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哥儿揉了揉额头,低声道:“让我们切勿轻举妄动,圣上无召不可出门。”顿了顿又道:“施大人那边他已经见过,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们。”

房间里陷入沉默。

二皇子那边同样坐立难安,若是圣上真的驾崩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没有遗诏,现如今的他已经无力周旋,敏哥儿继位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么他呢,要如何安排他?

随便点一处地势偏远穷山凹封给他,往后一生都要待在那里,没有召见没有圣旨不得离开封地半步?

他摇摇头,有些手足无措,更是心慌意乱。

不行,即便他封王被赶出京城他也决不能去穷乡僻壤,不能任由新帝处置,若是这样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沈家的冤屈,母后的委屈…

这个仇他不能忘,更不敢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这接下来的十年,他必须要有能力去筹谋才行。

他要拼一次,决不能坐以待毙,任人鱼肉!

可是怎么拼?他的人都被萧四郎打压的打压,驱逐的驱逐,便是一个陈氏也在他眼前倒台了,他现如今能用的人一个也没有,成了真正孤立无援之人。

唯有一个秦穆,舅舅生前和他走的颇近,在朝中也对他袒护有嘉,他一直不敢去找他,生怕这最后一点希望也会破灭。

况且,秦穆在朝中多年,能不能帮他,他也不敢确定,这样的人若是看不见极大利益是不可能冒险帮他的!

二皇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里转着圈,一拍桌子他满面颓然的顿了脚步,愤怒却又怅然的道:“若是祖母在就好了。”想到这些日子他像条狗一样奉承着敏哥儿,毫无尊严可言,不禁红了眼圈。

他只能靠自己。

他要立刻进到交泰殿,他一定见一见圣上,这样他才能安心才能去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想到这里他心若鼓鸣。

他没有把握圣上会见他,即便见了他也没有把握让圣上立了遗诏甚至封王。

他转着圈,烦躁难安,瞧见角凳挡着自己的路抬脚便踢翻了凳子,凳子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忽然脑海中就想浮现出最后一次去看望祖母时,祖母抱着舅舅的骨灰坛子,目光木然的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毫无光彩。

他默默陪了一刻,外面有人在催着他,他不得不起身告辞,祖母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了指桌上一个墨黑的包袱,声音干哑的道:“…这是你舅舅生前长穿的衣裳,你带回去,留个念想。”

他心念似灰慌乱的夹了包袱匆匆的出了门。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打开包袱,只将它收在箱笼里,钥匙放在自己身上。

恍然间,他觉得有些奇怪,祖母为什么突然交给他一些舅舅的衣裳?若只是留作念想很多东西都可以,一块玉佩一柄扇子甚至一张字画,为什么是衣裳?

想到这里,他像是若有所悟急忙从身上拿出钥匙,去了卧室又紧紧的掩了门,从床底将箱子拖出来,箱子很大他一只手拖的很费力,不过一刻后背上就渗出汗来,他咬着牙拖出来,用肩膀抵住了锁头另这一只手艰难的去开锁。

好不容易打开包袱,里面果然整整齐齐放了衣服,一件墨绿的一件品竹色一件浅蓝色的,都是舅舅生前常穿的颜色…

他又泄气!

里面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误会了祖母的意思?

他坐在了地上,懊恼的吐出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即便是祖母给他什么暗示,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除非手握虎符,否则便是神仙也改变不了他的局面。

敏哥儿飞开的写了一两封信交给苏公公,叮嘱道:“一封你亲自送去给大督都,一封让人送去皇觉寺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统掌六宫这么多年,有的事情作为皇子的他办不到,可是身为贵妃她却很容易。

外面又有人来敲门,苏公公开了门一个面生的小内侍抬了头,见了敏哥儿跪行了礼,匆忙回道:“太医院掌院刚刚去了交泰殿,过了一刻钟又出来了,常公公正带着人在交泰殿的小厨房里熬药,几位阁老还在外面候着,施大人出去了两次,一次去了宫外可奴才却跟丢了,一次是去了才思宫见了雯贵妃。”

敏哥儿颔首,点头道:“知道了。”内侍起身沉默的退了出去。

“你去吧。”敏哥儿朝苏公公点了点头,苏公公贴身放好了信疾步出了门。

敏哥儿看看天色,熄了书房的灯一个人坐在书房内。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敏哥儿嗯了一声,有人推门而入黑漆漆的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投射进来,那人也不朝里面看,快速的回道:“殿下,二皇子去了交泰殿。”

对面有一瞬的凝滞才出了声,问道:“他一个人?神色如何?”

