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里,许书颜放下姜汤就觉得有些心头不安。

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也无妨,偏偏是那个刁蛮地安阳公主,虽然她没开口问什么,但眼里含的疑惑确实那样明显。

“书颜,你回来了么?”祁玉悠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开口问道。

“姜汤来了,等沐浴后就可以喝了。”书颜随口答了,没告诉祁玉悠被那个安阳郡主撞见的事儿。

“恩,我这就起来了。”祁玉悠的声量大了些,听起来也放松了不少。

不一会儿,脸色潮红的祁玉悠绕出了隔帘,发丝略微有些湿湿的,许书颜忙取了干燥地布巾过去,让她坐下,站在后面帮着拭干头发。

“对了,可有人看见?”祁玉悠瞧着一碗浓浓的姜汤,心想万一被人撞见,岂不麻烦。

“应该没什么。”书颜不想让祁玉悠担心,让她赶快趁热喝了姜汤,手上却慢了下来,忍不住道:“刚刚那个安阳郡主也起身来了,见我从宫女手里取了姜汤,但隔得远,也不知她会不会怀疑什么。”

“隔得远,应该看不清吧。”祁玉悠喝到一半,听书颜这样说,赶紧放下汤碗,起身来拉住她地手,一字一句地道:“就算她知道了也无妨,到时候若是她要使什么坏,我一人承担就好,书颜,你别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书颜勉强一笑,反过来拉了祁玉悠坐下:“你不过受凉,又没真地染上风寒,如今泡了热水,又喝下姜汤,等下你再回床上盖好被子捂一捂,出点儿汗,保准等到晚宴时候一点儿也瞧不出病来。”

“只是怕有人诟病,这可是后宫呢,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来的,就像玉冷那事儿”

许是两人都同时想起祁玉冷被降旨责罚地事儿,眼神同时暗了下去,也说话,显得屋里静静的,冷风从窗隙中一贯入,颇有些凄冷。

“所以,你才要更加小心。”书颜轻叹了叹,推了姜汤到祁玉悠面前示意她喝光才好。祁玉悠也点点头,乖乖喝光了整碗姜汤,一滴也没剩。

 

章一百三十五 探心

沐浴过后,莹玉姑姑也没差人过来收桶。许书颜明白,她这是不想让别的小姐看到。毕竟大家在这儿住到晚宴开始就会离开,浴桶放在屋里也不碍事,若是这时候拿了,还会惹来许多闲话。

乘了姜汤的碗许书颜用小桶里的冷水涮了涮,闻着没味儿了才放回桌上去。眼见差不多该传早膳过来,就过去叫醒了祁玉悠。

睡了一小会儿,又捂出一身汗,祁玉悠脸蛋儿红红的,却不是寒气烧了的那种,反而透着股子水润,让许书颜看着心头一阵踏实。

祁玉悠精神也好了许多,面上恢复了浅浅的笑意:“有些饿了呢,早膳该来了吧。”

“可不就是这个时候,该起来了。”许书颜说着帮祁玉悠挽起了帘子,地上外袍:“刚才宫女送了热水过来让我们梳洗,见你睡的正香,就没叫醒。这会儿子水还是热的,快去洗把脸吧。”

“书颜,你可真像个姐姐呢。”祁玉悠乐得有人照顾,撒娇似地拽着许书颜的手臂。

“年前那会儿从高阳过来,虽然有翠袖挽歌跟着,但好多事儿都要自己动手呢,所以就习惯了。”

书颜轻描淡写间却让祁玉悠听得心头一紧,更加贴近了,柔声道:“好妹子,到了祁家来,你便不会受那些个苦了。”

“其实,有些时候想起那段日子,倒也不觉得苦。”书颜笑得柔冉纷纷,白皙的面容下透着一股子寻常女儿家所没有坚韧。

“小姐。起了吗?”

