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却闷哼一声:“别乱动,小心把爷摔了。”

“你!”许书颜抬眼,瞪着祁渊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打了回去,憋了半晌才乖乖将手又扶好他:“那请二爷务必小心些。”

见她不再别扭,祁渊乐得一点头:“你扶好就成,走吧。”

两人相携而去,祁渊一脸得意逍遥的样子。许书颜却半颔首,神色严肃,薄唇紧抿,因为手上承担了祁渊半个身子,走得略有些喘气。奈何祁渊高出许书颜整整一个头,她也无从看到祁渊此时脸上的表情。

略一低头,祁渊便嗅到了许书颜的发香,清清淡淡,说不出的幽韵动人,一时间有些思绪翩翩,脑中闪过了两人相处时的情形。

那是许书颜刚刚投奔而来,虽然模样清雅,态度恭顺,祁渊却骨子里对其有些看不起。倒不是因为她是个外人,而是她一来,画楼公子就偻偻在自己耳边提起,从人品到画作,均是赞扬有佳。

祁渊下意识地便以为她也和那些个表姑娘一般无二,想攀附锦上园,又打起了画楼公子的主意,对她的态度,自然就不会太好。

可成见归成见,两人相处下来,虽然一开头多有磕绊,久而久之,祁渊也渐渐摸清了许书颜的性子,反过来倒觉着她性情真挚,毫不做作,虽然有些硬脾气,但总的说来却是个性格善良的好姑娘。

只是画楼那边的态度让祁渊有些憋气,且不说他总是维护着许书颜,听口气,好像还颇为上心似得。

想到此,祁渊闷声问:“画楼可是喜欢你么?”

许书颜正空出一只手来擦拭额上细汗,冷不防听的上头祁渊有此一问,楞了一楞,随即侧头望着祁渊,神色愠怒:“二爷伤的是脚还是脑子,怎么说话也不经过脑子想想呢?”

“你讽刺我?”看着眼前人儿素颜微怒,祁渊也不高兴了:“那爷问你,你可喜欢画楼?”

“你!”许书颜一咬牙,松开手反身往前一踏步,趁祁渊没反应过来就放开了他,冷声道:“我想起还有些事儿没做完,就不招待二爷用膳了,您自个儿请便。”

“不许走!”祁渊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伸手一拉,却不曾想许书颜早就看破自己意图,又向后退了两步。

手上一空,祁渊一脚又正好踩到一块滑石之上,感觉身子一斜,来不及站稳就直直往前一个踉跄。

许书颜看在眼里,也不知祁渊是计,还是真要摔倒,一迟疑,他就在自己眼前摔了个狗啃泥。

一时间,书颜也愣住了,等回神过来,看着祁渊如此狼狈,赶紧过去扶了他起身,奈何一眼瞧见他脸上沾的泥,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章一百三十一 冤家(二)

且说祁渊竟真摔在了地上,还是前襟着地,磕得胸口生疼。

那许书颜过来扶起他,竟张嘴便笑,气得祁渊手劲儿一收,反手就将她揽过胸前反压在了地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变故惊呆了,等眼前祁渊一张充斥着邪魅笑意的脸庞逐渐放大时,许书颜才回神过来:“你干什么!”

“干什么?”祁渊冷哼一声:“你害爷摔倒,反问爷要干什么?”说着又欺近了两分:“那你想爷对你干些什么呢?”

许书颜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张口斥道:“祁渊,你放开我!”

祁渊却偏偏不肯,扬起嘴角:“怎么,怕了?”说这话,才现许书颜呼吸之间竟微微地拂在了自己的鼻端,一张小口也是吐气如兰,不住颤抖。

或许现了祁渊眼神里流露出的迷惑和柔软,许书颜也猛地想起自己曾经两次被他“强吻”之事,面上一烧,赶紧抿住薄唇,不敢再说话。

看着眼前人儿脸色由白转红,眼波盈盈,祁渊也现了许书颜的不自在,更别提一双薄唇抿的犹如花瓣轻颤,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俘获那片芳泽。

