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宫里求皇上,让他赐给我一座郡主府,搬离此处,不再扰你心神。”抽出被画楼轻抚的手,书颜起身来,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表情异常认真。“既然你无法控制情感,我就不能再呆在你身边。我和祁渊两情相悦,已成定局。若继续纠缠,到头来,伤害的只有我最在乎的人。”

“你不用离开。”画楼伸手拉住书颜,眼神有一丝央求:“今日既然把话都说清楚了,你就无需再走了。”

“可是。”书颜已经不敢再自作聪明了,低声道:“我在乎祁渊,也在乎你,只有离开才不会再有伤害,你明白么?”

画楼徐徐而言,话音平淡如许,似是真的想开了,不再含着半分先前那样温柔的情绪:“从今天起,我们就不需要再见面了,等你满了孝期,我会亲自置好嫁妆送你出嫁。之后,便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看着他眼底透出的沉静,书颜迟疑了:“你的意思,让我呆在王府,你我两不相见,也不用再欺骗对方做什么义兄妹和知己了?”

画楼肯定地点头:“那种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也有累的时候,既然选择放弃,就无需再继续伪装自己的感情了。”

书颜看着画楼的表情,似乎在肯定他的这番话是否可信,是否可行,片刻之后,才吐气如兰:“画楼,我不愿和你走到这一步,在我心里,你是良师益友,是难得的知己…可为了我的幸福,也为了你的将来,或许只有避而不见才是最好方法。”

“除了出席宫里的宴会,我会谨守和你的界限,不再见面。你放心,时间最能冲淡一切,等你嫁作他人妇,一切也就结束了。”知道书颜不会离开,画楼心底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只是这样的强颜欢笑,却还是让许书颜心中一悸,别开了眼不愿再看下去。

明知道这个男子衷情于自己,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伤害他,可一切已成定数,若不狠下心来,又怎能了断的干干净净?与其伤害祁渊,不如让画楼彻底死心,这是许书颜无奈的选择,也是她仅有的选择。

捂住心口的刺痛,书颜倚着茶桌缓缓地坐下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命中注定?”

“天意难违,心意,同样也不可能轻易改变。”画楼看着她如此神色,心中不忍,低声劝道:“就如同你对祁渊的心,我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哪怕再艰难,也必须得接受。你也必为我难过和担心,人生总是在不断的取舍之中,若我真的心中有你,就绝不为让你陷入为难的境地。”

“对不起。”书颜反复的低吟着这三个字,能对画楼说的,也仅此而已了。

“老天爷还是怜我的,若不是从马上摔下来,我便没有机会说出这些肺腑之言。”看到书颜如此愧疚,画楼心里同样不好受,只得故作开朗地劝道:“把一切都说开来,事情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世间并非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看开些,当作一段难得的经历,今后的我,或许会变得更加坚强也说不定。”

知道画楼是在侧面的安慰自己罢了,书颜只点点头,反过来捉住了他的手:“若有一天你真心喜欢了一个女子,纳她为妃,告诉我。我会过来探望嫂嫂,那时,你我便忘记过往一切,重新做会兄妹,可好?”

“一言为定。”画楼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释然。

章二百一十七 醒神

眼看着日暮沉沉,寒风欲烈,庸王在前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起身来,想要去画楼的寝屋看个究竟,却被瑾沛拦住了。

“王爷何不平心静气地等待。”瑾沛饮着连生奉上的六安茶,觉着有些凉了,招手让他过来换上一壶新鲜的开水,才又道:“难道王爷看不出来,郡主进去这么久没出来,其实是因为越王殿下早已经苏醒了。”

庸王瞥了一眼瑾沛,对他的泰然处之有些疑惑,片刻才察觉有些不妥,蹙眉道:“你说他脑伤昏迷,必须两个时辰之内醒过来,否则就可能永远昏迷。难道,你是故意让许书颜进去唤醒他?”