“一个人,出门前换了一件衣裳,发冠戴的有些歪,步履匆匆低着头。”

敏哥儿微微颔首,又想到对面的人看不见,出声道:“跟着他。”那人应是退了出去又关了门。

敏哥儿却突然站了起来,握着拳头这才露出一丝烦躁的情绪。

老二想干什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宫中戒严,也不可能不知道交泰殿没有圣上的召见谁都不可能进去。

他去干什么?

这段时间他几乎是夹着尾巴在宫中行走,即便见到常公公也是温和有礼,恨不得让自己也变成奴才,可是就是这样的老二在这样的情况,竟然冒着风险去了交泰殿。

他到底想干什么?

交泰殿他进不去,施胜杰不可能放他进去,他为什么还是去了?

难道只是去打探一下,可若只是打探他又何必亲自去?

思绪一怔,他像是想起来什么,眼睛一眯一抹厉光自内浮现,沉默许久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萧四郎并未惊动旁人,他既是递了辞呈便已不理朝政,尤其在这个时候更是要避嫌,可想到敏哥儿一个人在宫中,他若是不在敏哥儿必然心中无底,想了想他还是入了宫门却并未进内宫,在忠直门内一处偏僻的内殿端坐着,这里无人走动,即便是有人见了他也自会当做没有看见。

圣上的身体,渐渐油尽灯枯,但是能不能撑得过今晚他却并不担心。

一个人在未曾点灯的殿内坐了许久,忽然门吱呀一声响了,有人在门口喊道:“督都。”

是苏连慧的声音。

“公公。”萧四郎应了一声,苏公公循声过去,小声回道:“殿下让奴才给督都送信。”又发现这里并未点灯不由迟疑了一刻,将信递给萧四郎又低声将信中内容说了一遍:“殿下在寝宫并静候,也按您的吩咐派了人去交泰殿外打听。”说着一顿又道:“殿下还另写了一封信送去皇觉寺给乐贵妃娘娘。”

萧四郎接过信点了头道:“嗯,让他稍安勿躁,不等太医院有消息传出来,不等圣上召见不得有任何举动。”

苏公公应是,退了出去。

他才了出了门穿过抄手游廊,远远就看见对面走来一人,他一惊疾步过去:“殿下?”

敏哥儿朝他摆摆手,又朝萧四郎所在的宫殿指了指,苏公公收了惊讶无声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又重返了回去。

推门而入,萧四郎仿佛知道敏哥儿会亲自过来一样并未显得惊讶,殿内已点了灯,萧四郎长身玉立在灯前,目光深凝的看着他,敏哥儿眼睛一热脱口而出的父亲卡在喉咙里。

苏公公退出去关了门。

萧四郎出声问道:“可是二皇子那边有什么动静?”不然敏哥儿不会亲自来。

敏哥儿并不惊讶他知道这件事,遂道:“他最近已有所收敛,孩儿想不通他为何此刻去交泰殿。”这不是等于让圣上猜忌他。

看着萧四郎淡然面容,敏哥儿刚刚的情绪波动稳定下来,萧四郎朝他示意,两人对面坐下,萧四郎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敏哥儿若是没有猜测到什么,不会冒险来找他。

圣上病重与否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关口宫中到处静悄悄,可是他们都知道眼睛看不到人不代表没有人,而且,并不排除圣上只是想用生病来试探他们,所以他们行事要更加谨慎。

敏哥儿冒着风险来,定然是有不确定的事情。

“父亲。”敏哥儿一如往常并未改口:“孩儿猜测,二弟那边是不是保留着先帝的遗诏。”