此时两人已经贴地极近,鼻息间都能感到彼此呼吸,目光交缠,竟是越来越迷离涣散。

祁渊同时也感到了怀中人儿的紧张,心头一悸,唇瓣几乎就贴了上去,只差一息之隔。

“不…”书颜终于还是收回了神智,见祁渊果真要吻了下来,无奈中从唇边溢出了这个字,话音中带着两分哭腔,三分央求,让人不忍拒绝。

理智也回到了祁渊地脑中。虽不至于完全清醒。却也看到了许书颜眼中盈盈而地泪花。揪心般地痛楚仿佛一道闪电击中胸口。以手撑地。猛地起身来。几乎跌坐在了一边。

书颜也赶紧起身拢着领口一言不。也不咒骂。更无埋怨。只是默默含着泪。目光复杂地看着祁渊。

“对不起。”

好半晌。祁渊才缓缓吐出这三个字。话音沉沉地。含着愧疚:“我并没有想要欺负你。只是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

“下次。请二爷牢记自己地身份。牢记我许书颜在祁家地身份。”书颜说话间也起身了。面色冷静。却稍嫌无情。拍了拍衣裳上地灰尘。淡淡道:“你是我地二哥。我是你地四妹。若你再做出那等强吻之事。就等违了天地人伦。会遭天打雷劈地。”

说完。书颜又拾起散落在地上地新衣。不顾上面沾了灰尘。转头踱步而去。

眼见许书颜头也不回,步子轻缓却显得很是决绝,祁渊竟感到一阵羞愧,仿佛刚才自己的举动亵渎了心底的某种触动,甚至连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来。

或许寻常的女儿家遇到此等事情,唯一的反应就只剩下哭闹了吧,可她,却偏偏冷静的让人怵,让人难以接受。刚刚明明还是一副怯懦模样,只敢憋出一个“不”字,下一刻,仿佛又换了一个人似的,表情淡漠的好像根本不关自己的事,眼神也丝毫没有惧怕和慌乱,反而流露出决绝深意。

而她正真让自己醒悟的并非是面对变故的冷静,却是那句所谓“二哥与四妹”的话,真正犹如一个耳光般,打醒了祁渊,打醒了他心底曾经有过的真实感觉。

对于许书颜,祁渊从未正视过内心的情感,只知道她对于自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每每总会忍不住想起那张素颜,

冷,却又有着一丝淡淡的温暖。

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偏偏是祁家的四姑娘,是自己的四妹,让祁渊口中苦,只觉难以消化这本该认清的事实。

只是祁渊此时只能看到许书颜的背影,却看不见她的面容。

两行清泪几乎像是不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只顾往下落,片刻便染湿了胸前的衣裳,唇瓣也咬得紧紧地,泛出青白颜色,此时的她,哪里有刚才的决绝冷静,只像个满腹委屈的小娘子,有着说不出的苦楚在心头。

抱紧了怀中的衣裳,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多一丝安全感,少一分彷徨和失措。

原本未曾预料,祁渊迷乱的眼神竟能影响到自己,有了片刻的失神,有了一刹那间对他吻的渴望。

如此的想法在心头,仿佛一块巨大的铁石卡在胸口,让书颜感到无法呼吸般地沉重和难受。

若说当初来到锦上园的唯一念想便是寻个好人家嫁了,将来无忧无虑地做个少奶奶,打理自己的小家,相夫教子安享将来。可真正接触了所谓的世家大族,许书颜才知道,若要依靠祁家寻一门自己满意的亲事,并非一件轻易之事。

一如祁玉悠会嫁给皇帝,祁玉晴会远嫁山西,在这个大宅子里,没有所谓的嫡出庶出,亦或是表姑娘的分别,只有怎样嫁出去才能为祁家带来最大利益的区别罢了。任何一个女子,对于祁家来说,只是一颗棋子,一颗能掌握在手心里为其所用的棋子。

而自己,所谓的祁家四姑娘,将来又会成为怎样的一颗棋子呢?掌握自己命运的又将是那一只手呢?

许书颜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若是京城中的官宦公子还好,若祁家需要的是另一个山西乔家那样的商贾大户呢?自己愿意远嫁他乡,守着一个只会打算盘,不会风花雪月的铜臭商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即便对方钱财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因为那样的生活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

但未来已经隐约有些眉目了,祁玉晴嫁给乔家,黄杏儿听说不日也要和南疆的药材大商结亲,祁家不断地求财,已是各人心中明了的。

想来当初与朝廷关系太深,祁家或祁冠天也深受其害,经营书院以来,也觉得钱财比权势要来的稳当许多,这才选择了前,渐渐摒弃后。反正只要每朝每代,后宫里有个祁姓的娘娘便好,这也不违背祖上的训示,保存住祁家世家大族的颜面。