手中的茶盏微微颤了一下,瑾沛也不否认,缓缓道:“有时候,药石无灵,就得靠其他方法来治病。越王确实有心结,若不解开,长此以往会气血逆行,六腑不畅。臣这么做,不过顺水推舟让他们早日把话说个清楚明白罢了。”

“你这个人真有两分意思,让人捉摸不透。”庸王半眯着眼,又坐回了位置上,看着瑾沛的眼神却有些变了:“你就不怕,许书颜被御嵝所感动,放弃了祁渊?”

“王爷或许不太了解郡主,但臣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了。”瑾沛胸有成竹的笑笑:“她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对待自己的婚姻大事也绝不妥协,可就是有时候会太过心软。越王对她的情意,一日不说清楚,她就一日会心怀愧疚和负担,这样下去,将来即便嫁给了祁二爷也不会幸福。同样对于越王,他若是不看清楚书颜的心意,执迷下去,最终也只是自我伤害罢了。趁着今日之事,让两人看清彼此,早日了结一段孽缘也好。”

“真看不出来,你对她如此关怀备至,甚至不惜利用御嵝坠马昏迷之事来做文章。”庸王鼻端闷哼了一声,含着两分邪魅的眼角轻轻一挑:“难道你对许书颜就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瑾沛倒是没有辩解什么,只淡淡道:“臣说过,书颜是个极有主见的女子。若她对我并无半点情义,就算我怎么去争取都是白费罢了,又何须自讨苦吃呢?”

庸王眉头锁住,冷冷道:“你就不怕本王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让父皇起疑?”

之所以笃定庸王不会将此事说给皇帝,瑾沛自有把握。毕竟此事不过两人的心意罢了,又无凭无据,稍有不慎,乱说话的人反而会自作自受。如今朝中都在传闻二皇子越王将会被册封太子。庸王若是在这个时候去给皇帝说这些,反而会招来皇帝反感,以为他对册封之事不满,却也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只是这些猜测,瑾沛却不会说出来,只解释道:“庸王与祁家二爷交好,又和越王是亲兄弟。孰轻孰重,应该也是分得清的。”

庸王盯着瑾沛,眼底闪烁,好半晌才仰头一笑:“好一个太医。看来,你不但医人厉害,治国也会是一把好手。回头本王向皇上引荐,让你从太医院调离,做个御史大夫倒是不错的选择!”

拒绝了庸王的试探,瑾沛表情严肃诚恳地起身福礼道:“臣不才,只略通药理之术罢了,王爷厚爱,臣惭愧。”

“瞧你,怎么先前那样侃侃而谈,如今却拘束了?”庸王收起笑意,示意他坐下:“你医术了得,甚得父皇欢心,若是让你议政,岂不可惜了父皇的偏爱?”

“臣”瑾沛正想回答,却听得门上一响,竟是连生进来了。说祁家二爷来了,想要探望越王。

“让他进来。”庸王抢在瑾沛前头吩咐了连生,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你不是对许书颜很有信心么。不知道对祁渊这个火爆脾气的主儿,会不会同样有信心?”

“王爷什么意思?”瑾沛俊眉蹙起,看了看后院的寝屋,心中有些担忧。

“先前你大道理一通一通的,如今咱们赌一赌,看祁渊进去瞧见许书颜单独守在御嵝的病榻之前,会不会起疑呢?”庸王得意地一笑。

说话间,一身绛紫色锦袍的祁渊匆匆而来,面带忧色,一进屋就问道:“王爷,越王怎么样了!”

瑾沛抢在庸王前面答道:“先昏迷着,现在转醒了,郡主在里面陪他,越王殿下这边请。”

“不用了,我识得路。”祁渊素来不喜欢瑾沛,冷冷地拒绝了他领路,独自绕过屏风往后院寝屋而去。

庸王当然看得出祁渊眼里对瑾沛的不悦,摇头叹道:“看来,你关心许书颜过了头,让祁渊这个准夫君有些不高兴了。”

瑾沛无奈地甩甩额首,叹道:“祁二爷性情直爽毫不造作,虽然他现在对臣有所误会,日子一久,应该就会明白我和书颜不过是兄妹情谊罢了。”

走到寝屋门口,祁渊推门而近,被一股辛辣味道差些呛出了眼泪。

书颜正和画楼说这话,听见外面动静,赶忙起身来过去看怎么一回事儿,却发觉祁渊在门口咳个不停,甚为难受,赶忙掏出香囊在他鼻端:“快嗅嗅,一会儿就好了。”

祁渊使劲儿吸了两口气,这才缓过神来,抬眼见许书颜面色不好,眼睛也红红的,忙问:“画楼那小子没死吧!”