门外传来唤声。许书颜安顿了祁玉悠坐下。便去开门。

两个小宫女一人拖了一个食盘进来。上面放了热粥。羊奶。两块玉葱饼子。两块半大地荷叶包糯米烧鸡。还有两点晶莹剔透地虾糕。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姐们慢用。等会儿奴婢回来收盘子。”

宫女们放下盘子便走了。也没人留下布膳伺候。不过许书颜和祁玉悠都习惯了这容绣宫地规矩。没人在身边伺候。两姐妹也正好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些贴心话。

“对了。玉悠给我说说以往宫里佛诞日地事情吧。第一次来陪宴呢。也知道有什么规矩。”许书颜捏了个虾糕在手。轻咬下去滑而不腻。也不腥。反而一股子甘甜软糯地味道充斥口中。好吃地都让人不舍得吞下去。

“宫里的佛诞和民间有些不一样,倒真有些规矩,我且给你说说。”祁玉悠也捧着粥碗,喝一口,再说说话。

随着祁玉悠讲起,许书颜才渐渐明白,这宫里的节庆其实比之民间还要简单许多。佛诞日这天,只需举行“浴佛、斋宴、放生”这三个活动即可。其中“浴佛”一项,是皇帝一大早按着吉时带领文武百官在太庙祭祀祖先,为佛像再度金身而开礼。斋宴自不必说,等旁晚时分受邀的朝廷亲贵都会齐齐出席,一品诰命以上地内眷和钦点的小姐们也有幸能参加。

最后则是放生。

宫里事先准备好了许多乌龟和鱼儿,等晚宴结束,由贵妃娘娘带领女眷们到护城河边上去放生,皇上则带着大臣们到御花园赏灯。

“原来如此,那应该是极有趣的吧。”许书颜听了,觉得放生一项很有些意思,又问:“是三姑奶奶带着我们去放生么?”

“别以为人人都能去呢。”祁玉悠摇摇头,似有些不屑的意味在里面:“要姑奶奶点了的才能跟去,你以为护城河边能站下近百十来个人么。不过你放心,咱们是一定会跟去的,到时候捂两只小乌龟回去玩儿。”

“人家是放生呢,你却偏巧偷回家,真是,佛祖饶恕哦。”书颜被祁玉悠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赶紧装模作样地拜起了菩萨。

“对了,斋宴要穿的衣裳咱们拿出来理理吧,看还缺些什么,千万别失了礼。”和许书颜闹了一阵,吃的也饱足了,祁玉悠想起了重要的事儿,起身来打开衣橱门,将两个包袱拿了出来。

许书颜想起自己将三姨太给地紫玉放在包袱里呢,忙过去接过自己那个,转身铺在床上取了衣裳出来,将紫玉往袖兜里塞了去。

“先看我的。”祁玉悠铺开衣裳,拉了许书颜过去看。

仍旧是祁玉悠喜欢的绿衫,只是颜色要淡了许多,滚着银丝的纹边儿,群角挑了几只白黄相间的粉蝶,翩翩飞舞间很是活灵活现。腰身上也是一根碧玉翠带,上面镶了薄薄的玉片,却不显的累赘,两条流苏坠子荡在裙间,说不尽的婀娜有致。

“我只配了两个翡翠的耳坠子,和一个翡翠腕钏,头上的首饰却要复杂些,一个雀头钗,两支碧簪,还有一个坠了翡翠珠子地花簪。”祁玉悠说着又将首饰匣子也打开,一一摆在床榻上,比划着看到底合适不。或许觉着繁复了些,将翡翠花簪又放了回去,遂满意的点了点头,问:“书颜,你觉着如何?”

“三姐姐皮肤白晢,这一水儿的翠色很是合衬肤色,但看着好像素了些呢。”书颜咬着唇,瞧见祁玉悠首饰匣子里有个烧瓷的紫花玉钗,取了出来放在一堆儿绿里,看起来果然要暖了许多。

“如此甚好呢。”祁玉悠也喜欢,拉了许书颜过去她的床榻,看准备地是什么衣裳首饰。

一袭紫棠裙衫散发着无比柔和入水的气质,淡漠中却在裙角点染了不俗地水墨画卷,显得别具新意,灵动飘渺。祁玉悠一看之下,先是惊讶,再是欢喜,进而仿佛有些懵懂疑惑,抬眼问:“书颜,这画上的手笔,看起来像是画楼公子所著呢。”

“那日思索该给新裙添个什么花样,正好看到画楼公子衣袍上地水墨画作,一时才想到也弄个差不多的,便请公子帮忙染裙了。”书颜毫无保留地答了,没有一点儿隐瞒。

祁玉悠则有些怔怔地,很出纤指拂在了裙角地画作上,语气娇怜:“公子看来很照顾你呢。”

“公子为师,你我为徒,说不上照拂,但若有所求,自然会答应帮忙的。”许书颜有意说的简简单单,却看着祁玉悠唇角微扬,似是不屑自己的说法。

“那也要看对方是谁。”祁玉悠果然话音渐冷,直起身子,侧头瞧着许书颜:“或许,公子喜欢书颜妹妹不成?”