想到此,书颜呼吸渐渐趋于平缓,回忆起对祁渊所言的最后一句话,嘴角渐渐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是的,她在赌,赌祁渊对她到底有着怎那样的感觉。若对方真有深意,那所谓的“兄妹”之称就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把利刃。若祁渊不愿越过这条线,那将来兄妹相称,也不会再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若祁渊对自己心存念想,这便是一个提醒,提醒他正视两人的身份,去破除这个身份之后,两人才会有一丝可能。

章一百三十二 郡主

明日就是佛诞,按规矩,各府上进宫陪宴的小姐们要先行入宫。所以宫里出来迎接各房陪宴家眷的小轿头一夜便将贵客接入了后宫。

许书颜也简单地收拾了细软,将第二日要穿的衣裳备好,再备了两点小吃,和一卷画集,这便与祁玉悠一并坐上了宫轿。

宫轿上次许书颜也坐过,是有些古旧的老轿,亏得轿夫手劲儿极稳,虽然轿身“吱嘎”作响,却也并不太颠簸。

约莫行进了三炷香的时间,轿子停下来了,似是侍卫在盘问,领头的宫人出示了牌子,这才放行。

许书颜从未在夜里来过皇宫,忍不住撩开帘子,悄悄打量起来。

皇宫四处皆掌了灯,映照着汉白玉雕就的石栏,很是辉煌朦胧。各宫飞檐节比,气氛沉静,偶尔一两对侍卫巡逻,才会有些响声。内侍与宫女几乎没了踪影,倒是乌鸦嘎嘎直叫,不停盘旋在上空,更显静夜无寄。

一溜二十来把小轿,抬的全是各家小姐,齐齐送入了容绣宫。

容绣宫门口早有宫人候着了,等小姐们一一下轿,一个约莫二十来岁姑姑打扮的女子迎上前来,神色淡漠的福了一礼:“各位小姐辛苦了,今夜就委屈大家在容绣宫过夜。”

“这儿不是秀女住的地方么?真有够烂的!”

领头的一个女子竟开了口,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很高,穿着一身繁复彩绣的白蝶裙衫,钗环也是同样精致考究,立在前头颇为显眼,话音也喊着丝傲气,一听就有些来头。

那姑姑却人就一副淡漠样子,轻声问:“这位小姐是?”

“我是安阳郡主女子答了。语气喊着一丝不屑:“连我都不认识。不知道怎么在宫里当差地。”

许书颜也不识所谓地安阳郡主。便低声问祁玉悠:“安阳郡主是何人?”

祁玉悠冷哼一声。悄声道:“她爹爹不过是个外方守藩地外姓王爷。因为三年前平息了一场边境之乱。皇上赐了爵位。也亲召了她入宫住了两月并封为郡主。素闻这郡主在当地就很有些嚣张无礼。仗着父亲是王爷便没了章法。可这里是皇城根儿呢。脚趾头大小地京官儿也抵过那个天远地远地王爷了。还想充什么身份。简直没脸没皮得紧。”

“原来如此。那就且当热闹来看吧。”许书颜懂了。看向那郡主地眼神也含了一丝轻蔑。倒不是因为她身份名不正言不顺。而是仗着一个郡主名头地就对宫里地姑姑无礼。这点儿德行。让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那姑姑仍旧礼数周全地半福礼。淡淡答道:“郡主容禀。奴婢莹玉。原先在李太妃处当差。后来在皇上地御书房做了两年女官。因为还差两年便可以出宫。圣上和贵妃娘娘怜惜奴婢。便让奴婢接了容绣宫地轻松活路。偶尔接待下外来客人。总不用受那么多规矩。”

莹玉姑姑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那安阳郡主脸色愈泛白。且不说她是太妃身边地人。单是曾在御前服侍这一条。就足够显示出她身份地位地不同。要知道。能在御书房当差地女官。一多半都是三品地份位。能当半个主子。身份地位和其他妃嫔下边儿地人根本不是一个道理。

知道这莹玉姑姑根本看不起自己这个郡主的身份,安阳郡主尖声道:“狗奴才,是谁借了你的狗胆,敢如此对本郡主说话!”