被祁渊的话逗得一笑,书颜看了看里面,轻声道:“他没事儿,先昏迷了一阵,亏得醒神香,刚刚才苏醒过来。”

“这醒神香如此难闻,亏得你闭门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祁渊皱了皱眉,拉了许书颜上下打量,心疼地将她柔荑握住:“你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吧,顺便问问那太医,既然人都醒了,这香炉也该撤下去了。”

“那好,你去陪他说说话吧。”书颜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祁渊,又将香囊塞到他的手中,这才转身出去了。

等门又被关上,祁渊转头隔着屏风盯住睡在床榻上的画楼,笑颜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疑惑和不解。

章二百一十八 梦呓

书颜离开屋子,深深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才发觉自己有些疲倦了,抬手揉着额间穴位,步入前厅见瑾沛还在,踱步过去,勉强笑道:“王爷已经醒了,二爷在里面陪他。”

“过来歇歇。”瑾沛倒上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引了她到椅子上坐下。

书颜捂住茶盏,只觉温热直透而出:“你不用进去给越王诊脉么?”

看着她面色疲惫,眼睛红肿,神色却释然如许,瑾沛知道两人定然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了,笑道:“王爷既然已经转醒,就不会再有事了。明日我会过来问脉开方,你不用担心。”

“瑾沛,我”书颜心里仿佛有什么堵着,与画楼的那些话偏偏又不能和祁渊说,瞧着四处无人,轻声道:“我已经和王爷说好了,今后各不相干。”

“是么?”瑾沛虽然早有预料,却也松了口气:“他肯放手,终归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

“可我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心中不安。”扶着茶盏的边缘,微暖中掺杂着冰凉的触感让许书颜有些迷惘。

瑾沛想劝,又觉得词穷,只好一叹:“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是啊,岂有能尽如人意呢”书颜也随之轻叹着,表情变得沉静。

起身来,瑾沛提起药箱:“罢了,我先回去,你和二爷许久不见,也趁这个机会说说话吧。另外,我明日回去给祁家老爷诊脉,你有话需要我带去给三姑娘没有?”

书颜想了想,摇头:“倒没什么话要带的,就问个安好吧。”

“也好,明日过来再叙。”瑾沛转身要走。刚一开门,正好连生从前门过来,打了千道:“郡主,比翼姑娘送了晚膳过来,可要传?”

送了瑾沛出竹斋,书颜想着留祁渊吃过晚膳再走,回来又吩咐连生和比翼:“多备两个菜,祁家二爷要留饭,另外王爷的膳食就用些素粥即可,他现在受不住那些大荤大补之食。”

连生和比翼领了吩咐就退下了。许书颜也不想打扰祁渊和画楼说话,觉着有些倦意,便斜靠在茶桌上休息。不一会儿,竟睡去了。

梦里,书颜又醒过来了,只觉阳光刺眼,环顾四周一望,发现此时竟是初夏时节,万花争艳,馥郁香气环绕身边,伸手取了一朵掉落在地上的琼花,却发现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指竟变得短短的,肉肉的(样子。)

“颜儿,耍累了就过来喝杯茶水。”

耳畔响起低沉而又熟悉的男声,书颜一抬眼,看到了一身青布衣裳端坐在琼花树下的父亲。

“父亲。”连声音也变得软糯娇幼,书颜迟疑地走上前,捉住了许之山的衣摆:“真的是你。”

父亲慈爱的笑意仿佛比这暖阳还要暖上几分:“对了,等会儿二少爷过来找你,可千万别给人家脸色看了,知道么?”

