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去,刚过了个小拱桥,迎面而来一座两层小楼院,竟俱是用黄竹所造,看起来清雅别致,悦目之极。

看出许书颜对这竹楼上心,那带路的婆子也有些得意,轻笑道:“姑娘别看这竹楼小,可是咱们二太太最喜欢待的地方呢。平素里无事就爱在此处睡睡午觉,晚膳也爱摆在这儿,就是图个赏心悦目,吃着东西也欢喜呢。”

“这竹楼不是二太太的居所么?”翠袖也迎上来一步,听着婆子的口气,好像柳如烟所住的地方还别有它处似的。

“也不远了,就在这竹楼的后面,隔了一汪热泉水就是。”婆子说着赶紧一挥香帕,领了许书颜往右边一条青石小径走去。

果然,还未走进,满眼已是烟雾萦绕。当中一汪略带黄色的池子竟是用汉白玉砌成,虽然只是三丈开阔,却也足够奢侈的了。

“这热泉水是老爷专门命人从山里运来的,可热可凉,二太太冬日里就喜欢在此和老爷一起泡着。听说最是舒筋活血,延年益寿呢。若是天热了,就灌些凉的泉水进去,同样清新解暑呢”那婆子一说起来已是没完,言语间都带着一丝得意。

许书颜看在眼里,却也明白了为何柳如烟要那么紧张这祁家少奶奶的人选。像这样奢侈的生活,每日开销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现在是祁冠天宠着她,自然不会过问她用了多少钱。但若是祁冠天有一天仙去,绝不可能会有人愿意每日销金耗银地供着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这样的神仙日子,将来她又怎么会愿意普通度日呢?

至此,许书颜心里总算是对柳如烟有了两分了解,也知道了她的弱点。凭她二太太的身份,如今祁家没有当家奶奶,她还能充充面子。要是将来有个管家的厉害人物,她这些用度也就不可能再如此奢华浪费了。

“敢问嬷嬷,这水每日运来,要多少银子呢?”许书颜故意淡淡地问了句。

“光是水就要二钱银子一桶呢,加上工人的路费饷钱,差不多一个月要耗去近三百两银子。也就是咱们二太太有这个体面,老爷视作珍宝般地捧在手心里呢!”婆子赶紧答了,丝毫没注意到许书颜和翠袖相互望了一眼,眼中似有深意,也愈加有了底气。

婆子刚说完,就指着热泉池后面的一栋三层小楼说道:“诺,前面就是二太太的居所了,这会让二太太怕是已经在花厅了候着了。”

“翠袖。”许书颜给翠袖使了个眼色,翠袖赶忙从袖口里摸出二钱碎银塞到婆子手里。婆子当即便纳入怀中,才眉开眼笑地屈身退下。

这座三层小楼俱是用三尺见方的青色大石砌成,一块块均隔开了一半的距离往上搭建,细看,青石并非平整,每一块上面竟雕了风舞柳叶的花样,甚是精细。顶上则是用三彩的琉璃瓦铺就,此时日头正甚,瓦片泛出点点光晕,恍若天宫一般,就只差脚下没有七彩流云做踏基罢了。

单看这外壳,就已经知道内里有多光鲜了。只是,外表越是光鲜亮丽,恐怕这儿的主人就会越害怕怕失去。越怕失去,心也就越虚空罢了,到头来,不过是为了这一堆死物而迷了眼,连半点残渣也保不住了。

见识了柳宜斋的气派,体会了柳如烟如今在锦上园的体面,许书颜脸上的笑意也就愈加有了底气。不自觉的微扬起了小下巴,冲翠袖使了个眼色,两人均是心照不宣地一笑,进了这镶金雕玉的小楼里。

章一百八十六 争锋

屋外是初暑难耐,屋内却是沁凉舒心。还未进入酷夏,这柳宜斋里竟然已经起了冰炉放在四角。立在这柳宜斋,只觉置身于春爽之中,毫无一丝燥热之感。

“姑娘请进,二太太正候着呢。”一个着了杏花粉衫的丫鬟迎上前来,朝着许书颜福了福,伸手撩开了遮挡的青色纱幔。

此时,柳如烟只穿了件半透薄纱的衣裙斜躺在美人榻上,露出胸口半截殷红的肚兜,上面绣了几片翠色竹叶,一红一翠,再衬着白皙的肌肤,那种旖旎风情,即便是许书颜这样的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暗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美人,娇艳如花,妩媚如水。

柳如烟美貌如此,连许书颜和翠袖都有些挪不开眼了,更何况,是像祁冠天那样年近六旬的男子呢?