章一百三十六 交心

“或许,公子喜欢书颜妹妹不成?”

祁玉悠的话轻柔缓慢,却犹如针刺般惊得许书颜一愣。

“或许你看不出来,但公子对你,确实很不一般。”话音里总归有了些寥落的无寄,祁玉悠说出这句话,才松了口气,反而笑道:“真没想到我真能说出这些话呢。以前对公子的种种,随着入宫日子越来越近,回想起来,觉着太过虚妄不实。有时候看着公子,总觉得怎样的女子才堪得配呢,怕是我不能看见了。但是”

许书颜仍旧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祁玉悠,看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祁玉悠顿了顿,再度起唇却含了一丝涩意:“但是,若那个女子是你,我便安心了”

书颜总算听明白了祁玉悠话中之意,眉眼微笑,吐气如兰:“你能想通,我自然是替你高兴的。公子虽好,但却并非你的良人,这一点,三姐姐你一日看不透,便一日不回安心入宫的。同样,公子虽才华满腹,人间俊杰,却也并非我许书颜的良人。”

“莫不是,你嫌弃他只是一介书生?”祁玉悠得到许书颜如此回答,有些意外。

“我还轮不着去嫌弃画楼公子的身份呢。”许书颜摆摆手,眉眼间有着一丝柔软:“一开始,或许大家会注意到公子不过是个祁家门客,之砚书坊的教书先生。但渐渐地,你会有种错觉,觉得任何身份门第在他面前都显得太过低微,根本不值得一提。”

“书颜,你还没回答我呢。”祁玉悠揪住不放,可不曾因为许书颜地一番玄乎之话就放弃追问:“若公子真有心于你,你会怎么办?”

“公子心怀天下,又怎么可能会有心于任何一个女子呢。”书颜人就不着痕迹地躲过了追问,眼底有着淡淡地光彩:“或许就像你说的,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堪得配,只有公子自己才知道吧。”

“算了算了。我说过你呢。”祁玉悠扁扁嘴。被许书颜两三句又给糊弄到了原点。佯装不乐意地道:“公子可不是普通人。柳如烟那厮愿意让他住进内苑。定是打了什么主意地。你看二哥对他哪像主子。反过来被说上两句地时候也是有地。”

“管他什么身份呢。公子都要离开了。

”许书颜自然也想过。那画楼公子或许是什么落难贵戚。只不过在祁家暂避风头罢了。可既然祁玉悠也不知道因由。自己也更无从证实了。

“你说画楼公子要离开锦上园?离开书坊?”接连两个反问。显然祁玉悠很是惊异。虽嘴上说不再对其痴心妄想。可心中始终还是难舍地吧。

“昨日染裙。偶然间提及地。”书颜略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也是不舍。但却好过祁玉悠千万倍。握住她地柔荑。劝道:“你也说公子并非俗人。离开祁家。说不定对他更好吧。”

“可我本以为。先离开祁家地人会是我。”祁玉悠说着起身来。眼底空空地。毫无神采。看来确实被这意外地消息给惊到了。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许书颜知道她总会伤怀一会儿子,也没怎么理会,自顾拿起从家里捎来的画集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着,权作打发无聊时间。但刚上榻就磕到了袖兜里的紫玉,抬眼望了望祁玉悠,还在那儿闷声不吭呢,便转了个身悄悄取出来看了一下,再放回新衣裳地包袱里。

这紫玉老是提醒着自己,这趟入宫还有要紧的事儿得办。可听祁玉悠说起,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堆人一起吃饭放生什么的,哪里寻得了机会近那祁含烟的声,再瞒着别人把三姨太的话带到呢

正想着,屋门外又响起了说话声:“祁家三姑娘四姑娘可在?”

祁玉悠正好在门边,就去拉开了门闩,见了来人,便道:“燕官儿?你怎么来了?”

许书颜也是认得这燕官儿的,心想莫不是想什么来什么,祁含烟竟派人来找她们么?