萧四郎蹙眉,沉吟片刻回道:“不排除此事。”他反而希望二皇子能拿出来,若是圣上真的只是试探,二皇子拿遗诏去无异于威胁圣上,结果不言而喻,即便圣上真的生病而因此被他手中的遗诏激怒…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二皇子此举等于将他手中最后一张令人顾忌的王牌亮出来,如此之后,大家反而没了顾忌了。

“派人严密监视他。”萧四郎语气很淡然:“交泰殿一有异动,即便令神机营将交泰殿控制住。”他坐在一个破败的宫殿中,喝着并不热的茶水,孤灯清影下,他说的每句话却俱是能动摇朝纲的话。

“孩儿知道了。”父亲在五军督都府任职多年,神机营能听他调动,甚至羽林卫忌惮于他,敏哥儿早就知道了,有了这两个营即便二皇子真的逼出圣上的传位遗诏,他们也会让他望着皇位兴叹。

“你回去吧。”萧四郎轻声说着:“别让你母亲担心,这一夜她在府中定然也睡不好,虽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可事后总会知道的!”

敏哥儿站起来,问道:“母亲和弟妹都还好吧?”萧四郎颔首,面露宠溺的笑意:“都很好。”又看着敏哥儿:“等大局定下让她带着弟弟妹妹进宫给你看看。”

敏哥儿笑了起来,不迭点头:“知道了。”朝后退了一步:“孩儿走了。”开了门,隐入夜幕之中。

屋檐上挂着掉了色的,画着龙腾虎跃的气死风灯笼,随风摆动着与皓月星辰遥相呼应,萧四郎关了殿门,烛光再次熄灭。

二皇子跪在床前,看着明黄的被子下露出的脸,憔悴苍老毫无生气,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他一直敬重向往的父亲吗?

呼吸羸弱,若非胸口还有起伏,他甚至怀疑他真的已经死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至少圣上是真的病了而非是试探他们。

二皇子知道常公公就在外面,他不敢大声说话,不由又朝床前跪行一步。

方才他在外面费了许多的周折,最后他自怀中露出明黄圣旨的一角,那上头是先帝的私章,他看着常公公足以吞下一个鸡蛋的嘴,得意的笑了笑,终于顺利进了内殿。

原来真的有先帝遗诏,原来祖母真的没有烧,而是留了个他,作为他最后的护身符保存着,今天他终于用到了。

他看着圣上,抬手握住他的手:“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圣上没有动静,二皇子又贴近了一些:“儿臣带了您最想见到销毁的东西,您想不想看一看?”

圣上的手指几不可闻的一抖。

二皇子觉察到了,无尽的喜悦在他心里如万马奔腾呼啸出口:“父皇您醒了?”他激动万分:“儿臣就知道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若是非要走到威胁那一步,他更加希望能父慈子孝,让他安全去藩地。

不过这个封地却要让他自己选。

常公公在外面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却只听到二皇子因为变声期所以说话有些嗡嗡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清。

那封真的是先帝遗诏?没想到真的在二皇子手中。

他此时此刻拿这封遗诏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要挟圣上传位于他?

不可能,即便他有圣上的诏书也没有用,圣上当年能不顾先帝的遗诏登基,难道别人就不能效仿?

在绝对的权利和势力面前,一切都是虚的,即便有诏书那又如何,得有本事公诸天下,得有能力平安登上宝座才行。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也相信二皇子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只是奇怪二皇子目的到底是什么。

“父皇。”思虑间常公公听到二皇子又喊了一声,声音有些激动,常公公一愣探头看去…

二皇子既紧张又兴奋的看着圣上,圣上眼帘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点一点移过来落在他的脸上。

有审视,有打量,更多的是漠然和冷意。

二皇子一惊,掩饰心中的惧意:“父皇,您…您醒了?”