“二少爷?”书颜眨眨眼,脑子里使劲儿搜寻着父亲所说之人。

许之山扶了扶书颜耳旁散落的碎发:“就是皇老爷的二儿子,前日里你不是还带着他到湖边玩耍么,怎么就忘了。”

“那个书呆子么,只晓得画画,我知道了呢。”书颜脑子里逐渐浮起了对那个二少爷的印象。小小年纪,却极喜爱作画,自打来了高阳就缠着自己的父亲,霸着让父亲教他作画,害得自己这几日都没能和父亲说上几句话。

“别这样说人家。来者是客,你一定要守礼,知道么?”许之山笑了,拉了书颜来到身旁坐下:“皇老爷不日就要离开高阳,你就好好陪陪二少爷,他若想作画,你便帮他磨墨,他若想吃东西,你便去厨房蒸些糕点,他若是想出去游湖写生,你便好好带路。等他们离开,为父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冰糖酿丸子,可好?”

“那好吧。”书颜心里其实挺不愿意陪着那二少爷,总觉他性情古怪,年纪小小就只喜欢画画,和他说话,他也只是含笑看着自己。最可恨的是,他总让自己倚在湖边的杨柳之下,一动不动让他作画。到底他画了什么,也从不给自己看,真真自私可恶!

睫羽微颤,许书颜梦到此处,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一阵发昏后突然又清晰了起来,但场景已经变作了遍植杨柳地河边。

杨柳之下,站着两个小娃,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大些,约莫十二三岁,穿着湖绿细葛布袍。女的只有七八岁模样,穿着水红团花衫子。看情形,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那绿衫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那红衫女娃。打开一看,竟是一张勾勒着女孩儿模样的丹青画作。虽然笔触稚嫩,却极为用心。

梦到此处,书颜脑中的记忆却又模糊了起来,想要仔细看清楚湖边情形和那红衫女孩儿手中的画作,却越发的没了印象。

只是在记忆残留的深处,突然明白了,那红衫小女孩儿便是儿时的自己,而另外那个绿衫男孩儿,正是年幼时期虽皇帝来高阳的——

“画楼!”

被自己的梦境所惊醒,书颜猛地睁开眼,却发现祁渊正陪坐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桌上已经摆好了晚膳,看来是连生和比翼趁着自己睡着弄好的。

“你醒了。”祁渊取过茶盅,斟了杯暖暖的六安茶递给许书颜:“喝点儿茶,好醒醒神。”

“我刚才睡着了?”书颜有些茫然,借着刚刚的梦境,儿时的记忆仿佛在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嗯,应该还在做梦。”祁渊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异样,看着许书颜略有些潮红的面色,憋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还喊了画楼的名字。”

书颜一惊,粉唇微启:“我?什么时候?”

章二百一十九 心灰

祁渊从屏风绕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倚在茶桌上小憩的许书颜。

光洁的玉额,挺翘的鼻头,颤颤的睫羽,微抿的薄唇,再加上小巧削尖的下巴,祁渊看在眼里,心中原本淡淡的不悦也随之消散而去。

感觉她睡的如此安详,指尖轻轻拂在她白皙的脸边,仿佛不忍触碰似的,又收回了手。

正好比翼和连生带了下人过来摆膳,祁渊示意他们小心些,万万不可吵醒了熟睡中的书颜。比翼知道这看起来俊逸潇洒的男子便是郡主的未婚夫君,自然无比小心地点了点头,亲自将菜肴一碟碟轻轻地摆好,福了一礼又退下了,关上门,将空间留给里面的两人。

此时,睡梦中的书颜微微动了一下,却并未醒来,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祁渊又轻抚上了她略显红润的脸颊,留恋着指尖柔柔的触感。忍不住靠近些,嗅着她耳旁发丝发出的淡淡香气,虽然混着些醒神香的辛辣,却也掩不住那股柔柔馥郁。

神动,心颤,祁渊想要窃玉偷香,薄唇缓缓靠近了书颜的耳垂,正待吻下去,却听得她唇边溢出两个字。

“画楼”

原本热流急涌的心思顺便降至冰点,祁渊愣住了,复又慢慢直起身子,看着书颜平静安然的睡颜,浑身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样,一股子难言的情绪堵在了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

看着祁渊愣在那儿,半晌也不回答自己,书颜撑起身子,也不问了:“我刚睡着了,说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祁渊不想再隐忍下去,一把拉过许书颜的双手:“他坠马昏迷,你守着他也就罢了,为何睡着了还要梦着他?还要喊他的名字!你这样关心他,我心里慌得很,总觉得要失去你了。我从前就知道他对你有些不一般,也知道你很欣赏他,那片青竹,我并没有还给他,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已经晓得了他的心思,可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那不是我,不是我祁家二爷!”