“两位姑娘好,娘娘说晌午得空,一家人吃个热闹饭,先团圆团圆。”燕官儿讨喜地咧嘴笑着,乖巧可人。

“何时过去?”祁玉悠倒没什么心思和祁含烟吃饭,淡淡地问。

“姑娘们收拾下,这就随奴婢过去吧,正好陪娘娘说一会儿子话呢。”燕官儿可是个人精了,丝毫不在意祁玉悠的态度冷淡,轻巧地随着进了门,见许书颜斜坐在榻上,上前一副礼:“四姑娘安好,好些日子没见,奴婢倒觉着您白胖了些呢。”

“瞧你个小嘴儿,讨赏来了吧。”许书颜乐得从怀里掏出几个银裸子,塞到燕官儿手里:“你去门口候着,我和三姑娘换了衣裳就去。”

“好咧!”

得了赏钱,燕官儿自然忙不迭地又朝许书颜和祁玉悠福了福,这才转身出去把门带好。

“书颜,你去吧,我不想去。”祁玉悠还没从画楼公子要离开地事儿里回神,有些恹恹的说。

“你快收起这幅样子,被人看到还以为遇着什么苦大仇深地事儿了呢。”许书颜也不劝了,打趣儿着说:“画楼公子难道该一辈子留在祁家做门客啊,如今年纪轻轻,正好是出去闯一闯的时候。要是真心为公子好,应该替他高兴才是。你这样,拉下脸来给谁看呢?”

祁玉悠知道许书颜是在变着法子逗乐自己,却还是半扁着嘴:“总觉得舍不得”

“走吧,以后你进宫,三姑奶奶可就是唯一地亲人了。”许书颜过去将她硬拉起来,推倒铜镜前,打开首饰匣子,取出一支碧玉翠簪擦在侧髻上,轻声道:“若不和三姑奶奶亲近,还和谁亲近呢。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也只有三姑奶奶能帮衬一把。祁家虽然是世家,但总还管不了皇上那儿的事儿吧。”

透过铜镜看着许书颜,祁玉悠默默地点了点头,取出胭脂轻点在唇上,显得精神了一些,才转过头来拉了书颜的手,感激道:“以后也不能这般在一起说话了,想想,真觉着那一刻永远也不要到来才好。”

“嫁哪儿不是嫁?”许书颜莞尔,“嫁入宫里还好些,要是以后做了主子娘娘,想大姐和我了就可以一纸手谕召进来说说话。要是嫁到别处,还指不定能不能做主呢。”

“是,承您贵言,以后要是我做了主子娘娘,定忘不了你!”祁玉悠终于笑了,露出白白皓齿,明眸照人,仿若国色。

“两位姑娘,可快些,别让娘娘久等了。”屋外传来燕官儿的催促声。

“这就来了,小丫头偏生爱催。”祁玉悠大声应了,拉了许书颜的手,一并去了。

章一百三十七 心计

因为顾着劝祁玉悠,许书颜没注意自己出来的时候头上连发钗都没带,只那根常用的绿檀木簪子绾住长发。这样的打扮,再配上一水鸭卵青的薄衫子,去见贵妃娘娘也太过素了,又显得无礼。

都随着燕官儿走了好久,祁玉悠才发现,非要把自己头上的碧钗取下来给许书颜,却被拒绝了。

因为书颜一眼就看到路旁小花圃里种了好些时令鲜花,那白丝鎏红的杜鹃很是艳丽招展,便让燕官儿帮忙摘了两朵别在鬓旁,道比佩那些个发钗来的鲜活好看,惹得祁玉悠也动了心思,亲自跑过去摘了两朵嫩黄颜色的小野花戴上。

别说,许书颜一身淡色衫子配上挑红的花朵儿,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衬出两颊淡淡的红晕来,很有两分风流姿态。

燕官儿忙夸两人这样打扮好看,乐得许书颜和祁玉悠忍不住“咯咯”直笑。

“哪儿来的野姑娘,怎么在后宫里就如此大声喧哗?”