圣上没有出声,依旧如方才一样看着他。

二皇子有点害怕,结结巴巴的解释自己的行为:“儿臣…儿臣担心父皇…所…所以求了常公公…”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圣上的目光已经移开,没有焦距的看向别处。

寝殿中再次安静下来,灯芯噼啪一声炸响,二皇子惊了一跳,又因为跪了许久便觉得自己的腿脚已经软的不听自己的使唤,跪坐在地上。

许久许久,又或许只是眨眼功夫,圣上开了口语气淡漠:“你…长大了。”

二皇子惊恐,他没有高兴,因为圣上的语气中没有欣慰,没有怜爱,有的只是冷漠。

是的,冷漠,令他胆寒的冷漠。

析秋快天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可不到卯时便又醒了,她喊春柳:“什么时辰了?”

春柳应声进来,隔着纱帐回道:“才卯正。”又将灯掐暗了点,近五月的天亮的很早,她又道:“夫人一夜未睡,再睡会儿吧。”

析秋翻了个身,问道:“四爷回来了吗?”

“没有。”春柳见析秋已经坐了起来,便撩开帘子拿帐勾勾住:“天诚去打探过了,一早上六部和各处的大臣都去了午门,宫门未开里面还没有消息出来。”

析秋没有说话,只叹了口气,悉悉索索的下了床。

她梳洗好后去看了炙哥儿,炙哥儿正和庆山庆元在对打练着拳脚,见析秋过来停了手笑道:“娘,您怎么来了。”胡乱抹了汗又道:“父亲呢,一早上没有看见他。”

“父亲有事出去了。”朝庆山庆元点了点头,拿帕子给炙哥儿擦汗:“你们自己练会儿。”

炙哥儿点点头,送析秋回去,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低着头想了想半晌,试探的问道:“娘,我今年八岁了吧?”

析秋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笑道:“是啊,我们炙哥儿长大了。”

炙哥儿笑了起来,牙齿晶晶亮:“那哥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析秋挑了挑眉头,才想起来炙哥儿一直惦记着什么时候长大,因为她曾和他说过,待他长大了哥哥就会回来了。

所以,即便现在他对死的已经有了概念,可是依旧相信她曾经说过的话。

“还不够大。”析秋摸了摸儿子的脸:“再过几年,等炙哥儿像大哥那么大的时候,能定亲事的时候才算长大。”

炙哥儿嘟了嘟嘴:“我不要定亲,女人最麻烦了。”说完拉着析秋:“娘,我继续练功了。”

析秋摇着头笑了起来。

带着春柳和碧槐回了正院,天诚自外面飞一样的跑了过来,析秋站定看着他也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是四爷有消息传出来?”

“夫人。”天诚笑没了眼睛:“储君…立储君了!”

析秋一时没有反应,心跳如鼓,春柳激动的大声问道:“定了储君?到底什么情况,圣上醒了吗,病情稳定了吗?”

“是,圣上昨天晚上就醒了。”说着顿了顿:“一早上就召见了六位阁老,定了皇长子为储君,封了二皇子为宁王驻守山西,三皇子为湘王封地是湖广…”

析秋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紧握住春柳的手指。

春柳感觉到夫人的指尖冰凉,她扶着析秋傻傻笑了起来。

天诚也很高兴,又说了许多宫里的事情,析秋沉静的听着,心里却在想二皇子的封地,山西并不富裕甚至每年都会有黄河决堤水灾的隐患,天灾连连赋税收入并不好,何以圣上封了三皇子富庶的江浙却给二皇子山西。

恍然间她想起来,沈太夫人的夫家也就是二皇子的外家,先祖的祖籍就是山西的。

难道是二皇子自己挑的此处?