看到祁渊说得有些急了,书颜赶紧一把扑到了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际,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感受着心跳,轻声道:“我刚刚是梦到了他了,我还梦到了父亲,还有个什么皇老爷,梦里的我不过才七八岁,画楼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到梦的最后,我才知道,原来小的时候就见过皇上,见过他的。只是长大后根本就不曾记得了。”

被书颜主动抱着,祁渊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了,却早就打消了猜疑和醋意,干脆将许书颜又拥紧了些:“见过又如何,那也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你是我的未婚妻,谁也抢不走的。”

“傻瓜,我只说儿时就和画楼见过罢了,你着急个什么劲儿。”书颜也顾不得羞了,只觉得此时被祁渊抱住,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最放松的时刻。

祁渊将下巴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擦着,嗅着熟悉的发香,喃喃道:“你不知道,自你离开锦上园搬入越王府,我就总觉心慌。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你离开,也就不会分开这么久了。”

“不分开些,哪里能让你知道我的重要呢?”仰起头,书颜眉眼带笑,先前因为画楼之事所扰的忧虑也全然不见了,只剩下小女人般浓浓的幸福。

看着近在咫尺的玉颜,祁渊哪里又会不动心,迟疑地又靠近了些,鼻息间被她幽幽体香扰得心神有些慌乱了。

两人靠得如此近,书颜脑中想起之前被他三番四次强吻,面上一羞,红的仿佛要滴出水来,银牙咬住唇瓣,睫羽轻垂,根本不敢再看他。

玉白的贝齿咬住粉莹的唇瓣,纤长的睫羽半遮着水眸,书颜如此娇羞的表情,在祁渊看来竟是无比的诱惑,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心底的渴求,埋头下去俘获了那一片柔情蜜意。

被祁渊微凉的唇瓣轻轻贴住,书颜浑身一僵,继而从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热流。想要躲开如此的亲密动作,却被祁渊揽住动弹不得,又是羞赧又是慌乱,只好把两手紧紧拽住祁渊腰际的衣衫。

感到了怀中人儿的紧张,祁渊将唇上的动作放的更加轻柔,摩挲着两片薄如娇花的唇瓣,喘息声也愈发浓烈了。

“唔”只是这样轻柔如许的动作却更加令许书颜难以招架,脑子早已空白,只全心全意地感受着祁渊带给自己的温暖,禁不住溢出了呻吟在唇边。

感到书颜微启唇瓣,祁渊顺势便欺入了,舌尖划过贝齿,轻易地就触到了那点馥郁丁香先是试探性的拂过,发现她并未躲闪,再缓缓地纠缠了上去…

几乎窒息般,书颜失去了任何招架的能力,只拥住祁渊,静静地感受他带给自己的温柔,汲取那时而热烈,时而又婉转的激情。这和以往几次两人的亲吻感觉都不一样,没有突如其来的惊惶和抵触,也没有心怀怨恨的挣扎与厌恶,而是不由自主的相互吸引,相互依赖和内心情感的真实流露罢了。

只是屋内拥抱缠绵的两人却没发现,屏风之后有一双幽然黯淡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画楼一手扶着心口,一手倚着窗栏,透过细竹屏风,虽不能看得分明,却知道屋中两人此时正在做什么。