远远飘来一声含着讽刺的问话,燕官一抬眼,赶忙过去叩了个礼:“奴婢见过淳妃娘娘,这两位是这次陪宴的小姐,贵妃娘娘让她们过去说说话。”

来人正是淳妃,一身素兰挑银丝的衫子,腰肢婀娜,体态丰腴,不过二十出头,仍然嫩得能掐出水来。淳妃父亲本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奈何入宫后份位却怎么也争不过祁含烟,平日里心头就记恨着的,奈何祁含烟怀了龙裔,自己肚子却没个响动,免不了人前还是矮了两分。可那是祁含烟,如今两个小丫头一看就是祁家出来的,却不怎么放在眼里,只冷冷道:“是么。原来是祁家的姑娘呢,真是,本宫还以为是哪个小宫女儿敢大声喧哗呢。”言罢还抬起刚染了的鲜红蔻丹,用樱桃小口吹了吹气。

“奇怪了,你们两个见了娘娘怎么也不见礼?”淳妃身边一个宫女也扳着脸站出来,像是个姑姑,头边戴了多大黄绢花,很是醒目。

祁玉悠和许书颜这才回神过来。齐齐福礼下去。

许书颜心里忐忑。觉着这个淳妃看样子就不是个善茬。如今态度虽然不冷不热。话里却打压了她们两个。只怕是平素里和祁含烟有嫌隙才这样。便到:“早有耳闻淳妃娘娘艳冠后宫呢。如今得见。果然是天仙儿一般地人物呢。”说罢还怯怯地笑了笑。有意让淳妃当自己是个足不出户又没见识地小家碧玉。

“这话说地中听。你是哪个?”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祁玉悠冷素着一张脸立在一旁。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却有些讨喜。淳妃过去虚扶了一把。

“臣妾是祁家四姑娘。名唤书颜。娘娘唤一声书颜就好了。”乖乖介绍完自己。许书颜又点了点身边地人。恭敬地道:“这位是祁家三姑娘。名唤玉悠。”

“娘娘也唤臣妾玉悠便好。”祁玉悠再怎么冷性子。在淳妃面前也是不敢太硬起地。遂柔柔又福了一礼。接过许书颜地话。

“恩。这样看来。也是讲理地。

”淳妃一听是祁玉悠,刚才的好脸色又褪了下去,心想这女子看起来狐媚地可以,将来抬进宫又是个对手,淡淡道:“三姑娘何须客气,将来进了宫,你我便是姐妹,说不定反过来还要您多照拂照拂呢。”

“玉悠怎么敢,娘娘太抬举玉悠了。”祁玉悠又怎么会听不出这淳妃话中有话,心头一阵烦闷,语气渐急:“三姑奶奶还等着咱们过去说话呢,就不打扰淳妃娘娘了。”

“也对,娘娘贵人事忙,咱们两个小丫头耽搁娘娘这么多时间已是不对。等晚宴时候咱们姐俩专程给娘娘敬酒赔罪,可好?”许书颜眼瞧着淳妃被祁玉悠高傲的态度有些气到了,连忙说了两句好话,又拉着祁玉悠福了礼,这才屈身恭敬无比地离开了。

淳妃瞧着这四姑娘到有两分好感,问身边那个姑姑:“这四姑娘倒是个伶俐讨喜的,但我记得祁老爷只得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他都是庶出。这个四姑娘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听说是她们家二姑奶奶的继女,姓许来着,倒是个清白的好姑娘。”那姑姑眼界也是高的,但看许书颜进退有礼,也没那些个高门贵户里女儿家的坏脾气,也大方得体,心中也有些肯定:“亏得是那个三姑娘将来进宫呢,若是这个四姑娘,怕也不好对付。”

“她机敏圆滑,却是不是个好对付的。但那个三姑娘生得一副狐媚子,皇上见了哪有不喜欢的。脾气不好又如何,只要是受宠了,人家身子又年轻,若是得了个公主皇子什么地,岂不又一个祁含烟!”淳妃说着,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原本娇花儿一样的脸都变形了。

“娘娘,这不还没事成么。”那姑姑眼珠子一转,似是想起了什么坏主意,凑到淳妃耳边就开始念叨了起来。

听了半晌,总算有些点儿反应,淳妃却觉着不妥,反问:“你说让我撺掇着把那四姑娘弄进宫来,等将来她们姐妹窝里反?”

“娘娘,你想啊,这宫里哪有姐妹情谊啊,且不说这四姑娘是个外姓的,若是真要争起来,就算是亲姐妹也定然不会手软的。”姑姑嘴皮子本就有些厚,说起话来翻得那叫一个快:“祁贵妃想抬了她侄女儿进来,也是为了后继有人。毕竟她要是生了个孩子,身姿风韵就不如以前了,皇上久了也会淡下去。她就是打了主意生个皇子来守着将来地诸君位置,侄女儿嘛,如此貌美,也好顺带拴住皇上的心思。一举两得地招数,您还不明白么?”

