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敏之目露疑惑也不相问,只问陈氏道:“晚饭吃的早,这会儿想不想吃点东西?”

“相公。”择日不如撞日,佟敏之刚刚也瞧见了索性现在和他说了:“妾身有话和您说。”

佟敏之扬眉,在六福刚刚坐的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陈氏,等着她说话。

陈氏沉吟了片刻,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佟敏之,不待她说完话佟敏之就沉了脸:“你胡说什么!”他有些不悦的看着陈氏:“往后这样的事不要再提!”

“相公?”陈氏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可是妾身有了身子,房里总要放个人的。”

佟敏之见陈氏面上现出惊容,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过于严厉了,才放平了语气道:“你安心养着身子,不要胡思乱想的!”陈氏呐呐看着他,佟敏之走过去和她并肩坐下,伸出手臂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我们好好过日子,我有你就够了,也不用更不想别人服侍。”

这样的话和这样的事,陈氏想也没有想过,探问道:“可是…”佟敏之打断她:“没有可是,我说不用就不用!”

手被他握住,他说话的语气那样坚定,陈氏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佟敏之真的不需要!

隐藏的伤心悲哀一点一点消散,陈氏红了眼睛,她靠在佟敏之的胸口,闷闷的点了点头:“是妾身错了。”满腔的柔情。

佟敏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包含温情,手又放在她的肚子,语气轻快的道:“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他的出世,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睦睦就足够了。”

陈氏点头,不迭的点着头。

第二日,等佟敏之去了国子监,陈氏将六福喊进来,六福不待她说话,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奴婢求奶奶看在奴婢在府里服侍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您给奴婢配个人吧!”有了前头的事情,她在府里是留不得了,

陈氏端着茶盅的手一顿,心中对六福越发的满意,她颔首道:“你有什么想法。”她一顿怕六福不明白:“尽管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六福就垂着头,想了想道:“奴婢知道府里在山东有个庄子,奴婢想去山东!”陈氏知道六福老家在山东,当年也是大老爷在山东将她带回来的,便道:“我知道了。”

过来几个月,陈氏在山东的庄子里给六福挑了位老实可靠的,便将六福配了过去,佟敏之虽不舍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私下里给六福备了许多的陪嫁。

析秋知道后只顿了顿,对岑妈妈道:“让苏大壮打听一下她在哪里,若方便就多照顾她一些。”她想到当初佟敏之因为大老爷,而偷偷喝酒的事情,是六福偷偷到内院里来告诉她的,六福看着木讷但却是聪明机灵的丫头,她心里记着六福的好却也并不怪陈氏,各自的所处的位置不同,也没有对错之分。

岑妈妈应是,这时门帘子掀开阮静柳进了门,析秋一愣:“今儿怎么来了,也没让人说一声。”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直接来了。”她在析秋对面坐下,岑妈妈笑着行了礼给她泡茶去了,析秋看着阮静柳情绪不高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阮静柳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心里难受到你这里来坐坐。”析秋很少见她这样,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

岑妈妈端茶进来,阮静柳接了喝了一口才舒坦了一些,就道:“不知道,心里闷闷的,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是不是因为秦二爷不在家,心里想她了?”析秋听着便笑了起来:“心里空落落的?”秦远风月初的时候要出门办事,走了已经有四天了。

阮静柳听着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析秋:“是因为他?”她只觉得这两日心里不舒坦,却怎么也没有往那方面想,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过的,和秦远风不过相处了几个月,怎么会将她以前的生活习惯悉数推翻了呢?

“不会!”她摇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可能是因为天气渐热的缘故。”说完见次间里并没有放冰块,不由拧了眉头道:“这么热,你怎么也不置了冰块凉一凉。”

抿唇轻笑也不道破只道:“到也没有觉得热。”说完喊来春柳:“带人去抬了冰块来。”

春柳应是而去不一会儿放了冰块在房里,阮静柳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看着析秋隆起的肚子,问道:“感觉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这一胎怀像很好,她能吃能睡人也胖了不少,全然没有妊娠反应:“好的很。”说完摸了摸肚子:“就是在里头动的厉害。”

阮静柳听她说没事,就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坐了一刻遂站了起来:“我回去了。”便如来时一样自顾自的出了门。

坐了马车直接回了府里,府里的下人规矩的做着份内的事情,她一向不爱管府里的事,所以至今她连身边伺候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府里统共有几件院子,大小事都是谁在管一概不清楚也从不过问,每日从医馆回来便待在房里看书,即便是出门也只在周围转一转。

今儿看着眼前或面熟或陌生的面孔,再看着眼前亭台楼阁,她忽然感觉很奇妙。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么?