胸口传来的刺痛愈发浓烈了,他却并没有挪开眼,只深深地望着那两人,仿佛像要自己看清楚,想清楚似的,即便心痛得要发疯,也一直看着…

终于,当书颜和祁渊两唇分开的时候,画楼也缓缓转过身去,眼底流露的神色毫无生气,就好像虚浮在湖面的残叶,随波轻荡开来,等沾湿了湖水,就那样缓缓地被吞没了下去。

章二百二十 欢宴

三日之后,画楼还是如期地让陈管事把比翼接过去,安排在竹斋旁边的萃月楼,并大张旗鼓地宴请了庸王和一众朝中友人,还将比翼请出来为客人们斟酒作陪。

看到画楼收了如此美貌的宫女做侍妾,原先市井的传言和猜测自然不攻而破,觥筹交错间,只有祁渊看出了画楼眼底深藏的一丝敷衍。

酒桌上有个青年文士很是惹眼,一袭雨过天青色的锦袍,领口溜着一圈银狐白毛,看起来贵气卓然,风度不凡。此时他手捏碧玉酒盏,起身来,朗朗笑道:“越王独善其身这些年,咱们看在眼里也觉得不可思议,总想莫不是你要求太高,就是有龙阳之好。今日得见比翼姑娘,才知原是前者。这杯我代各位公子敬殿下!”言毕,仰喉便将碧玉杯中的烈酒一干二净。

“之然兄客气,这杯原是本王该先敬各位的。”画楼起身来,从容不迫地将酒盏斟满,一饮而尽,引来席间众人纷纷叫好。

一个髯须大汉看起来虎虎生威,也顺势喝下一盅酒,高声道:“可笑的是,坊间还传言你和宜德郡主之间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想来不过是好事之徒闲来无事当作谈资罢了。可怜我们还担心祁二爷,怕未婚妻羊入虎口,被殿下给吃了呢,哈哈哈。”

画楼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被祁渊抢了先:“你们也太小看我和王爷的交情了吧,当年他躲皇上都躲到我家来了,难道我就不能把未婚妻送到他的王府来求个庇护?”

“好兄弟自当如此,又岂会顾忌那些莫须有的流言。”画楼笑笑,抿了一口烈酒,却感觉比先前一饮而尽还要辛辣。

“在座诸位都是好兄弟!”庸王也举起杯盏,眼神斜斜扫过席间众人,最后停留在了画楼的身后,有些娇怯的比翼身上,笑道:“比翼姑娘,你是怎么让本王的二弟着迷的,可否讨教一二,权当作下酒菜听着耍乐耍乐。”

“奴婢”如此直白的问话,让比翼俏脸愈发娇羞,绯红欲滴,只好起道:“蒙郡主大恩,奴婢才能得以侍奉王爷身侧。”

“哟,原来是郡主促成美事儿的,真是个好妹子啊!”庸王有意轻笑了两声,叹道:“早知道,本王也收个义妹了,身边也好有人惦记着冷暖温饱。”

“庸王说笑,您府里替您惦记的人难道还少了?”那髯须大汉听不出庸王话中之意,插嘴道:“好些细皮相公比之女子还要妩媚娇艳,看的咱们都是羡慕不已的啊。哈哈哈!”

“将军若喜欢,改日上门挑两个就是,本王还不缺这些耍乐的玩意儿。”

吹吹指尖沾染的一滴酒液,庸王细长的丹凤眼微微挑起,斜了那髯须大汉一眼,吓得他立马收了声,干笑着卡在喉咙中。

那名唤“之然”的俊秀男子忙出来和解:“将军喝多了,庸王殿下莫怪,咱们继续开怀畅饮。来!”说着亲自从宫女手里提了酒壶,一一给在座诸位斟了酒。

一位锦蓝衣袍的公子说话间起身来,对着祁渊侧身道:“对了。这位宜德郡主既是祁二爷的未婚妻。,是越王殿下的义妹,何不趁此机会,让大家都见见,也好了却心愿,看看到底是哪般人物能拴住了咱们京城里有名地风流浪子的心啊!”

