长的白白胖胖,眼睛像萧延筝大大的眼角微挑,笑起来便成了一弯月牙儿,正趴在罗汉床上玩太夫人的佛珠,一圈一圈套在脖子上,又拿不下来就拼命的拽,萱姐儿垫着脚站在下面干着急:“你从头上摘下来啊,哎呀,真是笨!”

勇哥儿小嘴一咧就哭了起来,紫薇慌忙跑过去哄着,帮勇哥儿脖子上的佛珠摘下来。

勇哥儿洪亮的嗓音,哭起来震天响,惊着了襁褓里的婉姐儿,

萱姐儿就不高兴的跑去和萧延筝告状…

太夫人抱着婉姐儿哄着,见析秋进来她招手道:“你来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睡的一直不踏实。”

析秋笑着过去,接过婉姐儿抱在手里,就见她哭的嘶声裂肺的,忽然嘴巴一动就噗出奶来,她拧了眉头赶紧拿帕子擦了,抬头对太夫人道:“娘,她这吐奶今儿有几次了?”

太夫人也不知道,转头去问婉姐儿的奶娘,奶娘惶恐的回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些这样的症状,吐了约莫七八次了。”

“吐了这么多次,怎么也没有听你们说一声。”太夫人露出不悦,赶忙将婉姐儿抱在手里拍着,对连翘生出不满来:“这么多人照顾一个孩子也照顾不周。”说完对紫薇道:“去请太医来。”

析秋让人给婉姐儿喂了点水,连翘听闻孩子不舒服,也赶了过来,太夫人见了她就叱道:“她还这么小,可半点马虎不得。”连翘垂着头眼睛红红的不说话,太夫人又道:“今天就放我这里吧,一会儿太医来了瞧瞧,若无大碍你再接走。”说完又心疼的去看婉姐儿,前头一个绿珠不亲,府里统共只有婉姐儿这么一个孙女,太夫人疼爱的很。

连翘听着脸色却是一变,紧张的辩解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可能这两天天气渐凉的缘故吧。”说完生怕太夫人真的将婉姐儿留在自己房里养着,那她这个姨娘可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平日想见女儿一面都难:“今天晚上我和奶娘轮流着看着!”

太夫人沉着脸没说话,连翘的脸都白了,不由求救似的朝析秋看去,析秋目光动了动…

“娘。”析秋摸着婉姐儿哭红了的小脸:“等太医瞧过再说吧。”

太夫人点了点头,连翘暗暗松了口气,站去了一边候着。

萧延筝哄着儿子,抽空接了腔:“我看啊,定是受凉了,萱姐儿这么大的时候也闹过一阵,有些积食的样子,过段时间就好了。”

房间里的气氛总算好了些,婉姐儿也不知是吐了舒服些了,还是哭累了,又混混沌沌的睡着了。

等太医到后,切了脉道:“姐儿有些积食,下官开些药,下午空一空肚子瞧瞧,若是还不见好,老夫再来换个方子。”

紫薇拿着药方出去让人抓药顺便送太医出去,太夫人就冷冷的看了眼连翘,连翘头垂的越发的低,生怕太夫人生气说出什么来…

“你平日都吃些什么?”析秋看向婉姐儿的奶娘,奶娘生怕主家觉得自己奶水不好的缘故,忙回道:“奴婢早上吃的黄豆炖蹄髈,中午吃了半只鸡还吃了两碗米饭。”说着一顿怕析秋不明白:“都是下奶的。”

析秋却是拧了拧眉头,这么小的孩子只是吃奶,婉姐儿食量又不大,怎么会积食,她想了想问连翘:“一天几次大便?”

“隔天一次。”连翘不明白析秋的意思,回道:“今天还没有。”

析秋点了点头,对连翘道:“回去让奶娘吃的清淡些试试。”

连翘一愣,她就怕奶娘的奶水不好,让婉姐儿受委屈,如今府里就是婉姐儿最小,自是要紧好的给她吃,四夫人这么说,是嫌她给奶娘吃的太好了?

见连翘没有立刻应,析秋就解释道:“有的孩子消化不太好,奶水营养太好,便会有些消化不良难吸收。”

“奴婢知道了。”连翘垂着头应是:“以后给奶娘吃的清淡些。”还是有些抵触的样子。

析秋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说话。

说着话,天已经擦着黑了,太夫人让奶娘将婉姐儿抱去暖阁里歇着,对碧莲道:“去外院请侯爷他们兄弟进来吧。”碧莲应是,过了两刻钟将萧延亦弟兄三人请了进来。

“怎么了?”萧延亦见太夫人面色不太好看,又知道刚刚院里请太医来过,太夫人就看了眼连翘,回道:“婉姐儿有些积食,刚刚吃了药又吐了。”

萧延亦眉头轻微的拧了拧,就没有再说话。

大夫人走了进来,笑着道:“娘,饭就摆在广厅里可好?”

“好。”太夫人抚着析秋的手站起来:“许久没有一家人吃饭了,今儿就在广厅里用吧,一会儿在院子里祭月也不用跑来跑去。”说着,又回头问萧延亦:“鑫哥儿呢?东西都备好了?”

“在外面。”萧延亦跟在后头:“东西备好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由析秋扶着,萧延亦跟在后面,萧四郎很萧延庭走在最后头,一家人出了稍间,太夫人回头问萧延庭:“她这两日可好些了?”

“好一些,昨儿喂了点米汤吃进去一些。”萧延庭说起五夫人便有些羞愧的样子:“就是不曾醒来。”

太夫人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