想到此,脑子里猛的闪过了一丝凉意,却不是因为这些冰炉的缕缕寒气,而是某种不祥的,参杂着某些不祥的预感。

“水袖,四姑娘都来了跟前,你还不奉茶?”柳如烟见许书颜一副惘然不语的模样,还以为她被自己这里的繁华给镇住了,不觉地挑了挑眉,撑起身子来,亲自起身过来,逗弄着挂在玄栏上的一只五彩翠鸟。

“奴婢怠慢,还请姑娘恕罪,请先这边歇坐。”水袖忙引了许书颜到当中的八仙茶桌边坐下,又从桌上冰镇炉里取出酸梅汤奉上。

只一眼,就知道这冰镇酸梅汤所费不菲,里面不但有青梅子,还有几丝燕窝飘在上头,而且是用碧色玉碗乘着,还没喝就已经觉得沁心透亮了。

“二太太这这儿是体面,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精细贵重的,可见老爷对您的宠爱重视。”许书颜也不客气,饮下小半碗才放下,取出绢帕擦了擦角,笑道:“且说像这样心思精巧的酸梅燕窝汤,书颜一辈子还没吃过第二碗呢。”

“水袖,还不再给四姑娘添一碗。”柳如烟神色间有着掩饰不住的不屑,逗完了鸟坐回美人榻上,拢了拢胸口的衣衫,媚笑道:“虽说是难做些,却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四姑娘多吃几碗就是了。”

许书颜却一手遮住碗口,拒绝了水袖帮忙添加的动作,柔声道:“这样酸性寒凉的东西,就算再怎么难得,恐怕吃多了也对身子不好,书颜多谢二太太的盛情款待了。”

“那就给四姑娘奉一碗大枣茶来,暖暖心肺,顺便再上些点心款待四姑娘。”祁含烟娇笑地将水袖支开了。

“翠袖,你也去帮忙吧。你知道我的口味。”许书颜也让翠袖退下了,屋中只剩下二人相对,和一只五彩翠鸟不时地“吱吱”叫上两声。

“四姑娘来了锦上园已有半年多了吧。如何,可还习惯?”柳如烟虽然不知道许书颜为何突然来找自己,但看着她神色间似有异样,也不主动开口问,只随意聊着。

“这也是书颜的不对,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主动过来给二太太问问安。”许书颜恭敬地回了话,知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抬起眼看着柳如烟,又道:“今儿个来,也确实是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想要二太太释释疑。”

“噢?”柳如烟将媚眼睁得大些了,笑道:“四姑娘有什么问题就问好了,我若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水莪当初是二太太房里的大丫环,对吧。”

许书颜第一句话便问出了水莪,惹得柳如烟脸色一变,随即才恢复了娇娇笑意:“水莪和水月以前都是我跟前的贴心人。可她们两个总有些不安分,所以让我打发给了朱嬷嬷,后面倒是不知道竟去了四姑娘的房里,说来也是你我有缘。”

“这样的缘分,我可担当不起。”许书颜说着,笑意已消了许多,淡淡道:“我只问二太太,水莪去引诱二爷,可是您在背后撑腰?”

祁含烟凤目一瞪,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许书颜竟毫不遮挡地有此一问,愣了片刻,这才冷声道:“四姑娘的意思,是我害死了水莪?”

“二太太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二太太而死,这样的结果,与您害死她又有什么分别?”许书颜一字一句,毫不退让。

“哼,原来四姑娘今儿个过来时问罪的!”柳如烟来了精神,从美人榻上坐起,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书颜:“不过,我承认是我让水莪去争取自己的幸福,难道这有什么错么?”

“您没错,您一直在为自己打算考虑,在您心里,又何曾有错?”许书颜摆摆额首,似乎很是无奈:“一开始是画楼公子,接下来是祁二爷,您想借着水莪的美貌来巩固自己在祁家的地位,这不是错,而是自私。”

“砰”的一声,柳如烟终于耐不住性子了,玉手拍在边桌上,瞪着许书颜,厉声道:“我柳如烟在祁家的身份地位你也看到了,何其受宠,何其尊贵。难道还需要一个贱婢做别人的侍妾来帮我固宠?真是笑话!”

“二太太何必动气。”许书颜见她如此沉不住气,心中反倒愈加轻松,柳眉舒开来:“就是因为二太太现在的日子太过富贵,怕以后换了当家人,就无法为继了,才会狗急跳墙,让丫鬟去爬主子的床,最后害了一条命。”说到后来,面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冰冷心寒,许书颜直直盯着柳如烟,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迟疑。

柳如烟已经无法安坐,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怎么也不明白许书颜这个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女子竟胆敢用如此语气说话,霍然起身,伸出尖笋似的玉指对准许书颜:“你算什么,敢这样和我说话。不妨告诉你,死了一个水莪,我还可以让更多的女人去勾引祁渊。这次不成,是水莪太笨,太不动脑子,下次,换个聪明点儿的,难保祁渊的防线不会被瓦解。你不是想嫁给他做我们祁家的少奶奶么?那就奉劝你一句,总有一天会有女人来分你一杯羹。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章一百八十七 明争

静静地听完柳如烟的怒骂,许书颜只露出浅浅笑意:“那二太太是承认了此事?”