她进了院子,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她一向喜静所以只有一所以只有一个小丫头守着门打着瞌睡,她进了门没有惊动那丫头,看着和以往相同的摆设,此刻却觉得格外的冷清。

秦远风在时,她觉得他很吵,像一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叫个不停,嫌他聒噪。

此刻他不在,没有往日他跟在后头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她顿时觉得一切都失了颜色,看上去单调而乏味。

想到这里,阮静柳便怔住。

难道她真的如析秋所言,她觉得心里闷觉得做什么事都乏味提不起精神来,是因为秦远风不在的关系?

她沉默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关着的房门发着呆。

她这两日都睡在次间里,连这扇门都不愿意打开,不愿意看到床上被他强迫放着的另一个枕头,甚至不愿意睡在充满他气息的被子里,难道也是因为想他的缘故?

怎么会这样,她泄气的靠在椅子上!

难道因为秦远风她就再也不能做以前那个洒脱的自己了?

她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不行,她不能依赖任何人,她就是她永远都不会变。

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来几步推开房门,拾起放在床头的常看的医书,拿了两件衣裳裹了包袱提在手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大步走着的步调非常熟悉,她一愣就丢了包袱要出去看,又顿足在原地惊讶自己的反应,她这是做什么?

“静柳!”秦远风似风一样的箭步蹿进了房里,没头没脑的将阮静柳抱在怀里。

熟悉的肩膀,熟悉的气息,神奇的让她难以理解的心里连日来一直堵着的浊气呼的一下消失殆尽。

阮静柳迟疑的伸手回抱住秦远风,秦远风得到她的回应,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来,在她脸上胡乱亲了无数记,眼底是浓浓的思念:“我好想你!”常有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现在是真实的体会到了。

阮静柳靠在他怀里,长长的输出一口气,脸色也柔和起来。

就这样吧,至少她此刻是开心的不是吗。

“怎么了?”秦远风见她叹气不由一愣,将她放在椅子上坐稳,随即就瞧见她放在桌边的包袱,脸色骤变问道:“你要出门?”

阮静柳也看了眼方才收拾的包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原是有这个打算…”见秦远风满脸的失望和惊恐,她语气平静的接着道:“不过现在不走了”

秦远风看着阮静柳,阮静柳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清透的像孩子一样。

夜里,阮静柳筋疲力尽强忍着未将罪魁祸首踹下床,就觉得他像个吃不饱的怪物,时刻精力充沛!

她艰难的要爬起来,秦远风拉着她:“是不是要喝水,我给你倒!”

“不用。”阮静柳披了衣裳走去了桌边,随手在桌上的药箱里拿了个纸包出来,背着秦远风就在他的茶碗里倒了点粉末进去,又晃了晃才递给他,秦远风惊喜满面,这还是阮静柳第一次为他做这样的事情,忙接过来一饮而尽,动情的凑过去抱住她:“夫人,你真好!”

阮静柳淡然的喝着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快去躺着!”

简单的命令,秦远风没料到阮静柳这么主动,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他暧昧的看着她立刻龇牙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好好,我去躺着!”

走到床边还不忘将身上唯一的一件里衣给扒了丢在一边,呈大字型躺着,努力眯着眼睛凑合着媚眼如丝的看着阮静柳,大有任君采撷的意思。

阮静柳显然没有眼前养眼的画面打动,只抱臂看他,手指敲着杯壁,等敲到第五次的时候,秦远风已察觉不妙警觉的看着她:“夫人,你?”随即脑袋一侧,昏睡了过去,最后的念头留在脑海里…他的小别胜新婚。

“终于睡了。”阮静柳揉着发酸的腰放了茶盅,侧开视线将他裹进被子,继而才放心的躺在他身边…

这样她才能睡个好觉。

萧四郎贴在析秋的肚子上,听着里面的胎动,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怎么一时能动两个地方。”摸着肚子的两侧,用手比划着孩子的大小。