心里一瞬间有许多的疑问,她又去看天诚,想来只能等萧四郎回来才能答疑了。

“夫人。”有婆子匆匆进来:“大舅爷来了。”

“快请。”析秋笑了起来不待对方回话已经去迎佟慎之,在半路上见穿着官袍的佟慎之快步走了过来,他精神不错不过眼底有些淤青,看来昨晚也没有睡好,她高兴的喊道:“大哥。”

“怎么到这里来了。”佟慎之见她迎过来,紧绷的面色缓和下来,析秋问道:“大哥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佟慎之微微颔首,低声道:“今天诏书就会传达,敏哥儿的储君之位已确定无疑。”说完一顿又道:“督都不在,我便先和你说一声,圣上的身体并无大碍,明日就能开朝,你和督都…”他说着一顿:“要不要趁机去福建或是蜀地住一段时间。”想了想又加上了松江和保定。

松江是萧四郎的祖籍,保定是析秋的祖籍。

析秋明白,这是让他们在敏哥儿正得势的时候避一避,以免让圣上对萧氏生出忌惮。

“我知道了。”析秋点了点头:“待四爷回来我和她商量。”

佟慎之点了点了头又看了析秋一眼,迟疑了片刻道:“你好好休息,我还要去衙门。”说完摆摆手沿着来路回去了,连杯茶都没有喝。

析秋跟着送了几步,才放了心转身回去,还没待她起步后面就听到一声叫唤:“夫人。”

析秋转头去看,就看见外院的一个仆妇带着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媳妇子进来,析秋认识她,她是阮静柳身边的…

看她这样着急,难道是阮静柳出了什么事?

她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们夫人有什么事?”

那媳妇子既紧张又高兴,扭曲了脸语无伦次的回道:“我们夫人要生了,奴婢来和夫人说一声。”寻常关系的,生孩子生辰八字都是要瞒着的,更是不可能一发作就来回一声,媳妇子能来想必不是阮静柳吩咐她的就是秦二爷吩咐。

阮静柳怕她担心只会生下来才来报喜,那么就只有是秦二爷一个人害怕想求了她去壮胆。

“稳婆可请了?什么时候发作了?”析秋问道。

媳妇子一一答了:“天没亮就见红了,夫人还撑起起来吃了一碗面条两个鸡蛋。”顿了顿又道:“稳婆前些日子就住进府里了,这会儿和容妈妈一起在夫人房里伺候着四夫人不用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阮静柳第一胎必定艰难,她想了想回头吩咐了春柳一声:“你留在家里等四爷和照顾炙哥儿他们。”一顿又对碧槐道:“你去喊岑妈妈,跟着我一起去秦府。”

碧槐和春柳应是回了院子,析秋又对秦府来的媳妇子道:“你先回去,我稍后就过去。”

媳妇子应是。

天诚还没离开,闻言析秋要出去不由欲言又止,析秋知道他的顾忌,前几日析秋在侯府来往了好几次外面的人已经知道,可侯府毕竟是家里,若是析秋这会儿去秦府,只怕明天大家就确定了她身体大愈的事实了。

她没有担心,敏哥儿的储君已经定了,她自然要慢慢好转才是。

摆摆手,她等岑妈妈和碧槐过来,便带着人去了秦府。

析秋前脚出府,萧四郎便进了门,天诚见到他离开回道:“夫人去秦府了,秦二夫人像是要生了。”又道:“…夫人让小的和四爷说一声,让四爷休息一会儿,她可能要晚点回来。”

萧四郎没想到阮静柳要生了,心里顿了顿,一夜未睡他这会儿也有乏,想了想还是道:“我去秦府看看。”不放心析秋一个人在秦府,秦远风那个人由上次析秋生产他就看出来了,这个时候不指望他能主持大局。

析秋一个人忙不过来。

天诚瘪了瘪嘴,却是吃吃笑了起来,一愣又想绾儿这会儿定然也在秦府,就有些踌躇自己也要不要去看一看。

想到人前人后两面,时冷时热的手段层出不穷的秦二爷上跳下窜欲哭无泪的样子,天诚止不住的乐,追着萧四郎就道:“四爷,等等小的。”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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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大事,吁出一口气。哈哈哈哈哈~

☆、0400 生产

秦府里气氛紧张,丫鬟婆子走路都是抬着脚停个一刻钟才敢放下来,生怕惊扰了后院里的人。

析秋带着岑妈妈赶到,在秦二爷取名为“故居”的草庐院子前停下来,院子里丫鬟婆子忙忙碌碌一个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除此之外到没有嘈杂,安静的都能听见清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响声。