“这些道理谁都懂的,可惜了我没怀上,家里也没个姐妹儿侄女儿能有祁玉悠那样的美貌。”淳妃这点倒是从来都晓得的,可一直都不如意,却也没怎么想这些事儿。

“所以娘娘不如使个心眼儿,撺掇这把两个祁家姑娘都抬进来,到时候,便有好戏看了。”姑姑笑得很是古怪,露出一口略黄的牙,看的人心头发寒。

章一百三十八 衡量

却说许书颜和祁玉悠辞了那淳妃娘娘一路走开,免不了气氛没了那样热络,宫女燕官也是半句话也不敢说了,埋头在前面带路,生怕又遇到个妃嫔,不给两个姑娘脸面。

祁玉悠回想起刚才,倒是存了一份心思,侧眼打量起许书颜来。

当初进宅子的时候,许书颜看起来倒是柔弱恭顺的紧,整个人素颜清减,也没什么花哨的噱头。自打住进园子也规规矩矩,从未闹过什么事儿出来。偶尔和二哥看不对眼,她也是默默受着,半句埋怨的话也不曾说。后来去了书坊一块儿进学,祁玉悠倒看出许书颜有两分才气,画艺绣功俱是上乘,只平日里不曾显露罢了。想想也对,人家许家虽然支脉单薄,好歹也是高阳大族,许书颜也是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家里除了她也没个其他兄弟姐妹,保不成一家子围着她转悠,捧在手心里呢。

可这样养出来的闺女却不骄不躁,脾气好的跟个小媳妇儿一样,眼界也宽泛,说话做事没有一样是不合礼数,任谁见了都没有不喜欢的。虽说模样生不是绝美,但总有种不容忽视的幽兰气质,让人忍不住上前与其亲近。

那日祁玉容曾和自己说过话,说着许书颜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文弱的,心里定是有自己的主意,不然也不会变卖家产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投奔祁家。当时并也是不怎么在意地,但今日看她应对淳妃,自己手心里都捏了汗不敢说什么话,她却开口闭口生生让淳妃笑了起来,也没怎么找她们的麻烦。

想到此,祁玉悠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想,生生惊了自个儿一跳。这念想也不是别的,正是自家二哥寻媳妇儿的事儿。

要知道,像祁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和朝廷又有着千丝万缕地联系,明儿里虽没有男丁在朝廷当差,但暗里都知道皇帝枕边人历来都躺了姓祁的女子,能抵半个丞相的官位呢。既然女眷都要抬入宫里的,男子这边就不敢再取什么公主郡主了,毕竟树大招风惹来更多的事端反而日子难过。

这些话也是祁玉容没事儿的时候和祁玉悠闲聊时说起的,那时候也是祁玉悠还小,不过十四五岁,也被父亲拉了从大姐学学官家的道理,免得将来入宫不知道怎么对付那些个人情世故。也曾说起过祁家将来的打算,自然就少不了说说唯一的兄弟,将来地家主。

祁渊性子桀骜不驯,从小就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祁老爷本就和善一个人,对儿子也不大上心,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好。哪知道渐大了,却是想管也管不住了,就曾动心思要找个媳妇儿来管他。就放话出来,说是祁家要纳大奶奶。

祁家是什么门户,本来说亲的人就不少,只是看着门第太高怕攀不上,加上女儿们的亲事基本上都定下了,儿子又没什么功名在身,这才消停了些。那话一放出去,祁家地门槛几乎陪踏破了。

祁渊本来就生得很是风流不羁。身姿挺拔。长年在外面和公子哥儿们一起。也留下了个玉面公子地美名。好些个兄弟地姐儿妹儿们都是曾见过祁渊地。芳心暗许者是大有人在。本觉得祁渊性子冷不好接近。但既然放了话出来。自然不甘人后。都央着暗地求了家人去问问意思。

哪晓得祁渊知道祁冠天要给自己定亲。什么香地臭地全来说合。甚至还有人想来当妾。也不顾及什么身份。祁冠天倒是真起了心思。心想寻不了好媳妇儿就放两个妾给儿子也好让他收收心。