析秋也觉得有些奇怪,萧四郎又用手量了量腹围:“好像比怀炙哥儿那时候要大一些。”

算算时间,现在也不过五个月多些,肚子已经比佟析砚的肚子还要大出一些。

“明天请太医到府里来看看吧。”萧四郎有些担忧的道:“顺便也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晚上睡不好对身体也不好。”

析秋摇了摇头:“不用,太医来了也瞧不出什么,再说吃多了药对孩子也不好。”她躺了下去怎么睡都不舒服,艰难的翻了身,萧四郎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疼的道:“我抱着你榻上靠一会儿?”

析秋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躺着就觉得五脏六腑就被挤在了嗓子眼,憋闷的难受,索性让萧四郎抱着去了软榻上,萧四郎拿了毯子给她搭着,她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呼吸也畅通了许多。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析秋每日只能等晚上才能出去散步,白日里只要动一动就会满身大汗,她惫懒的躺在那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炙哥儿中午回来,常见析秋靠在那里,他就会贴在肚子上和她的肚子说话:“你快点出来,娘很难受!”又用手指头戳戳肚皮:“天气这么热,你在里面不热吗?”又找了扇子来扇风:“我给你扇扇,你有没有舒服一点?”

析秋看着他直笑,摸着儿子的头道:“他还不会说话,没法回答你。”炙哥儿点着头:“我知道。”说完又道:“让他先记着我的好,免得等他出来不知道我是他大哥!”

析秋忍俊不禁。

“三舅舅给你回信了吗,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析秋说完,炙哥儿就点头道:“回信了,说六月中启程,现在应该动身了吧。”他凝眉沉吟了片刻:“算脚程七月底八月初就能到了是不是。”

析秋点了点头,三年多不见佟全之,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还有碧梧,还记得她当初走的时候还懵懂不知男女事,如今是不是也成熟了?

到七月初九那日,太夫人大夫人以及鑫哥儿晟哥儿萧延筝带着两个孩子都到府里来,岑妈妈亲自下厨做的长寿面,一家人坐在桌前吃面,等放了筷子太夫人笑道:“这一胎可比炙哥儿那时候省心许多。”说完看着析秋的肚子:“就是太大了些,到时候只怕不好生。”

大夫人也露出担忧的样子,萧延筝点头道:“四嫂,你不能蜷在房里,多出去走走,这么大的肚子到时候生产定又很艰难。”

她一说完萧四郎就沉了脸色,想到上一次生炙哥儿的场景,心就凉了下来,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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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点意外所以米有更新连假也米有请,还是第一次这样。抱歉抱歉!

☆、025 生产

待析秋的生辰过去,萧四郎便去衙门请了十几日的假,析秋看着他无奈的笑道:“妾身真的没事,何必请了假回来陪我。 ”

萧四郎不说话,扶着她的胳膊慢慢的走着,又瞧见她额头出了汗,便拿了帕子给她擦净,柔声道:“我都交代妥当了,并无大碍。”说完见她累了就指了指前面春柳和碧槐早就摆好的椅子:“过去歇会儿吧。”

析秋点了点头,夫妻两人在椅子上对面坐了下来,她问道:“听说朝中要派巡抚去江浙两府督收今年的秋粮?”

“嗯。”萧四郎亲自泡茶给她,析秋接过他回道:“去年江浙税粮比往年要少出一成…”

少了一成?江浙是大周的粮食重地,按记录德宗时期大周每年收入约莫在两千四百万担粮食,而仁宗继位后因战争及连年天灾,国库收入下滑至两千万担不到,而这其中百分之三十都是来自江浙两府,这两年政局稳定江浙更是发展迅猛,不管是农业还是商贸都是首屈一指,按以往的比例两千四百万担来计算,江浙每年上缴的国税也要有七百多万担,若是少了一成也不是小数目。

以江浙昌盛和发展程度,税额应该只增不减才是,为何去年反而却减少了…难怪圣上今年会如此重视,特地派朝臣前去监督。

“圣上问过四爷?”析秋看萧四郎说的语气,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四爷保举何人?”