“认了又如何?”柳如烟总算恢复了一丝理智,深吸了口气,回到美人榻上坐下,冷笑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是祁渊的二妈,难道就不能为他的终生大事筹谋考量么?不妨告诉四姑娘,后天,我的三个表侄女就会住进园子里,到时候,总要从里面选出个得体的嫁给二爷。”

没料到柳如烟这么快就有了后着,书颜倒是有些意外。片刻之后便觉得柳如烟此举不过是徒劳罢了。

祁渊那个性子,因为温夫人的缘故,是绝不会纳妾的。而且也不是那种喜欢沾花惹柳的浪荡公子。柳如烟恐怕不知道祁渊在潇湘馆包了那个头牌只是做幌子罢了,以为弄些美貌女子就能引诱他落水,实在可笑。水莪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本想风风光光做祁家的姨奶奶,却因此命丧黄泉。

“如果二太太愿意试,就一个表侄女一个表小姐的送来也无妨,只不过”许书颜说着,已经施施然从矮凳上起身来,理了理腰间略有些皱了的裙衫,柔声道:“二爷的性子,连我这个只相处了半年多的表妹也知道,他根本不吃那一套。若是将他惹恼了,水莪的下场就是一个好示范。到时候抬出三具尸体出去,你的娘家人难道不会找你质问?就算二爷对这三个表姑娘不予理会,此事传扬出去,她们还嫁不嫁人?你们柳家的女人还有没有脸?”

“你威胁我?”柳如烟听得七窍生烟,知道她的说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想起祁渊名声在外,那弄影虽是娇媚,但比起自己那些个如花似玉又是正经大家闺秀的表侄女们,却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想到此,不由得有些了底气,起身来,指着许书颜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货色,你以为我的表侄女们不如你么?许书颜,你不要太高看自己。表面上清清朗朗,柔柔弱弱,却不知使了何种手段让二爷上了心,竟日日夜夜去求老爷从了他娶你为嫡妻。不过,老爷不是傻的,我这个做二娘的更不是傻的。连宫里那个表面上很照拂你的三姑奶奶也是傻的。你要进祁家可以,最多做个偏房奶奶,想要做嫡妻,做梦也轮不到你这个没根基的孤女!”

“我没根基,确实是这样。我现在倚靠祁家,说起来,是没有任何根基。”许书颜自嘲地摆摆手,却话锋一转,语调变得凌厉起来:“但过不了多久,我就不是你这样的姨奶奶可以指着鼻子骂的祁家表姑娘了。到时候,就算二太太你想尊重我,我也不会再领你的情了。”

说完,一挥袖,书颜冷冷地转身推门,向着早已守在屋外的翠袖示意,正想离开,却想起今儿个来还有件正事忘了说,便回头丢了句:“还有一事是专门过来知会二太太一声的,您屋里的芜梅我会去找大姑娘要过来,她是我房里芜兰的亲姐姐,在你的奶娘周嬷嬷手里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如今正好水莪没了,我也差个丫头服侍。您不是向来喜欢塞人过来么,水莪没了,我再找您要一个人,您应该也会割爱的吧。”言罢,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满浮华气的富贵冷窟。

柳如烟看着许书颜态度傲慢地离开,咬着满口的玉牙气得怒火攻心,吓得守在门外的水袖赶忙进来取了一碗梅子燕窝汤递到她面前,谁知却被柳如烟一挥手,那个碧玉紫玺碗就此“啪”地一声落地,碎了个稀稀落落,原本精贵的汤汁也淌在了青石玉面的地板上,变得一文不值。

翠袖快步跟着许书颜出了这柳宜斋,直到四下无人,才赶紧问了出来:“小姐,刚才看二太太的脸色,好像气的不行。她到底承认是她指使水莪去勾引二爷没有?”

许书颜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刚才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也终于舒了出来,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将捏着绢帕都弄得湿皱了,点头道:“原本害怕她是个精明的,抵死不认,我也无可奈何。可她偏偏托大,以为自己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二爷好。我没问两句就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她还厚着脸皮说死了个水莪,她还要抬三个表侄女进府,总会有一个能爬上祁渊的床去。”

“她真这么说?”翠袖一惊,忙道:“那小姐去给二爷说,给老爷说啊。二太太想闹得这家宅不宁,难道就没有人能管么?”