祁渊最恨那些攀附权贵地女子。也最恨什么取妾地下流行为。照着父亲就是一通闹。说媳妇儿没进门就给放两个妾在那儿。要是母亲在世。岂不被这样地做法给气死。闹完。二话不说就搬出了园子住进他四叔地潇湘馆。左手搂着弄影。右手端着酒盏。从此也落下了个风流纨绔地臭名声。

祁渊倒是得逞了。祁冠天却被气得越发动了招媳妇儿地心思。可现在祁渊地名声哪里是好地。媒婆们都说了。要娶好地也可以。得远远地去找。京城里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陈日泡在妓馆地相公呢。再好地身世。再好地皮相也是不顶用地。

久了。祁冠天倒是去了想头。但心里始终是惦记着此事儿地。

祁玉悠虽说性子和父亲哥哥也是一般冷傲倔强。但对方毕竟是自己地亲哥哥。也知道他并非是个风流子。但京城地闺秀圈已经是不能寻得好媳妇儿了。心里也是跟着着急。可眼见祁渊都二十一二岁了。也没个亲事定下来。加上自己明年就得入宫选秀。就是想帮衬恐怕也难了。

祁玉容却不怎么着急,说自家可是大族,将来娶进来的大奶奶可是要管家的,也不是专门享福。没个手段本事,就是娶回来了也不省心,还不如就这样慢慢挑着。

祁玉悠虽然没帮大姐管家,但平日里看她忙里忙外,连吃口饭喝口水都是急匆匆的,就晓得这个大家族管起来还真是费神,也渐渐明白了,开始留心起周围的小姐们看谁是真精明的。

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怯弱柔弱就是嚣张跋扈,养的好的又身份地位差了太多,娶进来也镇不住家里的人。

现今看着许书颜,祁玉悠倒生出了一份心思,觉着她若是嫁给自家二哥,起码不是个好欺负的,人也通透伶俐,管家什么的定然也学的极快。毕竟高阳许家去了老爷,还不是许书颜一手卖了天地卖了宅子,那份心气儿,寻常姑娘家那里能学的半分去。

而且她脾气好,对自家二哥来说真是最好不过的,什么针尖往棉花里戳去,还能起什么风波不成?

看着许书颜的侧脸,祁玉悠真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笃定将来有了这样一个好嫂嫂定能把家里管好,忍不住抿嘴就开始偷笑起来。

只是想起还有一茬不好办,那就是许书颜的身份。

自打认了她做自家四姑娘,可就表示她乃是祁冠天的女儿了。虽然不是血亲,但外面的人都认得这个理儿。二哥和四妹要是成亲,怕怎么也要边个法子,不然准被口水给淹死!

章一百三十九 赏赐

却说祁含烟的身孕已有六个月了,肚子尖尖的,却也不特别大,都说是个男胎。她也高兴,本来过了六个月身子就会稳上许多,就算不足月出来了也是能养的活的,自然就免不了又管起了事儿来。

正巧今日佛诞,宫里也忙活,祁含烟刚刚才看过素斋宴上的菜单,又嘱咐御厨过来添了两个稀罕的山珍做菜,估摸着差不多两个侄女儿该来了,也就换了身衣裳端坐在前厅的广椅上,斜斜地倚着,吃点儿鲜果子。

走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许书颜和祁玉悠到了祁含烟住的鸾安殿。

来来往往宫女婆子很多,见了燕官儿带着两个小姐都客气地过来问安。祁玉悠倒没怎么理,许书颜也就懒得会理,只脸上挂着笑意一路跟着去了。

等来到花厅了,两人一齐见礼。

“好孩子,都起身来吧。”祁含烟看着两个花一般儿的姑娘心里也喜欢,赶紧叫了起,赐了坐,又让宫女奉上鲜泡的花露茶和鲜花做的糕点。

祁玉悠本不待见这个三姑奶奶,心想就是她老惦记着自己入宫,于是脸色就不冷不热的。反倒是许书颜调剂着说了两句话,大家才慢慢摆开了。祁玉悠也说了说父亲交待的话,总之是让祁含烟保重身子,定要生个皇子一类的。

趁着祁含烟和祁玉悠说话,许书颜抬眼打量了下她。

如今都五月末了,天气渐暑,亏得昨夜一场夜雨,倒让大家觉着有两分凉气。但祁含烟却着了一件单衣,额上却还隐隐有些汗迹,便觉着奇怪。

祁含烟也瞧见祁玉悠打量自己,笑着捂了肚子:“怎么,奇怪姑奶奶我为何这样热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