萧四郎面色无波,对这件事似乎另有考虑,淡淡道:“定远侯早先就四处活动,想必圣上不会驳了他的面子。”说着一顿又道:“不过,此事表面看简单轻松,可但凡查出内情却并非简易之事,想必圣上不会单独遣他一人去。”

是啊,若真的只是田亩粮产减少也就罢了,顶多明年春耕多费点心思,可若并非如此呢,届时牵扯出来绝非是简单的事情,她看向萧四郎,问道:“那另一人四爷可知道?”

她如此关心这件事,也是因为敏哥儿,自今年开始朝中立储的呼声越发的高,圣上虽表面上未曾表态,但立储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所以,圣上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可能和后宫脱不了干系。

敏哥儿年岁渐长,总不能一直住在宫中,眼见就要分府出宫,圣上到底会有什么决断,已如箭在弦上是必发之势。

“有几个人选。”萧四郎端着茶盅啜了一口:“虽不能确定是谁,但也总共离不开这几个人。”

一位是都转盐运使,此人正是淮南中山侯也是乐袖的伯父,淮南与江浙相近委任中山侯倒也合理,而另外一位析秋却更为关注,此人便是阮博蝾,阮静柳的哥哥。

她虽不曾见过,但听绾儿以及天诚提及数次,对此人的印象谈不上极好,但倒也是个极识时务的一个人。

萧四郎说的几位,析秋都察觉到,不是出自锦乡侯阮家,便是淮南中山侯的近亲,总之皆是出自阮乐这一脉。

析秋放了茶盅,春柳端了糕点来:“夫人早上吃的少,这会儿再吃些糕点垫一垫吧。”说完将手里的马蹄莲蓉酥托了给她,碧槐见析秋颔首,便拿帕子给她擦了手,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骨碟里,析秋连吃了两块摆着手道:“不吃了,不吃了,再吃我可真走不动了路了。”她低眉去看,这会儿已经瞧不见脚尖了。

“那您把这杯羊奶喝了吧,岑妈妈特意吩咐的。”春柳笑眯眯的说着安慰她:“你原来是太瘦了,正好趁着这会儿养胖些。”

析秋无奈喝了半杯,春柳和碧槐才算歇下。

萧四郎见她满脸苦涩的样子,也露出笑容来:“再去走走吧。”

析秋应是,两人起身并肩漫步在林荫道上,不一会儿邱妈妈来给析秋请安,着重瞧了瞧析秋的肚子:“大奶奶和七奶奶惦记着,让奴婢来瞧瞧您,也没有要紧的事,奴婢瞧过就放心了,这就回去给大奶奶和七奶奶回禀。”

析秋笑着问道:“杏姐儿还好吧?”前段时间出了水痘。

“已经无事了,这真是要谢谢张医女,若不然还不知要多受多少罪呢。”邱妈妈说着唏嘘不已,析秋笑着应是问起陈氏来,邱妈妈回道:“还未出怀,不过瞧着脸色却是极好,应无大碍了。”

析秋放了心,又和邱妈妈说了会儿佟析环的事儿,这才让春柳送邱妈妈出去。

说了半天的话又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析秋脚已是肿成馒头样儿,好不容让春柳将鞋子脱下来,她艰难伸手去摸脚背,用手指一按便是一个坑,她摇头笑道:“里头都能呈一杯水了。”

“奴婢记得怀炙爷的时候好像没有肿,只临产那几日脚背才有点,现在怎么这时候就肿成这样了。”她虽生了一个孩子可毕竟经验不够丰富:“要不要请岑妈妈阿里问问?”

析秋这点产科知识还是知道的,笑着道:“不用了,你帮我揉揉吧,就觉得膝盖那儿特别的酸。”

“好。”春柳在床沿坐了下来,将析秋的腿架在身上轻轻揉着,就发现她不但脚背肿了就连两条腿也肿了起来。

“舒服多了。”析秋靠在那边舒服的叹了口气,摸着肚子道:“过了月末就七个月了,再熬两个月就成了。”春柳在一边傻乐,点头道:“要是个小姐就好了,凑个好字。”