“郡主若觉着奴婢无礼,可向贵妃娘娘或淳妃娘娘反应,若是奴婢失职,自当领罚。”莹玉姑姑的神情依旧沉稳无比,眼中也不见丝毫波澜:“但在场二十位小姐都是看到了的,奴婢没有一丝一毫越无礼的地方。所以…”

“所以什么?”安阳郡主欺近一步,含着怒意质问道。

“所以,请郡主小心自己的言行,这是宫里,不是南宁的安王府,若拂逆了天家尊严,奴婢一定系数呈报给皇上,让皇上定夺。”莹玉姑姑说道此处,语气也愈加严厉了起来,表情虽然还是清清淡淡,却也足够让那安阳郡主吃了瘪。

或许那安阳郡主一开始也只是想在众多官家小姐面前抬抬自己的身份,并没想过要和姑姑争执什么,但一番口舌下来自己根本没能占到丝毫便宜,看周围的小姐们反而对她流露出点点不屑的神情,憋红了一张脸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若小姐们没什么疑问,这便请进去休息吧。”莹玉姑姑一挥手,原本站在两边的小宫女一齐用力拉开了容绣宫的大门。

单看外表,这容绣宫却是有些旧了。

虽并不破败,却处处显得有些简陋。因为是给每三年一次选秀的秀女们居住,所以里面是一个个的小院落,每个小院落可以住六人,两人一间屋子,但整个小院只配有一个宫女服侍,也难怪那安阳郡主会在一开始有此一问。

小姐们鱼贯而入,按照莹玉姑姑的安排六人一间地住进了一个小院落里。

因为许书颜和祁玉悠都是祁家的,自然安排在一处。但没曾想,先前和莹玉姑姑闹过的那个安阳郡主也住进了这个小院儿,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三个官家小姐。

祁玉悠的性子,自然是对那个郡主理也不理,拉了许书颜便进了屋子。

安阳郡主眼高于顶,也是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嫌恶地打量了一圈小院儿环境,“啧啧”两声便自己寻了一间屋子住进去了。

剩下三个小姐立在当中,因为也对先前的事儿心有余悸,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和安阳郡主一个屋。

“也罢,我们抽签吧,谁抽到短签就和那骄横郡主一屋,不可反悔。”其中一个爽利地实在憋不出,出了这个法子。

另外两人想了想,遂点头同意。最后一番折腾,竟是里面一个最胆怯的姑娘抽中了短签,憋着没法子,怯怯地敲门进去了。

屋里,祁玉悠自己斟了茶,也和许书颜斟了一杯,神色颇有些疲倦。

许书颜放好包袱,也坐到了茶桌边,挑了挑灯芯儿,轻声道:“累了么?”

“书颜,看着此处,你可有什么想法?”祁玉悠却答非所问,抬眼,清眸闪着些许眼波。

“玉悠,我以为你想通了。”书颜却知道祁玉悠为何有此一问,眼神之黯淡下来,四处略打量了屋子,心中有些酸酸的。

和后宫恢宏大气的宫殿楼阁相比,这容绣宫却是显得破败古旧了许多。不但房间摆设不如一般的官宦人家,连伺候的宫女也是寥寥可数,想祁玉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恐怕还没尝试过自己端茶倒水,梳洗更衣吧。

但别人或许只是在此过一夜便罢,祁玉悠明年选秀时却要再次住上近两个月的时间,不可不谓之艰难。

章一百三十三 宫冷

一夜过去,焉知是否好眠…

许书颜一睁眼,就看到了倚在窗栏边的祁玉悠,纤薄的身子,萧瑟的背影,垂在腰际的散随风掠起,也不知她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撩开被盖,感到一阵凉风侵袭而来,书颜随即取下外袍披在肩头,赶紧过去一把将窗户给关上,轻轻拉住她问:“玉悠,你这是干什么!”

岂知祁玉悠在许书颜的一问之下,幽幽转过脸,抬眼毫无神采地望了望她,只淡淡道:“没什么,觉得有些闷罢了。\

书颜只觉手掌之下祁玉悠肌肤触感冰凉一片,赶紧用另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接过隐隐作烫,一看脸色,也是毫无生气,唇色苍白,连忙拾起散落的外衫给她披上:“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吹风的?”