“二爷那儿,我自然会去说的。但祁老爷那儿,却万万不该由我去开这个口。”许书颜抬袖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汗,总觉得刚才都没有现在这样情绪紧绷,又深呼吸了两口气:“老爷现在病中,恐怕受不得刺激。而且你看他对柳如烟金山银山地供着,也知道有多疼她。这时候任何人说她的坏处,恐怕祁老爷也听不进去的。”

“您的意思,是让二爷去告诉老爷?”翠袖点头,明白了许书颜的顾虑。毕竟这祁老爷子年事已高,又患了痼疾久久不愈。若受了刺激,一个血气上行,气急攻心,很可能就会撒手人寰。到时候惹得许书颜沾上麻烦,就算是占了‘理’字,却也失了祁渊和祁家人的心。

但由他的儿子去告诉他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这场面,说到底,祁老爷若真的去世了,那就没人能阻止祁渊娶许书颜,大不了先定亲,守了三年孝期之后完婚,怎么都对许书颜是最有利的。

“祁渊会有他自己的决定,但这个决定却不是让我来帮他做的。”许书颜知道翠袖已经想到了后面将会有的各种可能,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今天的事,最好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柳如烟那儿我确信她不会泄露半句与我的谈话,因为此事于她是极下等的,她也想保住自己在锦上园的面子。我这里,除了祁渊再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一定要守口如瓶,切莫让人知道水莪之事和她有关。回去我会给芜兰和她姐姐都提醒的,你也让挽歌一定不能多嘴。”

“小姐,奴婢明白的。”翠袖重重地点头,随着许书颜回了拢烟阁。

章一百八十八 暗渡

回到拢烟阁,许书颜用过晚膳就换上了一身绀青色的便服,卸下钗环,只用丝带系拢了侧髻,让翠袖去水阁通秉一声,让祁渊晚上到露台来找她,只说有云月庵送下来的干果清茶请他一并赏脸品尝。

因为是初夏,热茶用着显得有些热燥,事先就将红泥火炉起了,把清茶煮沸,再等它冷却,灌注入一个青花小叶纹的茶壶之中,再放上一颗冰糖,把茶壶放在一个木制的小盆中,将其放在湖面,只系了一根红锦绳在露台的扶栏上,免得木盆飘走。

只等到月上时分,祁渊果然前来赴约,也是一身浅月色的轻薄绸袍,只交领处系了个结,也没有腰带,衣袍随着夜风轻轻带起,显得很是随意。但若是看到了他的神情,却又不会这样认为了。

一个多月,许书颜愣是没有同自己说过一句话。偶尔隔湖相对,却也连对方的眼睛鼻子也看不清楚,心中焦灼可想而知。

但祁渊知道,许书颜要避嫌,是不想因为水莪的死而背上勾引祁家二爷的闲话,自己也不能主动去和她说话,免得引来更大的猜忌和风波。

只是理虽齐全,情却难耐。

每每望着她日渐纤薄的身影从湖边经过,祁渊都觉得一颗心仿佛也随之去了拢烟阁,怎么也收不回来。以前常常能和她调笑说话,即便是被她骂上几句,下来细想也会有微微的回甜。可如今,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别说面对面交谈了,就是遥遥对望一眼,也是绝无希望的。

祁渊去求了祁冠天,让他答应自己娶许书颜为妻,可祁冠天却没有点头,只说一切由宫里的三姑奶奶定夺。祁渊又去求了祁含烟,却只为许书颜求得了一个偏房奶奶的位置。

其他女子还好,若是丢出个祁家二少爷偏房的位置出来,她们没有人会说一个不字。毕竟偏房的地位和姨奶奶不同,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奶奶,但归根结底却始终是妾,不是妻。但许书颜不一样,她在祁渊的心目中,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娘媲美的美好女子。对待真心喜欢的她,祁渊根本开不了口让她接受偏房的位置。

所以,即便是心里苦闷,日日饮酒消愁,却也难以迈入拢烟阁半步,以诉相思。

可今日,水清竟告诉自己,许书颜请他过去品茶。祁渊知道许书颜必定有事要告诉自己,或许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传言,知道了祁含烟只答应她做偏房,叫来自己相商此事。要么,便是她已经下了决心,要放弃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感情。

想到此,祁渊就觉得犹如被人勒住颈项,胸口闷的无法呼吸。

但祁渊本能地不想让许书颜看到自己紧张和在乎的样子,也不想让园子里有人发现自己去拢烟阁和许书颜相会,就特意着了件便装,故作闲散地像在湖边散步一般。

只是身形的悠闲自若,面上的神态也怎么也掩不住一丝焦灼和心慌。

“给二爷请安,四姑娘已在露台中等候多时,请——”