析秋抬脚正欲进去,忽然侧房的门帘子掀开,首先露出一截墨兰色衣袍的一角,继而见那人大步跨了出来,美眉清隽面白唇红正是秦远风。

她跨进院子,正要开口问他阮静柳的情况,忽然就听到他身后的房里发出一阵低呼声,忍着痛撕裂般的声音,她一愣看见原本大步走的笔直的秦远风忽然一个趔趄扶住了门框…

析秋愕然,就见他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素来行止颇有侠士之风的秦二爷双腿打着颤,站在哪里摇摇欲坠,若非紧扣住门框几乎要顺着墙壁倒下去了。

怂的不行!

她失笑,正要说话秦远风已经觉察她,抬眉朝她看过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副有了主心骨的样子,扭曲着脸想露出一个欢迎的笑容,可憋着了半天,却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来:“四…四夫人。”

“秦二爷。”析秋微微颔首故作未见他的窘态:“静柳姐怎么样了?”

秦二爷依旧保持着罗圈腿的姿势,抖个不停:“在…在里面。”他实在是受不住,血雨腥风他不怕,阴谋诡计他也不怕,可这女人生孩子,莫说看就是听到声音他也忍不住双腿发颤。

析秋强忍住没有笑出来,点了点头并没有进去,转身吩咐碧槐:“给秦二爷端个椅子来。”碧槐应是找了个婆子进了正房端了把椅子来。

秦远风哪里坐的住,可现在不坐他也站不住,勉强坐了下来,他心里惦记着阮静柳时不时朝帘子里面探一探头,紧张的问析秋道:“怎么没有声音了?”

“别急。”析秋安慰她:“阵痛都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许是歇下来了。”

秦二爷胡乱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有听见,恨不得加长了脖子伸到房里去看看才好。

这时门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脸上,是曾给析秋接生的稳婆,彼此认识,稳婆见到析秋在院子里便行了个礼,析秋已问道:“怎么样了,可是有什么事?”

“宫口还没开。”稳婆回道:“让人烧点水送进来,再煮点吃的。”

析秋点了点头,秦二爷已经喊道:“华妈妈,夫人要吃东西,快去!”有婆子从正房里跑出来,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匆忙跑了出去。

稳婆朝析秋点点头放了帘子进去,过了一刻稳婆又探出来朝析秋道:“四夫人,夫人请您进去。”

“嗯。”析秋应了和秦二爷打了招呼进了房里,房间里布置的很精致,一张红木鸳鸯戏水四面立柱床放在西面,两个稳婆还有容妈妈一个蹲在阮静柳脚下,一个正拿着帕子给阮静柳擦汗,一个在一边准备棉布帕子等物什。

见析秋进来容妈妈一喜过来行礼:“夫人。”她过来扶着析秋,析秋颔首容妈妈又道:“发作了两个时辰,不过宫口未开,看样子恐怕要到下午了。”

“嗯。”析秋朝三人道:“辛苦了。”三个人皆是笑着回道:“不辛苦。”

析秋走到床边上,阮静柳已经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来了。”

“静柳姐。”析秋握住她的,指尖冰凉:“你抽着间隙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积攒了体力,免得待会儿生的时候没有力气。”

阮静柳点点头,额头上汗水粘着头发,她握住析秋的手目光落在析秋身后的几个人身上:“你们出去一下,我和四夫人说话。”

几个稳婆愣了愣,容妈妈已经招着手:“咱们得空也去吃点东西。”带着两个稳婆出了门。

“静柳姐。”析秋在床头的杌子上坐下来,拿帕子给阮静柳擦汗,心疼的道:“生孩子是这样的,你忍一忍别胡思乱想。”

阮静柳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她接生过那么多妇人,心里早已有了准备:“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析秋含笑应是,阮静柳又道:“秦远风在外面?”析秋听她问秦远风,不由笑了起来,将他方才的样子和阮静柳形容了一遍,阮静柳也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我就料到他会这样。”眼底却流露出甜蜜。

“他早上见我喊疼,就一骨碌从床上摔下去。”无奈的道:“不指望他能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