析秋抿唇轻笑,没有怀孕的时候就常想要有个女儿,可等怀孕后却觉得,只要他能平安却觉得,只要他能平安出生健康长大无论男女她都无所谓了。

两人说着话,析秋已经累的阖上眼睛打起了盹儿。

“怎么了?”萧四郎换了衣裳进门,正看见春柳在给析秋揉着腿,析秋已经抱着毯子靠在那边睡着了,面容上皆是疲惫,他心疼的拧了眉头,春柳起身给他行礼回道:“夫人说腿酸,奴婢给她揉揉。”说完一顿有小声道:“才睡着。”

析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析秋肿起的腿脚上,对春柳挥挥手:“你去做事吧。”等春柳让开,他便坐在春柳方才坐的位置上,小心将析秋的脚托在手里,春柳尴尬的侧开目光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关上门。

萧四郎学着春柳的手法,轻轻给析秋按摩,心中却是感慨颇多,她每一胎怀孕都极是不顺,这一次肚子大的出奇不说,如今腿脚也肿成这样走路定然是非常难受的,她一上午还硬撑着在花园里走了这么久…

心头发酸,他轻轻抚着析秋的脚,恨不得代她受这份罪。

“四爷?”析秋醒过来见是萧四郎给她揉着脚,有些不好意思的要收回来,萧四郎却是垂着头盯着她的脚看,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了?”

萧四郎宝贝似的捧着她的脚,抬起头来满目不舍和疼惜的道:“有炙哥儿,再有肚子里的这一个就够了,往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受这样的罪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析秋扭了扭坐直了身子,伸手出去萧四郎握住她的手,双手紧握析秋笑道:“都说儿女和父母也是讲究缘分的,他也是和我们有缘分。”

萧四郎看着她,目光又落在她肿的发亮的脚背上,半晌无话。

八月初,府里安排各府送年节礼,岑妈妈苦恼的进来问析秋:“定远侯府要不要送节礼?”

“送吧。”析秋将退架在点起的迎枕上:“礼数总是不能免的,再说七奶奶又有了身子,我们更是不能慢待了才是。”

岑妈妈应是而去,过了两日定远侯的回礼就到了,岑妈妈拿着礼单进来,笑着道:“…不算重!”

析秋微微颔首,正要说话,炙哥儿哗啦一下掀开门帘子,兴奋的喊道:“娘,三舅舅回来了。”

“到京城了?”又三年半没有见到佟全之了,析秋也显得很高兴,炙哥儿就点头道:“没有,三舅舅来信说,他先去保定,等过了中秋节就到京城来。”

析秋微微颔首,佟全之果然长大成熟了,若是按以往他定是先来京城,到连走前才去保定住一日算是路过,这一次却是直接去了保定,二太太知道了定然会很高兴。

“娘,我也想去保定。”炙哥儿双眸晶亮:“让天诚和天敬送我去,再不成让苏全胜送我去也成。”

析秋想也不想就摇头道:“马上要过中秋节了,你哪里也不准去,再说三舅舅过了节就回来,你安心在府里等他吧。”

炙哥儿就憋了嘴有些不悦,岑妈妈在一边劝着道:“哥儿想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只是现在夫人有着身子,您这一出去夫人还要惦记着您,可不是让她多了个事儿要操心。”岑妈妈说着一定又道:“您若是真想出去走走,不如让苏全胜陪着您去别院里玩两日,索性要到中秋,和季先生商量一下休几日便是,您觉得可好。”

炙哥儿是想出去玩,但重要的还是见到三舅舅,听岑妈妈这么一说又觉得有道理,便打消了念头,点头道:“那我不出去了。”走到析秋身边来面露歉意:“我在家里等三舅舅吧。”

析秋笑着颔首,哪怕子给他额头上的汗,笑道:“你若是空了便去看望一下祖母和大伯母,还有鑫哥儿和晟哥儿也好些日子不见了。”

炙哥儿点着头:“鑫哥儿明天要出门巡视庄子,到过节才回来,我明天要去送他。”析秋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多和他说说话,鑫哥儿很辛苦。”

“知道了。”又歪着头问道:“二伯父什么时候回来?”