翠袖见祁渊踱步而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先前害怕他身为祁家家主,只是游戏花丛罢了,对自家小姐并非真心,再加上两人一个月都没能说上一句话,要是寻常男子,若无真心情意,怕是早就对自家小姐忘了个干干净净。

可如今看祁渊踏步而来,神色谨慎,目露期待,双拳紧握在广袖中,步子越发急促,分明就是极想看到自家小姐的。

眉目舒展,扬起一抹笑意,翠袖揽开露台垂帘,等祁渊进去了,这才放下帘子。

“翠袖姐,请问,芜菁在么?”水清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并未跟进去,只左右望了望,想起上次和他一起煮茶的那个侍婢。

翠袖带着水清来到了离得露台不远的石桌处歇脚,见他竟提起芜菁,笑道:“水清大哥和芜菁相识么,她正在拢烟阁里做活儿,若是您想见她,我这便进去找她出来。”

“也没什么,上次和她一起煮茶,她说喜欢吃糖渍梅子。正好二爷今儿个赏了我一盘,恰巧又陪着二爷过来四姑娘这便,所以…”水清说着,面上有些臊了,话音渐小。

“您这儿候着片刻,我这就去请芜菁出来。”掩口一笑,翠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水清,很是一表人才,神清俊朗。若是他真的对芜菁有意,能凑成他们一对也是件乐事。

“且慢!”水清却一把拦住了翠袖,将一个三层油纸小包从袖兜里掏了出来,塞到翠袖的手里:“不用专门耽搁芜菁做事,这梅子您转交给她就行。我还要在此守着二爷,若无二爷吩咐,是半步也不敢离开的。”说完一把坐在石凳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明显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那就劳烦你在此守着片刻,我先进去给了芜菁再倒杯茶出来给您。”翠袖掂了掂这油纸包的分量,虽然极轻,拿在手里却感到很是沉重。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呢,若是不完好无损地交到芜菁手上,自己也赔不起这小少年的感情。

踏步进入露台,发现四处的纱幔随风微动,因为临着湖边,也感觉很是清爽,没有丝毫的燥热之感。

许书颜端坐当中,着了一件羽纹绸衫,淡淡的水色,映着透过纱幔的朦胧月光,显得很是清雅娴静。侧颈微露,被夜色勾勒出一抹极诱人的弧度,引人遐想。

此时她手中提了个瓷瓶,正将果茶注入一杯白玉小碗中,使得整个露台都氤氲着淡淡的清甜香气,让人一嗅,便更觉舒畅,撇弃了外间初暑的燥热。

听见动静,许书颜没有抬眼也知道是祁渊已经来了,柔声唤道:“二爷,请上坐。”

祁渊一挥袍,盘对面对许书颜坐下,按耐住心头想要问出来的千百句话,只借着浅浅月光,细细地打量起她来。

章一百八十九 夜昧

因为露台中并未点灯,祁渊只借着一片淡色月光,凝神看着对面端坐的女子。

素颜之上未施任何粉黛,却红唇粉颊,显得肌肤细腻如玉。远山黛眉舒展开来,恍若将世间一切忧愁也涤荡了个轻轻濯濯,衬着黑白分明的双眸,清透的让人寻不到半点杂质。只是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使得她原本就有些纤弱的身形,也愈发的消瘦了。

“二爷尝尝,这果茶是初凌托了她姐姐带来的,以青色葡萄干果混合山间嫩茶炒至而成,香味清淡,却犹有余香,萦绕不断。”书颜被祁渊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埋头,将白玉瓷碗凑到唇边,轻轻啜饮。

祁渊打量了好半晌,却猜不透许书颜表情后面的心思为何,只得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夜你找我来,却不仅仅是为了招待我饮茶的吧。”

“先前,我去了一趟柳宜斋。”许书颜放下瓷碗,说起了正事。

“你去柳如烟那儿?”祁渊有些意外,“你找她做什么?那个女人,不会因为你求了她,就到老爷子面前替我们说好话的。”

“我找她,是想弄清楚一件事。”看来祁渊对柳如烟的了解比自己想像的要多,书颜放心了一些。

“什么事?”祁渊举起茶盏,只凑在鼻端嗅着,并未着急饮下。

“水莪当初是她房里的大丫环,我找她,是为了确定她和水莪的死有没有关系。”许书颜面色变得沉静起来,月色闪过眼眸,有些淡淡的伤感意味。

“难道,你认为水莪是受了她的指使?”祁渊捏紧了茶盏,目光变得阴翳起来。

“不是我认为,今日下午,我已经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书颜吐气如兰,面有哀色,似乎在为水莪感到不值:“她承认,是她在背后给水莪撑腰,让她去引诱你,将来好做祁家的姨奶奶。”