“这恐怕不妥。”祁渊可不想自己的女人出来陪这些个纨绔子弟喝酒耍乐,立马就拒绝了。

“怎么,还怕到手的美人被咱们抢去了不成?”这些人和祁渊平时就极为随便,开开玩笑也是常有之事。

祁渊略有些不悦地放下酒杯,沉下脸:“她可和其他女子不一般,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由不得让你们想看就看。”

“各位爷稍安勿躁,潇湘馆的四爷来了,还愁没有姐儿陪么?”一个宝蓝锦袍的男子立起身来,遥指了指前门屏风,大家都顺着看过去。

果然,祁冠尉一身玄青墨衫从容而来,面带笑意,身后跟着四五个身形窈窕面容姣好的女子,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捏着萧管,还有两个小丫头跟在后门抬了一把古琴,看来是为今日画楼设宴助兴而来的。

“祁家四叔,可把您给盼来了。”满面髯须的将军赶紧起身迎了过去,和祁冠尉站在一起倒似两兄弟一般。

“~,在下来晚了不成?”祁冠尉看着大汉,有些后悔自己也留了络腮胡,讪笑道:“让各位爷久等了,在下自罚三杯!”说着跨步过去,果真一连干下两杯烈酒,仍旧面不改色,笑意然然,看的席间众人纷纷叫好。

“四叔您可得小心身子,奴家没了祁二爷做靠山,就只有倚着您了。”正待饮下第三杯酒,一个水红衫子的娇弱女子款款上前,妩媚眼波扫过席间,只在祁渊面上略停了下,便挽住了祁冠尉,将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奴家代四叔也自罚一杯,可好?”

“弄影姑娘要代罚,一杯可不行!”之然起身来,将另一个碧玉酒盏也斟满了,推上去:“好事成双,你和四叔一人两杯,岂不正好?”

弄影柔柔一笑,勾起鲜红欲滴的唇瓣:“之然公子果真有乃父尚书大人之风,劝起酒来更是不遑多让呢。罢罢罢,奴家就饮下两杯,不过得让诸位爷陪饮一杯,可好?”

“自然是好的!”大汉可不惧拼酒,端起杯盏就一饮而尽。无奈,席间诸位也只好跟着陪饮了一杯。

“弄影,你去陪二爷罢。”祁冠尉笑着将喝下两杯酒的女子打发走,回头对着另一个绿衫女子一招手:“绰影,你过来见过诸位爷。”

“奴家绰影,给爷们请安。”这名唤绰影的女子倒有两分与烟花女子不同的姿色,纤薄的身子先不说,瓜子小脸上一双黑眸清澈有神,远山似的黛眉更是勾勒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态。而她一开口,声音竟是犹如玉珠落盘,清脆叮咚,极为悦耳。

之然来了兴致,上下一番打量,已是频频点头,忙问祁冠尉:“好相貌,好嗓子,不知绰影姑娘可是四叔私藏的那个绝美歌姬?”

“正是!”祁冠尉揽了绰影上前两步,颇有些得意:“今日就让在下这镇馆之宝露一手,给各位爷助兴,可好?”

章二百二十一 冬亭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暖阁之内,环坐众人皆屏住呼吸,静心听着绰影的唱词。

语调悠悠,忽而伤怀,忽而惆怅,怀抱琵琶,半遮素面,轻垂的睫羽随之微颤着,绰影一曲《水仙子、夜雨》,将原本室内觥筹交错的热闹气氛,生生唱作了沉沉哀婉之意。

“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随着绰影纤指轻弄,琴弦骤停,曲调却盘桓诸君耳畔,久久不绝。

静了好半晌,祁冠尉才得意地环视了众人一圈,笑道:“各位听绰影唱曲儿,可还入耳?”

将军猛地起身,看着绰影的神色带了几丝钦佩和兴致,冲祁冠尉大声道:“天杀的,祁四,你这姑娘赎身金多少,我今日就给带回将军府去!”

绰影一听,面露惊惶之色,忍不住起身来退了两步,看看祁冠尉又看看那满面胡须虎虎生威的将军大人,明显是有些怕了。

“绰影可是在下调教了多时的,就等着一鸣惊人,给潇湘馆挣脸面,岂能随意放出去。还请将军大人见谅!”祁冠尉拱手,却是拒绝了将军之意。

“这绰影姑娘一出,弄影怕是就要拱手让出头牌的位置了吧。”之然倒是没显出多大兴趣,只笑着看了一眼被祁渊冷落一旁的弄影,神色玩味。