“也没多久,天刚亮吧。”祁玉悠有气无力地答了,话音里恹恹的。

“不行,你这样一定是着凉了,得弄些姜汤和热水泡澡。”许书颜看在眼里心疼不已,抬手捂了捂祁玉冷的背脊,现透过衣裳仍旧是凉凉的。面对毫无表情的祁玉悠又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来,只好安顿了她,反复叮嘱别再开窗吹风,这才转身出了屋门。

祁玉悠则一直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在许书颜出门后,眼底闪过一丝淡漠。

许书颜推门而出才现,昨夜竟下了一场夜雨,难怪窗户灌进来的风透着凉意。地面也是湿漉漉的,虽不至于积水,却颇有些泥泞难行。抬眼一看,小院儿的门也是紧闭着,看来因为太早,伺候的宫女都还没起床。

许书颜提起裙角,露出一双软底儿绣鞋,轻轻踩在地上,也顾得泥水会沾湿,过去拉开门闩,出了小院,想去容绣宫后院的杂房找莹玉姑姑。

杂房也不远,就在西南角一条小径到头。许书颜一路过去,瞧着其他院子的门都没开,看来大家还睡着呢。

敲开屋门。一个小宫女来应了。衣裳还没拢好。脸上也是睡眼惺忪。只上下打量了许书颜。恭敬地福礼问:“这么早。不知小姐有何要紧之事?”

“请问莹玉姑姑起了么?”许书颜抬眼瞧了瞧。屋子里太暗。也看不清莹玉是否在里面。

“姑姑还睡着呢。姑娘晚些再来吧。”小宫女语气收敛。似有不悦。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许书颜一拦。脸色也严肃了些:“我又要紧事找姑姑。若是耽搁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可是”小宫女不服。却被许书颜厉声给吓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是谁在外面?”

屋里传出说话声,一听便是莹玉,许书颜一把推开屋门,踱步而近。

莹玉已经披好了外袍,随手理了理头,见是许书颜,便福了一礼:“四姑娘,这么早,不知有什么吩咐?”

见许书颜回头看了看那小宫女,莹玉也懂了,吩咐她出去奉茶,这才过去关上了门,转头静静等着许书颜说话。

“昨夜风凉微雨,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潮潮的。还请姑姑弄些热水沐浴,再备些姜汤给袪袪寒,免得等会儿觐见娘娘们失礼了。”许书颜自然不会将祁玉悠站在窗户前吹冷风的事告诉莹玉,只道自己需要这些东西。

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书颜,莹玉竟突然捉住了其手腕,另一只手直接覆在了额上,似是在试探她是否染了风寒。

许书颜也不动,等莹玉测完,才浅笑道:“姑姑放心,我没病,只是怕受不住宫里的凉气,所以小心些罢了。”

“姑娘只道宫里的规矩吧,若是染了病,就不能再见主子们了,免得过了病气。”莹玉或许没现许书颜有什么异样,放开了手。

“这个规矩自然是知道的,姑姑放心。”许书颜讨好般地笑笑,又道:“不知我要的东西何时能备好?”

“这会儿粗使宫女还没起来,或许要两刻时辰才能备好,到时候奴婢会让人送过来的。”莹玉不再多问,也没拒绝许书颜的要求,只是眼神掠过点点疑惑。

“那就多谢姑姑了。”许书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里面放了些做成小雨小兔子的银裸子,递到莹玉姑姑的手里:“还望姑姑费心,别说与其他小姐知道,免得她们笑话我们祁家姑娘娇气。”

“这是自然。”莹玉也不推辞,将荷包纳入怀中,又和许书颜说了几句客套话,这便亲自送了她回到前厅。

进了屋子,见祁玉悠还端坐在那儿呆,身上的披肩滑掉在一旁犹不自知,许书颜赶紧转身关上门,过去干脆抱了薄被捂住她的身子,心中揪起,却也不斥责,只轻声道:“玉悠,你就算不想参加今夜的宴席,也不用如此折磨自己啊。”

“除了让自己生病,我想不出其他法子来。”祁玉悠无奈地朝许书颜一笑,破有些凄凉的意味:“本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本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可一走进这容绣宫,我就觉得浑身难受的紧,无法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我明白,我明白。”轻轻揽住祁玉悠的肩头,许书颜不忍再多问。

“可刚才,我又后悔了。”祁玉悠话音带着哭腔,深吸了口气,才又道:“看你为我担心,我才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太傻。就算今夜能躲过去,明年选秀,我能再装病躲开么?想来,我这样做着实可笑吧,除了伤害自己,对于未来,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许书颜才松了口气,柔和地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道:“放心,我已经让莹玉姑姑备了热水和姜汤,你喝了以后就会好的。”