“砰”地一声将茶盏放回矮几,祁渊聚拢双目,脸上隐隐现出一股寒气:“贱人!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父亲宠她,每日给她二百两银子做开销我可以不管。但她若想染指我的终身大事,就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二爷莫气,仔细伤了身子。”许书颜眼中腾出一股雾气,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端,略带了哭相,柔声道:“她还说,死了一个水莪不要紧,后天,她娘家三位表侄女就会住进内苑来。到时候,总会有一个人能得了二爷的青眼。”

“她做梦!”牙缝中憋出这三个字,看来祁渊早就对柳如烟很是不满,但碍于老爷子的厚爱,一直没能奈何她。可现在,她竟打歪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岂能忍耐:“我这就去给父亲说,让她那些个表侄女滚出去!”

“二爷,您可否听书颜一言。”掏出手绢,许书颜轻轻替祁渊擦了擦溅在手背的茶汁,这才起唇道:“水莪的事情我没有任何证据,她也一定不会承认,而三个表侄女来祁家作客,于情于理也是不能闭门不迎的。二爷不如暂时忍耐,等三位表侄女进了园子,捉个现行岂不更好。”

“我不怕她,也不需要什么证据。”祁渊哪里愿意忍耐,一把反手握住了许书颜的柔荑,有些急切地说:“父亲痼疾缠身,对那柳如烟言听计从。若是她将三个表侄女任何一个吹得天花乱坠,说不定父亲一个脑热就答应替我娶妻纳妾,到时候,就是想要反抗,我也不能不顾老爷子的病。”

被祁渊握住手腕,许书颜只看了一眼,知道他心里对自己仍旧存有念想,并未抽回手,只劝道:“一切以老爷的病为重,若是现在打草惊蛇,难保她不会再想其他方法给你塞女人。不如忍得这一时,寻个好机会让她没脸再做这样的事儿。”

从鼻端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祁渊硬生生地压下了心中愠怒,也明白许书颜的劝诫不无道理,点点头:“那就暂时放过她。但等这三个新的表姑娘进园子,我祁渊绝对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

“都怪你,外人皆道你是个色中饿鬼,包养潇湘馆头牌不说,还日日宿在妓馆之中。名声都如此臭了,还怨别人做什么。”许书颜放下心来,知道祁渊是绝不会被别的女人给勾去了,不由得娇嗔着抽回了手,两朵红云染上双颊,煞是羞赧可爱。

愣了愣,没想来许书颜一句话之间竟露出如此娇态,祁渊心中一热,忙辩解道:“若不是这样,早就被提亲的媒婆踏破锦上园的门槛了,我哪里还能等到如此让我一心一意的女子呢!”

被祁渊的话说得脸颊愈加燥热难挡,书颜赶紧饮下一口果茶,觉得浑身清爽了些,才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是你这样,还有人打着主意朝你房里塞人。看来我也不用真嫁给你了,免得总有一天要面对成群妾氏争宠,惹人厌烦。”

“书颜。”听许书颜打趣自己,祁渊却正了正脸色,一字一句,极认真地道:“我说过,我这辈子只愿寻一个心爱的女子,绝不会负了她。别家三妻四妾我不管,母亲从小就告诉我,让我一定要懂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道理。当年父亲虽未纳妾,却有好几个通房丫鬟,母亲看在眼里,心酸却无处诉说。我不想让我的妻子也忍受那种苦楚,绝不会的”

眼中蒸气薄薄的雾气,这是许书颜第一次听到祁渊亲口告诉自己他不会纳妾。上次,是祁玉悠曾经提及,因为母亲温月娘的缘故,祁渊曾说过他此生有一位恩爱妻子便足以。和现在不同,能亲耳听见他说出这番话,书颜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既酸涩又甜蜜的感觉,看着祁渊也觉得今生良人非君莫属,有些动情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单凭这句话,天下女子就要一窝蜂地往锦上园来求亲了。”

明知许书颜是打趣自己,祁渊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再次伸手握住柔夷,略加了两分力道:“刚才那番话,我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书颜,你要信我。”

“我信你”书颜侧开眼,忍不住眉开眼笑,唇角勾起,原本的羞赧已经化为了浓浓地蜜意裹在心头,晕染不去。

章一百九十 情诉

夜风徐徐,夜色朗润,湖边水波轻漾,却抵不过露台之中的两人情思摇曳。

之前种种等待,猜测,俱已成为了虚妄的无物,许书颜和祁渊在对方的目光里看到值得信任的所谓情感和真诚。

得到祁渊告白,书颜又是欢喜又是甜蜜,已顾不得害羞,只觉得自己不远万里从高阳而来,总算寻得得今生良人,不枉多番波折,仍由祁渊握紧了自己的手,细细感觉两人相依的种种脉脉温情。