说起萧延亦,析秋也只能叹气,萧四郎派了人出去寻他,常常都是扑了空,明明打听好了下落追过去,可每每都是迟了一步,索性能确定的是萧延亦很安全,已经从关外入了大周,按行程这会儿应是在江南一带。

只要人没事到也无所谓了,随他去吧。

“华师傅快来了吧?”析秋给炙哥儿整理了衣裳,炙哥儿经她这么一提醒立刻想了起来,点头道:“那我去找华师傅了。”说着出了门。

岑妈妈看着炙哥儿的背影直笑,也朝析秋行了礼退了出去。

析秋拿着书翻了几页,便就觉得眼皮很重想要睡一会儿,正放了书打算眯一会岑妈妈去了又返了回来:“夫人,秦府的婆子来了。”

析秋闻言一愣,睡意顿消:“快请进来。”自从绾儿生产后,阮静柳有事便都会亲自来找她,今儿怎么会派个府里的婆子来了。

岑妈妈领了个婆子进门,婆子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穿着很干净整洁,朝析秋磕了头脸上满是喜色,析秋问道:“可是你们夫人遣你来的,有什么事?”

“回夫人的话。”婆子恭敬的回道:“是我们夫人让奴婢来的,我们夫人早上查出来有喜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析秋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盯着婆子好半晌才问道:“静柳姐有喜了?”

“是,我们夫人也给自己号了脉,又不放心,又不放心,让老爷又请了好几个郎中来,这才确定无疑,足有两个月的身子了。”

巨大的惊喜,析秋立刻笑了起来:“这可是大喜事。”析秋笑着道:“你快起来,和我仔细说说。”

婆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经过,阮静柳的贴身衣裳向来都是她亲自动手清洗,所以身边跟着的丫头婆子并没有人知道她小日子的时间,她自己也没有在意,直到今天早上她坐了桌边正打算吃早膳,丫头端了碗莲子羹她才吃了一口,就悉数吐了出来,秦远风惊骇的不轻,立刻抱着她去床上躺着,阮静柳心里也忐忑起来,就自己给自己号了脉,她心中有数又不肯说,秦远风急的团团转,阮静柳这才了发话:“再去请个郎中来。”

秦远风二话不说,就去医馆拖了五位郎中来,五个人异口同声说是阮静柳有了身子,足有两个月了。

突然而来的惊喜,秦远风傻傻的看着阮静柳,过了半晌爆发一阵大笑,颠的几乎要跑去大街上逢人便说一遍才好。

阮静柳百感交集,起了身要去医馆,秦远风哪肯亲自守在床边,问她想吃什么,他甚至将鸿雁楼的厨子都请到府里去了,捡着阮静柳平日爱吃的菜色悉数做了摆在房里,他则一样一样夹了哄她吃。

析秋听着也高兴的不得了,对婆子道:“我也不能去看望她,替我转告你们夫人,让她多注意身子,别胡思乱想。”

婆子应是,析秋让岑妈妈打赏了她送她出去。

“四爷。”恰巧萧四郎进门,析秋已经迫不及待的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方才秦府的婆子来报喜,说静柳姐有身子了。”说着一顿又道:“她身边不知道有没有得力的妈妈,我打算将容妈妈送过去服侍她,你觉得可好?”

萧四郎到没有析秋那样惊喜,却露出惊讶的样子来,有些无法将阮静柳和怀孕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见析秋这么高兴他还是回道:“你做主吧。”

析秋应是,立刻唤容妈妈进来,一番叮嘱交代后让容妈妈今儿就去秦府,容妈妈应是回去收拾了包袱去了秦府。

“四爷方才在外院?”萧四郎这两日依旧休息着,不过还是有许多的事要处理,便分出来每日上午在外院待客,下午留在府里陪她,析秋听析秋问起,便道:“嗯。”

“谁来了,可是有事?”析秋在他身边坐下,萧四郎便道:“是文贤,来说圣上定了江浙巡抚,是定远侯陈晖和佥都御使阮博蝾。”

果然如萧四郎所料,圣上定了此二人。

“也好,圣上做事向来都有原因,想必这一次也不例外。”析秋淡淡的说完,问道:“来的时候可见到炙哥儿了?”

萧四郎微微颔首,扶着析秋上了玫瑰床,面露认真的道:“华师傅找了我,说起炙哥儿习武的事。”析秋一惊以为炙哥儿有什么事便问道:“说了什么?”