“谢谢你,书颜”祁玉悠似是极疲惫了,又或是薄被围住感觉温暖不少,话音渐小,竟一头靠在许书颜的怀里,闭眼睡过去了。

章一百三十四 惹嫌

不过两刻钟,两个宫女并两个内侍就抬着浴桶从后院出来了。

此时已经有两三个院子开了门,见竟有人大清早的要沐浴,都伸个头出来看,顺便议论着是谁那样精贵讲究。

宫女内侍得了莹玉姑姑的吩咐,也不说话,被小姐问起只是笑笑而不答。等抬入了许书颜那个小院落,院门一关,也猜不准是谁。但多疑的就议论开了,认为准是那安阳郡主花样多。也有人猜是祁玉悠,毕竟她身份特殊,贵妃娘娘又是其三姑奶奶,要说这样照顾周到,也不是不可能的

亏得小院里另外四个小姐还没起身,许书颜悄声招呼着宫人将浴桶放入房间,再灌满了热水,又摸出几个银裸子一一打了赏,问起姜汤怎么还没来,却说是后厨房在熬,等一下才能送过来。

本来宫女应该留在屋里伺候沐浴的,毕竟冷了热了还需要加水,起身还得帮忙擦拭穿衣。但许书颜可不想被宫女发现祁玉悠那副病怏怏的模样,便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一冷一热两桶水和一个水瓢。

关上门,许书颜才过去收起祁玉悠床上的帘子,扶了她过去侧间,放下隔帘让她赶紧进去泡泡,若水冷了热了就告诉自己一声。

祁玉悠心存感激,默默的点了头,褪下衣物便滑了入水,轻声道:“书颜,亏得你如此照顾我,此时手边没有个丫鬟,累着你了。”

“你我姐妹,在这宫里若不互相照拂,那这姐妹拿来作甚?”虽然隔着帘子看不见祁玉悠地表情,许书颜也知道她表情中定有着一丝抱歉。虽然做了些丫鬟的事情,但自己并不觉着不妥,反而能让祁玉悠对自己更加亲近,这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将来祁玉悠是要抬入宫里的,未来为妃为嫔且不说,总算有个姐妹能帮自己说上两句话也是好地。

想着姜汤或许该送来了,许书颜起身来,吩咐祁玉悠好生沐浴,便关门又出去了,想在院门内守着,免得宫女来了敲门惊醒另外两间屋子的小姐。

哪知许书颜刚一脚迈出来,右侧的一件屋门也“吱嘎”一声随着打开了,踱步而出正是那个刁蛮郡主,披着一身水红色的袍子,柳腰轻摆,倒有两分风情。此时似是刚醒来,还伸着懒腰,捂嘴轻轻打了个哈欠。

见许书颜立在门口。安阳郡主也懒得与其招呼。刚踱步而出。就听得院门响了。

书颜不动神色地加快了步子过去开门。见果然是送姜汤地宫女来了。也不让她进来。接过托盘便让她离开。

转身。许书颜只是朝安阳郡主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闪身又回到了屋子里。

安阳郡主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但鼻端一嗅。那股浓浓地姜汤味道怎么掩也掩不住。心中疑惑。却一时又不太确定。赶紧回屋叫醒了另一个小姐。硬拉了她到屋门口。问:“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可怜这小姐姓胡名依依。本也是一品大员地千金。但生性怯弱。娇柔入水。对待彪悍如许地安阳郡主也只得就范。乖乖深吸了口气。略想了想。道:“郡主。这是姜汤味儿吧。”

“真是?”安阳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应该是的,在家里若是染了风寒,下厨都要熬这汤送来,可难吃了。”胡依依掩了掩鼻端,感觉冷风一过,护住双臂,因为被安阳郡主从床铺里拉起来,此时只一件薄薄单衣,有些瑟瑟发抖了。可安阳还捉住自己呢,也不能动弹,只得惨兮兮地轻声问:“郡主,可以放我回去休息了么,这儿好冷。”

“去吧,宫里规矩大,若是病了可不能陪宴地。”安阳话中有话,盯住许书颜那间屋门,眼神颇有些得意。

“那可不行,回家准被父亲用加法打死的。”胡依依吓得赶紧回到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回暖,也不管安阳郡主那张颇有些阴翳表情的脸。

“莹玉姑姑是吧,昨晚敢在我面前立规矩,今儿个一早又悄悄帮那些个小贱人欺瞒病情,看本郡主等会儿扳回这一局,叫你没地方养老!”低声念叨了这两句,安阳也回头关上门,总不能让自己也吹了冷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