祁渊则看着眼前露出娇怯表情的许书颜,久久挪不开眼。可总想起宫里祁贵妃和父亲都只愿意让自己娶书颜做偏房,心中愧疚,沉声道:“即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娶,我不愿委屈你做偏房。但三姑奶奶不松口,父亲也不愿轻易改变意见,僵局至此,恐怕”

“恐怕,只有画楼才能帮我们了。”书颜接过了祁渊的话,见他有些神色意外,无奈地点点头:“虽然我不愿意欠画楼什么,但为今之计,也只有此条路能走。二爷,你不愿委屈我做偏房,我自己也不会容许自己为妾。父母生养,不是让我去给人做妾的,我许书颜也当得起正房奶奶的位置。若我不能以嫡妻之礼嫁给你,这也是对你我感情的一个莫大侮辱。很多事我可以妥协,但终身大事,事关将来命运,我绝不会妥协。”

书颜表情异常坚定和肃穆,仿佛有种不容亵渎之感。虽为孤女,却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七年的矜贵之躯。身后虽无倚靠,可许家田产和家宅卖出了十万两银子,足可保证自己备好嫁妆,无论嫁到哪里都不会失了身份。所以,许书颜认为自己这个祁家少奶奶的位置担当的起,也绝不容许自己做妾,即便是一门独妾,也绝不可以。

“所以,你宁愿去越王府待嫁?”祁渊明白,这是许书颜的尊严问题,而自己也绝不会委屈她为偏房。点点头,虽然有些心情有些失落,但想起画楼是唯一可以帮衬他们两人的倚靠,也劝道:“你能想通自然甚好。画楼那边也曾两次遣人过来问过你我的意见,只因你一直不愿意,这才迟迟没有回覆。既然你愿意,明日我便进宫,找他详细商量此事。”

许书颜不想对祁渊有所隐瞒,却也不想让祁渊知道画楼曾经在宫里所说的那番话,便试探着问:“二爷,你真不会介意画楼帮我们?毕竟,他和我非亲非故,也只是有着几个月的师徒情谊罢了。”

“他与你乃是泛泛之交,与我可是从小到大的铁杆交情。”祁渊自信的笑笑,松开手,替书颜和自己斟满了一杯果茶:“虽然那小子在水阁的时候总是因为你的事和我较劲,但我看得出,他只是不想我欺负你这个弱女子罢了。如今你我将成夫妻,‘朋友妻不可戏’这个道理他总该是懂得的,我也相信画楼的为人,你在越王府待嫁,他会帮忙打点一切,绝不会越界的。”

“其实,我和画楼之间,也算得上是良师益友。”书颜从祁渊的话中还是听出了他的顾虑,不得已,徐徐道出了自己对画楼的看法:“画楼身为皇子,却谦和有度,宽以待人。因为家父的原因,他曾对我多多照拂,无论是在书坊还是在这锦上园,书颜视画楼为知己,偶尔倾谈,也曾是我在锦上园里唯一的乐趣。”

“我”祁渊有些不明白许书颜话中之意,虽然知道她心里视自己为未来夫君,但这样描述和画楼的关系,未免有些于礼不合。但祁渊还是按住了性子,反问:“那,画楼心中对你如何看待,你可知道?”

“重要的,不是他怎么看我,而是在我眼中,怎么看他。”书颜摇摇头,并未正面回答:“画楼清高,视世间一切女子为无物。虽然因为父亲的原因,他对我青眼有加,处处维护,但却绝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这一点,就算他看不清楚,我却是明白的。对于画楼,我视他为兄长,师尊,挚友,知己,但却绝不是将来的夫君。这一点,我可以向二爷保证,也免了二爷万一有所猜忌和误会。”

“他那个人,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独你会留有一点儿心思。”祁渊声音沉沉地有些郁闷,许是想起青竹片一事,颇有些不自在:“不过他那个人我也了解,他当初既然没有将那竹片保留,也就是对你没那些个心思,如今我和他说的清楚明白,非你不娶,相信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想法。”

“话虽如此,有些事情还是说在前头才好。”书颜心中却不及祁渊那样乐观,想起佛诞夜宴那晚的情形。画楼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深深眷恋之意,仍在脑中挥之不去。