“要请辞。”萧四郎慢慢的道:“我听他的意思,应是觉得自己已没有东西能再交炙哥儿,又觉得炙哥儿是难得的习武之才不能耽误了他。”

析秋露出深思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有些抵触,她一直没有去关心炙哥儿习武的事情,但对于华师傅却多少了解过一些,听佟全之说华师傅在他们的武官里,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他才拜托华师傅来教习炙哥儿。

却没有想到,不过几年的功夫,功夫了得的华师傅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教炙哥儿了。

“那怎么办,是不是要重新给他请个师傅?”华师傅既然这么说了也不能强人所难,她问萧四郎:“四爷心目中可有人选?”

萧四郎挑了挑眉头,想了想回道:“这件事我再想想,也不着急一时。”

让炙哥儿歇歇也好,析秋点头应是:“想必炙哥儿要伤心几日了。”

果然,晚上回来炙哥儿就闷闷不乐,拽着萧四郎去隔壁,事后析秋从萧四郎口中得知,炙哥儿满脸认真的和萧四郎商议请教习师傅的事情,萧四郎回绝了他,说再等两个月,这眼下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炙哥儿到也好并未纠缠这个话题,其后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熟练华师傅教的东西。

中秋节的前几天,定远侯陈晖和阮博蝾鸣锣开道先去了通州,然后从通州登船风光下了江南,却没有想到本来是件捡功的事情,闹到最后虽真的捡了功劳却也成了一件啼笑皆非匪夷所思的事件。

八月初八那日,析秋由碧槐扶着如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去院子里散步,炙哥儿满头大汗的从外头进来,析秋过去拿帕子给他擦汗:“快去洗了澡,满身都是汗。”

“知道了。”炙哥儿笑着道:“娘,今年中秋节能不能让我去赏灯?”

析秋点了点头,道:“好啊,不过你要多带些人跟着才是。”

炙哥儿应是,笑着点头道:“天敬和天诚事情多我让苏全胜跟着就成,他人老实又细心最好不过了。”

苏全胜,他怎么把这个人忘了。

她记得苏全胜入府的时候好像是十几岁的样子,这会儿应该二十左右,她将他留下就是为了稳住苏大壮,既是这样不是还有个更好的办法么。

她想了想就回头去看碧槐,心里有了盘算。

碧槐被析秋看的发毛,问道:“夫人看着奴婢作甚?”

析秋回神笑了起来,问碧槐:“你今年十八了吧?”碧槐一愣,碧槐一愣,回道:“奴婢十岁和碧梧一起入府的,今年刚好十八。”疑惑的看着析秋,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问问。”析秋轻笑心中已有了打算。

碧槐嘟了嘟嘴见析秋不打算说的样子,心里尽管疑惑也不敢再问,正瞧见萧四郎迎面走来,她松了析秋蹲身行礼:“四爷。”萧四郎微微颔首,过去扶着析秋,析秋边走边道:“客人送走了?”

萧四郎微微颔首:“走了一圈了?”析秋应是,萧四郎想到她肿起的脚:“我们回去歇一会儿吧。”

析秋也确实累了点头应是,两人进了院子里,析秋抬脚去跨台阶,觉得裙子绊住了脚,便微弯了腰要去提裙子,突然身下骤热一股热流淌了出来,顺着大腿一路流去了脚踝。

析秋脸色一变站住没敢再动,已有了一次的经验,她很明白这样的情况是什么。

萧四郎一愣回头看着她:“怎么了?”又发现析秋的脸色渐渐发白,显出紧张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析秋紧紧揪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移过目光看向萧四郎:“四爷,妾身只怕快要生了,您快去请稳婆和大夫来。”

神色一顿,萧四郎几乎有些站不住,统领千军杀敌与阵前的大督都生出从来未曾有过的恐慌和担忧来,他竟有些口吃的问道:“要…生了?”

析秋点头,这边碧槐也变了脸色:“岑妈妈,春柳,绿枝。”胡乱喊一通,又赶紧过来扶着析秋:“夫人…夫人。”语无伦次的说着话。

“我先抱你进去。”萧四郎努力稳了心神,一边吩咐碧槐去让人请大夫和稳婆,一边打横将析秋抱起来要进正房,析秋拦着他:“去耳房。”萧四郎闻言径直拐弯去了耳房,将析秋平放在床上。

“见红了。”岑妈妈净手检查过后面色发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