自己虽不忍负了这个男子,却也明白,皇家绝不是自己一生的归宿。

若是没有祁渊,她或许会考虑和画楼之间的可能,但如今自己和祁渊情根深种,心中早已别无他求。这也是许书颜一直不肯接受他相帮的原因。

但现在局面已经陷入僵持,三姑奶奶不愿为她做主,柳如烟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若不趁早解决身份问题,将来或许会面临更多的麻烦也说不定。再说,书颜并不肯定画楼心中仍然对自己有什么念想,想着堵上一把,就算画楼有所意动,自己也可以在一旁劝解阻拦,必不会背叛祁渊就是了。

“二爷,这件事,能否让我亲自去找画楼说明?”书颜抬眼,询问祁渊的意思如何:“明日玉悠会到宫里一趟,说是三姑奶奶召她入宫有事要说,我正好也去,一方面可以最后探问一下她的意思,一方面,也亲自见见画楼。若真要接受他的帮助,有些准备也要提前做好。”

“恩,若是他能直接带你去求圣上,同意收你为他的义妹,再赐个郡主之位给你,这便好说多了。”祁渊点点头,也觉得书颜亲自去要好些。但心中又有一丝不舍:“若皇上答应了,你就得暂时搬出园子去,再等你孝期过了,得又是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天天见你。”

书颜见祁渊一副痴样,顾不得羞了,掩口笑着:“将来日子长着呢,不过半年时间,就当磨磨二爷的性子。如是你反悔了,还能另娶佳人呢!”

“莫不是你要另觅良人罢!”祁渊故意板着脸,没了先前的顾虑模样,反而眼中跳出一抹轻松的神态。

卷九

章一百九十一 入宫

祁玉悠经过一个月的修养调息,果然精神顺朗,面色玉润了许多,比之先前纤弱无度的模样,要丰腴了三分,却是柳腰轻摆,更显美态。

瑾沛因的每日要来,倒也和祁玉悠愈发熟稔,偶尔端坐花庭吃茶说话,替祁玉悠排解些心中郁悒,更胜药石疗效。

祁玉悠也在许书颜跟前常提起这瑾沛,说了不少好话,甚至暗示这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将来在太医院的成就必定不小,让许书颜考虑考虑,若是二哥这边只能委屈她做偏房,不如另觅良人。

许书颜却从来是摇头不语,实在被祁玉悠追问的受不住了,才告诉他瑾沛当年和未婚妻之间的事儿。对方已是一缕香魂留世,可瑾沛从未忘记过他的发妻,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再难走近他的心中。即便是正妻地位,与偏房姨奶奶又有何区别呢?而且,自己从小到大都将瑾沛当作是亲哥哥般看待,是绝无一点儿男女之情的,也让祁玉悠打消做媒婆的念头才好。

听了许书颜的话,祁玉悠才没了念想,只一心一意考虑着怎么让书颜能顺利嫁入祁家。正好宫里遣人来让她进宫去,便也没有耽搁就去告诉了许书颜,让她一同去。

虽然知道三姑奶奶一直不松口,但也想趁着此次进宫的机会能和书颜当面去劝劝,就算是问个明白也好。她自个儿心里是想的,若三姑奶奶仍旧不愿松口答应书颜为嫡妻,就尝试谈谈条件,看能不能让书颜生个儿子后提拔为正妻,以退为进,虽然一开始是委屈了书颜,却能在一两年内就改变如此局面,也算是个想头。

但这些话祁玉悠只埋在了心里,并未对书颜提起。只高高兴兴地和她一起做了宫轿,亮出紫玉腰牌,顺顺当当就去了鸾安殿。

因为今日进宫,许书颜也刻意打扮的庄重些。虽然还在孝期,不能穿红戴绿,但一身绣满黄蝶的月白水衫很是轻柔飘逸,素颜之上也略施了粉黛,玉面淡拂,绾成百合垂髻的云鬓上别了一支翠荷点翠玉簪,下坠一颗莹润粉珠,与白皙娇容掩映生姿。

祁玉悠也着了从宫里赏赐的夏裙。因她喜欢翠绿颜色,所以宫里的绣房也是按照其喜好打造了这件柳色翩翩的轻衫裙衣。腰间则是一抹金丝锦带,垂着细碎的流苏,愈发显得腰身婀娜动情了。

两人携手走在宫里,一个娴雅恬静,一个清丽绝俗,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忍不住打望着,私下议论这是哪个娘娘的亲眷,有了紫玉腰牌的体面,又是如此姿容耀眼,将来选秀定是会一举得中的。

燕官早就在鸾安殿门口候着了,见两位姑娘来了,扬着个笑脸就迎了上去:“三姑娘您可来了,娘娘都备好午膳,就等你了。只是四姑娘先前没说要来给娘娘请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